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紧迫感袭上巫悦心头，她竟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她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摘下盖在头上的外套，一股脑捆住那双手，然后死死将它小拇指往手背掰。
巫悦不知道鬼有没有痛觉，但如果对方是人的话，恐怕已经疼晕了吧。
她想触怒这只鬼反扑自己，然后将一直旁观的“祂”拉入战局。毕竟她是剧情的女主，也是“祂”的女主。
但巫悦又没那么有信心，因为她不知道在那些存在的眼里，人类这种生物是不是跟鸡腿一样。
你在啃鸡腿的时候会在意它的“公母”吗？
事实上，等这一连串动作做完之后，肾上腺素消退，巫悦就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要去惹怒一只鬼呢？就算对剧情有信心，也应该适当苟一苟吧。
她看了一眼沈天磊，肯定是被这家伙无所谓的态度给传染了。
无声叹口气，捏住小拇指的手开始颤抖。
因为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是要把整个门都拆开一般。
巫悦冷汗直流，她紧张地闭上双眼。
鬼，这种东西，应该都很护食的吧。
但时间一秒秒过去，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巫悦渐渐无力的双手，同样被渐染成黑色的指尖，以及——
那道越来越大，连通外面走廊的漆黑缝隙。
是啊，已经扩大到可以将完脸全塞进去了。
不会真的下一秒就会出现一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吧！
“！！！”
脑补出这个画面的巫悦一下子松开手，瘫软在地上，不敢直视那处。
沈天磊许是也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扶起。
巫悦人已经懵了，此时的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准确地说，是因为眼里噙着太多眼泪不敢落下，导致视野里一片模糊。
她只听见一声轻笑。
像在医院中听到的一样，
嗤笑。
像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这一刻，巫悦甚至觉得试图反抗命运的自己就是个笑话，将希望寄托于“祂”身上的自己也是个笑话。
眼泪顺势流下来，电梯间里彻骨冰寒。
但是突然——
规律的拍门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消音键，温度也渐渐回笼。
而那道缝隙里，真的出现了一张脸！
“哎哟喂，手手手！谁啊，怎么这么大劲儿。”
保安大叔那张憨厚的脸塞进来，挤得都有些变形：“你们咋把我手绑起来了？还一个劲儿掰我手指，可疼死我了！”
巫悦：？？？
不应该是保安大叔吧？
闹剧？
巫悦下意识头，看向地板方向。
有脚。
还真被沈天磊说对了？
即使感觉再荒唐，巫悦也还是立刻上前将扣解了下来。
她看着保安大叔泛红的小指有些心虚，“对不起啊，我还以为在外面的是个……别人。”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才勉强圆回来。
保安大叔疼得直呲溜，嘴上还说个不停：“怎么可能是别人，我在外面出了那么大声你们还会搞错。”
巫悦讪笑，心说你只拍门我哪里知道是谁啊。
沈天磊也在后面笑出了声，他敲了一下巫悦的脑袋，“净吓自己。”
“得了。”保安大叔语气不善，“快来搭把手，我看这电梯是故障了，咱们先把它弄开，你们出来。”
巫悦不知道被困电梯时，这样的操作对不对，但眼前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她只能跟着沈天磊上前帮忙，边使力边问：“您怎么知道我们在里面。”
保安大叔说：“我哪知道你们会在里面啊，开始我只是想搭个电梯下去，但是按了一直没反应。后来好不容易来了12楼，还只打开个缝，这黑布隆冬的我也看不清只听见电梯晃晃悠悠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你叫了。”他指着巫悦。
巫悦眨眨眼，可能是电梯停电那会儿自己不小心叫出了声？
“我猜你俩都在里面，电梯又有个缝，心想是不是能帮忙打开电梯把你俩救出来。结果到好——”保安大叔声音里带了些委屈，他甩了甩手指：“你竟然崴我指头！我说大妹子你劲儿怎么这么大啊，简直比我家婆娘还凶。”
巫悦再次讪笑，“对不起了。”
人在遇到危险时产生的爆发力远远高于寻常，再者巫悦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很知道哪个角度会很疼。
