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洗好的布条绑在洞口的树枝上,贺峤就专心烤起了兔子。
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香得南川直接睁开眼睛。
“哇,竟然有兔子肉可以吃欸!贺峤你好厉害!”南川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架在火上的兔肉,就差把“我想吃肉”这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听见这话,贺峤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似乎对于南川的夸赞很是受用。
万年铁板上炸开了零零星星轻轻浅浅的笑容。
南川两眼骨碌碌地看着贺峤,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讶地说道,“原来你还会笑啊!”
“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见你笑过呢,多笑一笑才好。”
闻言,贺峤脸上就原本很清淡的笑容,如浮冰融化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干嘛呀,整天绷着一张脸,是谁欠你钱不还了么?”
南川哧哧地笑着。看着贺峤的脸庞染上愤怒的红色。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贺峤唇线紧绷,寒着一张脸,瞪着狂笑不止的南川吼道。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这张脸天天绷得老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天天有多不高兴呢!看着你这张脸,就很难让人产生亲近感。所以啊,你还是多笑笑,毕竟你人又不坏,是吧!”
南川冲着一脸铁青的贺峤眨巴着眼睛,“我是拿你当朋友才这样实话实说的。”
“看来你以前并没有拿我当朋友。”贺峤寒着一张脸,闷声道。
“啊,哈哈哈……”南川在内心暗骂道,真的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嘴上却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一直拿你们当做朋友,就是你看着太高冷了,怕你没有拿我们当做朋友。况且你总是跟我吵架,我以为你讨厌我。”
南川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贺峤,生怕他一生气,不让自己吃兔肉了。
贺峤愣了一瞬,翻滚兔肉的手也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南川道,“我真的那么难以亲近?”
南川内心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感情这还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主啊。拜托,您老那一张臭脸,任谁看了也不会生出想要亲近的念头,除非像我一样有求于你。
“额,怎么说呢,的确是挺难的,也就是像我这样不折不挠的人才能在屡败屡战的情况下和你成为好朋友。”
南川说这话多少有点儿夸大的成分了。有谁没事干愿意天天热脸贴冷屁股啊,还不是看在贺峤屡次救了自己的份上。
“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贺峤扫了一眼南川,像是把她的内心想法都给看透了似的。
“啊哈哈哈……”南川更加心虚,只能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快翻面,一会儿就该烤糊了!”南川指着架子上的兔肉大声叫着。
感谢小兔兔,不仅能解我的肉瘾,填饱肚子,还能及时缓解这样的尴尬气氛,待会儿我一定多吃点儿,让你的死更有价值。
“你不必因为我救了你而想着怎么报答我。上一次,你救了我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情就一笔勾销了。”贺峤拿起一根树枝,戳了戳兔子肉,“已经烤熟了,可以吃了!”
“那不行,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也就才救了你一次,怎么可以说是扯平了呢?”对于贺峤的恩情,南川是放在心上的。
“哦?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贺峤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好奇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南川,似乎对她的答案有些期待。
咽下嘴里的肉,停了片刻才说道,“你放心,等我回师门的时候,一定给你拿好多的灵丹妙药,上等法器也是可以的,我信得过你的人品,肯定不会干坏事。”南川拍着胸脯说着,笃定了贺峤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贺峤假模假样配合着干笑几声,撕下手中的兔肉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完全没有把南川的承诺当作一回事儿。
“干嘛呀,是不是觉得我太不够意思了,救命之恩才换这么点儿东西。我跟你讲,我师门里的东西可都是极好的,不是滥竽充数的那种!”
南川扬起下巴,颇有些自得地瞅着贺峤,搞得那些厉害的东西像是她弄出来的一样,大概这就叫做与有荣焉吧。
“还有你刚才笑得也太假了吧,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真敷衍!”
贺峤抬起头看了一眼南川,道,“还吃么?”
“不吃了,你多吃点,这几天真的是辛苦你了!”南川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够了。
“哎,不过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尽量给你搞来,救命之恩肯定还是要报答的,我可不是什么狼心狗肺之徒。”
“不用你报答!”
