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偏偏没人能让她闭嘴,直至旁侧的寻攸骆一声唏嘘,正对着瞧过来,开始“计较”起她的“过失”。
“我的高中情史这么出名的吗?我还以为好学生都不大关注这些。”他说话带着笑音,让人不知道他是笑里藏刀还是真的觉得好笑。
“我也就是知道一点,没想着胡说。”
或许是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有趣,寻攸骆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确实是这样,但已经好久之前的事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他选择性忽略了贾清漓后半句话,让这青天白日下的当众表白显得形同虚设。
不只是尹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连周阁都觉得如今的气氛尴尬,转移话题询问要不要帮两人也去点份糖水。
寻攸骆摇了头。
贾清漓也紧接着摇头,却并不愿就此放弃。
她目光在回避视线的尹洱和光明正大甚至心情有些玄妙的寻攸骆身上徘徊,脸色谈不上好看。
“骆哥是连张好人卡都不愿意给我发吗?我至少是第一次和人表白,倒也不必这么让我丢人吧。”贾清漓笑得牵强,言毕又开始摘别人出来趟这浑水,“况且我舍友和你朋友都在,搞得这么僵硬......”
她意有所指,话说得不大中听。
周阁先表了态:“我绝对不会瞎说啊,你们的事非要拉我这个外人下场干嘛。”他瞅着事情发展不对,赶忙赶在自己要当那“搅屎棍”之前,去了隔壁的空座椅。
尹洱望了望四周,余光里瞧见寻攸骆正在看她。
“那我也去......”
她刚站起身来,话还未说完,便被不远处招着手朝她跑来的秦利帆打断。
“原来在这儿,我找了好久。”他气都没喘顺,将票给了尹洱,瞧了眼她周围的人,“这都是你的朋友......”话音在看到一旁的寻攸骆时中断。
“我还以为你在卖花那块,这片人太多,不大好找。”他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又瞅了眼寻攸骆的反应。
“嗯,我来这买点东西。”尹洱解释,见他被暑气蒸得面颊通红,又开始询问,“我也去帮你买杯吧,降降火。”
她想早点远离这是非之地,但不论是寻攸骆还是贾清漓还是秦利帆都不打算让她好过,就连一旁的周阁都望着这边撑着手肘,做足了看戏的准备。
“我不用。”秦利帆将她的逃路堵死,又显然看出了她的窘境,“直接去玩吧,好不容易才排到的。”
寻攸骆也看到了她手中的票样,但并没说话。
这时候直接走好像也不太好,尹洱纠结着点不点头。
贾清漓恰在这时发问:“尹洱,这是你...男朋友?”
空气一下子停滞,她从没觉得贾清漓说话如此锐利过。
“高中朋友。”她低着头,将未吃完的糖果重新塞进并不怎么整洁的塑料包装纸内。
“倒也没必要看对男女走在一起就以为是情侣,也有可能是兄妹呢。”她并不是在说笑话,毕竟在场的人除了秦利帆愿意应和她几声,其他几人依旧面色沉重。
“哦。”贾清漓拖长音,又指了指桌上的花,“我看这花,以为是他送你的。”她双手合十,表示歉意,“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尹洱将花拿起,天气燥热,花根已然有些枯萎。
她也不知为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胆地,看了寻攸骆一眼。
这是今天偶然相遇后她第一次敢正眼看他,可又唯独在这短短几秒里,他只是盯着木桌发呆,而对她的焦虑视若罔闻。
“确实是他送的,因为和裙子很搭。”先前也曾觉得这理由牵强,如今却还是要拿这个当作借口。
贾清漓又轻笑一声,“确实是,今天很漂亮。”
没想着要让人夸赞,尹洱也微微勾了嘴角,说了声“谢谢”。
她并不想说谢谢。
当然,如果这能成为这场说不上寒暄的偶然“聚会”的结束语的话,也算不错。
“走吧。”她将花束和糖果一并拿起,招呼秦利帆一起。
“去哪儿?”身后许久未曾开口的人突然说话。尹洱扭头,寻攸骆这时的表情才当真是笑里藏刀。
她还未回答,秦利帆先抢过话去:“鬼屋,就旁边那个。”
寻攸骆闻言站起身来:“那一起吧。”
“需要排队取票。”
“我知道。”
莫名觉察出些许火药味儿,尹洱站在中间看着对视的两人,不明白事情发展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阁见状也起身绕了过来,架在寻攸骆肩膀上,“老骆方才就是去那边排队,说起来我们拿到的票比你们还早。”
这说话就说话,干什么还比较起来了。
尹洱觉得神奇,又认为两方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实在是没有必要。
“那就一起呗。”秦利帆轻描淡写,说罢了才看向尹洱询问意见。
这场景尹洱熟悉。
她也真是无奈,不懂为什么这群人都喜欢先斩后奏,说着商量其实就是独裁。
寻攸骆突然扫过来的眼神吓了她一跳,尹洱揉了揉狂跳的右眼,这时候又不能说拒绝。
“我现在去排,怕是也和你们分不到一趟吧。”就贾清漓一人还坐着,撑着下巴抬头。
尹洱答“是”。
贾清漓“啧”了声:“那就算了,你们去呗,我在这儿等着吃冰块好了。”
“你没和人一起?”周阁问。
