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居然有人敢主动摸她的脑袋,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头发的遮挡,没有任何预告,她连个防备都没有,这就很······
“一起长长啊”——更是像个没有根据、毫无凭证的······约定?
卢倾倾猛地抬起头,望着温杞谦。他的手早收回去了。
人在夜灯下,会有滤镜加成。
如果长得过于坎坷,会滤成怪物史莱克,谁叫现在很多楼体外置光源发绿;
如果是漂亮人,就是现在,就是温杞谦。
只是一抬眼皮,还未看真切他的五官,就先看到了鼻底下隐藏的那颗痣。
也许是跟着长腿的步子需要加速,促连着心率上升,也许是身高落差,加上步调并不一致,一起一伏波动观察着那颗痣——
痣有飘在眼中、浮在心头的错觉······
温杞谦走路总是拔着脖子,昂着下巴,卢倾倾又见他眼神漫放却余光定定的,怕被抓个花痴现行,她忙收回眼神。
真不至于被误成花痴!跟着卢祖音各剧组待过,不是没见过靠脸吃饭的。
不知哪个小孩手里甩了下荧光棒,像把霹雳剑,闪得人精神一醒。
卢倾倾感觉头上出了汗,也可能是因为头发重新鼓长,反正有点痒痒的,想伸手挠挠。
可温杞谦才摸了她脑袋一把,她接着摸一下,好像自己特别在意他这一摸似的,切!
她忍住了挠头的手。
卢倾倾直接把脑袋别过去了,后脑勺冲着温杞谦,切······
忽然,温杞谦大力拉住了她。
“柱子。”他提醒。
要不是这人今天忽然表现出了人文的一面,按照他前两天的表现,卢倾倾差点回嘴:还铁蛋呢,柱子!
卢倾倾定睛一瞧前方,抄,还真有一根斜着的电线杆子插在盲道上。
可这也真不能叫柱子,就说他情商有点那啥······
“谢了!”卢倾倾一拐胳膊,准备甩开温杞谦的手,她不喜欢男生主动,显得他们很轻浮!
谁知,人家拉完她,早把手收回去了——
卢倾倾猛拐的胳膊肘子差点诓倒自己。
她赶紧把差点诓倒自己的那只手遮在脑门,故作镇定。
但卢倾倾向来是个不走空的贼,借着手遮额头,她也要从指缝里偷瞄人,看这小子什么反应。
小子完全没卢倾倾这么多内心戏,爪子在手机屏上“复健”,点点点个没完。
卢倾倾终于安顿下心神,赏起流光溢彩的街边橱窗。
虽然现在物质丰富到各城市橱窗大同小异,但桉城因历史原因,建筑风格吸收了各国所长,后期城市规划也被保留,现做橱窗,别具一格。
海边城市自然也有些内陆不大常见的海洋主题橱窗,对卢倾倾有别样的吸引。
温杞谦忽然并无特别的语气,说了有点突兀的一句:“加个微信。”
卢倾倾虽然装作没听见,但脚步不由顿住了,侧身望着橱窗一呆。
温杞谦把手机屏送到卢倾倾眼前:“你妈转钱给我了,我转给你。”
卢倾倾大为困惑:“她怎么有你微信?”
“你住到这里来,她当然会加我微信。”
“什么时候加的你?”卢倾倾已经看到了聊天界面。
卢祖音和温杞谦成为好友不过是刚才几分钟,聊了不到十句,八句都是卢祖音在发感谢小作文。
“哦,那这应该的。”卢倾倾拖着聊天记录明白了,转账是卢祖音考虑到她在温杞谦家肯定有花销,不能叫人家借了房子还倒搭钱。
卢祖音的长篇大论卢倾倾都不看,自己张嘴就来那套,就是跟卢祖音学的。
倒是温杞谦,加了当红大明星的微信,居然回复这么淡定——
卢祖音说卢倾倾有点淘,给他添麻烦了,他只回了一句:还好。
卢倾倾翻了个大白眼,在小小一荧屏幕前特别明显。
温杞谦翻过手机,退出和卢祖音的聊天界面,“你微信,我转给你。”
“你收着呗。”
温杞谦似乎有一种静默的执着。
卢倾倾只好翻出手机。
温杞谦:“我扫你。”
“嗯?谁扫谁都一样。”卢倾倾已经打开了扫码加人界面。
“你扫我加不上,只有我扫你。”
卢倾倾盯着温杞谦看了几秒,老老实实点开自己二维码,温杞谦把她加上了。
趁着温杞谦微信界面还开着,卢倾倾扒拉过他手机,点到设置那里一看,真绝,全部设置成不可加他。
卢倾倾指着设置里关掉的一个个钮,问:“为啥?”
