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之让助理把手机过来,递给她说:“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方便联系。”
戚喻看着他递来的手机,感觉不真实,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幻觉,才把手机接过来。
他的手机沉甸甸,似乎还残留着他指间的温度。戚喻的心跳很快,连着三次输错号码,写写又删删。
裴云之的目光落在她粉色指尖上,轻笑着问:“不记得自己的号码?”
听出他话里的笑意,戚喻觉得放松了一些,抿抿唇说:“记得。”
裴云之用的九宫格,和她惯用全键盘不同,好不容易拼好“qiyu”,不会默认弹出“戚喻”二字,只能一页一页的翻找。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戚喻盼望着输入法能有很好的记忆功能,能在未来他打下这四个字母时,直接弹出“戚喻”。
裴云之好脾气的等着,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终于存好号码,戚喻偷偷舒一口气,按下通话键打给自己。
手机上出现一串数字号码,戚喻默默念着,记进心里。
电梯里,戚喻从电梯门中看到自己,白皙的脸颊透着激动粉,胸口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只有表情在勉强维持平静,内心早已经卷起飓风。狂风过境,寸草不生。
手机号码加入通讯录,微信会默认推荐新朋友,戚喻鼓起了更多的勇气,向裴云之发送验证请求。
她并未抱有期待,不通过验证也是正常的。
当微信弹出“你们已经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时,戚喻愣愣的坐在床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一次一次的退出去,又重新打开。
没有消失,是真实的。
第5章
戚喻是天生的舞者,哪怕是群舞,也能一眼就注意到她。眼波流转,一眉一眼,欲说还休;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但是片场不是舞台。
周晋指出她的问题:“你的表情太标准了,比如微笑、害羞,在舞台上都有一个统一标准,达到了就是做的好。但是生活中,表情是没有标准的,所以你要忘掉那些标准。”
周晋观察着戚喻的表情,问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戚喻愣愣的点头,犹豫着说:“可能明白……吧。”接近气声的尾音又暴露了她的不自信。
周晋对她赋予众望,他相信自己眼光不会错,“你在跳舞时表情就很灵动,虽然舞台有标准,但你都会做到水准以上,相信你拍戏时也能做到。”
戚喻还是有些懵。
周导说的话他都懂,可是又不太理解他更确切的意思。
裴云之察觉到她的茫然,只好说:“导演的意思是,你在拍戏时表情不够自然。”
戚喻:“哦。”
这么说,她就懂了。
周晋走回导演椅,开拍前,他都会给他们时间进入角色。
裴云之和戚喻在拍摄点站定,他忽然问她:“听说你昨天身体不舒服?”
戚喻的脑海里反复演绎即将拍摄的画面,乍一听到裴云之说话,反应了几秒,才愣愣的说:“已经没事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可能就是太紧张了。”
“嗯,”裴云之莞尔,“别有那么大压力。”
他笑了,虽然很浅,但是晃了戚喻的眼,让她瞬间生出一种错觉:拍戏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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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的颜卿卿身体已经透支,被丢出去后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撞在对面邻居家的防盗门上。
防盗门忽然被从里面打开,本来贴着门的颜卿卿受到惊吓的弹开。看着门后出现的谈望,呼吸起伏,眼睛通红。
李强没想到对面竟住了人,个子很高,身材精瘦,眉峰凌厉、神情阴鸷,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缩了缩肩膀,很怂的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随后瞅了一眼颜卿卿,拧眉低骂:“还不快滚?”
颜卿卿不敢反抗,扶着墙站好,慢吞吞走下楼梯。
对待颜卿卿很强硬的李强,面对谈望时又是另一张面孔,点头又哈腰的讨好。
谈望瞧却没理他,关上门,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刚刚那双恐惧又委屈的,弥漫着雾气的双眸。
客厅角落摆着一张木制单人床,铺着薄薄的褥子,床脚地上放着帆布旅行袋,凳子上摆着烟灰缸,还有喝剩一半的矿泉水。
这些就是房间内里所有东西,一室一厅的房子竟显得又空又大,他仿佛只是暂时落脚在此处,随时都可能离开。
谈望掬水洗把脸,点了支烟,倚着墙吸了一口。烟燃至一半,突然认命般把烟摁灭在墙上。
他在旧街巷的长椅上看到蜷成一团的颜卿卿。
双眼紧紧闭着,薄薄的眼皮上透着青色血管,脸色苍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鼻尖也是红的,垂在长椅的手臂虚握成拳头,隐约能看到被铁丝网划破的手掌。
衣衫单薄的躺在北方室外,没病也能冻出病来。
谈望走过去,踢了踢她放在长椅上的鞋底,而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睁眼,很不舒服的样子。
颜卿卿醒过来时,人已经坐在社区医院的输液大厅,周围一片熙熙攘攘,手背扎着输液管,身上盖着一件陌生外套。
她盯着被包扎好的左手,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醒了。”
颜卿卿闻声回头,竟然看到早上那位很“凶”的邻居,并丢给她一杯热豆浆和两个包子。
“咔。”周晋的声音传来,戚喻下意识的去看镜头。
周晋:“情绪不对。”
戚喻抱着豆浆和包子,不知所措,听到周晋又说:“你到底有没有揣摩透颜卿卿的心思?”