但巫悦尴尬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自己可能有些轻微的ptsd了。穿越到恐怖片里压力实在太大，这整整一个月以来巫悦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摆脱恶鬼活下去，所以现在来到有恐怖异闻的地方，巫悦本能地做出这种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
冷静，理智。
人和非人的区别，不就是在此吗？
“所以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巫悦目光移向保安仿佛沾了油污的手，但她却突然发现，虽然那双手依旧宽大枯黄，布满老茧，却没有记忆中那样有着漆黑粘液。
保安大叔被看得莫名：“咋了？”
“没事。”巫悦摇了摇头。
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会使人出现幻觉。
第11章
可能因为太过老旧，三人合力，还是成功将电梯门打开一道可以让人挤出去的缝隙。
沈天磊捡起外套，抢先出去，然后马上伸手将巫悦拉出来。
走廊里依旧没有灯，黑漆漆像深渊的巨口。
巫悦心里毛毛的，腿有些发软，她靠在墙上用力喘了一口气。身后电梯再度轰隆隆响起，下行至原本应该在的六楼。
“这电梯，怎么突然又好了？”保安大叔咋舌，然后又问巫悦两人：“大妹子，咱们还找不？是不是应该多叫几个人来啊？”
巫悦沉默，脑海里又响起论坛上那句话。
如果现在抛下小晨不管，那句话是否会真的应验？
就在这时？远处的走廊突然传来物体碰撞的声音。
“咚咚。”
“咚咚。”
短促而沉闷，像是□□撞击木板时发出来的声音。
沈天磊重新把外套扔到巫悦头上：“去看看？”
巫悦拿下外套，抱在怀里，目光移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沉默片刻，“我自己去。”
沈天磊笑：“想什么呢，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一起去。”
旁边的保安大叔也道：“是啊，说不定就在那屋里呢，反正就两步的距离，也不麻烦。”
“可是……”。
“可是什么。走，一起。”沈天磊说完便要抬腿。
“等等，你不觉得这个声音很像诱饵吗？”巫悦拦住已经抬脚的沈天磊，“把我们聚到这层楼，然后骗我们一起过去？”
她说完，便见沈天磊笑了。
不止沈天磊，连旁边的保安大叔也笑出了声：“我说大妹子哦，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他抓着脑门儿，好像半天没想出那个词。
“被迫害妄想症。”沈天磊补充。
“对对对，就是这个。”保安大叔拍手，“学校里哪有那么多坏人啊。”
“……”
巫悦刚刚已经说服自己：
电梯是故障。
实验室那张脸是幻觉。
电梯里那双沾满血迹的手也是幻觉。
可是——
可是万一呢？万一那些都是真的呢？
总该谨慎一点吧？
“别想了，走吧。”沈天磊伸手拉着巫悦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巫悦抿唇，她以为沈天磊可以耐心听她解释。
但仔细想来，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相信她。
人类往往更容易接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谁会愿意相信自己生活在一个恐怖片里的世界呢？
巫悦步子很慢，她还记得这栋电梯在使用之前是停在顶楼的。
沈天磊推测，可能是小晨的同学，比他们早来一步救小晨。
但——
巫悦心中总惴惴不安，这种感觉甚至让她双腿止不住地想要调转方向逃跑。
距离那道门越近越是强烈。
眼前一片漆黑，只看得到前面两个人模糊的身影，还有手电筒打在地上照亮的一小片光圈。
自始至终，这栋楼的每一层走廊里都没有电，他们一直在黑暗中行走。
可——
既然没有电，电梯又是怎么运行的呢？
难不成照明和电梯的电力系统不在同一处？
“大叔……”巫悦猛然挣开沈天磊的手，她仅仅只吐出一个字，想跟保安确认这件事情。
但，下一秒——
门开了。
“唔，嗯……”被捆起来的小晨出现在了手电筒的光晕下。
他嘴上被缠了胶带，手和脚都被粗糙的绳子捆住，原本白净的校服此时沾满污垢，松松垮垮地被绑在绳子底下。
在看到来人时，少年清瘦的身子猛然一僵。
“小晨！”巫悦喊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晨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他瘫软着脊背，靠在讲台旁。
像是终于逃出无人之境的流浪者，沉重、又急促地喘着气。
只可惜，这应该是用口腔与气管合力做出的动作，而此时的他只能通过鼻腔，发出可怜的嘶嘶声。
巫悦只觉得这声音刺耳，她喉头发酸。
那群学生把自己当成电视里的绑架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晨？
