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朝着众神难以预料的方向。人与人之间开始弥漫着猜忌、怨恨、贪欲、愤怒,这些负面的东西滋长出一个怪物。这个怪物就是魔神,魔神以那些负能量为食,快速成长着,很快就超出了众神的预料。虽然众神一直想方设法阻止魔神的壮大,但神魔大战终是来临了。”
老者似乎是想起什么不愿意回想的往事,停顿良久。
“神魔大战中,为了封印魔神,许多神都陨落了,也包括我的师父,余下的也都伤势惨重。为了避免再次上演神魔大战的悲剧,众神一起创造出了山河术,抽取山川灵力加固封印。但这样的作法同时也增加了万物的修炼难度,这也就是后世再也没有神的缘故了。”
“山河术的使用又使神界损失了许多神。此后,不断地有神陨落,到如今,我竟成了世上最后一个神。算来,你我也是有缘,你就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
说到这里,老者眉宇间流露出自得之色,后觉察不对,很快敛起来,假咳一声,以掩尴尬,又开口道,“我研究古籍发现,虽然那些神陨落了,也没有轮回,但是他们的力量不会很快消逝。于是我就开始尝试收集这些力量,这便诞生了你。你体内的那股被封印的力量就是众神残余。”
“前辈可否替我解开这封印?”以前南川或许会因为老者刚刚的话而愤怒,但现在却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心只想着解决迫在眉睫的仙魔大战。
“如果你执意修炼山河秘术的话,不用我替你解开,山河术的庞大力量自然会冲开封印。”
“前辈之前说的防止走火入魔的方法是什么?”
“这个我也没有试过,不知道是否可行。”老者颇为尴尬地说道。
“眼下哪怕是只有一成地把握我也愿意尝试。”南川坚定地说道。
“说来这个方法也简单,就是剖心。当然不是剖你自己的,你修炼山河术,肯定是会走火入魔的,这时候需要另一个人的心来使你保持暂时清醒。这个人需得是心怀苍生,且是与你相识之人,如此,才有可能在你走火入魔时唤醒你。”
听到这里,南川犹豫了,与自己相识之人,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愿意让他们置身险境。
看着南川脸上的犹疑,老者没有继续说话,默默等着南川思考。
好像是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是那老者的话音刚刚才落下。
南川艰难地开口,“那被剖心之人,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倒也不是,如果被及时发现,用法术护住心脉,心脏及时归还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不过,大战中你自己都殒身了,更何况一个心脏呢!”
南川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忽然得见一根稻草,急切地问道,“前辈可有什么法子保全心脏?”说着,南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是希望地看着老者。
老者急忙去扶,但奈何南川执拗地说道,“还请前辈成全。”
“哎,你先起来。”
南川起身道,“多谢前辈成全!”
“这禁地中倒是有这样一个物件,可以保存心脏,但有很大的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心脏归还之后,剖心之人会丧失大部分记忆,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忘记周围所有人,心智水平也不断下降。”
“只有这些副作用么?会影响剖心之人的寿元么?”听到这,南川稍微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但是也不太确定。”
“还请前辈赐予我。”
一阵倒腾,老者翻出了个物件。巴掌大小的一个盒子,通体碧绿,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仔细一看,上面符文隐隐流动,绝非凡品。
“取出心脏后,将其放在里面,直至离开你之前,需得用你的心头血日日温养,如此才能建立你与这心脏的联系,增加它唤醒你的可能。”说话间,老者将宝物交到南川手中。
“多谢!”南川喜不自胜,将宝物收纳起来。
“就剩下我一个人,所有的神都陨落了。我自知时日无多,让小花跟着你一起出去吧,它会在仙魔大战中帮你的。”老者一挥手,漩涡复现,步行出去了。
南川紧随其后,冲口而出,“不会的……”
未等南川说完,老者便打断了她的话,“活了这么久,早就厌烦了,死了也挺好。”
闻此,南川也不便多言。
“不过你这小身板,一下子要承受山河之力,我看有点儿悬。”
老者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南川,感叹道,“既然上苍让我活着,又让我遇见你,那临走之前就让老朽助你一臂之力,这样等过段时日,我见到诸位前辈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灰头土脸。”
老者朗声大笑,大手一挥,定住南川的身形。将自己的修为源源不断地注入南川体内。
动不了的南川,默默地流着眼泪。
“您怎么样了?”能动之后,南川连忙扶住那老者,关切地问道。
老者咳了几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您把修为都给了我,那您在禁地里可怎么办啊?”
