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放在小区门口的储物箱中。
还有两站就到小区了，要去接小晨的话，就要继续往前再坐三站。
巫悦犹豫着要不要等接完小晨回来后再取快递，但又鬼使神差地想起那道男人的嗤笑。
“……”
她还是怂怂地缩着脑袋，在小区下了车，打开快递箱，将里面包裹完整的符纸仔细放进口袋里，才又步行着向前走。
三站的距离，等下一趟公交其实跟步行时间差不了多少。
而且赵大妈的事情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她没有那么害怕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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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水一中是一所重点高中，里面的学生无非两类人：家里有钱的；学习特别好的。
而小晨明显属于后者。
这个安静乖巧的少年，很明白对自己重要的是什么。
巫悦曾无数次在晨曦中，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这孩子一个人，抱着一本书，默默背诵着。
有一次她从别的地方回来，所乘的公交路过桐水一中，一群学生们上车，里面也有小晨。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车上所有的少年少女都叽叽喳喳地说着对假日的畅想。
只有小晨，他坐在汽车的最后一排，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一个人，认认真真做着。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韵落在少年的脸上，红色的云霞沾染上他纤长的眉睫，然后温柔地变了颜色，带着橘色的浅金，像是给这个安静执着的少年拢上了一层轻纱。
巫悦当时就想，这样乖巧的孩子如果不能幸福简直是老天瞎了眼。
要知道当初医学院的结业考试她都没这么认真过。
这样想着，她听到耳边传来“嘀嘀”的喇叭声，扭头，就看见了一辆深红色的跑车。
车型流畅轻盈，就算是巫悦这种不懂车的人，也能看出它的价格不菲。
驾驶座里的男人笑意张扬，露出一颗小虎牙：“真巧啊，巫医生。”
第5章
巫悦看着坐在黑色皮质车座上的沈天磊，再看看这辆红到骚包的跑车，怎么都感觉无论是车还是人都跟这个昏黄老旧的巷子很不搭。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故作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专心继续向前走去。
但很明显，这故意装出来的冷淡对某些人毫无影响。
红色跑车依旧嘀嘀个不停，在巫悦身后缓慢开着。
“巫医生，说句话嘛。”
又来了，这撒娇似的口吻。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点，老旧的居民楼里仅有三两盏灯亮着。
巫悦忍无可忍。
换做以前，她可能没脾气的继续任这人跟着。
但现在，也许是赵大妈的事情给了她向前一步的勇气；又或者潜意识觉得，就算发火，眼前这个男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巫悦转头，皱着眉道：“沈少，您现在的行为很扰民，知道吗？”
沈天磊嬉皮笑脸，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没关系啊，我赔钱不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但也将按在方向盘中央的手拿了下来。
车依旧慢吞吞跟着，“巫医生要去哪里？我载你去啊。”
巫悦懒得理他。
“唉，巫医生你可真高冷。”
“巫医生你说句话嘛。”
“巫医生你走路累不累啊？”
“巫医生……”
这人说个不停，一直巫医生巫医生地叫着。
巫悦额角跳了跳，这人怎么跟癞皮狗一样黏人。
又话痨又黏人。
不过好在，自理疗室之后，她再也没看见过他身后的东西。
“落枕好了？”巫悦问。
“好了啊！”这人像一只造作了好久终于得到注意的大金毛，眼睛亮闪闪：“咱们巫医生简直妙手回春。”
巫悦心说你跟谁咱们呢。况且她也没做什么，就摸了一下，甚至连推拿都算不上。
不过出于职业习惯，她还是淡淡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她没有继续说话，任由这辆骚包的车跟着。
今夜月色很暗，老路上人烟稀少，破旧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偶尔忽闪两下表示着自己的年久失修。
这是一条在照片中都会泛黄的路，时光取走了它的颜色。
静谧，幽暗，甚至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夜晚里显得有些恐怖。
巫悦突然明白赵大妈为什么腿脚不便也要去接外孙了。
也许有人陪伴，一起走在这条老路上，才能些许驱散心底生出的那抹寒意。
“巫医生，你昨天怎么没跟李维一起去酒吧？”车上的人依旧自顾自说着。
巫悦不答，他也不恼。
红色的跑车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点亮了一侧的夜色。
