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来后的萝莉,好家伙,笔落惊风雨,不到四分钟的时间,把五六行字拓展到满满一页。
速度之快,蜕变之大,搞得我都想通过解手提升答题速度。
五分钟后,张敏滔发令“收卷”,会议室狭窄,学长要过来不容易,我便把卷子交给萝莉:“传过去吧。”
其他人纷纷效仿。
张敏滔收起试卷,又对我们说:“现在老师们正在统计同学们的分数,各位同学可以稍稍休息。”
萝莉伸了个懒腰,开始跟其他同学叽叽喳喳,前俯后仰地讪笑不已。我唯一的认识的郑咏诗坐我对面,他没有看向我这边,而是刷起了手机。
百无聊赖,我只好也拿起手机来看。
然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手机是彻底的索然无味。
惴惴不安中,终于捱到张敏滔的出现,他拿着文件夹,扫了一眼在座的我们,萝莉赶紧收好坐姿。只听张敏滔说道:“各位考生,接下来我将公布今天的复试成绩,名字按排名先后念出,第一名……”
“第一名,郑莹莹,成绩81.23。”
竟然不是我。
即便我初试分数这么高,郑莹莹竟然还是能够反超。
就要到下一个了,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接下来第二第三第四名,都没有我。
只剩最后一个名额了,我一颗心就想放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第五名,郑咏诗,成绩79.43。”
我一颗心像是刹那间失足,掉落山崖。
结束了。
张敏滔继续面无表情地宣布:“接下来老师将跟拟录取的同学见面交流,请无关的同学退场。”
我努力了一整年,以那么漂亮的开场挤进决赛,最终还是落了个“无关”的下场。
我是极容易掉眼泪的性子,但此刻我却完全没有哭的意味,镇定着把纸笔收好,背了书包出门。
我只想腰板再挺直一点儿,有尊严一点儿,离开这里。
第113章 12④
可是一下楼我就绷不住了,我想砸烂这栋教学楼!夷平整座学校!
我实在是不理解!
哪怕是初试跟复试分数占比4:6,但好歹我比郑咏诗高出了三十几分的,最终她竟能够在总分上反超我?!!!
我也不敢说我得复试表现好得一骑绝尘,但不至于差到会被反超几十分的那种烂吧!
我超级无比想大喊,但是又不敢在校园里丢脸。我极力控制着情绪,但我控制不住本能,泪水泄洪似的涌出。
我哭着走出校园。
走了两步就到了一处公园。
这儿风景不错。
那么美的景色才配得上我的眼泪。
于是我什么也顾不上,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放声大哭。
周围有人注意,我也管不了了。
哭了一个回合,我感到呼吸有点难受了,微微抬起头,心下一惊:
好家伙,那么多人朝我投来视线。
我那濒死的羞耻心登时回光返照了。
于是,我故作轻松地甩甩头发,大步向前……
换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继续哭。
就在我刚坐下,张嘴准备“嗷”一声哭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拍我肩膀。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竟然是复试现场负责监考的男生。
他怎么跑来了?
我心念一动,内心猛然涌出狂喜:会不会是特地前来告诉我分数统计错了,让我回去继续面试?
可接下来他给我递出一包纸巾,我就知道是我多想了。
“我刚刚看到你在前面……”这男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看到你状态不太好,就买了一包纸巾给你送来。”
行吧,老子知道男生刚刚说话时为啥犹豫了——他没说看到我在前面哭,而是改口看到我状态不好。
不想戳破我呢。
但老子就是要强,哭也要哭得雄赳赳气昂昂。
于是我没客气地拆开包装抽出纸巾擦脸,而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复道:“没事,我难过,所以忍不住哭了,你不用避讳。”
我又问:“你不是在监考吗,怎么跑来这儿了?”
“看你冲下楼,我有点担心。”男生说。
我笑:“素昧平生的,谢谢你关注啊!”
男生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是甘霖。”
片刻,我那因遭受重击而当机的脑子才反应过来。
顿时,我如遭天打雷劈:“你就是甘霖大神?!”
甘霖笑道:“不敢。你这个初试分数,我不一定考得出来。”
提起伤心事,我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哎,最后还不是没考进去。”
“但是你已经很厉害了。”
“谢谢你的恭维啊,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自杀的,这事情虽然不小,但我不会轻生。勇敢比轻生更难,我喜欢挑战难题。”说到最后,我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甘霖沉默了一会儿,我打发他:“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如果你方便的话,之后帮我跟导师打听一下把我刷掉的原因。”
“你这么急着知道原因?”
