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卿雪这才放心。
她扯开嗓子吆喝起来：“套圈！十文钱一次！套中就带走！”
邻居大婶也来捧场：“小雪，这灯这么好看，套中了你真舍得给？”
“生意人讲究的就是诚信，”明卿雪笑道，“各位请看，这最后最远的位置，我还特意放了一盏莹明灯，造型精巧，光线明亮。同样是套中即带走，绝无虚言！”
这是几天来攒下积分后，她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材料，制作出来的。她把灯设计成了铃兰花的样式，低垂的花苞用莹明石制成，洁白晶莹，花叶边缘还添了点时兴的绣纹。这时她开了灯，柔和的光芒照耀出来，衬得更加精致美丽。
随着天色渐晚，铃兰灯的光线摇曳在街道上，路过的人无不驻足在明卿雪的摊位旁，只是前面蜡烛灯已经被套走了不少，这盏灯却始终静静立在那里，如平地开出的一朵铃兰花。
“老板！漂亮姐姐！你就卖给我吧……要多少银子只管开价！”
任姑娘们围着哀告不已，明卿雪也只是抱歉地摇头：“我们做生意要诚信，既然把这盏灯作为套圈奖品，就没有再拿出来卖的道理。不过姑娘若实在想要，也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姑娘们不妨先登记下自己的信息，等小店有了货，小女子上门去送，可好？”
“好好好！就还要这种铃兰灯！”
明卿和早就闲得无聊了，这下由他包揽了登记事项。小男孩虽还未正式开蒙，识得的字已经不少，这时他一项项记着客人信息，倒也有模有样。
还有不服气的客人，一次次买套圈，非要套到铃兰灯。
渐渐的，铃兰灯前面的蜡烛灯，都被套走了。明卿雪算了一下，今晚收获颇丰，即便铃兰灯也被套走，她也赚了不少。
不过做了这么久生意，也该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一玩，再晚，庙会就没有好东西看了。
正准备收起铃兰灯，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女孩先叫道：“这灯好漂亮！老板，你……这是卖的吗？”
她困惑地看着明卿雪，显然没想明白，这么美丽的一盏灯，怎么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明卿雪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规则。
听完，女孩豪气地掷下一锭银子：“把你们的套圈都拿上来！”
明卿雪看看她那细胳膊，默默送上了套圈。
果然，她扔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没有扔中，哪怕之前最近最容易拿的蜡烛灯，她也没有扔到过那个距离。
女孩跺了跺脚：“哥，你来！”
那男子戴着面具，始终沉默地站在女孩旁边，这时听到妹妹的呼唤，也没有说话，只是俯身拾起一只套圈，在线外站定，轻轻一扔。
竹圈在空中旋转过后，轻巧地落在了铃兰灯上。
“客官好准头，”明卿雪拍手赞道，“这灯自当奉上，两位可要包装？”
“要要要，”女孩急道，“这么漂亮的灯，你怎么舍得放在地上？”
明卿雪一边包装，一边笑言：“博个彩头嘛，要是不放，哪来的生意？”
她把灯递给女孩，女孩却示意她哥哥来接。
明卿雪只好又递给男子。
那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
一眼就快将她冻结成冰。
明卿雪几乎可以肯定，这男子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
那种冰冷的、漠然的邪恶，仿佛她只是无生命的、已经死掉的东西……那种眼神，太可怕了！
她收回手的时候，竟忍不住微微发抖。
相比于哥哥，妹妹热情纯粹得多，她看灯到了哥哥手里，又开心地对明卿雪道谢。
“刚刚套圈只给了你一两银子，这灯要做出来肯定不止一两吧？掌柜的，我再给你……”
“别，”明卿雪拦阻道，“事先说好了，我们只收套圈的钱，姑娘好意，小店却不能收。否则便是不讲信用，更无颜拜陶朱公了。”
那女孩遗憾地叹气：“好吧，我不能让你失信。可惜我和哥哥也没时间在江州城停留，不然还可以去找你再买灯……老板，咱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明卿雪微笑道。
她送别了兄妹俩，问两个孩子：“无聊吗？现下便带你们去逛庙会。”
明卿雅连连摇头，兴奋得双眼发亮：“阿姐好厉害！咱们赚了好多钱！”
明卿和已经把客人预订的名单整理好，此时也很开心：“将来还能赚更多！”
姐弟三人收拾好东西，清扫了摊位，就去逛庙会。
买东西和卖东西，是全然不同的感受，两个小孩看到什么都开心得直笑。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明卿雪买了两支，给他们一人一支。
“阿姐你不吃吗？”
“阿姐要牵着你们，”明卿雪说，“你们一只手拿糖葫芦，一只手拉着姐姐，千万不要放开。”
