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画时安——糖姜【完结】
时间:2023-04-29 14:44:44

  “当然。”不过一瞬,陆时侒又改了主意,说:“还是等下次罢。”
  见她眸中亮光好似淡了几分,他握住她的素手,轻轻捏了捏,柔声道:“我替你,为你阿娘祈福如何?”
  正望着他,黑白分明的水杏眼滞了一下,清亮的眼底涌上了欣喜的神色,笑涡映现,她轻声说:“多谢。”
  心海泛起波涛,陆时侒恍然大悟,猛地就想明白了,以前他好像都错了,时婳不是父亲,他也不是母亲,他们之间定不会重复父母的那种兰因絮果。
  为什么他不能对她再好一些,更好一些,好到她离不了他,一辈子都依他靠他。
  陆时侒捧着她的脸,在她眉心留了一个轻飘飘的吻,环住她,时婳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与微微颤动的声音:“我做得不好……”
  “什么?”时婳迷惘。
  “二爷,大奶奶派人来问您收拾妥当没有?”绿珠站在书房门外通禀,打断了陆时侒将要说出口的话。
  陆时侒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我要走了,你在家等我。”
  他都走到书房了,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摸,不见香囊,又匆匆回到里间,拿起桌上的香囊系好,抬腿要走时,见时婳蛾眉微蹙,一脸不解地审视他。
  “为何这样看我?”
  明明不是很喜欢的香囊,怎么日日戴着?即使忘了,还巴巴地特意回来戴上,他很奇怪。
  口是心非,装腔作态,他就是个幼稚鬼!
  蹙起的秀眉放平缓,时婳也学着他那样板起来脸,清淡简洁地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他“啧”了一声,想过去小小的“惩治”一下她,但门外绿珠又催促了,只好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清虚观在城外五六里的青山上,这座道观历经几代,即使改朝换代,也并没有影响它绵延不断的香火,据说这儿的有得道成仙的仙师庇佑。
  引不少慕名而来的人们,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宦,非富即贵的,到了这里统统都是怀着一颗崇敬又赤诚地真心焚香礼拜,以祈心中所求,以圆心中所愿。
  子不语怪力乱神,陆时侒最是不信这些,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不过他愿为她诚心祈求。
  思潮起伏间,马车已经到了山下,他挑帘往外一看,临近端午,山下很是热闹,轿马纷纷,攘往熙来的行人不断,大道两侧更是摆满了小摊,皆是一些应节的物件。
  他先下了马车,见那小摊上售卖的虎符很是讨巧可爱,便买了一枚,收在了袖中。
  二太太婆媳俩加上陆清妍,纷纷下车,没走几步便偶遇了同来清虚观的周一柔母女俩。
  两家人热络地聚在了一起,说说笑笑地往山上走。
  陆时侒跟在后头,他想得不错,果不其然啊,幸而没让她来。
  周一柔挎着陆清妍的胳膊,侧着脸同她欢欢喜喜地谈论着哪儿的首饰铺子有新到的钗环,哪的裁缝裁制的衣裙最好看,但一双眸子止不住地往身后陆时侒身上溜。
  陆时侒全然不觉,他想的是,这青山的风景还不错,改天可以带时婳来逛逛。
  打小的教养,让周一柔必须得端庄守礼,矜持有度,哪怕再爱慕一个男子,在父母外人面前也得端着自己,不能恣意地同他讲话。
  一直等法师演法,道众诵经,上香礼毕,戏台唱完今日的戏,周一柔都没能和陆时侒多说一句话。
  陆清妍很是为她分忧,到山下上马车时,笑嘻嘻地对孙氏道:“姨妈,我最近在绣一幅百寿图,有些针法上的问题想请教柔姐姐,能不能让姐姐随我们一起回府?”
  孙氏最清楚女儿的心思,当即便同意了,临了只是嘱咐:“早些归家,不可贪玩。”
  周一柔忙不迭地应下,嬉皮笑脸地上了陆家的马车,到了陆府后,陆清妍拉着周一柔的手,跟在陆时侒后头,挤眉弄眼道:“我们园子里的绿萼月季开得正好,姐姐同我一起观赏观赏?”
  “好呀。”周一柔羞涩一笑。
  陆时侒快步沿着柳荫花径走,小半日没见她了,很是想念,行至假山附近,被周一柔喊住:“璟翊哥哥。”
  俊眉蹙起,他很想同这个麻烦说清楚,但想着没有她也会有别的麻烦,便忍耐着转过身,“四姑娘,可是有事儿?”
  “上次哥哥说的玉佩,我托父亲找到一枚,不知是不是哥哥的,我今日带了来。”周一柔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拿出玉佩递到陆时侒面前,莞尔一笑,“哥哥瞧瞧可是?”