“没必要。”
卢倾倾瞬间想起来了,他在饭店里也跟他家老头老太太说过爸妈突然内疚没必要的话。
一时间,有股凉飕飕的感觉掠过卢倾倾的心头,这小子,被父母撇着舍着长大,属实有点可怜。
瞧他这淡漠的交友方式,亲子关系就没打好底子。
卢倾倾手机一响,看到转账,她才仔细看清温杞谦的头像——
毫无构图重点的枫叶图,颇有老年拍摄风格。
“收了。”温杞谦提醒卢倾倾,还跟开玩笑似的:“你吃了回扣,可要在你妈面前说我句好话了。她要传到我妈耳朵里,我被念经就波及你。”
“我说过你坏话?”卢倾倾在改温杞谦的备注名,没注意到最后一句的“有恩必报”。
温杞谦垂下额头,看了三心二意的卢倾倾几秒,忽然一句:“小子情商有点低。”
卢倾倾还以为他在骂自己,拧着眉皱起脸,他有病啊······
突铃铃一阵响,卢倾倾的手机唱起来了。
月亮上了梢头,孙屹元也酒精上了头,卢倾倾刚接起来,他就唱信天游。
卢倾倾还没找孙屹元算账转学的事儿,他自己递人头来了!
“别装疯!”卢倾倾大为不满,“我都把你招数看穿了!你自己怕得罪我,找你朋友给我上‘几件套’,让我好好的北京教育不接受,来高考酷城受刺激,咋啦,病啦?”
孙屹元唱不下去了:“哎呀,都四泥妈滴主意!是她把俄推到前面做滴坏人!”
卢倾倾这可是憋一天了:“你整天少怪这个怪那个的!我说你的时候,肯定是找的你的责任,你甩什么锅?我妈自然有她该背的锅。”
孙屹元立刻找到话缝:“你等着俄啊,我找她甩锅!”
说完就把电话扣了。
美妙的亲子关系……
剩下一肚子怨气没撒完的卢倾倾站在那里兀自凌乱。
要论精,还得是老子。
人的灵光就这么神奇,朝孙屹元一阵怒吼,忽然间就想起温杞谦那句“小子情商有点低”是自己朝卢祖音状告她朋友好大儿的话。
居然敢看自己的聊天记录?!
卢倾倾终于转过弯来了,就是这个罪魁祸首擅自回复了老黄叔叔邀请吃饭的“好的”,才有自己这么被动的一天!
卢倾倾转过头,对着温杞谦就是一顿输出:“说你好话?你不止情商低,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
温杞谦又不知道卢倾倾头脑风暴了半天,以为她在孙屹元那里受挫在自己这里找补,被噎了,掉头就走。
走两步,温杞谦顿住,回身冷冰冰喊卢倾倾:“回家。”
俩人心情不错出门,负气回家,谁也不主动搭理谁。
路过小广场上散了的队伍,物业认出这一高一低,喊住他俩:“哎!刚才敲你家门,没人应,出去啦?”
卢倾倾见温杞谦没热情,怎么好意思叫人家热脸贴冷臀?
她朝物业笑回:“剃毛去了。”
温杞谦撇过下巴,立睖了卢倾倾一眼。
卢倾倾沾了嘴上光,心中得意,回物业更热情了:“啊,对,是宠物,嗯,没领回来,不听话,扔宠物店了。”
满嘴胡诌,就为气死个谁。
那谁听了却没什么反应了,等卢倾倾接过物业给的两箱柴鸡蛋后,他还反常地替她提着,乖觉地等她一直应酬完物业。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得意的卢倾倾,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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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闷里坏
物业人员紧紧团结在温杞谦的颀长身材下把卢倾倾紧紧凝聚到广场舞大妈的包围圈里。
卢倾倾为实现博雅骏苑的社区金秋文艺活动夺得可喜的成绩发表了重要大话——
“大家瞧好吧!吃上柴鸡蛋,名次妥妥的!放眼整个社区,也不像能有几个会拉大提琴的。”
说两句好话又不要钱,广场舞大妈们煞有介事、交首附和:“老二厉害。”
温杞谦垂眼看卢倾倾,这家伙明显被吹晕了,他清了清嗓子以此提醒她悠着点,显然她自己搂不住了——
卢倾倾听见温杞谦那破碎的磁性声音了,心想他可真是不甘寂寞,时时要找个存在感,这就是喜欢争第一的弊端!
看在他提东西的份上,她替他也吹起来:
“比我差一miu miu的也厉害,虽说书法竞争激烈、难拿名次,但······”
她叫不出哥。
“但他会努力。”
卢倾倾自己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奇怪,明明打认识之后,明里暗里想挫温杞谦一下,压下他的势头,但在对外的时刻,她还是嘴下留情了:
“毕竟参赛的不是退休老干部,就是上过书法班的小屁孩,比专业、比磨练,赢了显不着,输了——别找我们!”
物业的柴鸡蛋都搭上了,嘴也不是面团捏的:
“别呀,该争取还是要争取呀!你哥学习那么好,书法肯定能拿名次。喏,宣纸都给你们备好了,今年特意印了咱们小区的logo在上面,省得和其他小区弄混了。”
温杞谦实在受不了虚哄的话,提着鸡蛋在前面开始带路,“回家?”
