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放下手里的笔墨,“城里百姓什么反应?那些权贵们可都知道了?”
苏故:“消息刚出,怕是还要一会儿。”
乔月捻了捻指尖,“如此当头,大家在等着呢,你去李府,就问他,准备如何下葬,要不要请其他亲戚们都来拿拿主意。”
其实,李家到底支不支持人葬,还是真的只是被各家按了脑袋,乔月也并不确认。
这么一问,也是想再试探一回,若李府是被迫的,便该把她给扯出来,让她去与那些权贵们斗。
若李府不是被迫的,如今便会选择和他们一起拿主意,想着怎么来对付她与百姓们的悠悠众口。
苏故心里也想清楚了,抬手抱拳,便跟着退了出去。
乔月在府上等了大半天,这头派人将消息递到百姓耳边,那头开始攒人准备闹事。
苏故下午回来了,“李府现在热闹呢,听到老太夫人去了,好些人早赶了过去......”
乔月一听,忍不住冷笑,“瞧着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憋了两个月,他们都准备着呢,我现在就过去!——对了,李府什么态度?”
“李府如今只怕顾小王爷再把他府上掀了。”苏故凑近了两步,“李老爷说,让您现在过去。”
“好!”乔月起身,跟着苏故往外走。
两人出门,门外早聚了一小堆人,有的是她特意寻来的,有的是跟了风头。
有人突然喊了一句:“这是创世娘娘显灵啊!”
“天公知因果!”怕得罪权贵,他们说的半清不楚,可呐喊与愤怒无丝毫作伪。
乔月望了眼人群骚动,她什么也没说,只上了马车前往李府。
所有人便跟着她,跟到李府,将屋外给围住了。
乔月带着二十个护卫们进了府,刚进门,便听见有人喊道:“不人葬?老哥,你难道真怕了那娘们不成?”
乔月冷声道:“这是哪家啊?好大的口气,这么支持人葬呢?行,改明儿我倒瞧瞧,你家里的老母去了,你敢不敢!”
乔月的口吻几乎不客气,一句“改明儿”,甚至带着几分咒骂的意思。
那人气的鼻子都歪了,一转头见是乔月,他瞪着一双眼质问道:“你怎么来了?这是你来的地方吗?你以为你是谁啊?来人,拿扫把将这脏东西赶出去。”
“张口就敢咒我家老祖宗去了,乔月,我看你也别欺人太甚!顾怀玉是位高权重,可若我们金陵城所有人联名上书,也轮不到他只手遮天,说什么是什么!”
乔月只冷笑一声,“别说轮不到他了,也轮不到你们!这是天子的天下,有王法,有公理,我劝你们也少兴风作浪!”
“你!”
“我什么?”乔月打断他,“你们口口声声要活人陪葬,也不怕坏了祖上阴德!弄得日后再无子孙金榜题目都是轻的,要是家里所有人下辈子投胎,做奴才做牲畜,也要跟着殉葬活埋了去!那才是因果报应,可笑可笑!”
“乔月!你好的胆子!”那人再忍不住,靠过来要收拾乔月。
“嘶——”剑出鞘,直指来人。
“叮——”对面的护卫出剑抵挡。
两人僵持着,寸剑不让。李家老爷摔了个瓷器,出声呵斥:“够了!老祖宗刚去,要闹出去闹!”
乔月低了低眼,命令道:“住手!”
收招收剑,两人退回了各自主人的身前。
乔月的眉眼冷清,她望着李家老太爷,问他:“所以,你要站在哪边?是坚持人葬,站在你们那边,还是选择神瓷,站到天下,站在百姓这边。”
“话不能乱说!我们可没有跟天子作对的意思的!”
乔月冷笑一声,她睨着屋里的所有人,用目光一个个鞭笞过去。
乔月:“真以为百姓懦弱?若不是各个都长着心,懂得争取自己的利益,这世上怎么会有改朝换代,欣欣向荣的如今。你们不傻,他们也不傻。”
乔月既然已经跟他们撕破脸,他们也想知道她留着什么后招!李家老爷替所有人问道:“若坚持人葬,你会怎么做?”
乔月:“怎么做?当然是维护百姓啦,她们要闹,我便递刀,递粮食。你们既然想捂住她们的嘴,我就让她们喊出来,只是到时候百姓□□,你们也要想想,如何去与圣上说明!”
有人忍不住喊道:“纵容百姓与官府作对,我倒也要看看你怎么跟圣上交代!”
乔月冷笑一声,她望向所有人,“是跟官府作对,还是跟恶霸作对,是跟天子作对,还是跟蒙蔽天子的贪官污吏作对,这点,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百姓说了算!”
“你!你信口雌黄!”
“随你们怎么说。”乔月轻挑眉头:“民心所向之事,堵不如疏,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再有,这是他们跟你们的争斗,你们且看看,天子是维护你们,还是维护子民,是拿你们,还是拿我。”
“好一个奸诈狡猾的商人!毒妇!”