  陆时侒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这枚玉佩也是雕刻了小兔,形状与时婳那块很相似,但小兔耳朵上并没有刻字,不是她的那块。
第四十九章 端午
  时婳为桃枝绣的盖头已经绣好了,她趁着还未吃晚饭的空档,拿着给桃枝看看,如果哪里不满意她好修改,在桃枝房里说了好一会子话,她才辞了出来。
  夕阳挂在柳树梢头,清风习习,吹散了一整日的热气,她分花拂柳地顺着幽径走,心情很愉悦,正要走到假山时,一抬眸就看到柳荫之下站了两人。
  一个临风玉树,清新隽雅,一个婷婷袅袅,姿容美好。
  正是陆时侒和周一柔在说话,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离得比较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看到周一柔拿出一个物件递给了他,他这次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还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好久。
  她眼里的亮光像斜阳一样,由亮变暗,直至消失不见,嗯,这才对,他迟早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进门。
  时婳转过身,岔到另一侧的小道上往院中走。
  陆时侒把手中的玉佩还给周一柔,“有劳四姑娘费心,并不是这块。”
  “那我再让他们再仔细找找罢。”
  他漫不经心的一转眼,就瞧见了时婳的身影,随口应付着周一柔,“不劳四姑娘多费心了,那块玉佩我已经不打算再找。”
  淡淡一笑,“我还有许多事就先失陪了。”
  周一柔彻底愣在了原地,不等她再开口,陆时侒已经转身迈步走远了,她抓着手中的玉佩,黯然失色。
  “婳婳。”
  陆时侒喊了她几声,她都置若罔闻,他快步追上,拉住她的胳膊,“我喊你,你怎么不应?”
  “二爷。”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我没听见。”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时婳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回话:“盖头绣好了,我给桃枝送去。”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就随口问:“今日,你都在家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陆时侒走在前头,从吃饭到喝水,事无巨细地问了她一遍,她跟在后头,问一句答一句,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回到院里,陆时侒先去沐浴,从浴房出来时,看到时婳正在收拾他换下来的衣衫,他走过去,把裹在衫里的虎符递到她手心里。
  “这是给我的?”
  他点点头,微笑道:“在青山下买的,虽不值几个钱,但临近端午,你戴着玩吧。”
  “只给我一个人的?”时婳握着手里的虎符,话到嘴边不曾思虑就脱口而出,她正懊悔不迭时,就听得他说:“是啊,不然我还能给谁?”
  时婳抿唇不语,抱起他的衣裳要往门外走,被他拉住,“你又做什么去?”
  “洗衣裳。”
  “我不是早就说过,这些不用你做了吗?交给她们就成。”
  “我本来就是个丫鬟,理当做这些活计。”
  衣裳被陆时侒从手里夺了过来,扔到了地上,他扯她入怀,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上,温声道:“我从来没拿你当过丫鬟,你今日怎么了?早前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是谁欺负你了?”
  时婳不吭声,他自言自语:“祖母又找你问话了?”
  “不是……”她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缓有力的心跳声,平平静静地问他:“会是四小姐吗?”
  “什么?”
  “你会娶四小姐吗?”不等他答话,她就分析,“我觉得四小姐挺好的,漂亮端庄,温柔和气。”
  陆时侒仔细思忖她的话,是谁告诉她,他要娶周一柔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按理不应该传出来,那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莫不是……方才她看到周一柔同他说话,误会了?
  从他回家,她就不对劲,这话怎么听着有一丝丝酸溜溜的味道?
  陆时侒心中窃喜,抬起她的脸,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子,他故意说:“既然你觉得好,我就把她娶了罢。”
  时婳拽着他衣衫的手松开了,长睫下垂,遮住了眼神,过了一会,她轻启朱唇:“那等四小姐进门,二爷能不能把卖身契还给我?”
  “我为何要还给你?”他温柔对她一笑,手指摩挲在她脸颊上,继续试探道:“是不是你怕她容不下你?别担心,四姑娘不是大奶奶,她不会乱棍打死你。”
  她低下头,彻底挡住了黯然无神的眼睛,“原来,你都知道。”
  “是,那你真心希望我娶周一柔吗?”陆时侒抛下一个诱惑的果子,“娶不娶都是你说了算,你让我娶我就娶。”
  时婳心里掀起惊涛巨浪,但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转身往门外走,“我不敢做二爷的主。”
  手掀起帘子来那瞬间,就听得他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
  他母亲曾经说过,认定了就是一辈子啊。
  他心里有她,只有她,又怎会娶别人?
  打平安醮要连着三日,初一到初三,陆时侒第二日就推脱说受了一些暑气,不去了。
  不过他虽没去清虚观,但也没闲着,一大早儿就出门,方到天擦黑才回。
  时婳整日见不到他,不知他做些什么,晚间回来的时候手上还都是伤痕,像是被刀子划出来的,一道一道的血口子,有深有浅,看上去很骇人。
  他提笔写字的时候,时婳都看到他皱着眉头,应当是很疼的,但问他,他只摇摇头说没事。
  直到端午这日,晨起,陆时侒先去了陆老夫人院里请安问好,午间时分,一大家子都在老太太上房赏午。
  他心里记挂着时婳,用完饭就匆匆辞了出来,回到幽露院,时婳也刚把绣好的香囊一一送完,正要掀帘进屋就被陆时侒拉住了手腕子,“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日头高高挂在头顶上,时婳愁眉苦脸,“我不去,这么大日头,都要把人晒化了!”
