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够打这通电话。
“喂——”
电话那端的人已经接通了,一个低沉的“喂”挤进了房思容狭窄的耳鼓。
那个“喂”字很微茫,透着疑惑,像是被隔绝在保温杯里,很含混。
对啊,谁会这么晚打电话啊!
“喂——”电话那端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已经有画面了。
傅宜堂肯定紧蹙着两道眉头,脸臭臭的。
这一次那个“喂”字的清晰度拨高了好几个度,像是720P到4K分辨率的飞跃。
房思容已经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可以听到他叹气和摇头的声音了,带着微微懊恼。
他算客气了,一般人接到陌生来电怎么可能会持续这么久。
上课铃声响起,房思容像卡点来到教室的学生。
傅宜堂以为手机死机了。
“莫名其妙!”
在傅宜堂把电话挂断之前,她卡点说了句:“傅宜堂,允不允许我重新爱你一次?”
说完,房思容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该怎么去形容房思容的紧张呢,像被剧烈摇晃着的一杯水,还是一个抖得不像话的镜头?
对方愣了愣。
空气陷入死寂。
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停顿了几秒。
房思容看了眼手机,通话时长显示五分零四秒。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接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是他正言厉色的一句“我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恭喜你重新闯入我的世界!”
房思容像是收到了中彩票的讯息,而他的这段话正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去兑奖。
“房思容,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有多久吗?我在想,如果再让我等下去的话,那还是让我来说吧!没想到居然被你抢先一步了。这些年我放下了很多东西,可唯独没有放下你!”
“现在我们俩扯平了啊!因为你追过我,我也追过你。”房思容明知故问:“那她怎么办?我可不想当小三!”
傅宜堂的嘴里噙着笑,“她只是我找来气你的一个演员,我心里的那个空位至始至终为你占着,无人可以代替,恭喜你重新闯入我的世界!”
房思容捂着嘴,在无限的感动中泪水涟涟。
自从傅宜堂离开后房思容的心里就一直阴雨绵绵,总是有一丝寒意猝不及防地袭来,冷得她上下两排牙齿在打架,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
房思容一路蹚水,她的心里好像横跨着一道五彩缤纷的彩虹,那道彩虹被晨曦映照着,那道彩虹就是——傅宜堂。
思容,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我从小就很喜欢写作,我妈妈说我五岁那年就会写诗了。
十岁那年我来到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转折点,参加了一个面向中小学生举办的征文比赛,可能也是因为运气吧,也在这场比赛中拔得头筹,然后被公司安排隐姓埋名出道,用书虫这个笔名发表作品。
我的散文还被选入小学教材了呢!
但年少成名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反正时刻提醒着我要继续努力,要超越当下的自己,而不是止步于此。
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可能你又要觉得我是在凡尔赛了。
我真的很普通,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个光环而已。
签了公司后,我觉得自己每天都活得很累。
刚开始我还挺喜欢写作带给我的快乐的,因为我可以把自己脑海里的一幅幅画面转化成文字,然后写出来给别人看。
可一直和文字打交道,也会很厌烦,尤其是自己没有灵感的时候,还要硬去逼自己的大脑运作。
我和×××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签了长达十年的经济约,中途还因为某些原因续了三年。
起初,我还觉得公司的创始人挺欣赏我的。
最后我才发觉自己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棵摇钱树。
怎么说呢,挺可悲的。
自此,他们就开始对我进行日复一日的压榨。
我曾经一年同时写过五部作品,和明星轧戏毫无区别的,所以质量在我本人这里都没过关,我很讨厌那些赶出来的作品。
他们甚至还拿你威胁我,以此强迫我开新书。
那时的我只能妥协,不敢反击。
思容,其实我也不想一直捂着自己的马甲。
但一想到自己签订了保密协议,一想到如果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那你会不会离我而去。
这些都在我的考虑范畴内。
有段时间我活得很糟糕,但我相信我是可以熬过去的。
我总是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我真的怕被人看出来。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文学之星颁奖典礼的现场上掉马,更没想到宋植欣会选择在那天拆台。
这真的不是我盘算好的。
我不知道如果不续约,那将会面临失去你。
我以为你会听我的,我以为你会回头,对那些流言蜚语满不在乎,然后牵着我的手朝我们的未来跑去。
我本来想等颁奖典礼结束后我们两个回去好好庆祝庆祝的。
庆祝我合约到期,恢复自由身。
庆祝你获得文学之星“最佳新人奖”。
蛋糕我都已经提前订好了。
但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我的身份在你人生的高光时刻被我的前经纪人曝光了,那天你被骂得狗血淋头。
当外卖小哥把那个蛋糕递给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
傅宜堂——2022年1月20日
房思容打开备忘录,又重新编辑自己之前写下的那段话。
原来那个男孩子只是被我弄丢在了茫茫人海中。
原来那个男孩子乐不思蜀,在跟我玩躲猫猫。
我找到他了。
他要带我回家了。
下班的时候,傅宜堂到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到房思容家做饭。
等房思容和小铧从公司回到家的时候,傅宜堂已经把菜烧得差不多了。
小铧用胳膊肘拱了拱房思容,说:“会做饭的男人真的好帅!”
