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帅——鸣蒂【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6:33

  虎贲军见主帅中箭落马,连忙开始后撤,燕东军一见其步伐混乱,当即猛扑上前,所有将领按姜严著事先的吩咐高喊:“吾等前来平靖救驾!禁军士兵缴械不杀!”
  这时洛阳城西门也已被陇右军攻破,许多虎贲军士兵见大势已去,都纷纷丢了兵器,北面城门很快应声而开。
  等姜严著带人进了城,来到上阳宫北面,见这里的外宫永和门已经被打开了,此刻正有神策军的将士在此看守。
  北面城门打开时,又有一支神策军赶来支援,所有人手持长刀,严阵以待。
  这时燕东军统帅忽然拦了姜严著一下,低声问道:“要不要再等等?”
  姜严著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若等祁王弑君之后,再进去杀了祁王,就可以直接立晋王继位,眼下她有三十万大军在城外,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了很多,若真能如此的确省事了,但其中漏洞颇多,首先宫内现在情况不明,祁王未必真的会走到弑君这步,其次她没有与姬燃事先计划到这里,贸然发动政变,风险太大。
  于是她一抬手,严肃说道:“不能等了,救驾要紧!”
  说着便带人冲了上去,神策军在这里留守的人数不多,到底抵挡不住蜂拥而上的燕东军,不多时,永和门便已被燕东军占领,姜严著拎着刀,跨过永和门的门槛,大步往宫里走去。
  此刻姚章青正带着翊卫的人在内庭启祥门处抵挡神策军,她们身后还有一层内宫门,这道宫门若再被打开,里面就是凰平帝的寝殿了。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手里握着刀,背靠在宫门上,正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突围出去求援,忽然见到启祥门外冲进来一支队伍,身着燕东军的军服。
  那支队伍从神策军背后冲进来,三两下就把启祥门外的叛军擒住了,姚章青见到这一幕差点哭出来,等这边平定了,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姜严著。
  姚章青顷刻力竭,瘫坐在宫门下,看到姜严著快步走上前来扶她,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见微,你怎么才来呀!”
  姜严著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果然我说得不错,你姚丹羽在哪里,哪里就是长城。”
  姚章青撇了撇嘴,呜呜哭道:“你再晚些,长城就变碎砖头了!”姜严著忙搀她起来,回身叫亲兵上来扶她去休息。
  随后又有一队燕东军的人赶了上来,秉道:“有许多朝臣在观风殿前跪着,是祁王叫来请旨让陛下退位的,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神策军也已缴械,祁王刚刚从西小御门出宫,被陇右军的人拿住了。”
  姜严著点点头,“将祁王殿下请进宫来。”
  说完她又命一旁的翊卫叩开了内宫门,她在门外将刀递给亲兵,让燕东军在外守着,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内殿御卫听外面刀枪之声已停,又见是姜严著走了进来,知道是地方军来勤王了,简单搜查了下身上兵器,便请宫人带她进到了凰平帝寝殿旁边的小书房外。
  她甲胄上有血迹,恐御前失仪,只在书房门外跪道:“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半晌,里面传出凰平帝的声音,“进来吧。”
  她抬眼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宫娥,那宫娥朝她点点头,她只得站起身来,走进书房内。
  只见凰平帝正站在大案后面,背对着姜严著,她今日穿着一件玄色宫缎长袍,花白的头发少见的没有挽起来,而是披在肩上。
  姜严著在那里跪了许久,才听她缓缓说道:“是你来了?逆子何在?”
  她深深低着头,“祁王殿下刚从西小御门出宫,被勤王军请回宫,此刻在启祥门外。”
  “嗯,带他进来,你去吧。”
  她慢慢起身退了出去,走到殿外,这时已有方才在书房内的宫娥,走出去叫人带祁王。
  等姜严著走出来时,见姬山正被两个御卫的士兵押着走进内宫门,她看过去的时候,姬山也正抬头看她。
  他的眼神倒是颇为坦然,成王败寇本该如此,差一点,只差一点,他笑着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命吧。
  两人在宫门口擦肩而过,姜严著出来见启祥门外的禁军已经全数被带下去了,这里已由御卫接手。
  她的亲兵见她出来了,走上来告诉她姚章青已被送回去睡觉了,禁军都被扣在城外,现在是各军出了一部分人在外看守,其余勤王的地方军都已退到城外大营了。
  洛阳城仍在戒严,城中只留了一支燕东军的人马巡查,以防有人趁乱闹事。
  先前被祁王关在宅中的妘萧氏一党已都放出来了,姬燃也出园登门拜访了尚书仆射妘萧文,请他出面主持朝局。
  晚间姜严著见城中安定下来了,忽然感觉有一股困意袭来,她这十来日都没好生睡觉,此刻实在乏得厉害。
  于是她仍旧回到了姑妈姜郡公的鹿园,郡公见她一脸疲惫,什么都没说,忙送了她往梅香院休息。
  这一觉睡得真是昏天黑地,她从这日晚上,一直睡到了第二日下午,才悠悠醒转。
  大约是睡得太久了,她刚起来时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好转。
  等她走出屋子,正见到有个人坐在小院的长廊下,见她出来,忙站了起来。
  是她的亲兵,进京前她派去兖州救姒孟白的那个亲兵。
  她见那亲兵神色不大好,心下一沉,遂带她走进了旁边的书房里,坐下来缓了一会儿才问:“是怎么了?”
