也就是几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就是固执地认为他不会死。
于是他看着小孩子茶褐色的瞳孔，决定为她活着吧，她说的，他不会死。
谢不息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每到极渊之地，那些陈旧的回忆就不停地往上冒，他厌世又没那么厌世。
他想要的不过是，父母在旁，夜色未至，有一顿饭吃。
*
卯如灵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明明看不到谢不息的脸，光听声音脑子里就都是谢夙，那个踏过风雪走向光明的少年。
这极渊之地她绝对是待不下去的，她得走，她还没到过无边海域，也没见过西边沙漠，还有拥有自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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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易浮生在外游历多年，最是耐不住在一个地方久待，生下卯如灵后在外闲游几百年，卯如灵如今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
虽然外面的那些修士大多冷漠利己，但也有值得停留的事和人。
就是好人总没好报，云赫仙师和宋烟罗、齐昭、符芊芊、洛千裳和洛水仙师都遭受了不属于他们的痛苦。
“爹娘，我想离开这里，等到使命到来时我会回来的。”卯如灵朝着眼前悠闲的父母肯定道。
易浮生肩上停着一只小黄鸟，正在摸毛中的她闻言回过头，连带着卯沉渊也望了过来，“既然做了决定就走吧，我在这里和你爹过得蛮好的，正好也省了照顾你。”
活了太多年岁，相不相见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要还活着总会再重逢。
卯如灵也是如此想的，她想起卯家，还是朝着父亲问出了口：“爹，卯家与你亲近吗？”
“灵灵，有些事你自己判断即可，无需太过上心。”这话说的什么消息都没有。
卯沉渊在遇到易浮生之前的人生里，做着世家子弟该做的一切，修炼，学着管理家业，再被父亲指派一个联姻对象，保证卯家在青竹里不变的地位。
但他却遇见了易浮生，自由不羁从不会被束缚，这是疯长的爱意带着他恣意一次，跟着她见过世间广阔，便回不去了，留在极渊之地也是他心甘情愿。
所以对于卯家，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女儿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卯如灵勉强点头，想到摘星剑里的齐昭残魂，开口问道：“爹，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离开大梦浮生树的地界，卯如灵走在路上还想着娘说的那些话，让她去找灵云派的丹仙寻求帮助。
既然如此，她告别爹娘，再一次向着远方出发。
再行至粉河边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符芊芊会说这不是粉色的，她作为树神的后代，在极渊之地有着穿透虚妄的能力，这条河本为粉色，承载着不同的漩涡。
她娘就是这样管理极渊之地的，她自然也能看到，对外来之人便会掩藏它的本体。
极渊之地的入口和出口都在一处，卯如灵利用一些漩涡的排布快速走到了出口。
只是一出来就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卯如灵扭过头，看到谢不息抱臂站在出口望着她。
眼神清透温润，似乎带上了些许温度，卯如灵往后退了一步，半晌也没等到对方开口。
她倒是不太怕魔头了，大不了回极渊之地，在家门口还能害怕？不可能的。
黑雾堆在头顶，路边是花花草草，无声的沉默弥漫着。
卯如灵转头就走，她站在那里实在很奇怪，魔头应该是在等父母出来吧。
她刚迈出脚，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在等你，你就这么走了？”
什么，在等她？卯如灵又走回来，确定魔头就是在对她说。
“惊讶我为什么等你？你是树灵我早就知道了，不然我收你为徒作甚。”魔头看她诧异好心解释道。
“那你等我干什么？我可救不了你父母。”卯如灵实话实说，这些罪仙的事务是由浮生树统管的。
谢不息叹口气，好笑地说道：“这事我刚才已经知道了，他们很快就会出来，我是想说引魄灯还要不要？”
他摊开手掌，一个小玉葫芦静静地躺在掌心，卯如灵再次诧异心里只觉得魔头今日真奇怪，这么好心？
“不需要了，我有救他的法子了。”卯如灵没接，说完这句话就准备离开。
“还有我不做你徒弟了，你也别想威胁我。”她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又回头装作恶狠狠道。
魔头要是敢对她不利，不止他自己，他父母都别想离开极渊之地。
谢不息闻言忽略她略带威胁的表情，好声好气道：“我接受，你不是我徒弟了，为了向之前的行为道歉，我可以帮你救魔骨。”
