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伯庸喷笑:“手挥得跟鲁智深似的,你要倒拔垂杨柳吗?”
卢倾倾已经起身,非常优雅地为邓雨菲开门。
温杞谦也要下楼送送邓雨菲,谁会放心一个酒晕子送客呢。
反正吃差不多了,吕伯庸也准备一起走。
四个人一起下楼。
酒晕子非要找小广场,看看谁放的《倒数》,满楼道嚷着:“看我干他们!谁讥讽我,我干谁!”
吕伯庸看好戏,跟在后面:“我非要看看卢智深倒拔广场舞大妈,老温,你说了句倒数,她陷里头出不来了,成心结了。”
温杞谦不冷不热:“让你刺激她正数、第一。”
吕伯庸伸伸舌头:“反正你自求多福,谁知道昨天你会猛不丁挑她一句倒数。看她,马上打醉拳,张牙舞爪的。”
邓雨菲随着温杞谦走向小广场,也觉得奇怪:“无法想象你开玩笑的样子。”
昨天缺席卢倾倾来之后的局面,她只能靠别人的话拼凑发生了什么,可又觉得想象困难。
一起同桌,但素材少之又少。
温杞谦不说话,步伐匀速跟向卢倾倾跑去的方向。
卢智深到了热闹的人群里,早忘记“算账”一说了,跟采蜜的飞蝶似的,跟着领舞后面跳起来了。
她妈不愧是混娱乐圈的,卢倾倾继承了一不怯场,二来节奏感很好,她胡乱扭了几下,就把那点爵士皮毛和广场舞的节奏一致起来了。
看的吕伯庸哈哈大笑,邓雨菲也拍起手。
温杞谦的手忖于额,不知道他看不下去,还是怕丢他脸。
等一曲结束,物业里等着的那几个围上来了,游说大家积极参与社区喜迎中秋的活动。
社区管辖范围是政府下属各单位的宿舍区,有很多退休后时间比较富裕的居民,报名踊跃,竞争惨烈。
显然,博雅骏苑的居民不够积极,遭了社区的点名。
眼见中秋不足一个月就到,物业只好加班加点,疯了似的在广场上拉人头。
蹦蹦跳跳的卢倾倾被一个阿姨拉住:“温家老二跳舞不错,给她报个名!”
卢倾倾正血涌上头,举起胳膊吆喝:“我会大提琴!”
吕伯庸纯属凑热闹:“对,她会锯琴!”
物业拿着报名表就围上来了,让卢倾倾填报名信息。
温杞谦得伸长了胳膊才能够到被挤在中间的卢倾倾,提醒她:“这是代表小区里参赛,不是起哄。”
物业上可不会放过一个会拉大提琴的,这个赛道竞争的少,容易出名次,忙劝温杞谦:
“只要参加,最起码有一个积极参与奖。进了决赛,就有优秀奖······”
卢倾倾只对奖品感兴趣:“提问:积极参与奖是什么?要是只发奖章,我就不去了!糊弄小孩的!”
物业赶紧翻了翻报名表后面:“参与奖是柴鸡蛋!”
围观的大妈们觉得很实惠,给晕头晕脑的卢倾倾起哄:“柴鸡蛋!一箱呢!比超市的普通鸡蛋好!”
卢倾倾正热血冲脑,立刻答应:“我要柴鸡蛋!”
温杞谦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我要柴鸡蛋!”
物业立刻把笔塞到要柴鸡蛋的卢倾倾手里:“好好好,柴鸡蛋,你先把报名表填了。”
昏灯瞎火下,卢倾倾头昏眼花地拿着笔,不知道应该在那张纸的哪里填什么信息。
她拿着笔,头轻微地摆来摆去,眼神定不住。
温杞谦挤过来,在卢倾倾身后站定,从物业人员手里拿过报名表,手指点在一处,提醒她:“签这里。”
反正这架势,拦也拦不住了。
卢倾倾还就害怕温杞谦看出来她喝多了,越醉越受不了别人看自己醉,故作镇定地拨开他自作聪明提示的食指。
她极其稳重地,在签名的位置,画了一个特别标准的——圆圈。
物业的人盯着卢倾倾画的圆圈,匪夷所思。
吕伯庸在外围已经笑不成声。
温杞谦立刻抖开了手里的报名表,省得卢倾倾继续丢人,另一只手捏住她握着的签字笔,要拿来帮她签名。
酒晕子使劲攥着笔杆子,她怕拿不稳把笔掉了,叫人家看出她醉了的丑态。
温杞谦拽了一下,酒晕子把笔攥得更紧了。
他只好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松手,我帮你签。你再固执下去才露馅!”