吃饭的时候小铧一直朝那盘茄子焖豆角进攻。
“小铧,我怎么看你最近都不吃肉啊!”房思容想夹一块排骨给小铧,她却将碗给挪开了。
“我之前听小铧说好像要戒荤来着,不过不摄入点蛋白质怎么能行啊!”傅宜堂补了一刀。
小铧觉得傅宜堂这个人旗帜不鲜明,离心离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双面人。
“你戒荤?”房思容快要笑破肚皮了。
“就是……”
傅宜堂的话被小铧的两声干咳打断。
“你们俩还能有秘密?不过我可不敢兴趣。”说完房思容又夹了一块排骨,诱惑小铧,“恩,今天的排骨可真入味!你确定不吃吗?哎呀,真可惜,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多吃几块吧!”
小铧疯狂分泌口水。
小铧的生日快到了,房思容在卡拉OK定了个包间,打算给她搞一个生日派对。
进入商场前他们自觉向保安出示了健康码。
小铧生日当天和男朋友一起合唱了一首《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这是有多急迫,多想见啊?
不过也是,受到疫情影响,小铧的男朋友从福建来醒州还要三天两检,见一面确实挺不容易的。
在小铧唱完后,房思容不甘寂寞,她跑去点唱机前点了一首自己最拿手的歌,然后把麦克风递给了正在摇晃着香槟的傅宜堂。
熟悉的前奏响起,房思容和傅宜堂死去的青春破灵柩而出,迎面而来。
傅宜堂泛红的脸上瞬间凝结了微笑。
房思容对微醺的傅宜堂没有任何抵抗力。
于是她就和傅宜堂对唱了杨幂的那首《异想记》,在小铧的生日会上喧宾夺主,疯狂撒糖。
小铧觉得真的是降维打击。
房思容的嗓子像是在蜜里面浸泡过似的,而傅宜堂的嗓音很激越,像铺满了好多片薄荷,中和了房思容的甜美。
两人的音色碰撞在一起,像吃了一口薄荷味的奶油蛋糕。
房思容唱完后意得志满,她剜了小铧一眼。
“喂喂喂!”小铧怏怏不乐地说,“你们俩在我的生日派对上唱甜甜的歌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啊?今天我是寿星诶,没想到风头尽被你们夫妇俩抢了。”
而房思容朝她扮了个鬼脸。
在爱情的滋润下,房思容容光焕发,这令小铧很开心。
是她促成了这对爱侣。
生日会结束后,房思容和傅宜堂乘电梯走到负一楼地下车库的时候一堆媒体朋友蜂拥而来。
尽管戴着口罩,但房思容和傅宜堂还是被私生饭认出来了。
长枪短炮怼在他们的脸上,闪光灯非常刺眼,房思容用手掌捂住了眼睛。
傅宜堂大方承认了恋情,他搂紧了房思容,说:“对,我是和大家熟知的房思容小姐在一起了,我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祝福,特殊时期也请大家不要聚众!谢谢你们的配合。”
傅宜堂双手合十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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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爱猫,也是咱们的儿子——堂堂!”房思容把堂堂抱着怀里,她抓着它的爪子强行让它做出挥手的动作,笑眯眯地说:“快和爸爸打声招呼!”
傅宜堂撸着那只黑白相间的猫,“堂堂?你竟然舍得把我的小名让给一只猫!”
“那是你的荣幸!”
傅宜堂咆哮,我在家里的地位竟然输给一只猫?
2022年1月20日房思容收到了自己的另一部小说即将影视化的消息。
据悉,这部讲女性独立的小说接触了很多大奖傍身的30+女演员,投资方也很看好这个本子。
[别给我们家××画饼,我们家××不稀罕房思容的作品!]