他们还在试探。乔月知道自己必须要给所有人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看到她的凶悍与危险,让他们知道她不只是嘴上说说。
乔月抽出身边护卫的佩剑,直接朝着眼前人的胳膊刺了下去。
“啊——”一阵呼痛。
乔月冷眼拔出刀,剑上鲜血滴落在地,她望着所有人冷声道:“别以为我不敢。”
一众护卫们纷纷拔刀,刹那剑拔弩张,只差一声令下。
“金陵城......可真够热闹啊。”男人的声音低沉清冷,将所有人冻醒。
众人应声望去,见顾怀玉站在不远处,不知听了多久。
顾怀玉走到乔月身边,他接过乔月手里的剑,拿剑尖在对面男人身上指点,与她温柔闲话:“我不是教你了嘛?要往心头扎,死得更快,就是这儿。”
那人被吓的满头冷汗,混不敢动,“王爷,饶命啊!”
所有人也看到了,顾怀玉的这般态度,这般维护。
李家老爷心里一伶,“还请瓷娘给家母请一座创世娘娘!”
第91章 蓄势待发
顾怀玉来,是为了给乔月撑腰的。
第二天,顾怀玉留一百兵马护在乔府,又跟乔月一起,在创世娘娘殿门口摆流水席,随大家来吃。
百姓们自然得到了态度,心里刚踏实下,而乔月的居心难测之处就在于,第三日,她和顾怀玉一起离开了金陵。
顾怀玉去之江继续差事,乔月去德化继续生意。
顾怀玉:“就这么走了?你不怕李家反悔?不怕那些百姓们又怂了,不敢跟他们作对?”
乔月:“所谓的改变规矩,重定决策,其实都是趋势,都是人意。我们得走。至于结果如何......其实怎样都好,乱了有乱了的解决方法,不乱有不乱的解决方法。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勇气为自己站出来,替自己争。如果他们没有,我想做的事,便还没到时候。”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为维护统治与安泰而定下的规矩。一个人的意愿,无论先进或是落后,都是改变不了世道的,只有千万人得心愿,才能。
乔月很想改变人葬,但她知道,这不是她说了算的,甚至也不是天子说了算的,这是由所有人组成的整个世道的决定。
不该是由一个人带头护着所有人,而该是所有人认清彼此是命运共同体,彼此相护。
行令、监督、掣肘、让决策有始有终。
顾怀玉思量片刻,“也好,没我压着,似紧似松,也让那些酒囊饭袋们,多多揣摩揣摩。”
——
德化那边急等着乔月去,顾怀玉送乔月上了船,一路直下,终于在7月前赶到了德化。
乔月下了船,便见码头连着岸边的生活区都已建齐,所有负责人知道乔月这日来,都到了码头等人。
连着十天半个月,乔月跟着各个项目四处验工、结账,足花去了一百万两银子。
这两年的积淀,第一瓷局在德化已经有了名声,许多瓷师慕名而来想要签约,乔月给了瓷师们时间,约好在八月提交作品,在第一瓷坊开展开业。
若想签人,则以作品的最终成交价来定瓷师的级别,若是作品没卖出去,则无法签人,可以改签作品,作品将会放在展柜售卖。
德化的第一瓷局,彻底从曾经大家的爱答不理,变成了如今的高攀不起。
作品的筛选,乔月都交给了本地颇有声望的陆白,由他统筹,大家也心悦诚服些。
万事俱备,乔月又从京都抽调来了五百余人,由庆喜负责着手准备开业前的所有事。
有了码头,再缺的就是船,乔月南下去了最近最繁华的天字码头,花了大半个月驻扎在码头,从摸清船只的特性,到结识船夫,舵手,寻船坊......
七月末,乔月先付了千两银子,让船坊给她订做四艘千吨的船,又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了一搜近千吨的船,九成新,样式漂亮。
有船不够,乔月又花了千两银子,买下了负责这艘船的船夫们,除此之外,又留了手下在当地重新招募成熟的船夫。
才来大半个月,乔月大刀阔斧,流水般花了四五千两银子,倒让本地的掮客、商会的商人们也跟着闻风而来。
虽算是天高皇帝远,消息闭塞了些,可第一瓷局和第一瓷娘如传说般的成长,好歹也在这三年里,在大庆的各个地方都彻底打响了。
所以待乔月亮明身份,所有人只剩热情。
知道第一瓷坊要在德化开业,没人不支持,又在得到乔月赠与的来回船票后,大家才对乔月的财力与魄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八月初,乔月回到德化,陆白收了近万件作品,作品有高有底,有相仿的,也有独特的。
乔月彻底封闭港口,和所有第一瓷局的员工对陆白选来的作品进行最后的检查。
乔月:“这次售卖,来的大多是商人,所以,我们要改变模式,三百间铺子,我们按入场价格来定。”
庆喜在一旁展开她准备好的图示,“整个会场,我们将分为四个专区,甲区千两三件、乙区五百两三件,丙区二百两三件、丁区五十两三件。”
所有没被大家选中的作品都会淘汰进丁区,算起来一件不到二十两,随便淘淘,第一瓷局挣不了,商人们也亏不了。
成功卖后,第一瓷坊还得再与瓷师们结算作品,丁区给瓷师结三两银子,丙区结十两,乙区结二十两,甲区结五十两。
出于第一次合作,算上整个团队的花销,乔月这笔结的钱不算多,也不算黑。
等签了约后,所有瓷师便能享有第一瓷局的瓷师们应有的待遇,也将接受她的契约。
先付出后回报,细水流长,不算伤人。
乔月:“商人自己新里也有一算盘,他们眼睛毒着呢,所以接下来的五天,我要你们从陆白挑出的佳瓷中,再挑出你们自信可以卖出上百两的作品。”
为首的吴畏敏锐问道:“所以,挑出的作品,便定了这些瓷师我们一定会签约吗?”