  “大帅给的那个布条上写的万安寺,我到的时候发现已被烧毁了,前一晚禅房走水,只有前院几个和尚跑了出来,后面一排禅房和居士客房都烧没了,我看见里面还有不少府兵的尸体,还有虎贲军的士兵,问了寺里的人,走水那晚,姒公子就住在那排居士客房里。”
  姜严著以手撑额,半晌问道:“是有人纵火吗?”
  那亲兵摇了摇头,“不像,我进去看了,火是从一间靠墙的禅房烧起来的,里面有许多烧焦的老鼠,应该是桌上油灯是被老鼠打翻,倒在了经卷书架边,那禅房旁边还正好是柴房,所以火势起得特别快。”
  说完她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物件放在案上,“我在后面废墟里还捡到了这个。”
  姜严著睁眼一瞧,是她从前送给姒孟白的那枚白鱼玉佩,她深吸了一口气,“尸体找到了吗?”
  “还没有,后面那排屋子全烧塌了,还在清理,我先赶回来报信。”
  “你再去燕东军要一百人,带上一起找,烧成灰也给我带回来。”
  “是!”
  那亲兵刚出去,姜严著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嬴崔雪的大嗓门,“你家大姑娘还睡呢?”
  门口执事人朝书房指了指,嬴崔雪会意,拎着个长盒子,大喇喇地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说:“见微!你绝对猜不到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第131章 诛心
  嬴崔雪一进书房, 见姜严著一个人坐在里面,径直走了进来,将手上拎的那长匣子放在她大案上, 在她对面坐下, 又细看了她一眼。
  “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没睡好?”
  姜严著摆摆手,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又看了看桌上那东西, 是个兵器匣, 看尺寸大约是什么长戟之类的, “这装的什么?”
  “打开看看。”
  她伸手把锁扣打开,掀开盒盖, 一柄无比熟悉的长锤出现在眼前,是神风从前给她打的那把八瓣莲花长柄锤, 之前在蜀南打吐蕃时掉落进山涧里了。
  她眉间微蹙, 将那锤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细细看了一回, 锤柄触手冰凉, 寒光凛凛,锤身边上有一处雕花下刻着两个小字:“见微”, 的确是她的那一把。
  “你从哪里得来?”
  嬴崔雪得意一笑,“我来前路过从前丰乐钱庄的铺子, 看见两个人拿着这锤子在那门口晃悠,我一看眼熟得很, 就把他们叫到了营中细问。
  “原来是丰乐钱庄孟老板,出钱雇人去边境线那边找回来的, 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找到, 可是他们回来后发现丰乐钱庄已经倒闭了, 不知跟谁交差,只好在门口徘徊。”
  她见姜严著看着那锤没有说话,又摇头感叹道:“这孟老板花起钱来真是不含糊呀,大几万贯砸进去,请了数千名力夫,在那个山沟里一棵树一颗石头地细细翻找,最后在一处内河边石缝里寻着的。他一定是知道此锤对你十分重要,花出去的钱,照你这锤原样打,也能打出好几把纯金的来,我看挥金如土也就不过如此了!”
  嬴崔雪只当姒孟白此刻已脱了罪回洛阳来了,她说着说着见姜严著脸色越来越差,忙住了口,“你怎么了?不舒服?”
  “子雨,你先回营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嬴崔雪眨了眨眼,愣了片刻,猜大约是出了什么变故,于是点点头站起来,“行,那我先回去,你好些了再来找我。”
  等嬴崔雪离开后,姜严著在书房里呆了整整一夜,饭也没叫传,灯也没点。
  姜郡公有些不放心,过来瞧了瞧,却也没能进去,只听里面说想静一静。她在门口盘桓了一会儿,只得吩咐执事人仔细听里面动静,有事速来报她,才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姜严著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到外面花厅上用早饭,姜郡公见她面色如常,也便没问昨日的事,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布菜箸给她夹菜,等吃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今日还往宫外去听宣吗?”