可能是凑得近的缘故,也可能就是海滨城市夏日独有的潮闷,温杞谦说话时有明显的气息收敛,但依旧喷的卢倾倾耳朵发毛发痒。
她的手松懈了笔杆子,他直起身子,对着她耳朵的气息消失,那感觉像桑拿室外明明温暖,但从蒸腾中出来,依旧恍然一冷。
暗黄路灯下,卢倾倾捏着耳垂抬头。
也许人醉了会格外努力聚焦眼神,导致短视却精准——
卢倾倾抬头,似乎又清晰地看到了那颗其实微小的痣。
温杞谦垂着额,微蹙着眉心,动作偏向她这边,在写着什么。
卢倾倾凑头过去。
酒精造成的判断差池——她凑过了距离,撞到他手臂上,他暗暗弓了劲儿,要拱正她的脖子。
吓得卢倾倾一下子立正,以为温杞谦要拿胳膊肘子捣她。
她忙警惕地抬眼。
温杞谦垂眸,回扫了卢倾倾一眼。
又是那种过于坦荡的眼神,从头顶压下来,连带着卢倾倾的眼皮也压下来,她立刻去看他手里的报名表——
报名人签字处,被温杞谦连笔签上:卢倾倾。
卢倾倾从温杞谦手里展过那张表名表,还未及细看他的字体,就被物业的人抽走了。
跟到嘴的食物却掉地上了一样,她心中竟有一丝遗憾。
人群中传阅着报名表,又有人起哄:“温家老大写字这么好,怎么不报名一个书法?”
温杞谦无心参与集体活动:“我不会。”
不会?那更好了,拿个倒数回家!
卢倾倾招手要新的报名表:“温家老大要报名书法!不拿正数第一誓不住在这小区!”
喊完,俩人才都一愣,温家老大?
什么意思?
一时有些打岔,温杞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是卢倾倾的,他走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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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治你
因为酒晕子被大妈们一促弄,直接跳起返场广场舞了,温杞谦不再送客到小区外的车站,只好匆匆道别,扎进人群里。
有人边跳边打听卢倾倾的“二胎西北雪藏”生活:
“你哥怎么给你填‘卢’?你不跟你爸姓温,也不跟你妈姓林?”
温杞谦早反应过来了,人家为啥叫他温家老大,叫卢倾倾温家老二。
反正晕子一被打岔就忘记考虑老二称呼的不对劲了。
温杞谦跨步上前,拦住了正翩翩起舞的卢倾倾,顺带拦住了她那些让大妈们继续误会下去的话,他语气带了点人的温度:“回家。”
卢倾倾正转得美呢,顺着被拽的力道,滴溜溜转温杞谦的胳膊上。
温杞谦绷着胳膊,拦着卢倾倾就走。
卢倾倾站住:“转一个,转一个。”
温杞谦回身:“转什么?”
“转个圈。”她用手指在空中打个圈,示意他转一周,怕他不明白:“我牵着你,转一圈。”
“不转。”要走。
卢倾倾原地跺脚:“不转不走!”
温杞谦一步跨回来,低声:“别惹我,替我报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转转转!”酒晕子撒泼,直接抱腿蹲地了。
温杞谦的下颌在路灯下绷起棱,半天:“起来!”
酒晕子挪挪地儿,就不起,威胁上了。
他声音低低压下来:“穿着裙子少这么大动作!你起来!”
酒晕子不理他。
“你不起来我怎么转?”温杞谦还是比卢倾倾脸皮薄。
卢倾倾一下跳起来,伸出手:“来,我牵着你,你转,跟公主似的!”
温杞谦没办法,直愣愣转了一圈,马上催促:“快走。”
酒晕子不满意温杞谦的表现:“跟你说了,像个公主似的。”
她率先示范,转起裙摆,一圈接一圈:“你这样,摆起来,腰要扭!”
“我失去耐心了。”
“快点!”跺脚,伸出手。
温杞谦放弃挣扎,只好搭着卢倾倾的手指,在她胳膊底下转了一圈。
一米八五的大个儿,在一个一米五多一点的胳膊底下公主转。
小广场上有明笑,有偷笑。
温杞谦就势拖着卢倾倾的爪子往家走,低沉斥:“那么多人看着。”
酒晕子毫不遮掩:“要的就是人多才治你!听着音乐想起来了,你说我倒数!这事儿这才算完,不下猛药治你,你也难改!”
过了半天,卢倾倾头顶上冒出一句没有挑衅语气却颇具挑衅意味的话:“你会后悔。”
卢倾倾就算头晕也不甘示弱:“哼,明天我翻脸不认账!反正我被你同学害得发晕。”
坚决不说醉。
“好。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即使俩人宣战,温杞谦也需要扶着敌方。
卢倾倾爬个三楼都需要走几步歇一歇了,自己还不太察觉,嘴比步伐硬。
到了家,温杞谦指挥卢倾倾去冲脚睡觉。
她穿着拖鞋下去,又穿着拖鞋回来,把家里踩得让温杞谦内心抓狂。
卢倾倾冲完脚去了卧室,忽然看见自己行李箱开着,没头没尾地玩起带来的玩具。
外厅的温杞谦在收拾晚饭残局。
他也醉眼朦胧,却支撑着精神在清扫家里,不打扫干净,睡觉也不会踏实。
刚把剩饭剩菜打包成袋放在门口,正开着蒸汽拖把擦地的时候,卢倾倾的拉弦仿真老鼠从走廊窜出来了。
居然往门口的剩饭剩菜处蹿!
