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渊几乎没吃多少,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看着姜小圆吃,时不时动动筷子夹一点姜小圆爱吃的东西放到她的碗里。
一副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样子。
而游知贤和聂悦一开始忍不住盯着姜小圆瞧,到后来也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家瞧不太礼貌,于是也移开了目光,专注吃菜。
所以一顿饭吃到最后, 除了偶尔匙碗相撞发出的声音外,几乎没有人说话。
吃饱喝足, 姜小圆发现还是没有人要说话的意思, 于是叹了口气,不得不再度主动挑起话题, 再说,关于男女主,她也确实有些事情想问。
“游公子, 聂姑娘, 不知两位今夜出现在这里是?”姜小圆挑了个最保险的问题问起。
闻言,两人瞥了一眼谢行渊,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听说此地出现了许多罹患离魂症的百姓, 觉得事有古怪,所以才前来调查一番。”
“不是谢行渊做的。”两人话刚说完, 姜小圆就下意识的出声为谢行渊辩解, 不管天下人怎么想他, 只要有她在,她就不希望他被人这么误解。
游知贤和聂悦一愣,随即点头道:“我们知道,我们此前已经调查过一番,发现最近这些事是有鬼怪在背后作祟,今日我和师兄才会追到那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姜姑娘和,和谢公子。”
说到谢公子的时候,聂悦仍是抬眸忍不住看了谢行渊一眼,见他并没什么反应。
倒是姜小圆闻言有些意外,谢公子?这两个人对谢行渊的态度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了?尤其是在三年前,昆吾山顶,发现谢行渊骗了他们以后,他们看着谢行渊的目光明明是震惊又失望。
按照两人嫉恶如仇的态度,他们对谢行渊不是应该恨之入骨吗?可是从他们碰面以来,主角对谢行渊的态度似乎更多的是震惊和畏惧,却并不厌恶,这是什么?
还有,他们除鬼,为什么还要穿着夜行衣?听两人方才所言,似乎并不是受宗门之令,所以这三年主角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姜小圆想了想,又问道:“若我没有记错,两位应该是归云宗弟子,所以,两位这次是受宗门之令才来这个小镇上除妖的?”
这话却不知道戳中了游知贤与聂悦的什么伤心事,两人神色齐齐暗了下来,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双唇紧抿,神情没落的样子。
姜小圆不解,怎么了吗?难道他们和宗门和慕北卿闹掰了?不可能啊,这两人可是主角,未来的正道之光啊。
许久,游知贤才拉耸着眉眼,低声道:“我们是背着宗门偷偷下山的。”
姜小圆有些惊讶,游知贤又带着聂悦偷偷下山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然后她就听游知贤道:“我们,我们想要去寻谢公子。”
这下,连谢行渊都有些愣住了,他掀起眼皮,神色古怪的看着两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荒谬的事:“找我?我没听错吧?”
游知贤艰难的点了点头。
姜小圆小心翼翼道:“你们,这几年过得不好?你们的宗门因为谢行渊的事怪责你们了?”
闻言,聂悦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不好?何止是不好?
自从昆吾山大阵的那件事以后,他们俩简直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罪人,尤其是聂悦,她先前已经不小心放出了谢行渊,这一次又把他带上了山,导致大阵损毁,谁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呢。
昆吾宗要拿他们问罪,师尊虽然一力保下了他们,但内心对他们也是怨怼的,因为他们,归云宗千年来的声誉几乎毁于一旦。
回到昆吾宗后,师尊将他们交给了刑戒堂,当众受了八十一道鞭刑,然后罚入后山面壁思过,不准他们出宗。
师尊罚他们,他们没有丝毫怨言,毕竟他们确实是错信了人,还将人带到了昆吾宗上。
但在那之后,所有的风言冷语,嘲讽羞辱都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昔日关系亲近的师兄弟们纷纷反目,露出了真面目,一时间,嘲讽、嫉妒、辱骂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还有的像是怕和他们沾上边一样,避之不及。
前几个月他们被师尊从后山里放了出来,也和别的宗门一起参加过几次宗门任务。
可那些弟子看到他们,无不是冷眼冷语,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甚至直言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敢出宗门行走,还嫌害的大家不够么?
