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父亲已经答应为我们找,只要还在沧州地界,就一定会找到的,就算不在沧州我也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他柔声道,见她面上喜色渐渐消失,又故意卖惨逗她,“婳婳,我走了半日的路,天又热,喉咙都干哑了,你都不关心我……”
陆时侒带上门,话语幽幽叹气,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可见,你是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他从身后变出一个琉璃碗,里面是樱桃乳酪冰沙,雪白殷红满满一碗,还往外冒着丝丝寒气,看着特别诱人,语气一改失落,情深意满:“可我一直想着你!”
没由来,时婳感觉脸颊微烫,接过他手中的碗,连忙走到圆桌前,搁置桌上,执壶往茶杯里倒满凉茶捧看到他面前,眉眼弯弯,笑语晏晏:“二爷请喝茶,是我心急了,您多见谅!”
“别叫我二爷,怪生分的。”他不接茶杯,只微微俯身,将唇凑到杯沿,意味很明显,时婳只好踮着脚,捧着茶杯,喂他喝完。
陆时侒眉眼惬意地舒展着,好似回味似的啧了一下,“好像有点酸。”
“这是酸梅凉茶,自然酸,唔……”话音被堵,带了丝丝酸意的唇堵住了她的嘴,带着她一起沉溺在这个酸甜至极的吻里。
他外衫上沾着外头的暑气,热度灼人,搅乱芳心,她呼吸沉沉,趁着事态可控之前,陆时侒及时止住,圈她在怀,哑声道:“等晚上吧。”
“什么晚上?”时婳被吻的七荤八素,不解他何意。
他搂在她腰间的手,使坏地用力捏了两下,“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好去买。”
“我不饿。”时婳脸羞得比碗里的樱桃还红,伸手去拍他作乱的手。
两人刚斯斯文文地坐在圆凳,分食碗里的冰沙,许穆清就进了门,巧了,他手里也端了一碗樱桃乳酪。
“舅哥有心了。”陆时侒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碗,眉头轻皱,话里话外都带了惋惜,“不过婳婳吃太多冰的不好,我就勉为其难替舅哥分忧吧。”
话音刚落,他就拿勺子挖了一勺,放进嘴里,止不住地赞扬道:“真甜啊,多谢舅哥,舅哥真好。”
许穆清脸色微红,扬眉瞬目,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陆时侒,你还知道恬不知耻怎么写吗?”
“穆清哥哥,你先坐下喝茶!”屋里本来就热,这两位再火气四盛,就真的待不下去了,时婳赶忙用拿了一个杯子倒满凉茶捧过去。
时婳的凉茶扑灭了许穆清的小火苗,他欣然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现在轮着他冲陆时侒挑眉了,温柔问她:“婳婳,还有没有?”
“有的,有的。”时婳又倒了一杯递过去。
有人也提出要求:“我也要喝!”
这个下午,在时婳房里,喝完了整整一壶酸梅茶。
晚间用完饭,三人各自回房盥洗休息,许穆清还有一些纳闷,陆时侒这次竟然没有死皮赖脸地缠着时婳。
他不知道的是,某人心里的想法,要三更半夜等他睡着才能实施!
刚过子时,陆时侒先望了望许穆清的房间,见灯早就灭了,这才悄无声息地来到时婳门前,往轻而易举地用匕首顶开了门闩。
窗外月明,不必点灯也能瞧见嫣红纱幔里,躺着个他的心上人。
脚踏上多了散乱的男子衣衫,纱幔里多了一个身影……
连日奔波,时婳不曾好好休息,因此她睡得格外深沉,丝毫没有察觉。
陆时侒突然觉得,在她睡梦中亲近她,好像有些不一样的趣味。
第六十四章 窃玉
陆时侒心里软软的,为了更好地欣赏她睡着的模样,他所幸把帐幔挂起,正对着窗,月光皎皎,看得一清二楚。
呵……夜很短,背着许穆清窃玉偷香得赶紧。
时婳方才做了个梦,没成想醒过来却发现梦里人就在身边!
她挣扎两下,被他摁住,“婳婳,你小声一点儿,舅哥还在隔壁呢,若被他知道,不得打死我?”
时婳一听这话,睁开湿漉漉的杏眼去看他,娇嗔道:“哼!就该打死你个登徒子,坏人……”
“乖,小声一些哦,天快亮了,估摸着舅哥就要醒了。”
月落星沉,窗外泛起清光。
良久后,他站在脚踏上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已然又成了雍容闲雅,正人君子的模样,他神清气正看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婳婳,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你……太坏了!”时婳咬牙睇他,把人撩拨的深陷情海,芳心纷乱,他像是没事人似的拍拍手就一走了之!
陆时侒拉扬眉一笑,“扯平了。”又把她拖过来,亲了半晌,“等晚上我再来,真走了。”
晚上再来?
他都走到门口了,就听时婳小声地呸了一声,“你想得到美!”
