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帅——鸣蒂【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6:33

  那小兵摇摇头:“姑姑,我不是将军,这事我们将军吩咐了,不叫我们管的。”
  姚章青听了,在后面清了清嗓子,那两人一听,都回过头来,见是她来,那宫人忙道:“将军来了,我才去传口谕,陛下让祁王殿下先回去,可是殿下却说要跪到陛下见他为止,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章青笑道:“姑姑只管回去复命就是了,殿下要跪着,我们不好赶的,若陛下一时心软了,不就能召见了?”
  那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于是点点头,转身往宫里走去了。
  等她走了,姚章青回头看还有几个当值的侍卫转头往祁王跪着的那里张望,厉声喝道:“张望什么!都给我老实站岗,西内宫门口的事,都给我当没瞧见!”
  说完沉着脸,从东侧甬道出宫去了。
  自从姜严著把姚章青从蜀军调到禁军,这一年半的时间,她从开始的神策军副将升到了右翊卫中卫将军,后来又升了左右翊卫大将军,这中央禁军分为内外两军,内禁军称六卫,外禁军称御林军。
  这六卫即左右翊卫、左右骁卫和左右御卫,都在上阳宫内部当值,外禁军的御林军,则又分为神策军和虎贲军,分别负责皇宫外围和洛阳城内外的安全。
  出于避免遭遇内部谋反的考虑,整个中央禁军并没有一个统管将领,而是各军单独听令于皇帝,并且各军挑上来的人也多属于不同阵营的,以免合谋于宫禁不利。
  所以姚章青如今虽已升做大将军了,但实际在宫禁内围,也只是负责西面几处宫殿,其他内卫的领地,她还没有权力过问。
  不过这日说来也巧,这祁王原本是跪在提象门外的,宫人传了口谕他也没走,担心再跪下去等天亮了被朝臣看见不好,所以那宫人好说歹说,请他进到了西内宫门跪着,随后又进宫通报了一回,口谕没变。
  那宫人后来也没再出来,反正在内宫门,外臣看不见,只好由他跪去了。
  姚章青的左右翊卫正是负责西内宫门和西侧殿宇的,所以把祁王这一幕幕看得真真切切。
  她出宫之后,先回到自己宅子换了身夜行便衣,随后从后角门悄悄出去,绕过了城内值守士兵的巡视路线,往随园的后角门走来。
  姬燃先前已收到了她的消息,所以派了人在这边等她,及至接她进园,在花厅上坐了,听她说了这一晚祁王在宫门口的行径,微微一笑,“不错,这事已成了八分了,这可真是多亏了那两封书信。”
  原来凰平帝先前派去苏州查御船爆炸案的那名亲信,在沈家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虽然事情捋清楚了,也知道当年的确有祁王参与其中,但证据早已被毁了。
  正在苦于无证的节骨眼上,姬燃从洛阳送了两封信出来,让姚章青派心腹人秘密送给了姜严著,又由姜严著派人送去了苏州,在一处不经意的地方,“不小心”被凰平帝的亲信发现了。
  这两封信,是废帝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写的,一封给沈家,一封给祁王,清楚明白地写了炸毁扬州御船的计划,还盖了他的私印,真正的铁证如山。
  姚章青笑道:“也是殿下厉害,能在永宁宫保存的废帝旧物里发现这两封信,趁着豫王开府搬出宫的混乱,叫我轻松得了手。”
  姬燃拿起茶杯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第126章 心软
  姚章青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微那里必然能处理好的。”说完她又有些好奇,“只是我没想明白,废帝写给祁王和沈家的信, 怎么会收在宫里呢?”
  姬燃冷冷一笑, “信本来是送出去了的, 事成之后,他又收回来了, 大概是怕流落在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收回来之后本应该烧毁的, 不知他怎么想的,就那么留着了,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废的那日吧。”
  随后她放下茶杯,又轻叹了一声, “好在妘娘娘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上次姬青生病探望时,让身边的人过去偷偷翻找到的, 这两封信和一堆其他日常信件都收在一个匣内, 看锁扣还不曾被人打开过。我本想着,能翻到一点点跟御船和祁王有关的东西就足够了, 谁知竟找到了这个。”
  姚章青点点头,“这也是天意如此, 但不知陛下那边准备怎样处理这事。”
  姬燃思忖片刻,缓缓说道:“皇奶奶知道真相, 必然动了大怒了,没下旨意, 也不肯召见, 大概是真的失望至极, 唉,想到这里,我心上也不好受。”
  话毕她本有些眼圈泛红,随后很快冷静了下来,“罢,储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既生在皇室,这些都是原该面对的,嗟叹无益。”
  随后姬燃见天色已晚,姚章青第二日一早还要往内宫当差,于是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姬燃便送她出来,临别前又叮嘱了她两句,见她离开角门,才转道回房。
  祁王姬山果然在西内宫门口跪了一整夜,到凌晨时分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有宫人见状,忙招呼人要叫祁王府的人来接回去休养,不想刚扶起来,便有内宫的宫娥匆匆走了出来,“且慢,陛下召祁王殿下入内。”
  那几个将姬山扶起来的宫人,见他仍旧昏迷不醒,一时面面相觑,“这……如何觐见呐?”
