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月顿时说不出话了，虽然也没错吧，但她真的有点介意那天厉西钊到底有没有跟她道歉。
“你不说也算了。”
最后也只憋出这一句赌气的话。
厉西钊继续开着车，在许知月已经不想搭理他，靠进座椅里打算睡觉时，忽然开口：“你觉得听到了什么就是什么。”
许知月微微一愣，诧异回头，厉西钊目视前方，神色沉定，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但这次许知月千真万确听清楚了，厉西钊是这么说的。
她听到了什么就是什么，那就是确实说过“对不起”咯。
这么想着，许知月没忍住低声笑了。
厉西钊皱眉：“笑什么？”
许知月轻咳一声，也故作矜持：“没笑什么，你开车吧。”
厉西钊的目光再落过来时，许知月已经哼着歌躺进座椅里闭了眼睛，这么多天她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晴，嘴角也是上扬起的。
厉西钊默不作声地看她片刻，收回视线，眼中也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在红灯转绿时，重新踩下油门。
到沪市后厉西钊却没有直接把车开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
许知月纳闷问他：“去哪里？”
厉西钊：“去了就知道。”
厉西钊带她去的地方，是远郊的一处工业园，园区深处藏着一间机械生产厂。
许知月进门一眼看到厂区中间的银之翼，目光瞬间就亮了，当然那只是一架战机模型，但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制造，外表看上去竟能以假乱真。
“你带我来就是看这个？”她回头问身边人，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厉西钊：“你先去看看。”
许知月：“送我的？”
厉西钊点头：“去看看。”
当然是送给许知月的。
他可以送许知月一整支机队，偏偏许知月想要的是战斗机，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必他说，许知月已大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看，才觉这架模型机做得是真不错，无论是机身外形，雷达罩的样式，还是整体式的内框风挡，都与真机一模一样，手感也不比真机差，一样是以钛合金制作而成，造价想必不菲。
许知月喜出望外，爱不释手。
上开式的座舱盖还可以允许进入内部，厉西钊提醒她进去看看。
坐进机舱里，许知月随手一碰，看到仪表盘显示出数据时，她才真正惊讶起来，问厉西钊：“这其实是一台模拟机？”
“嗯，”厉西钊随口解释，“战机的制造属于军工机密，没法送你真正的银之翼，这里本来就是模拟机制造公司的生产基地，我跟他们定制的，外观是你要的银之翼，内里是一台模拟机，功能没有那么完善，你就当一台模型游戏机玩玩吧，我看你似乎挺喜欢收集航模的。”
她确实喜欢，大大小小、各种类型的航模她收集了不少，之前搬去跟厉西钊同居时，她自身行李没有多少，大部分宝贝都是那些航模。
但她的那些收藏品再好，却没有一件是跟眼前的一样，这样逼真且与众不同。
许知月放空思绪闭上眼睛，似乎终于能体会她爸爸当年开着战机一飞冲天时的心境，那才是真正属于天空之下的猎鹰。
即便再看不到，也永远鲜活印刻在她的记忆里。
睁开眼时，许知月眸中笑意愈加明亮，转头冲身边一直注视着她的人说：“这个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厉西钊始终看着她，喉咙滚动：“不用。”
回城之后找地方吃了顿饭，下午许知月又被厉西钊带着去看楼盘。
“你打算买房？”见厉西钊认真在看从售楼小姐手里拿到宣传单，许知月好奇问他。
厉西钊头也不抬：“先看看。”
许知月忽然想到什么：“欸，你叫我带户口本出来，不会是为了这个吧？”
早上他们出门前，厉西钊提醒她带上户口本，她当时还觉得奇怪来着，这会儿才想到难不成是厉西钊要买房，还打算拉上她一起？
厉西钊淡定“嗯”了声。
售楼小姐一看有戏，推销得越发卖力，热情邀请他们去参观样品间。
厉西钊示意对方带路，许知月赶紧跟上去追问他：“你真打算买这里的房子？这里的房价贵得很，我可买不起，我打算在临城买房的，要不你买你的，我买我的。”
厉西钊目光睨过来：“我买我的，你买你的？”
虽然是重复许知月的话，他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危险之意。
“那不然呢？”许知月问，“我俩一起买房算什么？”
“你觉得算什么就是什么，”厉西钊道，“不重要，随你。”
许知月：“你这分明是耍无赖。”
厉西钊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反正你本来也打算买房，没差。”