贺峤说完后低头不语,闷声吃着手里的兔肉。
无论南川说什么,贺峤都充耳不闻。她开出的那些条件不知道要让多少修行之人眼红,可是贺峤却不为所动,这让南川有些猜不透,搞不懂他究竟想要什么。
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白白浪费唾沫,浪费感情,对方一个有用的回应都没有。
算了,既然他不肯说想要什么,那还是不要问了,留心观察就是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南川就还不信这个邪了,暗自发誓迟早搞明白贺峤究竟想要什么报答。
总之这个恩情是一定要还的。
大快朵颐后,南川躺在地上,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吃饱了就开始犯困,这猪一样的生活。明明还存在着不确定的危险,南川却感觉前所未有地放松。
“喂,不要忙啦,躺下来享受一下片刻的安静。”南川侧过脸,对着收拾残局的贺峤建议道。
“自己把伤口上的布拆除了,等会儿换药。”贺峤收拾完洞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便出去捣药了。
刚躺下的南川,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将胳膊上腿上的布条拆除,放在一边。
这个贺峤,倒还是挺会照顾人的么。
南川用手托着下巴,远远地看着在外面忙活的贺峤。
金色的阳光照在贺峤的身上,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仁慈的神仙。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但也阻挡不住他举手投足间的矜贵。
不得不承认,贺峤长得可真是好看,尤其是一双眉眼。浓密的剑眉下面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好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湖水,虽充满了危险性,却勾着人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从未觉得贺峤是如此的帅气,南川也被自己脑子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似乎她与贺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争吵过了,现在不仅能够和平相处,有时甚至能开开玩笑。这若是放在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告诉她以后两个人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南川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
一定是两个人关系的改善,才让自己产生了贺峤很好的错觉。
不能这样,他还是一个会斤斤计较的人,整天冷着一张脸,一点儿也不好相处。
南川赶忙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毫不留情地把脑子中的粉红泡泡给戳破。
不过,贺峤真的很好看啊啊啊……
好吧,我承认他有几分美色,但是我南川是那种轻易就被美色俘虏的人么,就算有救命之恩也不行,我可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就在南川脑子中不断地上演着天人大战的精分戏码时,贺峤已经捣好药走进来了。
看着一脸痴呆状的南川,贺峤懵住了,这才一会儿功夫,又出什么事儿了?
还没走到南川跟前,她就回过神了,“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完蛋了,自己刚刚那傻不拉几的样子肯定被他看到了,这也太丢仙了,他不会以为我喜欢他吧,这可怎么办。怪不得刚刚问他想要什么时,他不说,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仙人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我该怎么拒绝他呢。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想一个妥当的法子委婉地告诉他我不可能喜欢他的事实,好让他不那么伤心。
“又发什么呆?”贺峤蹲在南川面前,自然而然地将南川的裤子卷到膝盖上,给她换药。
在贺峤的手指触碰到南川的皮肤时,南川叫了一声,“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贺峤只当她在说胡话,没有搭理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这可不行,南川已经决定要熄灭贺峤爱的小火苗,怎么会给他释放出错误的信号呢。
于是,南川直接伸手去抢贺峤手上的活儿。
“给我,我自己可以!”南川一把抓过贺峤的手,夺过布条,准备去拿地上捣碎的草药。
“别胡闹!”贺峤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对南川伸手抢东西的动作很是不满。
不要以为黑着一张脸,本姑娘就会被你吓到。南川故意大声说话,仿佛这样可以掩饰她的害怕,“我说了我自己可以!”
贺峤面上带愠,眼底涌动着怒火,直起身子,将手伸到南川面前,一字一顿地说着,“给我!”
虽然被这气势吓到了,但南川还是嘴硬地回道,“不给!”
