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他的光亮和划过的痕迹。
顾石也在反思,她最初和卫途深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那时候很单纯地,或许是觉得同病相怜,或许只是期待有人照顾自己的感觉,然后就变了。
因为太喜欢,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好像小孩子拿到了喜欢的冰激凌,舍不得吃,只是愣愣地看,最终化成奶油,淅淅沥沥地落在手上,又从指缝里消失不见。
放弃了自我,成为了一个谁的附庸。
一味地只想让卫途深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未来里有没有她,这不重要。
从来没有问过,卫途深想要什么。
然后就这样,在沉默里,两人渐行渐远,做着自认为对对方好的事,把相互依偎的勇气磨的一干二净。
如何去厮守永远是一个复杂的命题。
同样的,卫途深这几日也不好过。
安顿好顾石,他舍不得离开。顾石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卫途深为他细心掖好被角,吻了又吻。
这是他最心爱的宝贝。
他说完那些话就已经后悔了,他说顾石的爱是负担,不过是一个借口,出于人的本能,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错误。
爱有什么错,爱从来没有错。
他也知道即使那时候知道狗爷要和那个女人去南海,他可以把狗爷劝住,但同时他也无能为力将狗爷从那样的困境里脱离。
无非是加重了顾石的负担。
他不舍得顾石为了他那样辛苦的样子,不舍得顾石逃离童年的地狱又跳进他的地狱。
是他自大了,自以为是了,他恍然大悟,他要为顾石做的还有很多。
他走的决绝而坚定。
从水杉路出来,卫途深暂时想不到去处,下午认识的模特里,他遇到了上次在“狂彩”央求他的那个男孩。
没有人想让人知道不光彩的事,更不想和知道自己弱点的人目光对视,可是他没有。
卫途深只看一眼就移开目光,假装不认识那个男孩,男孩却主动来找他讲话。
“又见面了,我叫nico。”他笑的很温暖。
nico早就从嘉华那里出来了,那晚以后,他得了不少好处。他有了自己的团队,虽然还游走在十八线,但是比起野模或者在别人手下做事的那些境遇已经好很多了。
nico总觉得他那晚夺走了卫途深的机会,因此对待卫途深总有些唯唯诺诺。
卫途深自然不以为然。
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卫途深拨通了nico的电话。
nico没有那么早睡,虽然惊讶但是同意了卫途深歇脚的请求。nico的房子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抱歉啊,这个房间有点小。”nico颇有些难为情,能给卫途深落脚的地方只有一间放了沙发床的储物室,因为工作需要还堆满了衣物。
卫途深毫不在意。
洗漱一番后卫途深就睡下了。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手机里已经有很多未接来电,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他狠下心没有接。
“女朋友?”nico拿着早饭走进门。
他把早饭递过去:“分手也别太绝情。”他以为卫途深甩了女朋友。
卫途深听到“分手”二字说不出的心烦,他这样不辞而别,在别人看来,就是分手了吗。
nico看出了卫途深的烦闷,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卫途深边吃饭边拿起手机,微信里也有顾石发的消息,他没敢看,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分歧,分裂出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鸿沟,卫途深暂时没法面对的顾石。
退出界面时正好班级群有新的消息,他点进去一看,是转专业的结果。
一分之差,卫途深失去了转专业的资格。继续在学校待下去,四年以后的他和今日的他必然没有区别。
卫途深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也好,就这样彻底和过去有个了断吧。
卫途深放下手机,大口大口地吃起早饭。
nico偷瞄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过段时间要去南海工作,短时间内也许不会回来,房子你可以一直住着,记得交水电费就好了。”
卫途深抬头,他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该去哪里。
经过一个浅眠的夜晚,卫途深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挡不住他棱角分明的气韵。nico虽然年纪不大,只比卫途深长几岁,但是在这行已经多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卫途深,都觉得无可挑剔。
nico不由得感叹:“你真的是天生适合镜头。如果你能一门心思地干这行,一定很快就会火的。”
卫途深听了心弦一动。
“你不怕我真的干这行到时候抢了你的饭碗?”
nico听完就笑了,他收敛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卫途深,你如果踏入这一行,也不会影响我,因为我们注定不会站在一个终点。如果有那一天,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拉我一把,让我尝一点甜头。”
卫途深望着nico的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短短几秒钟,脑中闪烁过无数场景,最后定格在那一年生日,顾石站在一片灯火之下的场景,那时候,顾石的每一个呼吸都洋溢着快乐。
如果......