这一点很重要,现在的瓷师们还不算是第一瓷局的瓷师,而不入编的作品相对也是廉价的,只有当他们有了身份,他们的作品才能水涨船高。
庆喜解释道:“以成功卖出为算,丁区签为五品瓷师,丙区签为三品瓷师,乙区签为二品瓷师,甲区签为一品瓷师。“
乔月捻了捻指尖,也笑了笑,“你们选完后,我会再选一轮,如果这件作品最后能进入百两三件及以上的门铺,那么,我们可以保底签为五品瓷师。”
吴畏忙笑着点点头,“明白,瓷师们也需要引导与成长。能签约,至少算是第一瓷局认准了他的潜能。买卖就是一场赌局。各地的商人也可以一起赌一赌能创作出这些作品的瓷师的未来,买准了,便是发财!”
所有人心领神会一笑。
乔月也笑了笑,“那你们可要看准了,若有你们选中的作品进了千两池,只要成功卖出,一件我再另赏十两。”
“乔总万岁!”
一众嘻嘻哈哈,庆喜又补充道:“每个区域的每件作品,是有限定时间的,卖不出去,我们会强制撤下,换其他作品。丙区最多展示七天,乙区展示十天,甲区展示二十天。”
吴畏心里一拎,语气兴奋问道:“撤下是撤到哪儿?是不是流入到下一级的区?比如——在乙区卖不出去,就淘汰到丙区!”
乔月:“是的!所以,欢迎每个商人来淘货!”
庆喜也跟着补充道:“大家还记得吧,我们是开业,也是开展,除了商人,也可能会有各地朋友来看展的,所以这回,我们是设有门票的,只要进瓷街,都得交一两银子。当然,若是落住于我们的酒楼,每一房,我们送两张门票。”
吴畏:“交了钱是可以进所有区吗?”
乔月摇摇头:“若是想进乙区,得交五两,想进甲区,得交十两,当然,若是买了瓷器,便可以门票抵扣相应的金额。”
吴畏问道:“那他要是有好几张门票怎么办?要是参观的人卖已出售的门票怎么办?”
庆喜:“所以要限制。打个比方,乙区的购买门槛是五百两,五百两为一笔,若付一千两则为两笔,以此类推,一笔仅限用一张。大家放心,这些我们都会写在门票的规则里,挂在街区前的。”
乔月:“除此之外,在咱们这儿花钱超过五千两的,我们可以配船送货到指定港口,路途中瓷器的安全问题,全权由我们负责。”
底下人振奋感慨:“这个好啊!最怕的就是瓷器在路途中淬了,这就解决了他们的顾虑。”
吴畏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若是有几个商人一起凑着付了五千两,要一起寄往一个港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负责?”
“好问题!”庆喜眼里一亮,点头道:“是的,我们负责,所以大家可以提醒各地商人们一起拼运输。我们是没有打折,可负责海运要花的钱可不少!”
“是!”
乔月朝所有人笑了笑,“是大家也可以想想,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他解决的?”
吴畏在京都门店里是实习过好几个月的,刚好又是乔月留在京都整顿的那段时间,他见得多,离的近,也有自己的思考。
吴畏:“一个月的时间可不短,这段日子,来参赛的瓷师们口口相传,也算是将第一瓷坊给宣传开了,说不定到时附近的大户世家也会愿意来凑热闹......若是离得不远的,买超了两千两银子的,我们可不可以也负责送上门?”
乔月笑着点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远近要怎么划分?送上门是负责到哪种程度?是否要租镖师押送?这个既是你提议的,便与你来定吧,给你七天时间,到时候把你的想法给我看看。”
一个提议背后便是一门子的事儿,吴畏摸了摸脑门,不知道是喜是忧,只笑着点点头应下。
庆喜道:“我们在每张门票上会发一个笑脸,他们可以将笑脸送给服务令他满意的人,每晚我们会计算结果,按区域排名高低,各区前十名我们赏银子。大家可以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