不再与南川言语,贺峤身子前倾,直接伸手去夺。
南川腿上还有伤,不能动,只能放低身子不断往后靠。
“你要干什么,快起来!”此时两人的姿势很不堪入目,南川都快躺到地上去了,贺峤则单手撑地,身体都快挨到南川了。
被这一句话惊醒,贺峤眼里的怒火散尽,取而代之的一丝尬色,连忙站起身来。
细想起来,他自己也被刚才的怒气吓到,这么小的一件事,怎么就会让自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贺峤只能将这件事归结于怕南川弄不好最终还是给自己添麻烦的理由上来。
咳了一声打破空气中凝固的气氛,贺峤开口道,“我刚才不是有意的。你自己上药,我先出去了。”
南川脸上绯红一片,等到贺峤的话落了,才回过神,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
换好药后,南川招呼着外面的贺峤进来。
“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可以了!”叮嘱完,贺峤就又往外走了。
窝在角落里,南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闭上眼睛,却没有睡着。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么,或许贺峤真的对自己没有那层意思呢。想来也是,换做是自己,估计也不会喜欢上一个拖油瓶。
况且从刚才的事情看来,他的确是没有这层意思在里面的。应该是怕自己弄不好,到时候又要麻烦他,所以才那么生气吧。
这样想来,倒不必费心去思考两人的关系了。
回到仙界之后,不管怎样,得弄些好东西给贺峤,报答一下他在人间的恩情。
在心里分析一通后,困意才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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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是夜。
一轮硕大的黄月亮,坐落在远处的山头。
墨色的天空偶尔会露出几颗黯淡的星星。
清冷的月光打在贺峤的身上,像是撒了一层甜甜的糖霜,又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银光光,这让他整个人都好像充满一股淡淡的仙气。
“不用守夜啦,进来睡吧,这里没有妖怪的!”南川朝洞外的贺峤吼道。
看见贺峤拢起的眉峰,南川赶忙解释道,“之前袁桑的事儿,知道我的血可以吸引妖怪。可是这次我都受伤好几天了,也没有什么异动,想必这里是没有妖怪的。”
“所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南川歪着头,眼神真挚地望着贺峤。
“这里很奇怪,让我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贺峤接过话头,思索后认真说道,“一般来讲,山川多多少少都会蕴藏灵力,但是这儿却没有一个修炼成型的精怪,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被这么一说,南川也认真地思考起来,“或许这也跟禁制有关呢!我们掉进这里来不也是没有法力么?想必这里被法力高深的人设置了什么厉害的禁制,隔绝灵力。”
“既然是那么厉害的禁制,我们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卷进来!当初那个漩涡很奇怪!”贺峤坐在南川对面,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堆。
“该不会是这个禁制出现什么纰漏了吧?”南川经贺峤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神情严肃,一本正经起来。
“我觉得这下面一定镇压着什么东西,现在这个东西应该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封印,之前的漩涡应该就是它搞得。”贺峤眉头紧皱,眼眸微垂。
“那它这么大费周章搞一阵旋风干嘛?”南川有些不理解这东西的脑回路。
贺峤抬眸,紧紧地盯住对面的南川说道,“它应该是想吸收你体内的力量来冲破封印。”
南川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一眼,眼神变得很警惕,“可是我们也没有见到什么异常啊!”
“没有见到不代表没有,我猜它是因为召唤那股飓风而力量受损,暂时无法行动。所以,我们得赶快从这里出去!”火光映着贺峤的脸,却未能柔和他脸上严肃的神情。
“那啥,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多了?”南川试探性地问道。
“但愿是我想太多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尽早离开这里!”贺峤如是说道。
“既然那东西暂时无法出来,那你就不要守夜了,早点儿睡吧,这样明日就可以多走一点儿路了。”
“以防万一,我还是继续守夜。”
“可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会受得了呢。白天你要背着我在这荒山野岭里走,晚上又不睡觉,会搞垮身体的。万一我们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走出呢,万一遇到什么东西了呢?”
南川面带愠色,额上暴着青筋,脖子上的青筋像吹足了气一样跳动着,声音越来越高亢。
怎么会有人这么倔呢,都已经跟他说明白了,还这么固执己见。再说了,他要是真的累倒了,自己又欠他一个大的人情不说,他俩可要怎么出去啊。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守夜,你去休息!不然的话明天我就不让你背着了,我自己走!”南川怀疑贺峤是不是属牛的啊,她现在的感觉,用人间的一个词语来形容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那就是——对牛弹琴。
想要改变贺峤的想法真的是比对牛弹琴还难。
贺峤不慌不忙地抬头瞥了南川一眼,压根儿就没把南川的威胁放在心上。
看着贺峤那云淡风轻的神情,南川的火气越烧越大,“那我也不睡了,反正我白天可以睡!”
感受到一丝冰凉的目光射到身上,南川恶狠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
贺峤的手已然握成拳,指关节泛白,眼底怒火翻涌,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暗哑,“快点儿睡,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不要以为我怕你啊……”
“做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南川警惕地望着突然起身来到跟前的贺峤。
“啊……”
“真是麻烦!”贺峤有些嫌弃地看着被自己一记手刀劈晕的南川,轻轻地挪动她的身体,给她换个舒服的姿势。
夜风穿过树林的声音,火苗跳动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