温杞谦正因醉有些走神,仿真鼠一蹿,他立刻眼疾手快拿拖把拍、拍、拍!
仿真鼠不动了。
温杞谦立刻抄起吸尘器,隔着很远就把老鼠吸进去了。
虽然没触碰到老鼠,但他还是有些恶心,站在原地,捂着胸口处,努力止住干哕。
卢倾倾趴在地上找自己的仿真鼠,醉眼朦胧中,明明见它蹿出走廊,怎么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她从走廊爬出来,回忆着仿真鼠蹿出的轨迹,怀疑是不是拐桌子底下了?
温杞谦余光里又见黑影动态,警觉地举起蒸汽拖把,要拍打。
定睛一看是卢倾倾,他喝她:“赶紧起来!地上脏死了!有老鼠!”
卢倾倾没明白过来温杞谦指的就是她的拉弦仿真鼠,吓得蹲在原地。
温杞谦跨步上前,把卢倾倾扯起来:“小心它咬你!”
“我的仿真鼠不见了。”酒晕子被提着胳膊,愣愣答,很久才能定睛,看清眼前的人。
她不明白,刚才还抢救她、恐怕老鼠咬她的人,现在冷着一张脸,一手指着卧室的方向,一手提着吸尘器,极其冷淡:
“你的老鼠在尘袋里,如果你现在不赶紧睡觉,它明早就坐垃圾车走。”
卢倾倾见况不妙,顾不上拉弦不拉弦,老鼠不老鼠的,溜进走廊。
温杞谦站在原地。
走廊又冒出半颗头,忽脩又消失了。
卢倾倾心想:这是惹到杠了,他连咸鱼都恶心,老鼠快让他炸了。
扑倒在床上,卢倾倾就沉睡过去了,门也没关。
温杞谦收拾完家里,往卧室走的时候,带上对门的门。
第二天,卢倾倾被敲门声吵醒。
本来她就喜欢赖床,昨晚又误饮酒,今天直接起不来。
温杞谦一直敲。
卢倾倾不耐烦:“干啥!”
“有人给你打电话。”
“谁?”
“自己看。”门外才不负责汇报。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待会儿回。”卢倾倾翻个身,继续睡。
门外继续敲,而且很有节奏。
卢倾倾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乱得跟木鱼似的,求饶:“别敲了!我再睡十分钟!”
“不行。”继续笃笃笃。
“五分钟。”卢倾倾已经开始“割地赔款”。
“不行。”手指非常有节奏。
“一分钟!一分钟还不行嘛!”卢倾倾能赖一分钟是一分钟,“你做个人吧!求求您!”
“好。”终于,不敲了。
卢倾倾蒙住头,抓紧时间沉醉到美妙的一分钟里。
“60、59、58······”外面进行秒表倒计时。
干!
卢倾倾快疯了,猛地坐起来,倚在床头上,置了气,治我?
好,我就跟你耗这剩下几十秒,说不定你先嗓子喊哑!
“······31——30——”狗东西的嗓音还挺他丫的清亮。
“我起!”卢倾倾没好气翻开毯子。
“26——25——”
咣!门被卢倾倾掀得山响。
温杞谦倚在走廊,跟充了电的话幕似的,还在播报:“——17、16······”
卢倾倾苦着一张脸去刷牙。
混蛋还站在洗手间门口:“······9、8、7······”
直到电子混蛋喊完“1”,他才舒展地拍了下爪子,“倒计时结束。”
卢倾倾刷完牙,跟在温杞谦后面无声示威。
他去餐厅,她跟去餐厅。
他坐在客厅悠闲地看电视,她就站在沙发前。
温杞谦偏是一脸轻松、美洋洋的,似乎压根看不到要用眼神射死他的卢倾倾。
卢倾倾只好咬牙切齿地:
“我已经不计较你朝我手心干哕,说我倒数啥的了,你为什么还折磨我!”
温杞谦居然鼓鼓腮,顿了顿:“被指挥晕了。”
“你什么意思?”卢倾倾咬死了不记得昨晚信誓旦旦、牛逼轰轰的:我就治你,不下猛药治你,你也难改!
温杞谦摊摊手。
“哼,你还有什么办法?”反正起也起了,晾他也整治不了自己了。
温杞谦耸耸肩。
卢倾倾去找自己手机,转了一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只能想起来最后一次摸手机似乎在茶几旁。
她还没走到茶几,温杞谦盯着电视,一指餐厅:“手机在餐桌上。”
卢倾倾打开手机。
一个叫老黄叔叔的给自己发短信,说是今天中午请自己吃饭。
奶奶的,自己这端诡异的回了一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