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回的!
它喵的!卢倾倾大叫:
“是哪个电子狗给我回复的?!我不去!老黄叔叔是我爸找的给我转学的!我就不去!”
家庭群里昨天刷的就是这个,还把自己的抗议顶出了聊天界面。
沙发上的电子狗似乎哼起欢快小曲。
卢倾倾跑到客厅,挡住电视,指着温牌电子狗: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回复信息!”
电子狗收回观影视线,盯着卢倾倾,做了恶心事居然也不发怯,还是那样坦露露的眼神,冷腔冷调:
“把手指收回去。”
卢倾倾固执地指了两秒,弯回手指,嘴上保留着气势:
“凭什么碰我手机!”
“昨晚掉我腿边的。”大言不惭。
“你可以还给我!”
“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温杞谦看了卢倾倾几秒,淡淡的:“喝多了。”
气得卢倾倾跺脚:“没有!”
“那什么事情都还记得吗?”他盯着她的眼睛。
“废话!当然!”
温杞谦朝北窗扬了下下巴,下颌线一紧,卢倾倾心中不由一紧,总觉得他这样不是说什么好事。
“那还记得随便给我报名吗?”他居然挑了下眉梢。
“不记得!”卢倾倾把脸偏向南。
“还记得叫我转圈吗?”
“没印象!”卢倾倾把头拧向北。
余光里的对面忽然像春笋抽杆一样,窜起一个长长的影子。
他俯视着她的头顶心,一字一句:“现在知道随便替别人做决定,会让别人困扰了?”
卢倾倾死鸭子嘴硬:“报名都报了,再说了,人家都说了,你常年住这里,却很脱离群众。我这是带领你从群众中来,走到群众中去!”
温杞谦直接不理这种废话,表都不看,先交代她:
“现在,赶紧收拾出门,别叫你的老黄叔叔等你。他马上来接你。”
说着,他把她一直放在玄关柜的包递给她,她也就没换包,本来今天不想拿这个包。
虽然下意识觉得他递包给自己,有点突兀。
卢倾倾听到这话,忽然脑中一下清晰温杞谦曾说过的,别浪费别人的等待,立刻抬脚出门。
可等到了门口,她才发现自己过于规训,又不服。
似乎要撂下一句什么才显气势。
一转身,温杞谦居然也要出门,声音从头顶落下:
“你拍了我的成绩单,我今天还要去受无谓的折磨。”
哪怕现在听到,卢倾倾都不明白,正数第一的成绩能有什么折磨。
她抬头,见他其实并不快乐,哑了,也有一时的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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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头发
老黄叔叔请卢倾倾吃本地的鲍鱼参肚煲,说是老干部活动中心那家最正宗,因为不缺食客,直接不接受预定。
来得晚,满大堂食客海海,卢倾倾随着老黄叔叔一家站在那里等翻台叫号。
服务生忙着上菜,来回穿梭,卢倾倾只好退到一个屏风围起的半开放式的包厢旁边,省得碍事别人。
听老黄叔叔一家热络的时候,卢倾倾忽然从同行的四五人声音中辨识出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
在身后的方向。
卢倾倾有一时的愣怔。
但在陌生的城市,她没有认识人,加上老黄叔叔一家总怕冷落了她,不停问卢倾倾一些家常话,她便一时没有心思分辨已断掉的熟悉的声音。
直到,卢倾倾抬头看大堂挂着的那些吊灯时,因为空间差距,才猛然间回想起这熟悉的声音总是响在头顶三十公分之上——
这两天,特别频繁。
卢倾倾立刻顺着屏风的合页缝往里望去——
那张挺立的侧脸,是温杞谦。
他对面坐着两个头发花白却整洁矍铄的老人,穿着朴素,但给人一种工整的书卷气。
三人间的对话是间歇性的,声音不大,却字正铿锵。
好像气氛不是很喜兴,卢倾倾偏偏头,但合页缝的角度到底有限。
只见温杞谦的喉结一提:“我已经选好学理科了。这是我衡量过自己成绩后的决定,不会更改。”
他忽然鼻子喷了一下笑似的:“其实都已经选好一年多了。”
老头儿还要说什么,被老太太挥手打断,她抄着菜单:
“你爸妈学的就是理科,一直漂浮在外地,他们这次这么干涉你,只是想为了你以后不要像他们一样,舍家撇业。年轻时候他们东奔西顾,觉得潇洒坚决,中年还要亲子分离,错过你成长最需要他们的那几年,对你在表达愧疚。”
哦,卢倾倾对着合页缝眨眼猜测,这俩老人不是温杞谦的爷爷奶奶就是姥姥姥爷。
怪不得温杞谦说给他惹了麻烦,自己随手拍给林辞林的成绩单,成了轮番左右他的证据。
可都已经选好了文理,而且成绩很好,怎么改?