周晋说话直白,一旁李蔚不禁吸口气,怕戚喻会哭出来。
周晋叫了暂停,让戚喻找找情绪。
豆浆包子的道具已经被拿走,戚喻干坐着,对着缠着白色绷带的手掌发呆。情绪、情绪,怎样是颜卿卿现在的情绪?
从拿到剧本开始她一直在想、在揣摩,她自认已经很用心了,可就是做不好,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她也想成为颜卿卿,可她真的不是。
戚喻吸吸鼻子,心情极度沮丧。
就在这时,一张纸被递到眼前,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她顺势望过去,裴云之不知何时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没哭。”戚喻说,带着少有的倔强,声音却有些沙哑。
裴云之点点头,温声称赞:“嗯,真坚强。”是没哭,眼睛却很红,一股子委屈藏在里头。
他收回纸巾,修长手指摆弄着将它整齐叠好,又说:“周导说话直白,但是没有恶意。”
“我知道,”戚喻说,声音不禁低落下去,“我还是做不好。”
裴云之不擅长安慰,他也不是来安慰她的,只能说:“你觉得,颜卿卿是什么性格的女孩?”
戚喻想了想,不太坚定的小声说:“敏感,自卑。”
“嗯,”裴云之鼓励的看着她,“还有呢?”
戚喻有了一些自信,又说:“缺乏安全感。”
裴云之点点头:“她从昏迷中醒来见到谈望,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不知道他有何目的,她下意识察觉到危险。”
所以颜卿卿更多的是躲避和防备,还有害怕。
听了裴云之这番话,戚喻才恍然大悟。
电影是按着顺序播放,却是打乱了顺序拍的。他们已经拍过吻戏,现在又回过头拍初遇,对于颜卿卿的情绪,她的确很难把控。
裴云之:“颜卿卿的台词不多,她的情感只能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来表达,对表演能力要求很高,”他顿了一下,又问她,“进组前有老师教过你表演?”
“对。”戚喻点点头。
裴云之:“挺好的。”
戚喻没琢磨出这个“好”是指什么,她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在夸她演的“好”,但她还是很真诚的说:“谢谢你,裴老师。”
裴云之笑了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在他的注视下撑不过两秒,便心跳加速、四肢僵硬,看到他招手喊来化妆师给她补妆。
“她的唇色太红。”裴云之对化妆师说。
戚喻怔了怔,然后抿紧唇。
上次拍吻戏时,裴云之就发现戚喻的唇色红,可能是天生的。如果说她哪里最不像颜卿卿,大概就是唇色,电影中的少女总是苍白的,而她却更加鲜活。
化妆师姐姐弯下腰打量戚喻,笑着说:“别抿唇,我看看,唔,你唇色本来就挺红,记得别抿嘴。”
“嗯。”戚喻乖乖仰着脸让化妆师补妆。
“怎么脸也这么红?”化妆师诧异,“你挺吃妆粉的。”
戚喻觉得脸更烫了,硬着头皮说:“我也挺能吃饭的。”
化妆师没想到她会这么讲,笑的更开心:“你可真可爱。”
戚喻笑笑,余光看到裴云之起身离开,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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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拍摄就顺利的多。
颜卿卿回头,竟然看到早上那个“凶神恶煞”的邻居,肩膀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小心又防备的盯着他。
谈望没说话,只是将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丢进她怀里,在和她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去,看了一眼输液袋,拿出手机玩起游戏,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
身上盖着他的外套,怀里是热腾腾的豆浆,颜卿卿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从社区医院出来,颜卿卿将外套还给谈望,他却没接,迎着太阳眯起眼睛说:“穿着吧。”
颜卿卿坚持的摇头:“不用了,谢谢。”
谈望瞧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少女,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的单薄身板,接过她递来外套,却没穿,而是抖着衣领抻平,对她说:“伸胳膊。”
颜卿卿听话的伸出胳膊,任由他帮自己将外套穿好,又把她掖进衣领的头发拿出来,拉上拉链,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她像只布娃娃般被他摆弄着,猫一样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眼底是清澈的纯真,长睫毛一扇,带着旋儿一般,但凡犹豫几秒钟就能陷进去。