“我早就该死了,临死前还能为三界众生做点儿事情,也算是值了。”老者对于自己的死亡一点儿都不在意,一副看淡了的表情。
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老者便唤来小花,一番嘱咐后,将这一人一兽送出禁地。
出来后,小花进了南川的乾坤袋暂时躲藏起来。
再次回到仙尊的寝殿,悄悄将令牌放回去,把昏睡香收回袖中。
“师父?”南川轻轻晃动趴在案桌上的师父,语气中带着关切。
“嗯……”
仙尊睁开惺忪的眼睛,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睡着时,南川开口道,“师父,五师兄应该快醒了,我想住在他的配殿,方便就近照顾师兄,毕竟他是因为保护我才受的伤。”
南川言辞恳切,仙尊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几句就回了内殿。
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贺峤,南川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握着贺峤的手,将自己的灵力缓缓输入贺峤体内。
一连几日如此,贺峤却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
“你来了。”贺峤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南川,这一眼像是等了许久。
“嗯。你在做什么?”南川的眼神从贺峤脸上挪开,投到贺峤身后的地面上。
“种花。”贺峤拉过南川的手,将手中的花铲放在她手心。
“试试看。”
南川蹲下身子,用花铲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儿。接过贺峤递来的种子,放进坑中,再用泥巴埋好。
“这是什么种子?”南川抬眼望去,不是很大的花园中一个个小土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这得等它们长出来才知道。”贺峤牵起南川的手,走近旁边的一间房子。
贺峤仔细地清洗着南川放在水盆中的手,将嵌入指甲中的泥巴都弄干净了才拿起一块布擦掉她手上的水珠。
“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一点儿,你刚才种下去的种子就会发芽,从土里长出来。再然后呢,就给它浇浇水,施施肥,就可以开出很多花,到时候一定会很美的。”
贺峤透过窗子温柔地看着外面的空地,脑海中已经浮现春日百花盛开的情景。
“这间房子是你盖的?”
“是啊,你要是嫌小,等过段时间就再盖几间。”
“不小,能容下我们两个人就很好了。”
南川任由贺峤牵着游走在贺峤的神识中,听他描绘着对于这片土地的规划。
这样美的梦,南川不是没有做过。
她明白梦醒时分有多痛苦,可她不得不亲手戳破贺峤的梦。
“贺峤!”南川停下脚步,低着眼不敢看贺峤那充满希望的眼神。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哪里不喜欢咱们再改。或者说,你不喜欢我的规划,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
贺峤像是预料到南川接下来的话一样,急切地开出自己的条件,只希望她不要将那样残忍的话说出口。
“贺峤,这是在你的神识,这不是现实的世界!”南川打断贺峤的哀求,继续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让这些花都开了吧,我想和你一起看。”
贺峤没有说话,拉过南川,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在眼前,恨不能将她揉碎在骨子里。
一朵朵花迅速地完成了从发芽、成长到开花的过程。
微风吹过,一片花瓣飘来,未到眼前,就已化为虚无。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抱在一起,虽然没有一句话,心中却早已明白这样的时光往后不会再有了。
“贺峤,我留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就会找到它的。”南川种下那朵花的时候埋下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心头血和自己的一道灵识。
再强大的灵识也有消散的一日,更何况是她那一道微弱的灵识。所以,南川留下了自己的心头血。这样,或许灵识可以维持得久一点。
这是南川唯一能留下来陪伴贺峤的东西。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好好活着!”
贺峤的声音传入耳中,满是祈求。
鼻头一阵酸涩,眼中的泪直打转,可是南川不能让它流下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松开环抱着贺峤的双手,南川冷淡地说道,“贺峤,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我不懂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懂过你。一开始,我讨厌你,讨厌你整天不学无术,不堪重任。现在,我更看不懂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做那件事儿?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自私一点儿?”贺峤满是绝望地吼着。
南川一言不发地看着贺峤,身形慢慢变淡,从贺峤的神识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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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这边,夏道远却先醒了。
“鲁鲁,这是哪?”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夏道远敏感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夏大哥……”
黄鲁鲁支支吾吾不知道该编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来瞒过夏道远。
正当这时,从门外传来吱呀一声,陈景的声音送入两人耳中,“在我魔族境内。”
闻声,夏道远虽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但本能地起身将黄鲁鲁护在身后,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陈景,眼里最初的警惕被涌上的愤怒爬满,“陈景?!”