温杞谦靠到椅背上,漫不经心似的:“倒也不必,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靠到椅背弹了下他薄的背,视线也随着滑出一个弧度,他猛然间朝屏风的合页缝瞥过来。
卢倾倾赶忙别过头,藏起一直盯在缝里硕大的一只眼睛。
喵的,昨天已有偷听温杞谦和他爸打电话的嫌疑,今天直接坐实偷听。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窥私上瘾吧······
卢倾倾直接心底破罐破摔,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无论如何,她快离开桉城了。
好不容易等到翻台,卢倾倾随着老黄叔叔离开屏风的位置,又想仅凭一只眼睛,大概温杞谦压根不会认出是她。
毕竟刚才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肯定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么巧······
一个家里出发,乘车路线不同,却到了同一个地方。
饭吃了还不到一半,卢倾倾喝到了老黄叔叔力荐的鲍鱼参肚煲,确实和佛跳墙不一个味道,出于客气,她连赞数次。
气氛一活跃,老黄叔叔立刻见缝插针:“你转学到桉城,我经常来请你吃。”
老黄家人也赶紧附和,一派热情。
听到转学,卢倾倾一头火,这事儿怎么越来越邪性到快要落实似的?
但吃人嘴短,她只好把狗屁放得客客气气:
“黄叔叔,我不转学。北京教育师资是其他地方难以匹及的,而且我其实蛮内向的,经常害羞,压根没办法适应新环境。”
老黄苦口婆心,说是孙屹元当年帮了他多少多少忙,他们又是认识了多少多少年,把给卢倾倾转学说的跟托孤似的。
卢倾倾可辩不过这些生意人,还未及张嘴,老黄的妻女又是一番桉城教育利弊分析······
几个回合下来,卢倾倾要是不答应,老黄简直是此生不能再见“恩公”孙屹元了。
卢倾倾想着,先稳住老黄的面子,等回去再收拾始作俑者的爹,便说转学就转学呗。
饭桌上又恢复了其乐融融。
卢倾倾压根就不想聊学习,只好聊起有的没的,问:“我想买顶假发,有推荐的店铺吗?”
她侧着脑袋问完老黄的女儿,闻到了熟悉的一股海洋携柠檬的淡香。
卢倾倾转头。
温杞谦大概是上洗手间去,从这边堂食的桌旁路过。
他走路总是昂着下巴,拔着脖子,也许因为高,视线范围比较广阔,注意脚下的时候也只是一瞥,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卢倾倾别着头,发现温杞谦似乎没注意到她,有一时的侥幸,立刻别过头。
想起自己光头过于突出,卢倾倾又一手捂住脑袋,放下调羹,另一手也捂住。
此地无银······
吃完饭,老黄叔叔带卢倾倾又去主题公园玩。
卢倾倾不傻,知道这是在给她上“几件套”:
先请吃,叫她别反驳孙屹元的托付;再请玩儿,让她忘记被迫同意的不快。
可惜了了,这家伙整个一会吃会喝会玩儿的,她老子孙屹元这些远程套餐她照单全收,准备该不听还是不听。
继承了孙屹元的人生指导原则: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卢倾倾一直让老黄一家子陪玩到傍晚,快乐的都不知道谁算计谁了。
玩够了,她叫老黄带她吃披萨,还给借家让她住的温杞谦打包了一份。
一是老黄出钱,不要白不要。
二是温杞谦在屏风后面的心情并不好,她可不想回家被殃及池鱼,该小小贿赂,还是要有滴。
——彻底实现了老黄出资、卢倾倾调动、投资温杞谦,最终惠及卢倾倾本人的大和谐。
这样,孙屹元非要给自己转学的糟心,就被卢倾倾巧妙地化解了。
到了温杞谦的楼下,卢倾倾提前打了电话,一是探探口风,看他中午在饭店看到自己没,二是品品他现在心情如何,不妙的话,自己再等一等上楼。
刚打给温杞谦,他就接了。
卢倾倾没想到他接的这么快,一时有点愣,忽然忘记了自己备好的措辞:
“你在家吗?呃······我的意思是你中午出门了,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你要没回来,我在楼下等等你。”
温杞谦:“你包里有钥匙。”
?
卢倾倾还没问,什么钥匙?你家钥匙?那头就挂断了。
电话那头有水淋淋的声音,好像在洗澡?
翻了翻自己的包,果然有把没有使用痕迹的钥匙,卢倾倾大为困惑。
打开门,温杞谦正洗澡出来,大浴巾擦着脑袋,遮住了他的表情。
卢倾倾把“融资披萨”放在桌上:“吃晚饭了吗?给你带的。”
不知道这货是不是被浴室蒸汽蒸晕了,居然跟开玩笑似的:“良心发现?”
啥?