“那你等晚上不要哭!”他恶狠狠地告诫,出了门。
刚退出来,关好门,许穆清就从隔壁开门出来,一见他就很是警惕地走过来,拽他袖子扯到一边,尖锐目光审视他:“你要做什么?”
“舅哥做什么拉拉扯扯的?”陆时侒抚了抚被他拉皱的衣袖,慢悠悠地道:“不过是叫婳婳起床,你紧张什么?防我和防贼似的!那是我娘子,按理应当与我住一间房才是!”
许穆清瞥他一眼,冷笑道:“陆时侒,你什么时候娶得婳婳?婚书有没有?无媒无聘,你也好意思张口闭口就是娘子!你难不成让她跟着你一辈子无名无分?”
“我定会三书六礼,大门正开,迎娶婳婳当正室娘子!”陆时侒收敛神情,郑重其辞,“且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
话说完,他往自己房里走,没两步他又转过身,用玩世不恭的语气,挑衅许穆清:“所以,大舅哥 ,你也该为婳婳准备准备嫁妆了!”
找寻柳含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正如许穆清所说,她曾在当铺出现后,就没了踪影,像是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线索。
有了陆澜的助力,他们整整在沧州甚至往另外几个州,县,足足找了接近两个月也没有一丁点儿消息。
时婳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她怕……阿娘有个好歹,毕竟一个弱女子,没钱,没身份,怎么活下去?
晚间,陆时侒未约又至,时婳还没睡,侧着身子暗自垂泪。
他上了床,把她圈在怀里,细声细语的安稳,说了一堆的好话:“留人在沧州继续找,我带你回扬州吧,扬州还有桃枝,绿珠,十四,婳婳,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明年春闱,我若高中,我们就留在京城,京城繁华,聚集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我们广撒网,总会找到你阿娘的。”
“真的吗?”
“当然。”他低头亲亲她的眉心,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不过,找到你阿娘后,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陆时侒一把将她捞起,再次入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月上重楼,清光皎洁,照亮满室,嫣红纱帐阵阵飘荡,羞云怯雨情意浓浓。
陆时侒要带时婳回扬州,这事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许穆清,他义正词严:“不成,婳婳要回家,你若想娶她,先叫媒人来。”
“你让我这会子去哪里找媒人!”陆时侒不以为然,“我是来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你敢!”战争一触即发,两人四目怒对。
“我怎么不敢?”他自信满满,扬眉瞬目,“你都能偷摸带她走,我自然也能光明正大地带她回去!”
最后还是打了一架,这次两人都学精明了,不往脸上打,生怕对方去时婳哪里告状。
不打不相识,男人之间的友谊很奇妙,越打感情反而越好,之前两人本本分分的君子之交,虽是交心但还是隔着什么,通过时婳的事儿,他们都看到了对方另一面,好的,坏的,尽数展现了出来。
在气喘吁吁中,两人相视一笑,陆时侒倚着桌腿,“舅哥这是偷偷练过了?下死手,也不怕婳婳找你算账!”
许穆清扶着床沿站直,把陆时侒从地上拉了起来,平平静静地看着他,语气认真肃穆:“陆时侒,婳婳心里有你,我把她交给你,倘或你对她一点不好,我就接她回家,顺便狠狠揍你一顿!”
“你放心。”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陆时侒写了两份文书,一份承诺会娶时婳为妻,一份是会对时婳好一辈子,若做不到就任许穆清打杀,他绝不反抗。
在沧州码头,陆时侒与时婳坐上了南下扬州的行船,许穆清则是回了德州。
夜半,皎月映透纱窗,时婳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看到依偎在她肩头的男人,她侧了侧脸,好看清他清俊的面容,这次她的指毫无顾忌地轻触在他俊雅的眉眼上。
指尖缓缓往下,从高挺的鼻梁到柔软的唇,温温热热的唇,怎么会这么软……
她一下子怔住,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倒像是说过一般。
就在时婳愣神之际,陆时侒突然睁开了眼睛,温柔凝视她。
她溺在了他深深含情的目光里,由着他亲近自己,尽情恣意,不知疲倦地相拥在一起。
第六十五章 正室
夕阳残烧,火红的余霞将江水染红,船靠岸停泊,搅乱了一江的水色山光与落日余晖,时婳凭栏眺望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岸边,有些出神。
两下扬州,心情全然不同。
“婳婳。”陆时侒轻声喊她,客船已空,偌大的船上只剩下两人。
时婳轻灵转身,就见他伫立在点点疏疏的晚照里,凝眸望她,面容俊雅,眼神亮如星辰。
他漫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霁颜一笑:“下船了。”
时婳心头忽乱,也像这江水一般涟漪不断。
十四早就候在大道一侧,见两人下船上岸,忙迎过来行礼问好:“二爷,婳姑娘,你们可回来了!”
陆时侒见他面有急色,欲言又止,等时婳上了马车后,他才开口问:“家里出事了?”