自穿越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夜晚与巫悦同行。
她搓搓手。
是热的。
似是终于感受到了夏天该有的温度。
巫悦唇角慢慢漾起一抹浅笑，突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听说李维那小子要带女人，我还以为你会去。”沈天磊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刚巧被巫悦听见。
巫悦想起今早收到男友微信时看到的幻觉，心道果然。
她皱了皱眉，却毫无被男友背叛的愤怒，只觉得那幻觉来得有些真实。
她脚步没停，垂眸思索着类似的幻觉在原剧情里有没有发生过。
可惜没什么头绪。
不过——
她扭头，对上跑车里沈天磊的目光：“请问您这是在故意挑拨我跟男朋友的关系吗？”
沈天磊笑意盈盈故作惊讶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眉眼弯弯，虎牙露在唇角，一副欠打的样子。
巫悦惊讶于这人的脸皮之厚。
怎么忽然闻到一股茶香……
以前没听说过李维有这么个朋友啊。
说到李维，他好像也是桐水一中毕业。
桐水一中是所老牌学校了，升学率很高，桐水市家里有点条件的年轻人几乎都是从这里毕业的。
巫悦这种外乡过来的人不是，但身边这位——
“难不成巫医生是想去桐水一中？”沈天磊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那里毕业的！”
“巫医生，你是打算陪我一起重游母校吗？真的太感动了。”
果然……
这人果然这么说了。
巫悦抿抿嘴，无奈于猜对了如此厚颜无耻的脑回路。
“我去接人。”她说，“而且也没有人会在大晚上重游母校吧？又不是逛鬼屋。”
沈天磊突然收起笑容，他看着巫悦的眼睛，严肃说道：“有的。”
巫悦没听懂，微微歪了歪头。
沈天磊放慢车速，“桐水一中有鬼屋。”
“那是一个废弃的实验楼……”他语气幽森，“曾经有个女孩，在夜里独自爬到那座楼的楼顶，赤着双足，披散着长发，就这么跳了下去……”
“传说，她死后眼睛一直没有合上，扭断的脖子转到背后，凸起的眼球死死地瞪着那座实验楼。”
“所以……”
“所以？”巫悦问。
“所以巫医生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去桐水一中。”沈天磊瞬间恢复成慵懒又痞气的样子：“来，上车我载你去。”
巫悦：……
她也学着先前沈天磊的语气，阴恻恻开口：“少爷，没人对您说过……”
“那栋实验楼……其实是您家里捐的吗？”
“！！！”沈天磊瞳孔扩大，右脚一不小心踩到了刹车。
汽车猛然停下。
由于惯性的作用，他身子向前俯冲，双手摁到了喇叭上。
“嘀”的一声响彻天际。
惊得好几间楼房亮起了灯。
“你怎么知道？”沈天磊惊疑。
他爸确实捐过楼，像他们这种家庭条件优渥的学生，捐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他爸竟然捐了个鬼屋？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他脖颈又凉飕飕的了。
但看到眼前女孩眉眼舒展，偷偷抿嘴笑的样子，沈天磊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那座废弃实验楼早他入学前就有了，怎么可能是他爸捐得呢？
他勾了勾嘴角，女孩带笑的眉眼实在动人。
但沈天磊还是努力往下压了压，然后佯装生气地小声抱怨道：“巫医生故意吓我，我受伤了。”
巫悦敛起笑意，毫不犹豫把锅抛出去。
她用比沈天磊还无辜的语气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可以相互开玩笑的朋友了。”
车上男人果然睁大了双眼，看样子比巫悦刚刚吓唬他的时候还要惊讶。
转而抬眉，神色喜悦。
“不过。”巫悦紧接着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作为道歉，我再免费给你扎几针怎么样。”
她用手比画着，十分温柔地看着沈天磊。
后者果然一个油门猛冲出去，半句话都没留下。
呵呵。
巫悦轻笑。
这局巫医生完胜。
巫悦脚步轻快地继续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停住。
她想到在理疗室发生的事情，沈天磊第一次见她就喊“巫医生”，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可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人，李维最近也没有把她介绍给周围的朋友，沈天磊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巫悦拧眉细思，或许是因为白大褂上别了胸牌？而胸牌上有自己的名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近好像有些敏感了。
她索性将脑袋放空，什么都没去想，很快就到了桐水一中。
第6章
取快递外加路上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大部分学生早已被接走，此时的学校里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巫悦来的时候给小晨发过一条微信，告诉他在学校稍微等等。