  那首领宫娥招呼了几个人,拿了一个春藤长凳来,将姬山抬到上面,然后带着他直接从西内宫门进去了。
  进门前,她回头对那几个门口的宫人说道:“下面的事就不归你们管了,在这儿瞧见的事,别出去瞎嚷嚷,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姑姑慢走!”
  等众人目送她们走远,才聚上来将宫门关了。
  这西内宫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没过多久,东方红云漫天,日出朝霞。
  姬山被宫人安置在了西内宫门附近鸣鸾殿的暖阁里,到了辰时初,凰平帝坐着御辇过来瞧了瞧。
  此刻他还没醒,腿上被御医敷了些药,两边膝盖都跪肿了,左边那条腿因有旧伤,平日里走路也使不上力气,所以看上去要比右腿细些,有那么几分不协调。
  凰平帝坐在榻边瞧了瞧,又想起他左腿上的伤是当年扬州御船爆炸时留下的,那时候御船上一片混乱,是这次子不顾腿伤背着她从船舱里逃出来的。
  她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慢慢离开了暖阁。
  等凰平帝仍旧坐在御辇上往后殿走时,路过观风殿侧边的甬道,见观风殿外一片空荡荡的,遂摆手停下来,问一旁的宫人:“朝臣还没进宫吗?”
  身边宫人走上前禀道:“都在观风门外候着等旨呢。”
  “啊……是朕忘了时辰。”她刚想命人开宫门准备朝会,随即又停住手,想了一想,说道:“出去传朕口谕,叫众人都回吧。”
  此时众臣列队站在观风门外,已有半个多时辰了,众人不敢交头接耳,只是微微回头互相看着,不知宫内出什么事了。
  不一时,才有宫娥从里面走出来,传了凰平帝口谕,说朝会取消,各位大人请回吧。
  凰平帝如今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一月间总有那么两三日会因精神不济取消朝会,这本也是常事,许多朝臣在门外站着的时候,就料到了,也没敢多打听,朝大殿方向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观风门是观风殿外的一道宫门,众臣要从这里走一条甬道出去,直至提象门出宫。
  此时众臣都陆陆续续地往外走着,尚书仆射妘萧文因官位高,一向站在最前面,离宫时是最后走的,又因他有些年纪,腿脚也不甚好,站了半个多时辰,行动起来有些迟缓,所以在最后面慢慢地走着。
  前面有个妘萧氏一党的中书侍郎,见妘萧文走在后面,也放慢了脚步,见前面人都走远了,才走到妘萧文身边来,悄悄搀着他说道:“老太师,听说昨夜祁王进宫了,在内宫门跪了一晚上。”
  妘萧文半晌没言语,一直走到提象门附近,才缓缓说道:“不该议论的事把嘴闭严实了。”
  姬山在鸣鸾殿的东暖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了,身边守着他的宫人,见他醒了,忙端着水上来问道:“殿下醒了?觉怎么样?”
  说完又忙回头命人传太医来,姬山清醒了片刻,四处看了看,刚张口要说什么,忽觉口舌干燥,喝了一口水,才有气无力地问道:“母亲陛下来过了吗?”
  凰平帝走时有过吩咐,所以那宫人低头没答言,片刻后只说:“陛下打发了人来,说等殿下醒了,送回王府休养。”
  不一时,又有太医进来给他把了脉,见他精神尚可,只是腿脚还有些不便,说道:“殿下还应该卧床休养才是。”
  听宫人和太医这样说,料是凰平帝仍在气头上,姬山叹了口气,“罢,我即刻离宫。”
  等宫里派的人将姬山送回祁王府,才有宫娥过来宣陛下口谕:“祁王姬山,殿外失仪,着令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因他此时下不了地,所以只在床上谢了恩,请人好生将那宫娥送了出去,他只是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
  当日下午,长信殿又传出了一道旨意:“褫夺废帝郢王谥号,降为郢昏侯,即日迁出皇家陵园,改葬侯爵陵寝。”
  这消息一出,朝中登时一片讶然,废帝已经殁了好几年了,突然被降爵迁棺,许多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而其中知道内情的那些人,也正在思量接下来朝政的走向,以期提前做好安排。
  妘萧媚是这日父亲从宫内回来,才知道此事的,她立刻猜到,一定是苏州沈氏的事暴露了,虽然她当年在废帝身边伴驾,但对从前的御船案也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知道祁王也曾牵涉其中,直到最近才打探到许多内情。
  因她希望维持住祁晋二人的平衡,所以在此事上,她一向是倾向于帮着祁王掩盖此事,并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小小的打压一下晋王,以限制她在洛阳的势力范围。
  今日旨意一出,妘萧媚大觉不妙,她此刻跟父亲妘萧文,正坐在棋室里品茶对弈,她落了一颗白子,轻声叹道:“这次祁王恐怕是保不住了。”
  妘萧文捻着一颗黑子,犹豫了许久,才落下棋子,随后摸着胡须摇头说道:“她是皇帝,也是母亲,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剩的这一个,难保不会心软。”
  妘萧媚低头想了想,的确,如果真的因此震怒,不会单只下旨褫夺废帝谥号,却令祁王闭门思过,于是她点点头,“若能保住祁王不被废,还能使他远离储位是最好的,毕竟我们还需要他拖住晋王。”
  这夜的洛阳城内,也不止妘萧氏一家在揣摩圣意,朝中各党派这日晚间都有小聚,悄悄议论白日里的这道旨意,许多达官贵人的园子侧门,都点着灯,不时有人坐着车彼此拜访,托人改换门庭的,与祁王府生意有瓜葛需要割席的,都在低调而忙碌的进行着。
  姬燃的随园这夜却是静悄悄的,大门紧紧闭着,她独自坐在花厅里喝着茶,半晌有人来报:“丹羽将军来了。”
  “请她快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姚章青仍旧穿着夜行服走了进来,姬燃示意她在一旁坐了,苦笑道:“我料得不错,皇奶奶果然心软了。”又问:“东西可送出去了?”