两个孩子都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明卿雪面前。
她就着弟弟妹妹的手，一支咬下一个山楂，含混地笑道：“好了，走吧！”
背后有灼人的视线传来，她皱起眉头，心想自家吃东西，还有路人看不过去？
回头一看，是个蓝衣少年。
是这具身体的青梅竹马，杜瑜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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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谁是店主
少年少女，庙会相遇。
这似乎是个美好的小说开头。
但绝不适用于他们此时的状况。
短短几天之内，她就经历了退婚、以妻为妾的羞辱，而眼前的少年，对她又何曾有半点尊重？
她拉着弟弟妹妹就要走，却被对方拦住。
“杜少爷有事？”明卿雪冷淡问。
杜瑜清略有些踌躇的模样：“阿雪，我……”
“杜少爷，你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再如此称呼，便不合礼节了。”
杜瑜清叹了口气：“唉，我娘回去之后，我也跟她大吵了一架，我其实……”
明卿雪静静地看着他。
倘若这人能鼓起勇气来说出个一二三四，她倒也愿意同他坦诚谈一谈。可现在，很明显，他既不愿意娶她这样的商女为妻，也不愿和她斩断联系，他心中所想，怕也正是他母亲所说，要她为妾，偏偏他身上还有点读书人的莫名其妙的清高，连纳妾也说不出口。
委实可笑至极了。
她拉紧孩子们的手，就要离开。
见她要走，杜瑜清急了：“阿雪，我当真对你一片深情，你信我……”
“杜少爷，你骗傻子呢，”明卿雪嘲讽地笑，“这么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谎话，我就会甘心一顶小轿抬进去？”
“别开玩笑了，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辱没家风。”
“还有，别觉得可以拿捏我，真到了临死那天，我一把刀先带走了你。”
她放完狠话就走，并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
拉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家，才想起，这一天根本没有好好逛过庙会。
弟弟妹妹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偷觑姐姐的脸色，终于，明卿和拉了拉姐姐衣袖：“阿姐，你不要出事……”
原来两个孩子是被她的狠话吓到了，明卿雪顿感愧疚，她不该在孩子们面前说那些话的。
于是她蹲下身来，认真看着弟弟妹妹：“对不住，是阿姐不好。阿姐只是吓唬他的，阿姐不会真的去做傻事。”
明卿雅还有些担心的样子，她小小的秀气的眉毛皱起来：“唉，其实瑜清哥哥以前不这样的，我今天看见他，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他变得好陌生……”
明卿和想了想，说：“阿姐，我以后不要去书院了，就陪着阿姐和妹妹。”
“这又是从何说起？”明卿雪茫然。
小男孩认真地道：“阿姐你看，大人都说要好好读书，好去科举。可是杜瑜清读了书，考了第一，反而变成这样子，那不是说明，读书其实不好吗？读书会把人变坏，我不要读书了。”
“那姐姐问你，你觉得纪哥哥坏吗？”
明卿和摇摇头。
“姜哥哥和柳哥哥坏吗？”
明卿和摇摇头。
“所以说，是人本身就坏，不是读书带坏了他，”明卿雪耐心地说道，“书本可以教给我们许多知识，只要你想为人们做好事，读的书越多越好。”
两个孩子都听得迷迷糊糊。
“好啦，累了一天，该休息了。”明卿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他们哄睡了。
但她心里存着很大的隐忧。
如果杜瑜清真的想要得到她，以苏夫人爱子的程度，只会助纣为虐，再加上杜全那天的威胁……
摊上杜府这么个对手，真是让人头痛。
明卿雪心事重重地睡下了。
次日醒来，对镜一照，面色便有些憔悴。
现在的她实在太弱小了，必须尽快升级系统，使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目前她要想办法完成长期任务【正式接管长明居】，还有客人订购的铃兰灯，也需要攒更多积分，好做出来交货。
对了！
明卿雪匆匆翻出自家弟弟写下的订货单。
果然，昨晚那些姑娘们，有几位是这江州城的千金大小姐。想来也是，若非如此，怎会豪气的直接开口要买下奖品。
明卿雪圈出了几个名字。
两位是知州姜归姜大人之女，一位是通判赵书柏赵大人之女，一张纸上，就数这三位身份最高。其余皆是小吏商贾之女。
明卿雪圈定了人，心中颇觉歉疚。
按理，她应该照订货顺序送货，可是她积分欠缺，又需要借助高门贵女来完成任务，只能先讨好那几位了。其余的姑娘们，到时可以多送一些赠品作为补偿。
