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予山河(双重生)——济州书生【完结】
时间:2023-05-01 17:31:24

  林音侧身朝荣华行礼,低声道谢:“多谢长公主。”
  “谢什么,我又不是给你解围,”荣华斜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妆容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漠然,“我只是看不惯这群癞□□为了上位,不顾一切往上爬的愚蠢嘴脸。”
  林音执完一礼之后,收回手坐正。
  “皇兄既然给了你机会让你自己选婿,你就放聪明点,睁大眼睛看个清楚,”荣华冷哼一声,“别一朝选错了人,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多谢长公主提点,臣受教了。”林音继续道谢。
  “......”荣华看了林音一眼,压着火气道,“你自小生在侯府,长在北疆,可以自己建功立业,镇守一方。何等自由洒脱,难道真的甘心就此被一个男人拘住?”
  “但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林音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陛下-体恤,才费心为臣择婿,臣自然感激不尽。”
  “你少在这冠冕堂皇,”荣华似乎看出了林音并非真心,如此反倒安心不少,她懒洋洋地将视线调转至面前的舞台子上,“我只提醒你一句,那姓盛的可不止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蠢,他做的缺德事,多了去了。”
  林音抬起眼睫看向身侧的荣华长公主,眸底有一丝意外。
  荣华长公主十七岁那年就被李烨以亲上加亲为由,指给了陈伐的弟弟陈征。又在陈征意外过世后,将荣华下嫁给了陈征的堂弟陈衍。
  虽然陈衍婚后不久,便因意外瘫痪在床。但长公主却没有另嫁,而是一直留在陈氏的权利中心,帮忙操持着夫家的一切。
  于情于理,荣华似乎都不该出言帮她。
  “怎么,不信吗?”荣华的视线依旧停在那群婀娜多姿的舞姬身上,声音有点冷,“ 那你可以自己去查一查,虽然证据被陈家抹去了不少,但也不是全无踪迹。”
  林音沉默了须臾,再次抬手执礼:“多谢长公主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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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后,林音顺着鲤鱼池往正德门走,待离人群稍远一些后,钟凌才靠近林音低声问道:“将军信荣华长公主吗?”
  “不完全信,”林音低声道,“她毕竟是陈氏的人,我们敬而远之就好。”
  钟凌点点头,也跟着附和道:“属下也觉得,长公主应该不会平白出手帮我们,这件事怎么看都怪怪的。”
  林音沉默地踩着池边地上的砖格,没有答话。
  话虽如此,但刚才荣华出言提醒的时候,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真诚。
  荣华似乎真的很不愿意看到她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嫁给盛斐。
  但即便心里有疑惑,碍于长公主和陈家的特殊关系,她也不会和荣华有任何瓜葛。
  毕竟荣华长公主或许不在乎盛家的利益,不在乎陈家的势力,却不能不在乎自己丈夫未来的安危。
  从这一方面来看,她和荣华,迟早要站在对立面。
  “将军请留步,”身后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声,紧接着一身靛蓝色缎纹长袍的盛斐快步走过来,在林音面前两步远处停住,抬手执礼,“方才在宴席上是我鲁莽了,还请将军莫要见怪。”
  林音不动声色退后一步,和盛斐拉开距离——他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了,比荣华身边的熏香还浓,稍微近一点她都想打喷嚏。
  “无碍,”林音道,“盛公子言重了。”
  “将军不介意就好,”盛斐努力地扯出一个君子端方的笑,装相的同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给自己解释,“我只是看到将军就仰慕钦佩,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过去,这才无意间逾矩。幸而将军海涵,不予计较,我也就安心了。”
  “盛公子慎言,”林音眸光有点冷,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凉意,“盛公子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为了家族声誉,这样逾矩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是是,将军所言甚是,”盛斐立刻道,“以后这样的话,我再也不在外面说了。”
  “......”林音忽然有点理解陈伐为什么选盛斐跟靖安侯府联姻,这傻子也太好操控了。
  其他人若得了权利,或许会逐渐生出异心,甚至有可能脱离陈氏,独占一方。
  但盛斐不会。
  因为他根本没这脑子。
  “那便不打扰盛公子了,”林音敷衍地抬手执了一礼,“告辞。”
  “哎别,”盛斐立刻追了过去,“这里风景这么好,河里还有好多红鲤鱼,将军不留下赏一赏风景吗?”