十四点头,正说:“是大爷的事儿。”就被他挥手制止了,使了个眼色,走到马车一侧才道:“说吧。”
“前些时日捕快叫门,将大爷给押走了。”十四低声道。
“哦。”陆时侒不屑一顾,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要不是这个败类,他也不能误会时婳,以至于还差点失去她,他还没清理门户就有人出手了。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望着马车纱帘内半隐的娇颜,轻声笑了出来,目光移到十四脸上,淡然道:“这不是好事吗?你着什么急?”
“哎,爷,要只是大爷的事儿,我就不着急了。”十四忙道:“是老太太,被大爷的事儿一激,病了,这日日盼着您回来。”
“那还废话什么?回家!”陆时侒疾步往马车走。
陆时侒把时婳送到幽露院门口,“我得去祖母跟前问安,你回屋歇息吧,有想吃的就告诉绿珠,不必等我回来用饭。”
他一抬眼,正看到绿珠往这边走,冷声吩咐道:“不要再有下次了!”
“是。”绿珠走近施了一礼,瞧见时婳,眼圈都红了,拉着时婳的手,亲亲热热地往院里走,“婳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发出一声喟叹,有了女主人的院子才算得是家。
十四已经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一遍,原来是去岁陆曜臣强占了春风楼一位清倌人,这位姑娘也是个烈性子,不堪受辱就吊死了,本来花钱了事,可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有人借着这个由头,撺掇着春风楼掌柜一纸诉状告到了衙门。
有了这个引子,牵扯出来许多的罪证,许多苦主联合一起状告陆曜臣,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因生意场上欺压称霸早就得罪了不少人,零零碎碎,桩桩件件,还掺着几条血淋淋的人命,一下子都捅了出来,联名诉状请求知州大人主持公道。
知州大人最是秉公无私,对事不对人,管你是恩师孙儿,还是王公贵族,天王老子,只要是犯了法,就得伏诛!
当即就拍板,绿头签一丢,扬声吩咐要将罪犯缉拿归案!
陆曜臣伤筋动骨还未好,便下了大狱,陆泽带了金银满箱到知州大人府上,没成想连面都没见上,后来又托周家,从中周旋,总算是撬开一点点缝,到牢里看望了一下。
大牢里阴暗潮湿,饭食清汤寡水,时不时还得被牢头吆五喝六,提取候审,虽说还不曾用刑但锦衣玉食惯了的陆大爷哪里受过这种罪,旧伤不好,又添新病,见到老爹来看望自己,忙从草堆上起身,连滚再爬地扒着铁栏。
也不管是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了,只拉着陆泽的袖子,痛哭流涕:“爹,您一定要救我出去,我一刻都待不住了!这里还有老鼠,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再去求求大伯!他在官场多年,就算是知府也得给几分薄面!”
陆泽为人虽风流不羁,但秉性还算正直,对儿子所作所为他并不深知,眼见还牵扯上人命官司,他也真失望透顶,恨铁不成钢,怒道:“孽障!你做的好事!不指望你能光宗耀祖,就老老实实遵守本分都做不到,你竟敢罔顾人命!不光知法犯法,还气坏你祖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泽看着儿子这副窝窝囊囊又狼狈不堪的模样,越说越气,怒容满面,大动肝火:“陆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就该打死你了之!”
“爹啊……这不是我做的,定有人栽赃陷害!”陆曜臣忙跪下认错,“那个小妓子是自戕!不是我!侵占良田,低价强收货品,放火烧同行铺子,还有打死那几条人命,通通都不是我!都是我平日里结交那些人!我不过是去打了照面!”
“你说的可是真的?”陆泽在心里忖度,儿子虽是个混账,但到底是他从小儿看着长大,心地不至于那么坏,家里生意这几年做的大,也保不齐有人眼热,从中作梗诬陷!
“孩儿绝无半句虚言!”陆曜臣伸出手指,赌咒发誓:“爹,我对天发誓,真不是我做的!”
陆泽稍稍平息怒火,但转念一想,还是他不争气,痛斥道:“若你敦本务实,安分守己,哪里会有人栽赃到你头上,竟结交一些狐朋狗友,酒色之徒,天天混在一起寻花问柳,斗鸡走狗!你祖父要是再世,看不扒了你的皮!”
“爹,我错了。”陆曜臣痛悔前非,给老爹磕头认错,“孩儿再也不敢了,出去一定改过从新!”
见儿子这样诚心认错,陆泽心中怒火渐熄,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够严厉,疏于管教,才放纵得这般无法无天,他缓和了语气:“行了!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还这般哭哭啼啼的,既有冤情,这事就好办了,知州大人铁面无私定会彻查清楚!”
“爹,不是那么简单!诬陷我那人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要动摇陆家的根本!那些契约上盖章的都是我的宝印,证据确凿,您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第六十六章 是家
陆时侒径直到了陆老夫人院里,老太太刚刚喝过药,额上嘞着藏青头巾,蜡黄着一张脸,歪在拔步床上唉声叹气,两个小丫鬟跪在脚踏上拿着美人拳给老太太垂着腿,喜鹊在一旁给老太太揉捏肩膀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