“我哥刚才被女朋友叫走了,我...”贾清漓耸了耸肩,神情颓废,“我孤家寡人一个。”
四人都尚未回话。
贾清漓又招了招手:“去呗去呗,我没想打扰你们兴致。”
她又将目光给到寻攸骆,“我就在这儿一直等着,闲着没事,只想最终要一个答复而已。”
她没明说,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
鬼屋进场,庭宇似城,门上挂牌,写有“幽门地府鬼门关”七个大字。
环境阴森可怖,以红黑色调为主,门厅却不如传说中所言,由十八鬼王和把门小鬼把守。
怕是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布景,便只安排了一位罩白布的无脸人,于一侧收取路引,顺便烘托气氛。
这白布无脸人行动迟缓,将路引上印章一一比对之后才会放行。
同行中只有尹洱一个女生。
周阁打头阵,秦利帆次之,尹洱在队尾害怕,便居于第三位,正好被夹在秦利帆和寻攸骆中间。
刚迈槛不过须臾,关隘大门便自动关闭。
彼时尹洱往后瞧了一眼,刚好和寻攸骆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次是她敏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情绪不好。
他离得稍远,那副镇定自若的状态和平时在大街上走路时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碰撞声在他身后不过几尺,他也依旧不变颜色。
反而在秦利帆扭过身来时倏然盘起双臂,眼神飘忽,将视线扭转到旁边,视若无睹。
上梯坎后,又现无常殿。
殿内无人,但阴风阵阵,吹得尹洱打了个哆嗦。
她预感不好,稍一瞥神便注意到暗黑正厅侧的门帘后有幽光闪烁。
那“鬼”怕是也瞧见了她的视线,故意朝她歪出半边扭曲的头颅,狰狞的脸上嘻嘻展开涂红的宽大笑脸。
尹洱瞧着瘆人,明知道这些都是真人假扮,却仍是不想亲眼看见,便稍往前进了半步,躲在秦利帆高挑的身后。
这段路不算长,但胜在光线较暗,又有诡异的背景音乐坐阵。
水泥地面坎坷,又被安放了许多骨骼骷髅,周阁在前方屡次提醒注意脚下。
在刚行至无常殿中间段时,尹洱明明低头确认了前方并无障碍,却还是听到有东西滚动的声响,不消片刻,那冷硬的东西便触碰到她的脚踝。
吓谁不好偏偏吓她呀!
尹洱霎时汗毛倒立,下意识向前一步抓住了秦利帆的衣角。
“怎么了?”
“咳咳咳!”
秦利帆的询问和寻攸骆的咳嗽声一同响起,一低一高,将尹洱本就脆弱的小心脏吓得愈发紧张。
“有...有东西。”她说话结巴,踮着脚尖恨不得原地飞起。
“学妹这么怕鬼?”周阁也在一旁问。
又是一阵骷髅滚动的声响,寻攸骆将东西踢回去,声音冷冷提醒,“好了,没什么大事。”
尹洱耳根子发麻,深吸一口气,吞咽下口水。
“你干脆直接拉着我好了,不会那么害怕。”秦利帆见势说道。
尹洱的手本就没完全松开。
她心里特慌,从小到大没看过几次鬼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每次和秦利帆一起的时候都对自己认知不清,竟然敢提议来玩鬼屋一趟。
“我还好...还好。”她不想在寻攸骆面前这么丢人,像是胆怯小孩在面对成熟大人时独有的卑微与谨慎一般。
她将手松开,搓了搓身上也不知道是被吓成这样还是被冻成这样,所以才生出的一层鸡皮疙瘩。
周阁又开始在前方探路。
三个男生都胆大如斗,唯独她一人夹在中间,又不敢再抓谁的衣角,孑然一身,吓得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
第24章 吊死鬼只是想吓人啊
周围结了好多蜘蛛网,殿前左右挂有黑白无常画像,正中间是阴间大法官阎罗王办案时所用座椅,上放有垒成小山的折子和红黑笔墨。
两侧塑十八形象狰狞怪异、栩栩如生的大鬼,面目可怖。
“这都没人啊。”周阁去雕塑上浅摸一把,一层手灰后,引着人上前。
待最后一步跨过,殿内倏然昏黑,只案牍上中央书册散发幽光,右上角一秉红烛摇曳。
细看火焰分明,无数张鬼脸在内或喜或悲。
再过几秒,侧边风过,将其尽数焚烧于地狱之火的余烬中,只余一缕青烟袅袅,书册上也恰时显现出几个镀金的大字来——“轮回命簿。”
四人围成一圈,翻开命簿。
扉页有字,分为竖向三列。
“功德高者升天做神仙;平民良善百姓投胎再做人;穷凶恶极者打入十八层地狱。”
此审判便是阴间报到路的开程。
“该不会还要分道扬镳吧。”周阁哼笑,再往后翻却是皆数空白。
寻攸骆站于尹洱身后,闻言调侃,“大概可能,你这种的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才是,哥明明要得道升仙的好吧。”周阁不服,见状又在旁侧的折子中翻找,从中拽了两根红绳出来。
红绳上结有几个脆响铃铛,在空彻的大殿中响起,诡异又惶恐。
尹洱懵着往四周瞧看,见那侧旁的雕塑依旧是一动不动后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大事啊。”周阁又疑惑地晃了两下,“就是个传声的工具吧。”
他将其中一个摘出来给了寻攸骆:“就这样开头和末尾各一个,保证前后人数。”
他低头在手腕上绑绳,再抬头告诫,“太黑了,大家都注意点别走散,特别是老骆...”他眯着眼睛,言语有些不确定,“老骆你旁边是谁?”