卯如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刚想拒绝，转念想到这魔头曾经还让她一个小姑娘御剑载他，摸摸身后的两把摘星，故作迟疑道：“既然这样，你御剑带我去灵云派。”
这话说出卯如灵就是故意在为难他，令她没想到的魔头答应了。
看来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卯如灵站在剑上发出一声感慨。
高空上，风声呼啸而过，吹得卯如灵脸疼，她下意识低下了头，谢不息的肩背宽阔，正好为她挡住了一些风。
此时路过的区域气流平稳，卯如灵还观赏了一会下方的热闹城池，越靠近灵云派，云层和气流增加了许多阻力，还有些鸟兽飞过。
卯如灵尽力稳住身体，被晃得意识不清楚，一双温暖的手拽着她放在了前方人的腰间，她猛的一栽，趴在了魔头的背上。
顺势抱住魔头的腰，耳边瞬间安静下来，风声仿佛也离她而去。
“你为什么头发一点都不乱？”卯如灵靠近魔头后周围完全没有摇晃的感觉，她忍不住开口问。
谢不息没回头，只是含着笑意道：“你御剑时不在周身设结界吗？”
卯如灵一时无言，她居然真的不知道，还被嘲笑了，实在是无地自容了，就说呢，之前她载着魔头时他就一点事没有。
她服了，卯如灵把头深深地埋了起来，靠在他的背上不发一言。
这段路程总算在一个时辰后走完了，灵云派靠海，美得不像样，卯如灵是第一次来，瞬间被这座海边宫殿震撼住了。
走过细碎的金沙，来到了宗门的大门处，守门的修士穿着青色的长袍，正坐着看海。
不怪两个看门的弟子玩忽职守，而是整个玉苍的人都知道，灵云派是五大宗门中最难攻打的门派，不仅是这靠海的地势原因，还有这海里住着的鲛人一族是灵云派的最强战力。
守门的弟子一眼就认出了谢不息，两个人撒丫子就跑，“快！告诉宗主，谢不息来了。”
“多少年了 ，他是一次都没来过...”话语声逐渐远去。
卯如灵一脸懵，既然这样，他们直接就走进去了，现在的宗门防御意识也太薄弱了，就两个人有什么用。
卯如灵还没走几步，远处海里爬出来一个鲛人，长长的尾巴化作双腿，套着黄色纱裙就跑了过来。
“小树灵！你回来了啊！”女子抱着她一顿贴贴，好热情的鲛人朋友，卯如灵还是一脸懵。
“你认识我吗？善善？”卯如灵拉开她缠住的手，念出了女子胸前写下的字。
这名叫善善的女孩子重重地点点头，“树灵是好人，你也是！你知道我叫善善！太好了。”
善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鲛人，她拉过善善，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家善善曾经被易小姐救过，所以对她的气息很敏感，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女儿，善善一眼就能感觉到也很厉害了。”卯如灵礼貌地回道。
话刚聊完，翁琴从宗门里飞了过来，“又见面了啊，两位。”
作为一个掌门，翁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带着他们就往门派里带。
善善挥手同她告别，进了宗门内，所有弟子都对一个魔修的到来表现平淡，倒是都很好奇她。
谢不息就这么安静地跟着她，倒引得翁琴频频侧目。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就是咱们易长老的女儿，大家欢迎欢迎！”翁琴领着她到了一个弟子很多的地方大声宣布道。
这一语瞬间让正在打闹、修炼、偷懒的修士们停住了手上的事情，过了几秒才恢复正常，“宗主，你说得真的假的？不会吧，易长老都有女儿了！这下不知道多少人的梦破碎了。”
一个男修胆子颇大的接腔道，旁边的另一个男修拽了拽对方的衣袖玩笑道：“谁啊？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翁琴扔出两块布直接塞住了这两个男修的嘴，“要是易长老在这，你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吧，出去守大门去。”
剩下的弟子围住了卯如灵，穿着青色长袍有着梨涡的女修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可能不知道，你娘欺负人很有一套，那两个男修估计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不过你别担心，我们都很喜欢你娘，她对我们可真是没话说。对了，我叫从憬。”
卯如灵点点头，也露出微笑道：“我叫卯如灵，你们好啊。”
这边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好久，卯如灵才得空说出自己的正事。
“找丹仙的话，你得去观潮峰。”翁琴朝着她说完，又留住谢不息，“我找你有些事，你就不必去了。”
卯如灵顺着翁琴所说的路线，找到了观潮峰所在，这个地方如名字一般，是个观潮落潮汐的绝妙位置。
漂亮如画，她见到了坐于小院晒草药的丹仙，女子举手投足优雅端方，侧脸顺着阳光照过，是位美人仙师。
“你是来求药还是求学？若是求学不该我管，若是求药...”丹仙转过头瞧见她的面容，一时止住话头。
“你是易浮生的女儿？”她上下打量疑惑问道。