  姜严著擦了擦嘴,摇头说道:“我一会儿先去趟随园。”
  姬燃这日想到姜严著可能会来找她,一早就在园中等着,果然有执事人来报,说她到园门口了,姬燃连忙从后院走出来迎她。
  她见姜严著只穿了件玄色素袍,从头到脚都没甚装饰,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姬燃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姜严著轻轻一笑,“不值什么,朝中善后更是累人,所以我来瞧瞧你。”
  姬燃仍旧请她到茶室坐了,屏退了众人,亲自烹茶给她喝,两个人对向而坐,姜严著托腮看着她洗茶、炙茶、碾罗,心绪比先平静了几分。
  姬燃一面分茶,一面悠悠说起昨日姜严著离宫后的事情,祁王姬山在凰平帝的小书房里痛哭请罪,后来被御卫拉走了,现如今关在宗正寺里。
  祁王世子姬梦和次子辽南王姬乡,也一并被带进了宗正寺,其余眷属则都被关押在祁王府,门外有燕东军日夜看守。
  昨日在观风殿外跪请凰平帝退位的朝臣,也全部被扣押在御史台,如今朝中一片混乱,好在有尚书仆射妘萧文主持朝局,许多妘萧氏党羽以及姬燃的近臣,趁机瓜分了一些机要职司。
  姜严著喝着茶,冷笑道:“妘萧氏这次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姬燃颔首笑道:“占便占罢,不该是他的,迟早是要吐出来的。”
  姜严著又想了想,凰平帝此番必然也受了很大的打击,两个男儿时隔十年,一个篡位一个逼宫,想想就让人寒心,遂又问道:“不知陛下圣体如何?”
  姬燃轻轻叹了口气,“自然是动了大怒,今儿我听说,早膳时因侍菜的人误夹带一根姜丝,被圣上吃到了,为这事,两个侍膳的男俾被带下去打残废了。原本我今日还想进宫请安,听说了这事,有些害怕,还是再等等吧。”
  听她认真说害怕,姜严著不禁笑了,“你最会讨圣上喜欢,还怕这些?不过眼下去了的确容易被牵怒,再等两日,你带了世子去,便足以宽慰圣上了。”
  说起世子来,姬燃又来了兴致,同她讲了许多姬承近日的趣事,“一会儿喝完茶,你留下吃饭,我叫璎弟把她抱出来你瞧瞧,现在会说话了,可好玩儿了。”
  她两个在茶室又坐了半晌,说了许多朝中人事变动,以及地方上的时局,直到姜云璎派人来这边敲门,姬燃才发现与她说得兴起,竟差一点误了午膳时辰,遂同姜严著出了茶室,往花厅里来。
  姜云璎已抱着姬承在这里等着了,晋王世子姬承今年两岁半,生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头乌黑的细卷发,逢人便笑,一点儿也不怕生。
  上一次姜严著见到姬承时,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如今再见,已是会说会笑,正嚷着要姜云璎带她到园里看鱼去。
  姜严著走上前,笑着看了看姬承,她也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打量这个陌生女子。
  姜云璎一时有些愣神,转头问正在看菜的姬燃:“这……如何称呼?”
  姬燃对这日的菜颇为满意,看完才走过来,对姬承笑道:“叫姑姑。”
  姬承也不见外,向她伸出小手来,姜严著见了也伸手拉住,只听姬承奶声奶气地对她笑说:“嘟嘟好!”
  众人听完都笑了起来,姜云璎摸着姬承的小脸笑道:“她还太小,多见你几次,就能说得清楚了。”
  随后姬燃催促她们快入座,姜云璎一直在忙着给她们布菜,还要给姬承夹菜叫她自己学着吃,自己倒顾不上吃了。
  忙乱了一阵,姬承吃得差不多了,伸手还说要去园里看鱼,姜云璎便先抱着她出去了,让姬燃和姜严著自在吃饭。
  她两个慢慢吃完,又浅喝了几盅,姜严著说着下午准备再去城外几个大营看看,姬燃便送她出来,也没叫人跟着。
  走到前院长廊处,但见此处花草繁盛,寂静深幽,唯有几声鸟鸣点缀,姜严著见左近无人,问道:“依你看,姬山会被赐死么?”
  “不会。”姬燃回答得十分笃定,“赐死皇子容易落了史家褒贬,前唐恒山郡王起兵谋反,最后也只是废为庶人,流放黔州。我看这次的事,最终大约也只是废为庶人,不过应该不会流放,而是监押。”
  姬燃其实希望他能死在狱中,像姬山这样的人,留着终究恐有变数,只有死了才能让朝中有些人彻底失去指望。
  “我想去趟宗正寺,你可有法子?”
  听她这样问,姬燃低头想了想,随后说道:“行,我给你找个人,今晚子时过后,你乔装了进去。”
  果然到这夜子时前后,有姬燃派来的人到鹿园梅香院的小角门来接姜严著。
  她此刻已换上了一身禁军内卫的军服,跟着那人悄悄出去了,在宗正寺外,充作交班士兵,进到了关押姬山的地下室里。
  能关押在宗正寺地下室里的,都是皇亲国戚,所以这里的环境比普通监狱可是好太多了,即使在地下,也是宽敞明亮。
  祁王姬山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单独囚室内,他本在榻上躺着,心里想着事情,迟迟没能入睡,这时听到走廊有脚步声,感到有些不寻常,便坐起身来看向外面。
  不一时,有两个内卫士兵摸样的人站在了他囚室门口,其中一个朝另一个点了点头,就转身去了,只留了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背着光,姬山看不清脸,他蹙眉看了一会儿,那人发话了,“许久不见祁王殿下,别来无恙。”
  声音有几分耳熟,姬山从榻上站起来,走到门口一看,才发现站在囚室外的是姜严著,他不禁一愣,“你?你是来传旨的?”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传旨也不该是你,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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