还没走到门口，离着那儿有10米外的距离，巫悦就看到了那辆刺眼的骚包红。
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一群高中生里，如鹤立鸡群。
他斜倚在车门外，两条大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着地。
这人着实耀眼，路过的女生们难免总会多看两眼。
巫悦尽量不去看他。
但沈天磊已经远远看见了巫悦，他单手举过头顶，用力挥了挥，“巫医生。”
巫悦：“……”
他声音实在太大，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巫悦埋头继续向校门口走去，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女人那双干枯变形的手。
也许是低头走得太不专心，巫悦的肩膀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这是一群男高中生。
撞她的那个人并没有道歉，只看了巫悦一眼，然后就忙不迭跟上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小心翼翼地问：“赵哥，咱们把方晨关在那里真的没事吗？”
说完，他还有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毕竟都说那个实验楼……很邪乎。”
为首的男生没有理他，反而另一边的跟班不耐烦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们再把他放出来。这小子就是自作自受，谁让他勾引老大女神的。”
另外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其中一个道：“就是就是，真搞不懂方晨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怎么就那么招女生们待见呢？他比咱赵哥有钱吗？”
“比咱赵哥……”那男生想了许久，像是想不出什么借口般，硬生生说了句：“比咱赵哥有个好爹吗？”
为首的男生本来还挺得意，听到这话后，面色不悦地狠狠踢了那人一脚，“滚边去，老子这是在拼爹呢？”
巫悦将这些话听在耳里，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方晨，是小晨的名字。
这群校霸们，欺负小晨了……
原因肤浅，手段拙劣。
她的笑声不大，但也不小，刚好被男生们听到。
为首的赵鸣笛面色不善地回过头来，发现对方是一名年轻女性，脸生，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不是老师就好。校霸就算再有钱，作为学生还是对老师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他刚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抬眼便瞥见她的脸。
啧，还怪好看的。
刚要说出口的粗鄙之语，就变成了一句干咳。
“你这个女……咳，小姐姐，是方晨的家长吗？”
巫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她一向不怎么惹人注意，有事也总是远远躲开，但想起公交车后排那个被阳光眷恋的少年，她拳头紧了紧。
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
也许眼前这群高中生们也该知道这个道理。
巫悦眼睛弯了弯，态度温和，“你们六个，把小晨关起来了吗？”说着她摇摇头：“不可以哦，不可以欺负同学。”
一边的跟班完全不懂老大的心思，粗声嚷了句：“欺负了又怎么样？”
巫悦微笑不语。
而撞了她的胆小男生捅了捅那人，低声道：“她刚刚说我们是六个人……可我们明明只有五个……”
赵鸣笛也意识到了问题，环顾了四周之后，发现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联想到刚刚出来的地方。
一群人瞬间变得脸色煞白，不过还是梗着脖子问，“哪里有六个人？”
巫悦很认真地又数了数，“是六个没错啊，五个男生加一名女生。”
赵鸣笛：“什么女生？”
巫悦说：“就在你身后啊，穿着校服、脖子有点歪、长头发没有扎，脸色还很苍白的那个。”
“咦，她怎么没穿鞋？”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跟班立刻尖叫着作鸟兽散。
赵鸣笛紧绷着身子，想回头又不敢，只低声骂了句：“草。”
然后匆匆离去。
巫悦眸光闪亮，笑意盈盈。
年轻人，就是应该接受一遍坏姐姐的毒打。
转身，便听——
“你、你真看见了？”
沈天磊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与巫悦保持了一米外的距离。
巫悦想起那则校园怪谈还是这家伙告诉自己的。
恐怕是童年阴影无疑了。
她吐吐舌头，“当然是骗他们的！”
沈天磊这才稍微放松了身子，尴尬笑道：“呵呵……我就说那女生的样子怎么跟我刚刚描述得那么像，巫医生你这现学现卖的本事可不小。”
“……”巫悦沉默了一会儿，她想是不是应该把身后女人的事情告诉沈天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