卯如灵点点头，“前辈这都知道？”
“易浮生那家伙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可爱的闺女，就是你啊，确实很像她，就是眼睛完全不一样。”丹仙凑到面前好奇道。
这些长老仙师她娘都认识了个遍，她也就开门见山了，“请前辈救一下他。”
卯如灵拔出摘星剑，指给丹仙前辈看，只见对方目光落在上面就没移开了，接过剑喃喃道：“把残魂放在剑里谁想出来的，没有引魄灯之类的法器吗？你交给我吧，我尽力救出他，但不一定。”
拿过摘星剑，丹仙便快步走进了院子里，卯如灵得到这话也算能接受，这意思还是有机会能救回来的。
她见丹仙一心扑在齐昭的残魂上，喊了一声告辞便离开了，这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成功的。
她刚离开，一柄巨大的飞剑落在她眼前，外表看起来像狂霄剑，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了雁回的声音，“大爷，你能不能不跑了！”
卯如灵没忍住笑出了声，看到了雁回往这里跑来，“诶，灵灵，你怎么来灵云派了？怪不得这剑直往这里飞，拦都拦不住。”
“雁回姐姐，我承认你之前说我娘的性格是对的，还有这剑最近有没有听话啊？”卯如灵突然想到过去的事笑道。
雁回摆摆手，“狂霄剑最近还蛮安静的，就今天恐怕是知道你来了急的，外面的终南城在举行海神节，我带你去看看怎么样？好尽尽地主之谊。”
卯如灵自然无不可，于是跟翁琴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往城里去。
“相传，海神会在修士遇到海怪时出现帮助落难的人，是位正面形象受人爱戴的神仙，不过现在的海神变成了我们灵云派，总是干着救助人的事，传说中的海神我还真没见过。”
雁回说完这些，她们也出了宗门，就看到魔头坐着人家守门修士的板凳上。
“你怎么在这？”卯如灵开口问道，谢不息站起身自然回道：“我也去参加海神节，要不一起？”
卯如灵摊着手，径直绕过他，“那就走吧，雁回姐姐，听说今天很热闹呢。”
满大街的奇装异服，有鲛人的，有自制的海神衣裳，还有一些玩杂耍的。
卯如灵逛的目不暇接，走到了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旁边还有一位少年戴着猴子面具，他瞟到卯如灵，看了几眼居然冲了过来，快靠近她的时候，谢不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少年。
“小前辈！是我啊！”少年急急地摘掉面具喊道，跳脱的真像一只猴。
她当然还记得，季容帆，愿意相信她的玉苍正派当中为数不多的修士。
“我知道，打住别激动。”卯如灵拨开魔头的手对季容帆道。
“小前辈，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太好了你没事，有什么想玩的想买的我出钱！”少年豪气道。
多了季容帆这样热心的好少年，一下午逛的开心极了，就是魔头好像不大高兴，总是拦着季容帆冲过来抱她。
第二天，丹仙找魔头要来了引魄灯将残魂放回了那里，把摘星剑还给了她，“这引魄灯只做一时之用，我在做药池，可以让残魂泡的那种，到时只要花上几年时间便可重获新生。”
卯如灵拿回了摘星，就见魔头示意她跟过去，观潮峰最好的观海处，谢不息指着摘星道：“这把剑早就断了，我之前说过带你去藏剑崖找宝物我现在可以兑现诺言了。”
卯如灵瞬间眼睛发光，藏剑崖，那个曾在幻境中杀过她的组织，还有那么多的宝物，她该死的心动了。
藏剑崖位于西边的沙漠区域，所以他们的人都披着的黑袍其实是法衣，用来挡太阳和制冷的。
既然决定去藏剑崖，那么即刻就出发，她坐飞剑实在是坐够了，问了雁回，终南城有传送阵可以传送到离藏剑崖最近的城池。
不过一息之间，就到了千里之外，实在是方便多了，就是花费了不少灵石，不过都是魔头出。
她其实能够隐隐地感觉魔头有所图，但不确定是什么。
相比较而言，她其实喜欢谢夙这个踽踽独行的少年。
魔头变得也越来越像曾经的自己了，是好事。
当他目光不再冰冷，神情不再厌世，剩下的就只有满腔不知对谁的柔情。
藏剑崖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座万丈悬崖，底下便是藏宝处。
崖上是一片木质屋群，黑袍人便聚集在此处，守着不属于他们的珍宝，顺便做些暗杀的任务。
卯如灵看着魔头提刀便杀了一大片黑袍人，那些幸存的人不约而同地跳下了悬崖。
“这些算是为你报仇，我们也下去吧。”谢不息搂过她就也跳了下去。
卯如灵缩着头没必要抗拒，就是风声过耳时好像听到了猛烈的心跳声。
下到地面后，周围仿佛被蒙上一层水雾，看不真切。
“这里我曾经来过，摘星剑就是那时带走的，有一把祟遮剑很适合你，我带你去取。”谢不息拉着她往深处走去，一路上朦胧至极，什么都瞧不出来。
好像绕了好多弯又好像走的直线，卯如灵就跟着魔头行走，握着的手传来的温热让她足够信任对方。
忽到一处，脚下是黄沙般绵软的感觉，一柄闪着银光的长剑挂在墙壁上，黑色的线条在剑的中间延伸，剑柄上刻着祟遮两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