两人之前因为清奇的根骨和极快的修行速度,在修真界多少有些名气,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之前他们走到哪里不是一片赞誉,而今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连昔日疼爱他们师尊也渐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因为这些事,两人连道心都一度受到了点影响。
姜小圆听完,不仅有些唏嘘,世人向来攀高踩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两人这一番经历,也算是一场深刻的人生体悟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你们不是应该更恨谢行渊吗?”姜小圆疑惑。
闻言,游知贤和聂悦对视了一眼,而后释然的笑了,他们看着姜小圆,眸中无比坚定:“不,我和师兄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被罚思过的那三天,我和师兄每天都在想那半年里和谢公子同行的这一路以来发生过的事。”
“当时我们虽不知道谢公子的身份,可亲身经历的事却不会作假。”
“赵府、娄金镇、沛沅县,谢公子虽然不耐,却屡次出手救了我们,救了许多无辜的百姓,于是我们开始反思,谢公子到底是不是传言中那种恶贯满盈的大奸之人。”
“且仔细想想,先前我们不知道谢公子的身份,所以推测那黑衣人是谢公子,但那个假的顾彦和出现的时候,谢公子明明一直在我们身边,所以那幕后黑手一定另有其人。”
“有人在背后谋划着更大的阴谋,还想要嫁祸谢公子。”
游知贤转而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三年,我们虽在宗门受罚,却也听闻过许多关于谢公子的事,谢公子虽然屡次生事,却偏偏放过了我们归云宗。”
听到这里,姜小圆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谢行渊,却被对方不咸不淡的看了回来。
以她对谢行渊的了解,谢行渊这么做,是真的把男女主当成了朋友?
但谢行渊却不承认这一点,在他心里,这顶多算是他这半年多隐瞒身份的一点补偿吧。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把人当成了朋友,他何须理会两人的死活,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又何谈要向两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补偿呢。
姜小圆又问:“那你们没有将这些事情和你们的师尊汇报过吗?”
游知贤:“怎么没有,我们自然把这些事情向师尊提过,可是师尊根本不愿意相信我们的话,还训斥我们不知悔改,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的想要帮谢公子说好话。”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师兄才觉得整件事情异常讽刺,平日里和睦相亲的师长亲友给了我们嘲讽和冷眼,而那个受万人唾骂的魔头却为我们留了一线生机。”
“师尊虽然疼我们,但他作为归云宗的掌门,更关心的是宗门的名声的永存,师尊没有错,但那却不是我们的初心。”
说到这里,聂悦释然一笑,“从那以后,我和师兄就想清楚了,我们的道心从来都是天下苍生,而不是所谓的正道的道义和宗门永存。”
听到这里,姜小圆彻底明白过来,“所以,你们就背着宗门跑了出来,你们想要到谢行渊,抓出那个幕后黑手?”
聂悦点了点头,坦然道:“对,在找谢公子的路上,我们听说了这个小镇的事,又觉得此事和之前我们所遇到的另一件事有些巧合的相似,于是,我们便先绕道了这里,想调查一番,然后便遇到了你们。”
听到这里,姜小圆长舒一口气,然后突然笑了。
道心是天下苍生,所以相信自己亲眼看的一切,即便为天下人所唾弃,也有勇气打破一切,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
挫折没有折断他们的傲骨,反而越发的迎霜开的越发灿烂。
听到这里,谢行渊似也满意的扯了扯唇角,难得给了两人一个正眼,“还算有点脑子。”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姜小圆索性也把她和谢行渊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向两人解释了一下。
姜小圆问:“所以,两位之前调查到什么了吗?”
闻言,游知贤和聂悦都有些尴尬,“没有,我们也刚来这里不久,唯一的线索就是今晚的那只鬼,现在也断了。”
“原来如此。”姜小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此事非短时之功了,既然如此,姜小圆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眼睛弯了弯了,热情的发出了邀请。
“看来这里的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你们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新年?”
两人一愣,然后下意识的看向谢行渊,似是不相信谢行渊竟然还会跑到人间来过人间的节日,却被姜小圆笑着打断了,
“不用看他,他凡事都听我的。”
两人像是思考了片刻,然后聂悦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和师兄便叨扰了。”
作者有话说:
谢行渊:嗯,我的意见不重要,我凡事都听我老婆的。
游知贤&聂悦:没想到你还是个妻奴。
下一章,姜小圆和谢行渊一起过新年!