  姚章青点点头,“我放完东西,留在那看了一会儿,祁王世子已经看过了。”
  “好,那祁王很快也能知道了,我们就再等等吧。”
  第二日,朝会仍然取消,长信殿里下午又传出了一道旨意:“革苏州织造,革苏州盐运司管事,查封苏州沈氏三处园林及所有田庄房产,将沈氏年二十以上所有族人押送洛阳受审。”
  很快,祁王姬山在府中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同时手中又拿着另一份文书,这是昨夜世子送来的,是长信殿内书房小宫人偷偷带出来的一份御旨底稿,上面写着废祁王为庶人,罚没田产等语。
  他昨夜见到时,本并不太信,因为世子说那小宫人只说他师父是祁王的亲信,但他看着却是有些面生,而且这底稿虽然是宫内惯用的纸,但并不是凰平帝亲笔,而是秉笔宫人写的,所以姬山对此有些怀疑。
  但今日圣旨一下,沈氏倒了,姬山突然觉得昨夜那人送来的恐怕的确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狠厉起来,随即吩咐世子叫他的贴身侍从进来,等那人来到他床前,姬山将其他人都遣出去了,跟那人说道:“立刻差人把神策军妫都尉给我找来。”
  等那人领命去了,他又看了看那张御旨底稿,冷冷自言自语道:“这十多年来受的苦,总不能一朝落空,母亲陛下既如此狠心,就休怪儿子无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将反
  自从沈氏被降罪, 祁王被禁足,御史台许多江南官场的弹劾案也没人阻挠了,姬燃便趁着这个机会, 把一些该结案的都结了, 其中还涉及到姜严著当初那桩弹劾案, 以及恒义钱庄的一些细节。
  恒义钱庄不仅在这个案子里有代官府走账的痕迹,在其他小案中也被查到了异常, 而那些案子中所记录的钱庄走账方式, 与丰乐钱庄当年的账面替换如出一辙, 这正好洗刷了丰乐钱庄的罪名。
  这阵子虽有宫里的事要关注,但江南弹劾案的收尾工作姬燃一点也没有马虎, 她受姜严著的嘱托,一定尽早把节度使弹劾案结干净了, 好早日放姒孟白出狱。
  这天, 她总算把最终的文书都整理好了,只等门下省盖章, 接下来再走两三日牢狱的手续, 就可以派人去接姒孟白出狱了。
  只是姜严著这段时间都在金陵练兵,还要密切关注苏州的异动, 所以没办法离开江南,她原想着等姒孟白出来了, 还接他回江南,只是碰上沈家被降罪一事, 恐怕江南会生兵变。
  所以她派了人到洛阳给姬燃带话,又找到了从前在丰乐钱庄一直跟着姒孟白的那个小伙计, 让他跟着姬燃派的人一起, 去安阳大牢接姒孟白出狱, 然后直接回洛阳。
  等所有手续终于办完,那小伙计跟着姬燃派的一名御史台主簿,一起出发去了安阳大牢。
  直到姒孟白完全走出安阳大牢,他都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总觉得似梦非梦。
  好在临出来前,那狱卒见是御史台来人接他,道是有些不好惹的,便把从他那里搜出来的白鱼玉佩还给了他。
  他在牢门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轻轻一笑,他这是真的又重获自由了。
  及至走到外面,又见到自己的小伙计,挥着手往这边跑了过来,走到他面前,细细看了一圈,“师父受苦了,好在我瞧着模样没甚变化,也没清减许多,还好还好。”
  姒孟白将身上披风合了合,笑道:“走吧,回洛阳。”
  那御史骑马在前,小伙计自己赶着车,载着姒孟白在后面走,那小伙计一边走一边将洛阳近日的新闻说给他听,半晌听到车里问道:“她此刻在洛阳吗?”
  小伙计愣了片刻,知道他问的是姜严著,遂答道:“姜帅还在金陵,皇上派她去管江南军了。”
  “这样啊……”姒孟白低头想了想,那怎么来接他的人说,要直接送他回洛阳呢,“那我们转道去金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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