许知月确实有这个想法，之前有一次发工资时，她看到银行卡短信提示消息里的数字，一个高兴就跟厉西钊说漏了嘴，说自己存钱打算在临城买房，当时厉西钊没说什么，没想到他其实记下了这件事。
“我是打算在临城买，离机场近一点的，上班方便。”许知月认真说。
厉西钊冷不丁问她：“你打算一直待在临城不回来了？”
许知月一愣：“……我妈又不在国内，我在哪里都一样吧。”
虽然她户口是在这没错，当初也坚持没听她妈的话改国籍，但这几年她都在临城工作，早就习惯了，并没有换工作换地方的想法。
厉西钊：“哪里都一样，那就回来吧。”
前面领路的售楼小姐带他们走进样品间内，厉西钊看中的大平层有四百多平，如果想买能看到江景的，还要更贵一些。
售楼小姐仔细为他们介绍这套房子的优势，许知月听得心不在焉，厉西钊说的那句“那就回来吧”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厉西钊冲售楼小姐示意：“我们想自己看看。”
对方很知趣地让他们随意看，没再跟着他们。
“这边两间房打通，可以做一间航模收藏室，银之翼的模型也放得下。”
厉西钊的声音唤回了许知月跑远的思绪，闻言她确实有些心动：“可是，这不能我觉得算什么就是什么吧？”
厉西钊看着她：“我们今天都带了户口本。”
许知月：“所以？”
沉默了一下，厉西钊到底没有说出口，移开眼：“以后再说吧，不急。”
许知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刚过来的路口等红灯时，她已经看到了路边的婚姻登记处，其实如果厉西钊现在再提结婚的事情，她未必不会答应。
不过算了，厉西钊不急她也不急。
“星野在这边也有基地，回来这里工作吧。”厉西钊道。
他的语气，似乎只是一个建议，看向许知月的眼神却透露了他心里的期待。
许知月没有揭穿他，她知道厉西钊不可能一直留在临城，早晚还是要回沪市，她自己从前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这个地方留下了太多她不敢触碰的回忆，如今却不一样了。
哪怕那天杨兮枝说要为了男朋友换个城市，她内心其实并不赞成，但轮到她自己，依旧心软了。
许知月笑着说：“那得看你表现，我考虑考虑吧。”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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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西钊做事一贯不喜欢拖泥带水，房子看完，当场就定下付了预付款。
名字写的是他和许知月两个人的，许知月这几年也存了不少钱，虽然对这房子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但说好了一起买，她就没打算占厉西钊便宜。
走出售楼处时，许知月的脑袋还有些懵，想着自己今天是不是冲动过了头，身边人把合同递过来：“你收着吧。”
厉西钊已经开了车门，示意她上车。
于厉西钊而言，买套房大概跟去便利店买串香肠也没什么差，许知月看他神色这么淡定，自己一个人纠结似乎也没意思，于是想开了，高高兴兴把合同收起来。
无论如何，以后她也是有房一族了，虽然是跟厉西钊合买的。
路上，厉西钊收到周渊的电话，听说他们都回了沪市，约他俩晚上一起吃饭。
厉西钊：“不去。”
那边的周渊哇哇叫：“你们天天二人世界还没过腻啊？一起出来吃个饭怎么了？”
许知月也赞同：“那就去吧，我正好也想见温瑜。”
见厉西钊满脸不乐意，许知月笑着推了一下他胳膊：“别这么小气啦，偶尔也要经营一下朋友关系吧。”
厉西钊冷漠道：“狐朋狗友。”
许知月好笑提醒他：“那也只有周渊这个狐朋狗友会陪你去万里追爱。”
厉西钊看向她，许知月：“难道不是？”
厉西钊不说话了，勉为其难，把车开去了周渊约的酒吧餐厅。
餐桌上听到许知月说起他们下午去看房的事，温瑜惊喜问：“你俩打算结婚了吗？定在什么时候？”
许知月：“还没有。”
厉西钊：“在考虑。”
同时开口，话说完厉西钊瞥一眼许知月，在对面俩人促狭笑声中扭开脸。
许知月无奈道：“是还没有，但在考虑。”
这个答案大概能让身边的大少爷满意吧，她想着。
厉西钊握住她桌子底下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周渊把那份预购房合同拿过去仔细看了看，笑问自己老婆：“要不我们也去这里买一套吧，就买他们楼上或者楼下，以后做邻居方便串门。”
温瑜猛点头：“好啊，好啊。”
许知月闻言也很高兴：“那不错，我们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只有厉西钊皱着眉，似乎很不情愿。
周渊一眼看穿他：“喂，你不是这么小气吧？还嫌弃我们会打扰你俩啊？我们都没嫌你们麻烦呢！”
厉西钊根本懒得理他。
吃喝说笑间，忽然插进一道温柔的女声：“西钊，周渊，温瑜，真的是你们？”