卫途深豁然开朗,他勾起嘴角,看着nico:“nico,借你吉言。”
几天后,在春节的前一天,卫途深和nico的小团队一同踏上了前往南海的列车。
春节来的很快,今年的春节在二月中旬,春光盎然,空气里弥漫着桃花和梅花的味道,一切都甜滋滋的。
爬山虎绽出新芽,雨生抓着一片叶子玩得正开心,它不懂为什么屋子里有人消失不见,也不懂为什么留下来的那个人在春天也显得灰败。
空中传来零星爆竹的声响,更显得顾石有些寂寥。
本来此时,如果没有发生那些意外,也许她和卫途深已经在另一个城,期待一个新年。
顾石简单地做了几个菜,抱起玩的不亦乐乎的雨生放在本来卫途深坐的位置上,默默地吃起饭菜,和她以往度过的那些年一样。看不出她心情好或不好,她甚至买了酒,自斟自饮。
她酒量很好,但是今日却有些醉了。
夜幕降临,按照北海市的习俗,饭前饭后都要放一下鞭炮。尤其在水杉路这样有些城市边缘的地区,更是热闹。
然而院子里传来的敲门声却更响亮。
顾石抬眸,转向大门方向,因为喝过酒脸颊微红,步伐也有些不稳。
果不其然,顾建军叼着烟站在门口。
顾石没有阻拦,让顾建军有一丝意外。
“乖女儿,爸爸来过年了。”顾建军大剌剌地走进屋子,看到一桌酒菜。
他自顾自地吃起来,没有一丝羞愧,看不到一点醒悟。
顾石就坐在沙发上喝酒,雨生伏在她身边,不安地叫了几声。
顾建军吃饱喝足,半躺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顾石,顾石毫不畏惧地对视,眼神让顾建军背后树起一片鸡皮疙瘩。
“你给老子的钱老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过年了,你老子我总要买点年货吧。”顾建军拍拍肚子,觉得嗓子不舒服,随即将一口痰吐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我没钱。”
“没钱?”顾建军呵呵地笑了,“你有钱养男人,没钱养老子?那我生你干什么呢?人老了,总要想着女儿孝顺自己是吧。我听房东说,你这屋子是租的事你那小男友还不知道?呵呵呵,你管吃喝拉撒还付房租,他花你的钱,那你的意思是,老子要去问他要钱?”
原来如此。卫途深走后顾石还有一丝疑惑,卫途深是怎么知道房子的事的,只是当时没来得及问,如今看来,顾建军在里面掺了一脚。
“随你的便吧。你找得到他就尽管去吧。”顾石站起身,自顾自地收拾酒瓶和空盘子。
她如今一个人,从北湖消失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她只不过还想等,等某个人回家。
顾建军被冷落,坐在椅子上看着顾石牙痒痒,桌上只有一只碗,看来那小子的确不在。
顾建军抬起腿狠踹了一下桌子,桌上几个酒瓶和碗碟应声落下,摔了粉碎。
顾建军起身,边走边说:“老子就当你是今天没钱,明天是新的一年,你总该准备好钱孝敬老子。不然你说,我养女儿干什么呢,不如当初弄死算了。”顾建军回头看,可是顾石的脸被长发挡住,看不透她的表情。
“对了,别以为逃走就可以摆脱老子,我可知道你学校在哪里。苏城师范,哼哼,近的很。”顾建军撂下这句话就摔门而出。
顾石手撑着桌子,脚底是几片碎片,刚刚一块碎片溅起,从她的脚踝划过,留下浅浅的一道伤痕。晶绿色的酒瓶碎片锋利无比,冒着寒光,倒映在顾石眼睛里。
顾石捡起一个没有碎的瓶子摩挲了一会儿,心思难测。
第49章 咖啡
顾建军走出门就给李奥打了电话。
“你是说,现在那个男孩已经不和顾石住在一起了?”李奥用大拇指轻轻抹了抹下嘴唇。
“应该是的,看顾石那样子应该就是最近走的。”顾建军讨好地对着电话说道。
无趣。李奥撇撇嘴。
本以为两人还能坚持一会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弃了,没意思。李奥一瞬间就对顾石失去了兴趣,此时顾建军就显得无关紧要了,李奥径自挂了电话。
挂了顾建军电话,李奥转手拨通了雷安萱的号码:“如你所愿了,宝贝。”
顾建军被挂了电话,嘴里骂骂咧咧地,想到明天又有钱可以花,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开了瓢。
顾建军只觉得脑后哗啦一声,玻璃四溅。当场,脑袋求有些晕眩,顾建军本能地回头 ,看到他三分钟前才威胁过的以为柔弱的顾石正举着半个酒瓶子。
他心中大骇,脚下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
脑袋很疼,他已经感觉到热流从伤口涌出,一直流进棉衣里,湿濡濡的,因为头晕,还泛着恶心。
此时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路灯已经亮起,没有人会打开门看看街道上是否有一个男人被他的女儿用酒瓶在脑袋上砸开了个口子。
顾石举着半个酒瓶,酒瓶破裂处玻璃尖锐,顾建军眼看着玻璃尖的一小截戳入了自己脖颈处最柔软的皮肤里,血液温热,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锋利处的冰凉。
“操你妈....”顾建军吃力地登着腿往后挪,顶着晕眩看着顾石面无表情,步步逼近,随即眼中寒光一闪,手正要使力。
正当顾建军以为无望,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一道天籁之音从天而降:“顾石,住手。”
昏过去前,顾建军依稀看到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紧紧抱住了顾石......