“怎么,和你的小猫咪一样的难以置信?”
“为什么,陈景!”明知不会有什么回答,夏道远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为什么,就像有人生来就是仙,我生下来就是魔。这是天生的,你我都没办法改变!”
夏道远护着身后的黄鲁鲁,说道,“你把我们抓来究竟想做什么?”
“我对你不感兴趣,你可以走了,沧月留下。”
“沧月?”夏道远有些不解地望着陈景。
记忆中是有黄鲁鲁被陈景召唤的情形存在,但是,夏道远知道那都是陈景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才迫使黄鲁鲁变成他的傀儡。
可是,陈景刚刚的那句话分明就是两人已经商量好的语气说出来了,难道鲁鲁她真的臣服于魔族了么?
自陈景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黄鲁鲁开口道,“沧月就是我,夏大哥你走吧!”
“鲁鲁,你怎么会是魔族呢?!”
夏道远的眼睛填满了震惊,“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么?之前你还叫我相信你,说你不是魔族的奸细,现在你也是被逼的,是么?”
“夏道远,沧月是为了救你才入我魔族的。好好珍惜你的命,别轻易死掉,你死,她就死!”说完,陈景便拂袖而去,留下依然惊愕的夏道远和茫然无措的黄鲁鲁。
“根本就不需要你救我,我宁愿我死了,为什么要加入魔族!”夏道远说着,却更加愤怒,双手按住黄鲁鲁的肩头,使劲儿晃动着她。
黄鲁鲁注视着夏道远那充满愤怒与不解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稍微稳定了情绪后,冷漠地说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你救了我一命,现在两清!之前是为了配合魔尊的计划,引南川入魔,才在你们面前上演那么一出苦肉计,不然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为什么?”夏道远仍不愿意相信黄鲁鲁甘愿堕入魔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赶紧走,趁我还没有后悔,否则,你想走也走不了。”黄鲁鲁紧紧盯住夏道远的眼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的语气里充满着不耐烦与冷漠疏离。
“好!日后相见,你我就是敌人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夏道远松开了黄鲁鲁的肩膀,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夏道远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没有力气,仿佛这件事抽走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一路跌跌撞撞出了魔族,却不知接下来要去哪里。
“走吧,还看着你的情郎呢?”陈景负手站在黄鲁鲁身后,顺着黄鲁鲁的目光,同她一起注视着不远处的夏道远的背影。
陈景总是喜欢神出鬼没,猛然出现在别人身后。
黄鲁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却并未转过身去,依旧望着渐行渐远的夏道远,冷漠而又带着厌恶地说道,“还算你信守承诺。”
“看完了么?看完了,就跟我回魔族!”陈景转身离去。
夏道远的黑影越来越远,最后连一个黑点儿都看不见,黄鲁鲁这才不甘心地离去。
殿内。
黄鲁鲁平静地看着坐在宝座上的陈景,慢慢开口质问道,“陈景,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需要你做事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这么心急么?”陈景瞟了黄鲁鲁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指尖。
黄鲁鲁不想继续待下去,转身欲走,背后却传来了陈景的声音,“我更喜欢你叫我魔君大人,沧月,记住喽,下次再叫错……”
另一边,贺峤昏迷这么久,也终于醒了。
艰难地睁开眼,感觉到有东西压着自己,往下一瞟,不是别人,正是南川。此时,南川伏在贺峤身上,沉沉睡去。贺峤伸出左手,缓缓抚摸着南川,生怕惊醒了她。
即便如此,南川还是醒了。
“贺峤,你终于醒了!”短短的一句话,南川却感觉它已经跨越了千年,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已经醒了么。”贺峤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拭去南川脸上的泪珠。
“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南川,你会怪我么?”
听此,南川沉默良久,才从口里蹦出“没有”两个字。
“怎么会没有呢?都是我不好,不仅骗了你那么久,还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受这么多。”贺峤看着低头不语的南川,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着。
“贺峤……”
贺峤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虽然一直昏迷着,但也知道,时至今日,三界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场大战,到时候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