除了尹洱还能是谁。
他懵逼地低头一看,尹洱也拧着眉不知所言。
“不是不是。”周阁话音发颤,那冒着绿光,眼睛瞪大如铃的面孔怎么可能是人。
秦利帆由此也注意到,在尹洱身后,和寻攸骆一臂之隔处站了个满脸是血的呲牙恶鬼。
他慌忙拽住尹洱的胳膊。
尹洱一时不察,攀着他往前迈了好几步。
“等等...”她轻唤一声,心跳如雷。
明明如此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往后瞧了一眼,“寻...寻攸骆。”
她颤抖的嗓音将本就没多大音量的几个字压得愈发可怜,秦利帆根本没有听清,拉着她远离身后逐渐狰狞凄厉的恐吓笑声。
“快跑。”周阁也觉察出情况不妙,朝四周张望,指向案台右侧仅一人宽度的垂帘窄门,“朝那边跑。”
环境漆黑,目不能视。
不仅前路不辨,连人影鬼影在哪儿都不能很明确地分析出来。
“别怕别怕。”秦利帆一直在前方悄声安慰。
眼见着离窄门处的微光逐渐接近,那恶鬼行动迟缓下来,凄哭渐消。
周阁在门外招呼快点。
尹洱一直在回头,眼见着寻攸骆跟上来后才稍作安心。
门帘刚过头顶,她在要迈步时恰巧回头。
上方盘旋已久的悬挂女鬼散着长发,吐舌吊眼。
她大惊失色,猛地挣开秦利帆,仓皇退步,撞进了后方寻攸骆的怀里。
殿内潮湿阴冷,与对方接触的皮肤温热。
尹洱几近蜷缩着,脑袋半靠着男生的胸膛。
在门外的人有门帘遮挡,早便出去的周阁更是完全不了解状况。他绕过来抬头朝门沿上一看,已然空空如也。
他有些懵逼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满脸疑惑:“什么鬼?”
“刚有个吊死鬼吓人。”寻攸骆解释,又低头看了看仍没缓过来的尹洱,踌躇过后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没事了,已经不见了。”
秦利帆方才也只是注意到帘布颤动,黑发垂落。
他未曾遭受惊吓,却仍是觉得心脏紧缩,面无表情地往侧方移步,提醒道,“那就都先出来吧。”
尹洱惊魂未定,点头后跟着寻攸骆一道往前。
“这些鬼怎么都只吓我。”她脸色惨白,苦着脸低声抱怨。
她本就带点婴儿肥,虽然如此这般情景说这不好,但她煞白又不自觉鼓起的脸蛋着实像个包子一样。
寻攸骆浅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还不是一群人里就你表现得最为害怕,不吓唬你吓唬谁。”
“就是。”周阁笑着附和,“这鬼还真是不讲武德。”
尹洱撇嘴,见秦利帆脸色不好,上前去戳了戳他的胳膊,“确实是那鬼不讲武德,刚才实在是吓到了,突然甩开不好意思啊。”
趴在房梁上的“鬼”吃瓜不成反被波及,拖着快及腰的假发,简直想再吊下去吓她一回。
但又害怕被剩下几人混合双打,便又安安稳稳地挂着,在上方听起戏来。
“没事,是我没太注意。”秦利帆回道,“应该让你先过去的。”
尹洱则以为不然,尴尬地笑道,“不能这么说,我的小命还是得自己看顾着些好,一直给你们拖后腿,丢不丢人。”
“这么说也不对。”周阁又接过话去,“要是没学妹我们几个怕是要无聊死。”
说罢他又瞥了眼寻攸骆,“不过反正我也只是被某人拉来试水的,有没有游戏体验怕是也没那么重要。”
他摊了摊手,瞧见寻攸骆在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