第77章
或许是被姜小圆几人的动静所惊动, 这两日小镇上风平浪静的,笼罩在这座小镇上空的“失魂症”的阴影似乎散去了些。
今日是年三十,一个家家户户团圆的节日, 也是人间最为热闹的一天。
街面上到处贴满了喜庆的红色,集市上人来人往,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买卖声,声声交织在一起, 显得热闹非凡。
长街的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摊子,卖糕点的、卖干果的、卖春联的、卖鲜花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姜小圆挽着聂悦的手,挤在人群中。
“老板, 给我称三斤糖糕。”姜小圆站在一处卖糖糕的摊子前,对老板道。
“好咧。”那老板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出了褶子。
他动作麻利的称了三斤糖糕, 拿油脂包好, 递给姜小圆,嘴里还不忘说着吉祥话, “这位客官,祝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谢谢老板!”姜小圆果然眉开眼笑, 接过油纸, 朝那老板递出了一串铜钱,回身去找聂悦,然后这才惊觉两人的手上已经抱了许多东西。
聂悦有些无奈的看着兴致勃勃的姜小圆, 笑道:“姜姑娘,差不多了吧, 我们已经买了许多东西了。”
她一大早就被姜小圆从宅子里拉了出来, 陪姜小圆采买年货。
一路上, 姜小圆就像个第一次逛集市的孩子一般,东看西看的,对什么都感兴趣,看见什么都想买,然后一不留神就买了许多东西。
其实他们只有四个人,且都是修士,早已辟谷,可姜小圆却买了那么多东西,吃穿用度什么都有,这是打算要在这座小镇里长住么?
姜小圆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一下没留意就买多了,那聂姐姐,我们回去吧。”
两个男人估计还在家里等着呢。
一开始谢行渊也想跟着姜小圆去逛集市,但姜小圆却把他留在了家里,让他和游知贤一起打扫卫生。
谢行渊不屑,打扫卫生,一个法诀就可以了,要的了多久,但姜小圆却说不行,并且她告诉其他几人,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能用法诀,必须自己亲力亲为的完成。
谢行渊不耐,不明白这些细碎的琐事非要自己亲自动手,然而他最后看着姜小圆的脸色却还是同意了。
于是,两个男人现在估计还在家里打扫卫生。
姜小圆和聂悦抱着一摞一摞的年货,朝着宅子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转过几条长长的巷子,只见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有人正拿着扫帚打扫着门前散落着鞭炮的碎屑,有人的宅子的门大敞着,两个人配合着贴春联,换桃符。
不时有几个孩子手里就这一串糖葫芦,嬉戏打闹着从他们的身侧跑过,年味正浓。
宅子买在比较僻静的地方,两人提着满手的年货,推开了屋门。
一入屋子,只见游知贤一个人奋力的挥着扫把跟院子里的落叶作斗争,也不知道忙了多久,脸上沁出了一层热汗,而谢行渊则跟个大爷一样翘着脚瘫在躺椅上,懒懒的晒太阳。
“谢行渊!”见此,姜小圆气不打一处来,她把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然后怒气冲冲的冲上去扭着谢行渊的耳朵大声道:“我让你打扫卫生,你又欺负游公子!”
聂悦也将怀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然后走到了游知贤的身旁,拿出了一放帕子,有些心疼的擦拭着游知贤额上的汗,“知贤哥哥,累不累。”
游知贤摆了摆手,对聂悦憨笑道:“这点事情怎么会累?悦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山里锻体的时候可比现在累多了。”
见姜小圆还在冲谢行渊发火,游知贤急忙解释道:“没事儿,姜姑娘,我不累,谢公子想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还是我来吧,这宅子也没有多大,我一个人一会就弄完了。”
而且说实话,让他和谢行渊一块打扫卫生,游知贤还真没那个胆子,总觉得谢行渊那双手是用来扭人脖子的,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做这样琐碎的事。
正被姜小圆揪着耳朵一脸不耐的谢行渊闻言更是理直气壮道:“听到没,他不需要我帮忙。”
“不行!”姜小圆气的大吼,“今天过年,怎么可以什么都让游公子一个人做。”
姜小圆的眼珠子四下转了一眼,然后挺着腰板吩咐道:“既然游公子已经打扫了院子,那你就贴春联和贴门窗上的福字吧。”
“嘁!”谢行渊轻嗤了一声,只见他脸上的神色虽然不耐,却到底还是站起身来,随着姜小圆一起来到了门口。
姜小圆把早就买好的春联谢行渊的手上一递,谢行渊接过那幅春联,然后就开始贴。
于是门口不时传来两人的声音。
“高一点,左边贴高一点。”
“这样?”
“哎,歪了歪了,现在是右边矮了,你那是左边,你怎么左右不分呢?”
“一会左边一会右边的,你是不是在故意折腾我?”
“你自己贴的乱七八糟还怪我?大过年的,你是不是要跟我找架吵呢?”
…
贴完春联,两人又开始贴福字。
谢行渊正要把手上的福字往窗上贴,却又姜小圆叫住。
“哎,错了错了,福字不是这么贴的,福字要倒着贴。”
谢行渊:“为什么?”
姜小圆:“笨,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倒着贴福字就是福到来的意思啊,福字当然要倒着贴啦!”
谢行渊:“这是个冷笑话?”
姜小圆:“好啊,你居然敢说我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