顾建军醒来时,面对的是病房里刺眼的白色。
他下意识地举手捂眼睛,却发现手腕上被套了手铐,另一端靠在病床栏杆上。一个警察正坐在床头玩手机。
听到动静,警察抬起头看了看他,四目相对,顾建军有些回不过神。
想起晚上的事,顾建军突然大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警察同志歪了歪嘴角,冷哼出声:“顾建军你毒吸多了还在幻想吧。等着,我等下就送你去个好地方,保管你有的是时间幻想。”
顾建军听了,顾不得什么顾石,连忙拉扯手铐,可手铐依然拷在原处纹丝不动。
“你们怎么发现我的!”顾建军连忙追问。
警察抬了抬眼皮,干巴巴地呵呵一笑:“要不是你自己喝多了酒摔倒在路边人事不省,被人发现打了报警电话,你还能潇洒两天,啧啧啧,贩*运毒容留吸毒,终于抓住你了,你好好在牢里幻想吧!”
顾建军心生绝望,他不会放过顾石那个小女表子的。
“是顾石!是顾石要杀我!警察同志!她要杀人啊!你们快去抓她!”顾建军不顾头晕眼花,激烈地想要站起,心中怒火冲天,想着一定要弄死那个小畜生。
又想起什么:“我要打电话!我要打电话给李奥!他一定会保我平安的!我要手机!给我打电话!”
可惜了,警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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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登过高处,不会知高处的辉煌,也不会知高处的寂寥。
昨夜,顾石站在这里的窗边,第一次用一种上帝的角度,看着新年的烟花在自己的脚下炸开。以前需要仰望的东西,一下子变得触手可及。
今日她又站在这里,看到脚底下尘霾滚动,而她却轻易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
“喝一杯咖啡吧。要吃早餐吗?桌上有。”来人走至顾石身侧,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顾石挪开目光,接过,道谢。
“这样一看,你好像还是以前那个冰冷固执的小石头一样,让我无法联想到和上次在苏城见到的你。”来人饶有兴味地看着顾石,浅饮一口咖啡。
顾石捧着咖啡轻轻吹着,看着眼前的人说道:“谢谢你。”
男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窗外,不置可否。
昨夜,顾石确实是想杀了顾建军的。
可以说她所有经历过的不幸,都是因为他。
母亲打她是因为在他那里受了气,母亲死后进孤儿院是因为没有他的抚养,如今没有居所是因为他,卫途深走也是因为他。
可是有人拦住了她。
岑旭白。
昨日虽然是除夕,可岑旭白从来不在乎节日。自从上头透露了有意整治市郊地区的意思,很多商人都嗅到了金钱的气息。北湖水杉路区块的地皮如果加以开发能带来多大的利润是每一个商人都知道的,可是一口气吞下那么大一块地的人却不多。
水杉路区块处于北湖市郊,随着城市的发展,这一区块迟早都会为了发展城市而牺牲。更别说水杉路区块处于三市交界,又毗邻北湖国家森林公园,这一块风水宝地无论是作为度假旅游配套设施还是开发房产作为城市补充都将是一块肥肉。
好几个财团已经蠢蠢欲动,因此岑旭白必须争分夺秒地进行考察规划,不容出错地拿下该地块。
而昨日,就是因为这样,他遇到了顾石。
不知为何,顾石这样做,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那种冷酷无情的特质意外地合他口味,很自然地,他开始想起当初为什么在孤儿院那么多的孩子里,只对顾石有兴趣。虽然后来因为家里的原因他不得不出国,因此遗失了这颗小石头,后来在苏城见到她,她虽然美丽,但却和芸芸众生没有什么不同了。
直到昨日,让他知道镌刻在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动摇的。
顾建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案底一堆,想让他彻底消失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顾石虽没有成功,但是身躯也在微微颤动,酒精侵蚀让她有些怔怔的,岑旭白料理完事物后只好把她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