  “不行,必须得去,今日河畔有赛龙舟的特别热闹,你没见过吧!”陆时侒一边说,一边拉她往院外走。
  她从小生活在山东,家那边湖泊河道稀少,即使有也在很远的地方,确实是不曾见过赛龙舟的。
  十四早就在后门上候着,一见时婳与陆时侒出来,忙放下车凳,上了马车,车厢里放了冰鉴,并不觉暑热,她心里涌出许多期待。
第五十章 生辰
  正值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在官府的大力支持下,将龙舟竞渡这项民间活动组织得尤为兴盛。
  马车行驶到河畔一侧,就听得锣鼓震天,欢声如雷,闹闹哄哄的很是热闹非凡。
  时婳忍不住挑开帘子往外看,就见河道两侧彩棚云集,有达官贵人,也有扶老携幼的百姓,各色人群,不一而足,皆是围在岸边欣赏这盛举的热闹。
  陆时侒先下了马车,喊她也下车,时婳提裙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伸着的手,把手搭在他的手心,缓缓下了马车。
  他没有带她太靠前,找了一处柳荫僻静地,即可观赏赛事,也没有外人打扰。
  擂鼓助威,摇旗呐喊,几艘昂首翘尾的龙形大舟已经下水,桨手们奋力划桨,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射了出去,在水天一色浩渺的江河游滑,宛如真龙潜水。
  时婳往前走了几步,到围栏前停下,杏眼里满是欢喜雀跃,她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龙舟,船首雕刻龙头栩栩如生,四角都插了旌旗,高高的船尾牵系着彩绳,她扶着栏杆,往远处眺望,眉开眼笑:“好漂亮!”
  她眼里都是远处龙舟与景色,他眼里都是她。
  “不及你漂亮。”耳边鼓吹喧阗,盖住了他的声音。
  陆时侒第一次见她这样活泼生动,一会儿拊掌,一会儿翘首指着龙舟,喋喋不休,“哇,二爷,你快看!那一搜好快啊!”
  他心里五味杂陈,是陆家与他把她变得规行矩步,谨小慎微,为何他不早一点想明白?如果她还是苏家的小姐,定会一直都这么活泼快乐的吧。
  不过话又说出来,她若还是苏家的小姐,他哪里能认识她?估计也能,不过那会儿应当唤她一声大嫂吧?
  陆时侒摇头苦笑,眼下这样就是极好,他会把她失去的快乐,找回来。
  赛事接近尾声,他轻声喊她:“婳婳,走吧。”
  马车停在岸边,他们沿着原路返回,热闹散尽,人群分散,摩肩接踵,将一条大道挤得水泄不通,他微微蹙眉把她小心翼翼地圈在右侧护住,“抓紧我的衣袖。”
  好不容易走到马车前,时婳的发髻被他的胳膊蹭得毛毛躁躁,宽袖下的小脸更是热得红扑扑的,他伸手给她掖了掖头发,摩挲了两下热乎乎的脸蛋,粲然一笑,“倒是比胭脂还红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的举动,让她羞得不行,扭头提裙上了马车。
  这处河畔距离陆府甚远,马车摇摇晃晃地从日落西山一直走到暮色苍茫才到。
  时婳睡得迷迷糊糊被他喊醒,回到幽露院,绿珠正招呼着小丫鬟往正堂金丝楠木圆桌上摆饭,瞧见陆时侒回来,忙打起湘帘,问道:“二爷,看看可还缺什么?”
  陆时侒扫了一眼,桌上美酒佳肴,荤素搭配,瞧着还不错,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他回顾进门的时婳,“你去洗洗手,吃饭。”
  时婳还有些茫然若迷,他让去洗手,她就乖乖的出了屋门。
  “再去煮一碗面吧。”陆时侒吩咐道。
  时婳是真饿了,午间就吃了一小块粽子,这会饥肠辘辘,陆时侒没吃,一直看她吃,给她夹菜,挟了多少她就吃了多少,她举着筷子要去夹肉粽的时候,被陆时侒阻止了,“晚上吃粽子不好消化,等一会儿。”
  话音刚落,绿珠就捧着一碗面进来,搁置桌上,陆时侒道:“没别的事了,这不用服侍,你吩咐下去不许其他人到前面来。”
  “是。”绿珠领命退下。
  整个屋内就只剩下了她与他。
  这是一碗长寿面,时婳握着筷箸,突然就胃口全无,陆时侒见她低着头,挟起面条,却迟迟不往嘴里放,温声道:“不是饿了吗?再不吃可就凉了。”
  “嗯……”她鼻尖酸酸的,泪光溶眼,面条送进嘴里,泪珠也掉进了碗里。
  “不好吃吗?”
  时婳咽下面条,声音哽咽,“好吃。”
  “那为何哭?”陆时侒俯身,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屈指给她拭泪,款语温言:“好好的生辰,可不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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