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知不吃他这一套:“没事我就走了。”
“有。”严致君拉住了姜慕知的手腕。
“松开!”姜慕知警告道,将自己的手腕扯回来,“我告诉你,公司也是有监控的,你要是不准备上新闻头版,就少折腾一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严致君后退了一步,“我问你,之前在你们家看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也玩乐队的?”
“管你屁事,你又不认识人家。”
“那个就是你给鳄梦找的新主唱?你怎么找的人,该不会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严致君追问得话很难听,“姜慕知,我怎么没想到你现在做到这个位置也开始搞那些有的没的,你不知道公司不允许艺人和经纪人有私人关系吗?”
姜慕知被他问笑了:“你没事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拜托你,能不能别像个狗急跳墙的混蛋一样,在这里胡乱臆想。那你是不是跟崔启待久了,神经也变得不正常了?”
“那你说,你给鳄梦找到新主唱除了他还能是谁?”
“噢,昨天让薛嘉瑜问,没问到,今天就来自己上阵了?”姜慕知露出挑衅的笑容,“诶——我就不告诉你。”她说完扭头就跑,结果没注意方向,刚好去了隔壁A座企制部的方向。
万娅在楼道里抓住了姜慕知的肩膀:“知知,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刚才撞见姓严的了,抓着我问鳄梦的事,懒得理他。”姜慕知将自己的头发捋了捋,“对了,我也正要找你,昨天夏谦妈妈的手术怎么样?”
“还行。”万娅说,她手里捧着一杯浓咖啡,即便是打了粉底还是掩盖不了眼下的疲惫,“但是,医生说现在阿姨年龄大了,还是要尽快把心脏搭桥手术提到议程上,夏谦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姜慕知也想起夏谦现在的状况,白天跟乐队,晚上跑外卖,二十出头的年龄本来应该憧憬新生活的,结果被他活得那么累。
不管简绍从现在知不知道夏谦的情况,这都无疑是对紫杉树乐队的一次沉重打击——还没解决简绍从登台的问题,夏谦这里又出了状况,鼓手的位置空缺,细算下来,完全做好准备的恐怕只有向来沉默寡言的胡英慈一个人。
想到这里,姜慕知不由叹了口气。
“对了,万娅,说起严致君,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姜慕知没忘记薛嘉瑜的事。
她将昨天晚上在聚会上看到的起因经过跟万娅讲了一遍,补充道:“我昨天已经提醒过薛嘉瑜,跟她说谈恋爱多留个心眼,但是,毕竟我和严致君之前有过那事,由我来提醒她,怕她觉得我是对严致君还有什么想法。”
“所以让我帮忙提醒一下?”万娅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也行,总归我之前和Glowing D还有过一点接触,我对薛嘉瑜那个妹妹印象还挺好的,真没想到姓严的混蛋能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啊。”
姜慕知和万娅在这件事情上同仇敌忾,达成共识,并且果断决定不能让严致君就这么继续逍遥下去。
“我们走着瞧吧。”万娅哼唧了两声,“外行人看不出来,咱们公司做音乐的都看出来了,严致君这两年的曲子根本没什么新意,他的新作品马上要发,到时候看看市场反馈就能说明一切了。”
当初姜慕知进入MILLION WAVE的时候,虽然做好了职场跟校园会有所不同的准备,但也没想到实际进行过程中,还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
午休的时候,她看到组里的小年轻在讨论严致君去参加的蜡像馆启动仪式,原来,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等比的蜡像,入驻本市一家名人蜡像馆。照片上那个假的严致君仍旧是他鳄梦乐队时期的造型,那是他的巅峰,翻来覆去被粉丝吹捧的经典现场。
但是这一切也都一去不返了,纸包不住火,严致君做过的事情是“因”,总得有结“果”的时候,而姜慕知总觉得那天就不远了,她关上手机屏幕,看向窗外。
天色昏暗,风吹动行道树,叶片颤抖,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姜慕知是在临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来自简绍从的消息。
【原本想昨天跟你赔礼道歉,但是被打断了,所以想问你今天方不方便来我家,我准备晚饭。】
【亲手做饭当赔罪?】姜慕知觉得压抑了一天的心情略有好转,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嗯,还有点别的东西想跟你说。】
【那等我下班就过去,晚点见~】
姜慕知回完消息,抬头对上崔启的脸,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果不其然开口就揶揄她是不是谈恋爱,紧接着又一副好人的嘴脸,跟姜慕知说女人谈恋爱要小心,不要被骗之类的话。
姜慕知心情好,权当他是耳旁风。
想想看,这个世界上人和人的参差就是如此之大,既有像崔启、严致君这样的虚伪小人搅合在一起,舔着脸大言不惭,也有像简绍从、夏谦这样被说两句就脸红的……呃,小可爱?