不过就算只做三盏灯，也得攒上十几天的积分，明卿雪皱着眉收起了名单。
今天没什么事，她叫弟弟带着妹妹在后院读书，自己在前面看店。确定了未来计划，她向后倒在梨花椅上，畅想起来：将来解锁了店铺装修，她就把这些多宝格、货架全拆了，换成洁白铮亮的长桌，屋顶要挂豪华水晶吊灯，一串串闪亮的水钻垂下来，给客人至高的享受……
有人来了。
明卿雪坐起身。
是她的舅舅魏峰和伯伯明希德，还带着一个年轻男子。
明卿雪微微挑了下眉。
“这不是明老爷和魏老爷吗？来小店是要买灯？”
明希德笑得猖狂，那天他们见杜全要保侄女儿，哪敢跟杜家作对，只能狼狈离开。可心里到底不甘心，偌大的家业，怎能给了三个小娃娃？是以杜全一派人联系，他立刻和魏峰商议起来，带来了自己的庶子。
他一把拉过儿子，得意道：“这是你哥哥谦易，以后就是你亲哥哥。还不快见礼！”
明谦易被拉时明显瑟缩了一下，可他一面对明卿雪时，整个人又显得很有自信，仿佛明卿雪包括长明居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他扬起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雪妹妹，我是哥哥谦易，《易经》之易，谦卦之谦。”
“明公子这可解错了。”明卿雪笑道。
明谦易讶道：“是哥哥忘了，妹妹不曾读书，自然也不知晓《易经》。”
明卿雪道：“《易》曰：谦者才高而不自许，德高而不自矜，是以卦名曰谦。而哥哥来者不善，既非才高，也非德高。我瞧着，更像是……”
“像什么？”明谦易忍不住追问道，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妹妹，居然能解《易经》！
“颜师古曰：‘易，代也。’三位此来，是想取代明家，鸠占鹊巢。这才是明谦易中易之一字的真意啊！”明卿雪抚掌笑道。
明希德和魏峰也反应过来了。
虽然两个孩子前面诌的一大段《易经》他们听不懂，但鸠占鹊巢这个词他们还是知道的，这不就是明卿雪指着他们鼻子在骂，偏偏文绉绉的扯来扯去，叫他们想指责她不敬长辈都不行。
这些读书人最可恨了！
明希德恨恨地打了儿子一下：“连个小姑娘都说不过，供你读书是供的什么!”
明谦易觉得自己也很冤枉。
他只是个庶子，从小没受过父亲重视，读书虽然也能读，但嫡母怕他读出了名堂，三不五时的要他做这做那，笔墨纸砚更是压根没齐全过，哪有明卿雪这样好的条件！
父亲要他过继给明叔叔，继承长明居，他原先还不太乐意，现在被明卿雪一怼，反而激起了渴望。他也要明卿雪的好条件生活，还要揉捏这个娇气又伶牙俐齿的女孩儿！
他就道：“父亲，我以后继承了长明居，一定好好管教妹妹！”
目睹明谦易的变化，魏峰是最惊讶的，他来往明家，也没有重视过这个没出息的孩子，明希德选他来，魏峰想侄儿弹压不住，自己正可以吞吃一些利益，谁知道这孩子居然也抖起来了。
庶子还是不能读书，魏峰决定停了家里庶子的课业。
明卿雪看够了他们一番表演，心里也是烦躁。
开个店总有亲戚来闹事，这怎么行？最好报官把他们抓起来，再想个办法断绝亲戚关系。
几人各有思量，明谦易已经重新鼓起勇气，向她说：“妹妹，明叔叔去世后，长明居无人经营，这番家业，以后就由我继承。你们几个也由我照顾，我就是明叔叔的儿子。”
明希德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不错，谦易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也是为了弟弟着想，才把这孩子过继给他，也让弟弟在下面享受香火……”
明卿雪冷冷打断道：“我爹爹三个孩子，怎么无人继承？怎么没有香火？明老爷，想霸占别人的家业，倒是找个像样的理由。”
“妹妹此言差矣，你年纪还小，怎么能继承一间店铺？当然还是哥哥来做长明居的主人……”
外面忽然传来铁蹄踏地之音，明谦易吓得立刻收了声。
一队铁甲兵士勒马停在店门前，核对了一下招牌：“长明居，正是此处。”
他们跳下马来，进入店中。
一名带刀将领四顾一望，冷声问：“谁是长明居主人？”
他耳力极好，听到了店里的男声。加上店铺一般也是男人经营，是以他目光只停留在三个男人身上。
这三个男人吓得颤抖，互相倒在一起，站都站不起来。其中年轻的男人哭着说：“不不不，不是我！长官放过我！我今天第一次来长明居！”
“是我，我是长明居主人。”
他看向发声处。
是刚刚被他忽略的美貌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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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内有出处，所以没有标①。
易有几种意思，明谦易自己从《易经》中找解释，自夸自耀，明卿雪直接照颜师古的注给解释成取代。当然，明谦易本人被起这个名字时，用意是叫他谦虚谨慎，不要跟嫡子相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