“不然呢,失败已成定局。我要不能从中获取点经验,那不亏大了。当然我自己也复盘一下,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甘霖突然说道:“不是你的原因。”
“什么意思?”
甘霖在草地上坐下,抬头仰视着我,问:“你应该是这两天才到安临的吧?”
“对,我昨天才过来。”
“但学院放出复试名单的那天,郑咏诗当晚就赶过来了。
我蔫巴的脊梁骨登时挺直了:“?”
我记得郑咏诗是东北人,之前也一直呆在东北,得知入围复试后她突然跑到南方。
不大可能是为了复习、或者什么提前适应气候跑过来的。
那么……
甘霖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是因为她提前找了仇院长。复试前的这一个多星期,她都是呆在副院长办公室里。”
哦对了,那个在我面试时睡眼惺忪的副院长,姓仇。
我登时有点迷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
我以为的复试,是面对面考核这名学生知识储备以及运用能力。
至于上位手段?
是我没想到这个考核点。
但令我意外的还在后面。
“我以为郑咏诗只是跟我导套套近乎,就没在意,毕竟我导资历在那,拎得清的。直到昨晚,郑咏诗他爸妈把我导跟李老师都请出去聚餐,我才知道不简单。”
我又弄清了一些信息——原来甘霖的我导师就是仇院长,而那位一同出席饭局李老师,大概率就是收郑咏诗进门的硕导。
难怪复试前一晚,郑咏诗避而不见,甘霖欲言又止地提醒。
原来结局早已写定,我千里迢迢,只是过来陪跑,以第一名的姿态陪跑。
此刻,我只觉背上一阵恶寒。
复试入围名单公布以来的那一周,期间郑咏诗还问我要过资料,哭哭啼啼说自己没自信,焦虑到需要我安慰。
但同时,她在得知入围后就火速赶到安临,提早给教授们献殷勤,而她爸妈更是宴请教授争取优待。
而我,除了埋头苦学,什么都没干……
“那郑莹莹呢?我跟她差距在哪,为什么教授选她不选我?”
我知道这样问有点强人所难,甘霖他也只是学生,能知道的消息有限。
“郑莹莹跟许朗乾都本校生。”
我无比震惊地看过去。
至此,我彻底懂了。
这次复试,录取五个人。
而被录取这五个人里,一个是少数民族,一个是强军计划,都是有加分优势的特权生;
还有两名本科出自安大,母校优待本校生向来是不成文的规矩;
至于最后一个,提前套近乎,甚至连家长也出动,争夺这最后一个录取名额。
甘霖抬起手,虚空停滞了会儿,才放在我肩上:“惜哉你很强,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心态,或者学习需要的品质,你方方面面都强。你只是缺了一点运气。”
至此,我再也绷不住,只想掉头走,回房间发泄。
甘霖却跟了上来,给我出主意:“我猜你应该不会去调剂,要不……你明年再来?你要再考,如果需要什么资料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只觉得像听了个笑话。
我这次败北是输给了运气。
还要我要再拿自己的一年去赌?
我撑着石头起身,对甘霖说:“我再想想吧。我先回酒店了,感谢你今天告知的消息,谢谢。”
回到酒店,刚出电梯,我手机传来连续的震动。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田牧的电话,我擦擦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眼泪,接通:“田牧”
丫的,一出声才发现老子嗓子都哑了。
田牧大概也听出了不对,语气里掺了显然的担忧,问我:“惜哉,怎么了?”
“结果当场出,我没被录取。我静静就好,你不用担心。”
说罢,我挂断了电话。
房间的灯亮了,那么明亮的房间,我却觉得瘆人。
好像有个让我没有负担的人在身边。
这么想着,我不知不觉拨通了电话。
对方即刻接通:“柱柱,怎么了?”
“爱因斯坦……”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就遏制不住滔天的泪意。
什么也说不成了,我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等我哭够了,我才捡起被丢在一边的手机。
电话依旧在接通,我问:“爱因斯塔,你还在吗?”