姜慕知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词汇给惊了一跳,心想着,姜慕知啊姜慕知,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跟个学生一样肉麻兮兮的了。
不过,紧接着她又想,也许从前就是看错了对象,现在想来,明显是简绍从这种狗狗一样听话的弟弟和她更合拍。
反正,跟简绍从相处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姜慕知还没有挑出他半点不是——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能登台,但这个品质也和做她男朋友无关。
是的,男朋友。
姜慕知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等着男方主动的人,她在确定自己看上简绍从,并且有发展的想法之后,就决定主动出击。
姜慕知在回家的路上,绕道去买了点低度甜酒和甜品,打算带去简绍从的家里,让那小子也尝尝除了啤酒以外,其他酒精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乌云压境,风刮得越来越厉害,傍晚的天色也黑得像深夜,姜慕知推开了隔壁2102的门,扑面而来是一股浓郁的牛肉混合迷迭香的气味。
姜慕知不是第一次来简绍从家里,实际上,她早已经是2102的常客,简绍从甚至在玄关处给她准备了一双棉麻拖鞋。姜慕知不跟他客气,直接一个人溜达到了餐厅,决意先看看今晚的伙食。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藜麦沙拉,还有浓郁的土豆红菜汤,汤汁里放得食材很足,还混合着一股奶油的香味。没等姜慕知感叹,简绍从又将牛排从厨房里端出来,配菜和牛排本身码放得跟餐厅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让姜慕知怀疑到底是不是简绍从自己做的。
简绍从见姜慕知的目光一直徘徊在他的围裙上,面色一红,恼怒道:“你看我做什么,坐下吃饭。”
姜慕知没理他,笑嘻嘻跑到简绍从身后,替他解开了围裙带,然后就着环抱的动作,还想把围裙从简绍从身上摘下来。
瓷盘与桌面碰撞,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简绍从抓过自己的围裙,防备状后退两步:“我自己来,你,坐着。”他指了指桌子对面。
姜慕知脸上笑意更深,说了句“遵命”,坐到桌子对面,双手托在下巴上盯着简绍从,刻意压低眉毛的通勤妆让她原本显得有点凌厉,但现在卸了妆,露出了一副干净漂亮的面孔。
简绍从转过身去,赶紧将围裙摘下,坐到姜慕知面前……正好对上一支盛着淡黄色酒液的高脚杯。
“这是什么?”简绍从除了啤酒,对其他的酒根本没兴趣,家里根本没有酒杯。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家住隔壁的优势了,姜慕知执起自己手边这一支,晃了晃:“我带过来的甜酒,度数很低,你尝尝。”
简绍从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只是在外头说不会喝酒,你倒也不用真的拿我当小孩看。”
姜慕知笑道:“是啊,但我猜你也只喝过啤的,毕竟之前撞见你在楼下,那么点酒精就能上头……试试这个。”
简绍从信了姜慕知的鬼话,喝了一口才发现那所谓的甜酒又甜又辣,和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简绍从皱了皱眉头,放下酒杯:“所以我一直觉得爱喝酒很奇怪,这种辣嗓子辣胃的东西。”
姜慕知摇了摇头:“要不然说你还是小孩呢。”
“我没比你小几岁,好吧?”简绍从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忽然有点激动起来,他赌气一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有时候总觉得你喜欢到处认弟弟。”
姜慕知眯起眼睛,片刻之后,开口:“吃醋了?”
“吃什么醋!”简绍从很少有这么外显的表情,他翻了个白眼,“姜慕知,你能不能好好吃饭,我又不像有些人一样,成天围着你‘姐姐’‘姐姐’地喊,所以也不是你弟弟。”
“好好好。”姜慕知觉得有意思,但没有再惹他,继续低下头去吃饭。
只是,不知道简绍从是被刺激到了,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总而言之,一瓶十几度的甜酒被两个人喝了个精光,到最后都面颊发红起来。
姜慕知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她也是想跟简绍从道歉的,那天晚上逼他太紧,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我其实不应该这么跟你说紫杉树的事,明明知道你比谁都在意这支乐队……也许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不过,我这里的大门永远是为你敞开的。”姜慕知盯着简绍从的眼睛,话中有话,“无关咱们两个的私人关系,只是从一个经纪人的角度,我希望,未来如果你们有这个条件,可以优先考虑MILLION WAVE。”
简绍从应了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昨天也是有些事想跟你说……”
“嗯?”