谈望挪开视线,冷声道:“回家。”
裴云之和戚喻沿着内部道路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隔着两米距离。镜头追随着他们,从各个角度拍摄。
戚喻穿着宽大的外套,袖子很长,勉强露出一点指尖,暖和极了。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大着胆子打量着裴云之。
他很高,背脊的肌肉线条非常漂亮,结实不夸张,短袖下手臂凸起的血管更添性感。
她记得去年年底著名社交平台发起投票:娱乐圈身材最好的男神评选,裴云之断层Top1,吊打一群流量小鲜肉。
裴云之按着剧本继续演,怕她跟丢似的,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她。从裤袋里拿出一盒烟,犹豫几秒,又放了回去。
可戚喻已经忘了剧本上关于自己的部分该如何演绎,只是遵从于本能,偷偷打量着他,又在他看过来时,匆匆躲开的视线。
鼻子往外套里缩了缩,闻到干净的洗衣粉香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忍不住多吸几秒。
第6章
戚喻有些激动。
和裴云之的对手戏拍完了,盘桓在她心头的大石头终于稳稳落地。
已经入秋,天气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中飘荡着白色的云。
戚喻心情不错的看着天上的云,拿出手机,定格了这一刻的美。
“晓琳姐,”她笑着说,“我想请大家吃下午茶。”
晓琳被戚喻的回眸一笑晃了眼,愣愣的看着她,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下午茶送到后,戚喻鼓足了勇气,拿着单独打包的下午茶走到裴云之身边,他正在闭目养神,戚喻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也没想好要不要叫他。
美人在骨不在皮。裴云之就是骨相美的代表。
戚喻对着他英俊的侧颜出神,甚至忘了自己的目的。
就在这时,裴云之倏地睁开眼睛,她眼神涣散、略带痴迷的样子,变清晰落入他眼中。
那眼神,警惕、探究,让戚喻的呼吸一滞,很快又为自己的轻浮感到懊恼。
裴云之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她了,她看起来像受到惊吓的小猫,缩了缩肩膀。目
光立即便变得温和起来,身子坐直了一些,指着一旁的椅子说:“坐吧。”
戚喻犹豫着点了下头,有些局促的坐下来,看到手里的纸袋,才后知后觉想到此行的目的,便连忙递上去说:“裴老师,今天真的很感谢。”
裴云之接过咖啡,看着她紧绷的背和绞在一起的手指,弯了弯唇说:“你已经道过谢了。”
戚喻垂下睫毛,她是知道的,可是除此之外,她好像找不到和他说话的契机了。
咖啡杯上很快凝结了一层水汽,裴云之撵着湿润的指腹,问她:“你家还在南城吗?”
戚喻反应了两秒,才答道:“对,还在。”
裴云之说:“戚爷爷和戚奶奶身体还好吗?”
戚喻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一些:“他们已经去世了。”
裴云之听闻很是歉疚,非常抱歉的说:“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戚喻说,努力微笑,“他们年纪很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
但裴云之看起来还是很在意,像是怕她受到伤害一般。戚喻想告诉他真的不必,她也没有那么脆弱。
相比于早逝的母亲、忙碌的父亲,爷爷奶奶是她更亲近的人,也给予她很多的爱。他们已经离世多年,虽然痛苦,但她也已经接受了现实。
他们很爱她,即使不在人世,对她的爱依然还在。
“我真的很好,不用在意的。”戚喻展露笑容,唇边有两个笑涡,很浅,却很甜。
“嗯,”裴云之点点头,拿起咖啡说:“咖啡很好喝。”
戚喻有些羞赧的抿抿唇:“裴老师喜欢就好。”
天黑透以后,剧组要在居民楼的顶层露台拍摄谈望第一次见到颜卿卿的场景。
颜卿卿从小学习古典舞,梦想是成为一名舞蹈演员。命运在16岁那年开始转折,父母车祸去世,她由唯一的监护人舅舅李强抚养。
父母留给她的财产被李强挥霍一空。李强不让她学跳舞,初中毕业后便辍学,年仅19岁的她只能在便利店打工,而她始终放不下舞蹈梦想。
李强赌博、喝酒,经常不回家,颜卿卿会在夜晚偷偷爬上顶层露台,在月光下缓缓起舞,这让她短暂忘记生活的苦难,治愈心伤。
今天正好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圆又亮,月光将露台照的明晃晃的,再加上灯光效果,如梦如幻,十分美好。
戚喻穿着纯白棉布连衣裙,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细长的天鹅颈,气质绝佳的九头身材比。
没有镁光灯,没有美轮美奂的舞台和观众,她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跳的陈情且投入,似是一只随时能振翅而飞的蝴蝶,优美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