[这女的真的是恬不知耻又回来缠上傅宜堂了。]
[哎呀,我们要理解理解人家,可能是写不出东西来了所以才和傅宜堂世纪大复合的。]
[你真是我的互联网嘴替,找傅宜堂帮忙比较省事,大笑三声哈哈哈!]
[只是傅宜堂这个大冤种又要被姓房的利用了。]
网友对房思容的恶意一成不变,甚至有一位网友跑到了房思容微博底下留言。
[你不是单方面宣布分手了吗?你不是独美独得好好的吗?怎么又跑回来了!没有傅宜堂,你身上是不是会少一块肉啊?贱逼!下贱胚子!]
房思容霸气回复:“嘴里能吐出这种话的人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请文明用语,急了别跑到我这来屙尿屙屎!洗手间欢迎你!”
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如今她的心脏早已异常强大。身正不怕影子歪,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她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
房思容和傅宜堂已经将婚事纳入行程了。
两家的父母也一直在张罗婚礼的事。
看黄历、选婚纱、挑首饰、拍婚纱照。
不结不知道,房思容第一次觉得结婚原来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还要看黄历?原来结婚还有这么一个学问。
“妈,原来结婚这么多麻烦事啊!实在不行就省了这个流程吧!”
房思容语音刚落就迎上母亲毒辣的目光。
在和母亲对视的那一瞬间,房思容感觉眼睛辣辣的,像是洗头发的时候泡沫不小心渗进去了,她用食指摸着唇,当自己刚才的话没说。
房思容和傅宜堂婚礼日期已经敲定下来了,定在3月20日(农历二月十八日)。
准新郎和准新娘一直在派电子版请柬。
房思容扣语音电话给李初汀。
“喂——”
“大明星,还在剧组拍戏呢!”
“是啊,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啊,搞的我受宠若惊的。”
“新历3月20日有空来参加我和傅宜堂的婚礼吗?”
李初汀非常惊讶,没想到自己曾经有过好感的女孩和自己的同门师兄居然要步入婚礼的殿堂了!
“3月20日我可能还在组里拍戏哦!”
口吻像是不来。
房思容怒了怒嘴,“好吧!看来得你师兄出马才管用!”
“师兄在?别啊别啊,我知道错了,我会抽时间过去的。”
道歉的态度很诚恳,但是已经晚了。
说完,房思容把手机递给傅宜堂,说自己请不动这尊大佛。
“你居然不给你师嫂面子!”
李初汀毛骨悚然,他觉得师兄很威严,像小时候犯错,父亲直接抄起衣架打在他身上。
此时此刻好像已经有衣架像雨点般落在自己的身上了,隔着屏幕落在自己的身上。
傅宜堂加重了师嫂那两个字。
李初汀知道,宠妻狂魔已正式上线。
李初汀唯唯诺诺,“师兄你甭担心,到时候人和份子钱会一块到的。”
傅宜堂把电话挂断后,郁郁地问:“思容,你和李初汀是怎么认识的!”像是查岗一样。
房思容感觉压迫感席卷而来。
房思容翻了个白眼,“你吃什么醋啊,就许你认识他,我不能是吧?”
“那当然,你认识他就有点不矜持了。”
房思容噤若寒蝉,她正用脚踢着墙壁。
“房思容,你胆子可是越来越肥了啊!”
房思容挑了挑眉头,“不瞒你说,我比你还早认识李初汀。我们高中在一个学校,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还深更半夜表白过我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房思容一脸娇羞,像是在自吹自擂。
傅宜堂气得眼睛好像冒着两团火,他的醋味越加重了,他何止是碰翻了一瓶醋,说他掉醋坛子里房思容都信。
傅宜堂单手插兜,挑逗道:“我说你怎么有点扬威耀武!”他的双唇像一班首发的公交车,正不疾不徐地前往目的地,“被我小说的男主角表白过就很光彩很了不起吗?”
女孩的心像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房思容差点忘了李初汀是演他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出身的。
那班载着甜蜜和爱意的公交车到了,房思容要上车了。
睡前,看房思容还坐在电脑前激情码字,傅宜堂就沏了杯玫瑰花茶给她喝。
对电脑太久了,房思容潜意识的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罩了一层腌臜,一擦,赫然的黄色污渍染在了洁白的面巾上。
房思容是油性皮肤。
看傅宜堂脸上堆积着笑,房思容忍不住嘲弄,“哟,某人从醋坛子里爬出来啦!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