“我重新找了心理医生。”简绍从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在姜慕知面前也已经出过那么多次糗,不在乎再多一件,“之前我在海外的时候,实际上是看过心理医生的,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不过,我打算再重新给自己一次机会。”
姜慕知的眼睛弯起来,灯光照在她的眼球上,亮晶晶的。
简绍从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然是这么高兴,比简绍从本人都要高兴,甚至没有过多追问关于心理医生的事,只是说简绍从这个决定做得非常对,而且她也会全力支持,监督他配合治疗。
“你不问我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吗?”简绍从大脑被酒精绑架,下意识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姜慕知将刀叉往餐盘上一放,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觉得再近的关系,人也是有隐私的……况且,如果说出来会让你不高兴的话,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简绍从对着姜慕知发了好一会的呆,半晌,这才又开口:“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姜慕知望向简绍从那张秀气的脸,看他那双深邃漆黑的下垂眼,还有贴在额头上卷起的刘海,以及分外蓬松的发顶……好骗,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男生,只是随便用了一句“以进为退”的话,就能让他对自己敞开心扉。
又或者说,也许简绍从自己还没意识到,他对姜慕知早就已经不设心防。
姜慕知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仿佛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候,体会到那种悸动和无措的情绪——她原本是步步为营的,凭借她的情商和外貌,想要获得一个男孩的好感并不困难。
但她现在也跟着紧张起来。
故事开始在一个生活富足的商人家庭,正如同电视剧里所演的那样,这样拥有家族企业的家庭,不免也存在继承人的竞争关系。但是,相比起电视剧而言,现实生活中,家庭成员之间总不会真的那样冷血无情。
“尽管他们对我兄长的喜爱程度远远超过我,但我仍旧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关心,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的厚度也不一样。”简绍从是这样评价自己的家庭关系。
“也许是为了避免两个儿子日后打架,我父母对我们的培养方式是不一样的。他们从小对我哥要求严格,除了学校里要学的,出来还逼着他学习那些远超过他年龄层次的内容。”
“不过,换到我这里,他们就没有那么严格,相反,很尊重我的个人爱好。”简绍从叹了口气,“我妈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听古典乐,她经常带着我一起去看那些交响乐、芭蕾舞的表演,睡前坐在我的床边,跟我讲那些音乐家的奇闻异事,所以连带着我也喜欢上了古典乐。”
“随后,就像是你知道的那样,我从小弹钢琴,家里请来了最好的老师,一路把我教进了世界最著名的音乐学院。”
姜慕知下意识看向简绍从家中摆放钢琴的地方,那块暗红色的绒布仍旧盖在上面,看上去已经被主人遗忘。她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皱起眉头,等待简绍从继续说下去。
简绍从深吸一口气:“我原本以为,父母之所以会对兄长要求严格,希望他继承家业,只是因为他是家中的长子,而且性格和头脑都比我合适从商……直到我高中毕业晚会那一天。”
“那时候,我已经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offer,剩下的高中时光对我来说都是锦上添花,于是,我也顺理成章接下了毕业晚会上演出的任务,准备了一首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钢琴曲……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演出也进行得很顺利。”
“然后就在我演奏的时候,忽然礼堂的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就扑到了我的面前。”
姜慕知看到简绍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于心不忍,抓住简绍从的手:“算了,要不然下次有机会再说。”
简绍从摇了摇头,他的嘴巴里吐出几个字:“那个女人是我真正的母亲,生母。”
“18岁了,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直到自己是个私生子,而我的存在对我挚爱的母亲来说,一直是一种伤害。”简绍从的头已经低下去,姜慕知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哽咽。
“在我得知生母的信息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桩噩耗,她之所以这样迫切找到我,因为她得了急性白血病,这可能是她最后见一见亲儿子的机会了。”简绍从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然后,没过多久她就死了。”
姜慕知走到他的身后,拉住了简绍从的手,那双修长而骨感的手,因为常年弹琴,指腹上带着一层光滑的茧。
此刻,简绍从的手是冰凉的。
没有人知道18岁的简绍从究竟是怎么面对这一切,面对身份认知的巨大转变,以及追悔莫及的生母的逝世,这一切听上去都太魔幻了。
姜慕知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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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了前文一些bug
第三十章
简绍从的身材似乎比看起来要更结实一些,没有想象中那么清瘦,姜慕知手心下方可以感知到紧绷的肌肉线条,年轻的、蓬勃的肉体,这让姜慕知一时间有点出神,差点忘了自己本意是想安慰一下简绍从。
被抱住的青年浑身僵硬,他的教养告诉他,应该要和异性保持合适的距离,以防冒犯到对方,但是,就在他准备动的时候,忽然又舍不得姜慕知怀抱的温度——她的身上带着花果香味,也许是沐浴露,也许是香水,总之,那是一股好闻的味道,让简绍从原本还陷在痛苦回忆里的心脏,一下子又重新回到胸腔正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