他几人诧异抬头，许知月的目光也跟着落过去，走过来的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年轻女人，她不认识的。
温瑜先回神道：“林舒，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女人走近他们桌边，笑着说：“我刚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们，好巧，在这里也能碰上，我昨天刚回来的，跟朋友来这里吃个饭。”
周渊也笑着示意她：“好久不见，坐会儿呗。”
对方大方坐下了，先跟周渊温瑜他们寒暄了几句，接着视线转向另边不动声色的厉西钊，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很快又掠过他，看向他身边的许知月，打招呼道：“你好，我叫林舒，不知道怎么称呼？”
许知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厉西钊先介绍：“许知月，我女朋友。”
林舒的眸光动了动，与许知月道：“幸会。”
那一瞬间，许知月很确信看到了她神情中的黯然，虽然很快又被林舒掩饰了过去，脸上展露的只有盈盈笑意。
许知月看明白了，只装作不知，在厉西钊简单说对方是他大学同学后，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说了几句话，林舒被她朋友叫走，临走时说下次再约他们出来聚，厉西钊没接话，周渊两口子应下了。
人走开之后，温瑜小声告诉许知月：“林舒是厉西钊在欧洲念书时的同学，追了他好几年，有一回我跟周渊去那边找厉西钊玩，他要参加学校里的一个项目没空招待我们，还是林舒当导游带着我们在那边玩了一个星期，虽然这样，但是你放心啦，厉西钊跟她没什么的，早就明确拒绝过她了。”
厉西钊默不作声地帮许知月剥虾，仿佛被议论的那个人不是他。
许知月笑了一下：“噢……”
周渊轻咳一声，提醒自己老婆：“你别跟知月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都是过去的事情。”
温瑜不赞同道：“你这种语气，才显得好像他们有什么一样，为什么不能说？我不是怕知月误会嘛。”
其实她和周渊都没说的是，林舒漂亮、知性、聪明，一心一意喜欢厉西钊，被追的正主究竟什么想法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外人看在眼里还是挺动容的，周渊当年甚至还劝过厉西钊，不如干脆接受林舒算了，厉西钊当时只回了他两个字。
“不想。”
当然他们不说，许知月自己也猜得到，犹豫着想说点什么时，厉西钊把剥好的虾肉扔她碗里：“吃东西。”
许知月筷子夹起虾肉，笑吟吟地看向他：“你不要这么心虚，我没怀疑你什么。”
厉西钊：“……吃东西，少说话。”
许知月冲对面看戏的两个道：“你们看他，色厉内荏，装呢。”
周渊和温瑜放声笑起来，周渊不停点头：“果然，还是只有你吃得住他。”
温瑜附和：“我就说嘛，只有知月最适合厉西钊，周渊那会儿还不信我说的呢。”
晚餐快结束时，许知月去了趟洗手间，碰上正在这里补妆的林舒。
她笑着与人一点头，走过去洗手，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落向自己时，许知月抬了头，冲镜子里的林舒微笑：“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林舒犹豫了一瞬，问她：“你，是飞行员？”
许知月目露惊讶：“你知道？”
听到她承认，林舒神色略微复杂：“……听他说过，他说他的女朋友在澳洲学飞，他们只是暂时分开，我猜他说的人就是你，你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吧？”
许知月只能笑，没有戳破厉西钊的谎言：“嗯，高中就在一起了。”
厉西钊找过来时，许知月正靠在走廊墙边发呆，和餐厅里一样的旋转灯光在她的脸上拖出道道长短不一的影子。
“一直站这里做什么？”
听到什么声音，许知月抬眼看向面前人，目光停在厉西钊脸上片刻，回神轻声说：“没什么，里面空气太浑浊了，出来透口气。”
厉西钊沉声问：“碰到了林舒？她跟你说了什么？”
许知月笑着歪了歪头：“你刚来的时候也碰到她了吧，她又跟你说了什么？”
厉西钊视线飘忽了一瞬：“……没说什么。”
许知月：“我不信。”
厉西钊有点没好气：“她说你不是我编出来骗她的，她很高兴，可以了吗？”
许知月“唔”了声，背倚着墙，伸手点上他心口：“厉西钊，你拒绝人，一定要拿我当借口吗？什么叫暂时分开？你那时候根本没想过回头找我吧？”
厉西钊捉住她作乱的手，更往前了一步，在这昏暗狭窄的走廊过道里，他们靠在一起，近似呼吸交缠。
厉西钊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至少我拒绝了她。”
这又是要翻旧账了，许知月开始装傻：“我酒喝多了，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