巫悦上前，蹲下身子，将那碍事的绳子解开，然后又用手指，轻轻将那全红色胶带揭下。
她已经注意放轻了自己的力道，因粘得时间太长，实在牢固，小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轻嘶。
巫悦红了眼眶，谁能想到之前还对她笑着说话的男学生，背地里却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看到小晨苍白唇边的一圈青紫，暗骂了声混蛋。
“巫姐姐，我没事。”方晨对巫悦露出浅浅的笑，但还是因为牵动嘴角处的伤，让这个笑变得很惨。
他歉意地对巫悦抿唇说，“谢谢巫姐姐。”
“没关系。”巫悦回答。
同时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也许沈天磊是对的。这里根本没有鬼，也没有那些灵异事件。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
她抬头，“我们走吧。”
眼角却看到这个生物实验室的角落，还蹲着一名学生。
那学生背对着众人，一个人蜷缩在那里，看起来比小陈还要惨，身体几乎要被废弃的实验器材淹没。
“小晨。”巫悦手指那处，“这里还有一名你的同学吗？”
她以为，她就是比他们早先一步来这里的那个人。
但小晨却在听到这话的下一秒突然瞪大了双眼。
巫悦只觉得一阵冰寒，耳边似是响起了呢喃，熟悉的气息遮盖住她的眼睛，似是有气音吹动在耳边。
【嘘——】
冰冷滑腻的东西沿着地面上行，从她的脊柱一直延伸到脖颈，身体被桎梏，视野也逐渐模糊，伴着唇间一点冰凉。
【别说——】
她听见。
掌心生出一层潮汗，巫悦感觉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唇间冰凉的触感沿着脸颊缓慢移动到脖颈，像吐露的蛇信般，一点点吞噬掉她的体温。
剧毒的獠牙停留在脖颈最脆弱的地方。
在动脉搏动最剧烈的这处，只要轻轻一用力，鲜红炙热的液体便会一涌而出。
【真是弱小啊——】
似是从喉间发出的一声叹息。
巫悦想起了之前的那几声嗤笑。
是啊，她就是个菜鸡。
在鬼怪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该死。
又想哭了。
她咬着唇，干笑了两声。
这时巫悦已经能看清楚前方。
眼前小晨的身体前倾，不顾身上伤口可能带来的痛苦，一只手撑地，另一只同样捂住了她的嘴，“不能说！”
与此同时，一张血肉模糊到看不清面容的脸，穿过小晨的身体，穿过他捂住巫悦的手，就这么直直的，几乎零距离地贴近了巫悦的脸庞——
【呵呵，你看见我了啊！】
第12章
【你能看见我吧？】
窸窣的呢喃自那张几乎找不到嘴的脸上发出，带着几分雀跃。
像是终于诱捕到猎物的怪物。
巫悦喉间一片酸涩，这种酸涩感一路向下直蔓延到她的心头，她的心脏咚咚跳着。
一下、两下……
因为恐惧，她的脑袋有一瞬间失神。
只能感受到唇上小晨冰凉僵硬的手指，连同他煞白的脸庞。
【嘻嘻——】
【你可以看见——嘻嘻——】
耳边依旧只能听到这尖细恐怖的声音，巫悦再次看向那个角落，只见一个透明的身影浮现在那堆实验器材上。
依旧是之前背对他们的姿势，但脖颈却硬生生转过来，180度，朝着她的方向，伸长到她面前，紧紧贴在她眼前。
“……”
巫悦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呵呵。”
她再次干笑两声，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看错了啊。”
“原来是个人体模型。”
对，生物实验室有这个没毛病。
她强装淡定地将小晨的手拉下，“这里太黑，我看错了。”
然后，无视那张依然贴在她面皮上的脸，僵硬地直起身子。
“我们回家吧。”
小晨回握住她颤抖的手，“嗯。”
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转身，巫悦假装轻松地对沈天磊和保安大叔说：“走吧。”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沈天磊看出她的异常。
“快走！”巫悦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因为她的余光，已经看见了那根再度伸长的脖子，正拐着弯，绕到了她左手边。
一瞬间凉意入骨。
“呜……”巫悦急匆匆缩回手，捂住口鼻，强忍着眼泪不去看那张怖人的脸。
【嘻嘻——】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她才不想看见！
眼看那张脸再度贴近，伸长的舌头就要碰到她的脸颊……
巫悦扔出背包，向着那具躯干所在的方向。
红红绿绿的符纸从背包一洒而出，铺满那个实验器材的角落。
但——蹲着的身影丝毫没有影响，甚至一丝颤动都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