他本来到嘴边的是祈使句,转头对着卢倾倾脱口而出的时候,却成了略像征询的语气,闪着脚前的位置。
物业意犹未尽喊:“老二,我们等着你一会儿把字儿拿下来,还是明天你自己费劲跑一趟送物业去?”
报名书法的叫温杞谦,她们却找他的官方发言人。
卢倾倾挥挥手中的宣纸:“十分钟,我拿下来。几个字儿的事儿。”
物业:“半小时吧。回家还要找墨、开笔啥的。我们等你啊。”
在几十双瞩目下,卢倾倾和温杞谦前后脚离开。
她像个下乡的干部,宣纸手中握成演讲稿的气势。
后面跟着俊俏可人的随行秘书,手里有两箱蛋,一箱是柴鸡蛋,另一箱还是柴鸡蛋。
到了家,卢倾倾等温杞谦洗涮捯饬,跑去书房找墨找笔。
找到一只笔头干到劈叉的毛笔,卢倾倾才觉得叫物业在楼下接“热乎”的书法很失策。
子弹没备齐呢,上战场了。
慌得卢倾倾赶紧找墨汁。
在书架最底下找到几近干涸的一瓶墨汁。
卢倾倾心想,这玩意儿兑兑水就能用吧?
她拿着墨汁瓶子去卫生间兑水。
温杞谦已经洗了澡,正擦头出来,俩人差点撞个满怀。
卢倾倾下意识吸了下鼻子,顾不上损温杞谦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先把自己鼓捣的香喷喷的,她忙着顺了笔头,兑了墨汁,好叫他写字。
温杞谦已经又在客厅拖地。
卢倾倾端着兑满水的墨水瓶,看到擦地的温杞谦有点生气。
什么时候了,人家在楼下等着书法“出炉”,他在这忙这没用的!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来写字啊!”卢倾倾盯着人形擦地机半天,他居然一副不急不慌,甚至事不关己的样子。
温杞谦不抬头。
“哎!”
擦地。
“牛我都给你吹上天了,墨汁都给你兑好了,你给我现在掉链子!”
卢倾倾简直想把墨汁浇地上。
温杞谦这才停住动作,手肘拄在拖把棍儿末端。
拖把明明是正常尺寸,在他的衬托下,比例缩小似的,他拄着,需要俯着胸膛。
温杞谦眼中有漫不经心的诚恳,语气轻飘飘的:
“名不是我报的。比赛用的纸也不是我拿的。”
说完,这膈应玩意子又开始拖地,气得卢倾倾站在原地直翻白眼。
两箱柴鸡蛋被温杞谦放在贴门处,进门后,他把外盒上喷满了酒精,现在擦地,他要挪开。
脚下湿滑,温杞谦不小心一腿叉滑出去,“咣叽”摔在地上。
摔地上的箱子有点点······漂浮——
蛋壳烂了,蛋液把箱子浸了。
报应来得也太快!
卢倾倾放下墨汁瓶子和毛笔就去扶他。
反应快得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太过兴奋还是想投机添一脚。
不知道温杞谦是摔得过于厉害自己起不来,还是面子抹不开,他就保持着摔地的动作。
还挺潇洒,双爪身后反,玉足前头蹬。
从温杞谦背后叉着他的胳膊,使劲把他推起来后,卢倾倾转身就颠颠跑到了书房,关上房门——
“呱呱呱,哈哈哈,嘎嘎嘎,大傻杯,嘿嘿嘿!”
卢倾倾吃了温杞谦一口瘪,立马看到了他的报应,这种爽快必须及时嘲笑到底,笑的肺管子都开叉了。
笃笃笃——
书房门响了。
吓得卢倾倾立刻噤声。
温杞谦:“出来。”
“咋?”
“出来看看。”
“看啥?”卢倾倾心想,坏了,他听见我笑话他了?要看看我快要笑烂的脸吗?
“看看你干的好事。”温杞谦又笃笃笃敲门。
温杞谦的语气总是整体趋于淡和,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
卢倾倾立刻想起叫她起床时的被“治愈”,那倒计时烦人得像念超度经。
她心中生出一排密密的钢牙,却一脸平和的开了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杞谦指着走廊。
卢倾倾从书房伸出脑袋,顺着他的手指一看。
墨汁洒了一地,瓶子滚到很远。
不知道是顾着扶他起来时倒洒的,还是顾着跑进书房笑话他时踢洒的。
“坏了,坏了!”卢倾倾跳着脚,回书房抓起宣纸。
温杞谦皱眉:“这纸是人家给你参赛用的,拿来擦地?”
“我擦什么地!就这么点墨汁,赶紧趁它没干,先写完一张,给人家送去,省得叫人在楼下等着!”
卢倾倾蹲地上,把宣纸摊在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