卢倾倾抬头,温杞谦的脸还在被擦来擦去的浴巾遮住、半遮住,难以判断他语气是否对得上表情。
温杞谦见卢倾倾难得的没说话,拿开脸前的浴巾,左脸颊上拉出一个笑弧:“中午吃多了,还没吃。”
他笑的这一瞬间,卢倾倾盯着他的脸,有种空气被点亮的感觉。五官优越到一定地步,还是不笑的时候更容易和他交流。
因为温杞谦一笑,卢倾倾竟然有一时的恍神。
······他提中午干什么!
卢倾倾回过神,脸上一热,忙掩盖中午在一家饭店碰见,洗清她那偷听的嫌疑:
“怪不得我出门的时候你叫我带着那个包,你什么时候把钥匙放进我包里的!”
“偷偷的时候。”······温杞谦很会暗讽。
不会撩刮她在屏风合页缝里偷看偷听吧······卢倾倾瞄了温杞谦一眼,决定先发制人:
“你居然偷偷动我的包!怎么不直接给我!”
温杞谦坐在餐凳,把浴巾搭在椅背上,望着卢倾倾:“你不是在赖床?”
脸上又开始浮漾笑弧,有微微的得意。
想起早上被倒计时叫着起床,卢倾倾头又大起来,这狗子,折磨人很有一套!
她故左而言他:“快吃吧,芝士马上不拉丝了!”
温杞谦开始吃披萨,居然把撕下来的第一块递给卢倾倾。
卢倾倾本想闪人,但因为他的这个友善的举动,不好意思直接走开,好像怵他似的。
她摆摆手,也坐在餐凳,只是低头玩手机。
因为一个吃饭,一个不说话,家里出现了寂静。
卢倾倾有点受不了夏日才黑天就静成这个样子,想走,可是都在这坐了半天了,不走,等着他吃完?
温杞谦忽然先开了口:“一会儿吃完饭,你陪我剪头发吧。”
?
卢倾倾盯着温杞谦耙梳到后面的湿发,已半干,所以开始蓬翘起来,并不长,很有型。
她不明白:“好好的,剪掉做什么?”
但是他家都能把房子借给自己,卢倾倾爽快答应了。
在理发店,温杞谦跟托尼说把头发剪成极短的寸头时,托尼都有点惊异:“你才剪了有俩礼拜吗?要不,我给你修一修?”
看来,并没什么值得大改的地方。
可温杞谦很坚决:“不,剪成短寸。”
卢倾倾候在休息区,只当是温杞谦发疯。
可出理发店的时候,温杞谦摸了一下卢倾倾的脑袋,似是不经意的:“一起长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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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猎手
在卢倾倾的成长轨迹里,她一直是“猎手”。
从幼儿园起,就是她看着谁好看,或者觉得谁可爱,或者谁唱歌跳舞“冒尖儿”,她就先主动交友——
如果是小女孩儿,会被卢倾倾赠送一堆莫名其妙的礼物,有时还会有卢祖音堆在家里不用的高奢品牌。
如果是小男孩儿,大概率都被“霸道公主强制爱”过,在幼儿园要和她拼一张桌子,水杯、毛巾要摆一块儿,就餐要分享——
当然,拼桌子、摆水杯、叠毛巾的活儿,都需要“驸马”来干,公主吃“驸马”进贡的鸡腿,有的时候贡品太多,吃到尿酸偏高······
上初中也改了小学时候抱着漂亮小男孩上自家车的习惯——
活跃的小男孩,跟她在校园里一起蹦蹦跳跳,卢倾倾也不怎么着他们。
最烦的就是那些扭捏的,牵他手,他害羞,躲躲藏藏;
放了学,卢倾倾只好加深一下交流,不管小男孩哭爹喊妈,拖上车就带回家,让他看她喜欢的动画片,吃她喜欢吃的零食,听她喜欢听的音乐,无限放送给对方了解自己的机会。
之所以能改以上那些“猎人手段”,实在是因为初中时期,大家都进入了尴尬的发育期——
男生突然就声音变哑,有时提高调门会滑音,让卢倾倾总是联想起尖叫鸡。
胡子真要是长全了弄个型,跟女人烫头似的,也好看。
可半冒不冒、半秃不秃的胡子,配上肌肉发育跟不上的傻个头,跟班后角落里的缺绺拖把似的······
有时假期跟卢祖音在剧组待着,见惯了化妆的流量男星,放假一回到班级,看到那帮男生,跟掀了谁家的地窨子似的——
像堆奇形怪状的南瓜、坑坑洼洼的地瓜、发了芽带毒的土豆······
那些被抛弃的“驸马”们在青春期给脱了婴儿肥的卢倾倾写信,她都懒得看。
丑男,就算是写本“倾神赋”送她,回赠一书“祭丑文稿”吗?
不礼貌吧!
习惯“掐尖儿”的“猎人”卢倾倾,在青春期可算是“退隐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