“在。”对方立刻答复。
不知怎的,我突然好想继续哭,反正哭再久他也不会挂断。
“你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不挂断,陪着你。”
可这时我才发现,眼泪流尽了,再嚎也出不来泪水了。
于是我开始语无伦次地骂:骂操蛋的运气,骂学院该死的老师,骂h黑白不分的世道……
我估计把活到现在能骂的话,都在这一通电话里骂尽了。
期间爱因斯坦几次想插话,都被我刻意忽略了。
“艹,我想杀人!!!”
我是想继续骂的,但喉咙干得难发音了。
我只好起身拿水喝。
爱因斯坦终于找到插话的间隙:“说了这么久,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
“明天上午回来,我跟田牧去接你。”
“为啥是你跟田牧?你跟田牧发展这么快啊?给姐来点好消息。”
“那个,柱柱,我说个更噩耗的情况,你撑住啊。”
“?嗯?”还有比我落榜更噩耗的消息?
“那个……你刚刚在骂的时候,我开了外放。”
“哦,随你开。谁知道是我呢。”
“问题就在这里,田牧就在旁边。”
我:???!!!
得。
我跟田牧的情谊,怕是就此葬送了。
既然形象毁了,那我干脆破罐破摔。
“你刚刚不告诉我!!!你是煞笔吗!!!”
爱因斯坦非常无奈:“我好几次想说明,但你都不给我机会。”
“你平时嗓门那么大!不会吼出来啊煞笔!”
“行行行,是我的错。”
“惜哉没事,你这个样子也挺可爱的,真性情。”
田牧的声音一出来,我瞬间从食人花变成一朵柔弱的碧莲。
“田牧啊,那以后我们还能做姐妹的是吧!”
田牧没有立刻回答,我登时急了。
“你看你就嘴上夸我可爱,实际怕死了我这暴脾气!哼!虚伪!”
“不不不,行行行,以后还是姐妹。你明天上午的飞机,我提前去接你,给你做好吃的。”
虽然毫无食欲,但感受到花州有两个男人一定会稳稳接住我,我多少宽怀一些。
第114章 12⑤
正说着,我看见平板上的微信显示妈妈正在呼叫我。
我便说:“田牧、爱因斯坦,我妈呼叫,我先挂断了啊。”
听到爱因斯坦答应好,我便将手机放到一边,转而接通微信电话。
“妹子啊!你总算接通了!我发的信息你都没回!只好打你电话了!情况怎么样?!让妈妈高兴高兴。”虽然有些着急,但妈妈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期待的喜悦。
可惜我不能让妈妈的喜悦延续下去,我只能如实相告:“妈,我没考上。”
“啊!”妈妈像被噎住似的,“怎么会,你初试分数比第二名高了二十多分,出什么大差错还是老师计错分了?!”
一听这话,我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意又卷土重来:“你以为我愿意的啊!!你又没在现场你凭什么质问!!”
“妈妈就是觉得可惜而已啦,没有别的……”
妈妈话没说完,我就听到爸在一旁怒声道:“哪有这么说话的,电话给我!”
紧接着,话筒里的嗓音换成了爸爸的:“惜惜啊,没事没事,过去就过去了。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也看不上它!”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这座城市啊啊呜……”爸爸一安慰,我顿时哭得像泄洪。
“那等你暑假放假了,爸爸开车载你去安临,游它两个月,游到腻!”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形式啊……我虽然昨天才来,但走了走,发现安临美景遍地,走到哪儿都像公园似的,能在这样的地方平心静气读几年书,该有多好啊,哎……”
沉默片刻,爸爸才开口:“惜惜,别难过啦,虽然最后结果不如意,但你已经很棒了,毕竟全国六七百名考生,你是他们当中的第一啊。爸爸妈妈都没文化,这方面没人脉没资源,帮不上你。社会很复杂,没人情走不通,有些事情不是你尽力了就一定能达到的,不要太过责怪自己……”
爸爸说中了我疏漏的点,我顿时气急败坏:“这里都是读书人!怎么至于呢!学术圈子再怎么样也比你做生意的圈子要干净一些吧!”
“社会没有这么单纯。不说这些啦,它们也不是重点,爸爸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自责。难得去一趟安临,跟领导请个假吧,把周边的古镇游一游,散散心……”
我再次掐断爸爸的话:“我哪有心情看风景!而且我这周六就要去考教师资格证笔试,为了准备这场复试,教资我半点儿没看,明天一回去我就要立刻抱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