  林音脚下没停:“不必了,多谢好意。”
  跟在盛斐身边那个送葡萄的随从低头跟了过来,脚步越走越快,悄悄抬起手,从身后靠近林音。
  忽地脚下一顿,那随从钉在地上,傻傻地抬头看向忽然挡在面前的人,声音都有点打颤:“钟......钟首领。”
  “你想做什么,”钟凌看着面前的人,唇边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后半句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是想找死吗?”
  “不不,”随从脸色惨白地后退了一步,几乎立刻就摊在地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盛斐扭头看了一眼软在地上的奴才,知道对方已经失手,心急之下抬手去抓林音胳膊上的衣襟,试图将她往湖里拽。
  只要她和自己一起落了湖,有了一星半点的肌肤之亲,那这件亲事就是板上钉钉,谁也阻止不了了。
  心里这么算计着,手里便开始毫不留情地探向林音,只可惜手指还未沾到衣衫半寸,胸腹处便挨了一脚。
  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翻过石栏杆,“扑通”一声掉进早秋微寒的鲤鱼池里。
  林音收回脚,没注意到自己恰好站在了池边小砖路和主路的交界处,半个脚掌倏然踩空,身体不由自主往后跌了一下。
  下一瞬,一侧的手肘被人稳稳托住,待她重新站稳后,又不露声色地退后一步,给听到动静快步过来的钟凌让出位置。
  “将军,你没事吧?”
  林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转过身抬手执礼:“刚刚多谢殿下。”
  刚才的一瞬,他挨得极其近,近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白檀香。
  但也只有短短须臾,便撤了回去。
  就像扶住她的那只手,规矩又小心。
  “无事。”李煊侧过脸看了一眼身后的奴才,“找人去把他捞上来,别真淹死了。”
  鲤鱼池边从刚才就乱成一锅粥,盛斐身边的奴才怕真出事怪在自己头上,早就扑棱着胳膊跳进水里。
  一主一仆两个人,分别在水池子里翻腾。
  盛斐都开始翻白眼了。
  鲤鱼池边的奴才自然看到了刚才的情况,一时间不敢出手去救。见珵王发话,才松了口气,立刻应了一声,纷纷开始下水营救。
  不一会,盛斐推林将军下水不成,反被一脚踹下鱼池的事情,就在宫里传开了。
第13章
  李烨知道这件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不止狠狠训斥了盛钦盛斐两兄弟,更是连带着将所有有意求亲的人,都赶出了上德殿。
  虽然表面上没有牵扯到其他人,但皇帝还是晾了丞相两天。一连几日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陈伐的求见。
  至于盛斐,当日离宫后便按照圣旨回府闭门思过。但刚拐进府前正街,就被玄甲军首领解北带人围住,狠狠地揍了一顿。
  估计没几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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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参加完祭月大典,正准备回府休息的京兆尹徐揭在自家府衙前,被一个衣衫褴褛、脚步踉跄的老翁拦住了去路。
  骨瘦如柴的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徐揭的轿撵前,手中高举血书,声泪俱下地求官老爷给自己和豫州百姓做主。
  因为正值中秋,上京街道上尽是路过的行人和叫卖的小贩,老人一出,立刻引起多人围观。
  徐揭自然不敢耽搁,立刻下轿将老人扶起,仔细问过了案情之后,脊背上又惊出一层冷汗。
  老人是豫州蚕户,和当地大多数百姓一样,以养蚕为生。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并不拮据,不仅不用挨饿受冻,还能让自己的孙子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读书认字。
  三年多前,当地忽然出现了一个隆盛钱庄,利钱比其他老字号的钱庄高出一倍不止,且每年储户还有相应的红利和粮米可以领用。
  唯一的要求是,钱要存够三年才能领取。
  蚕户们心里虽有疑惑,但因其公开的商铺照凭上印有户部和当地府衙的印信,也就渐渐打消了顾虑,开始往隆盛钱庄里存钱。
  毕竟是府衙都认可的钱庄,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见大家纷纷领到了份例的粮米红利,老人也开始心动,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将自己的积蓄从老钱庄里领出来,加上本年的全部收入,一起存到了隆盛钱庄内。
  渐渐的,几乎豫州大半的蚕户都和老人一样,将所有积蓄转存进了隆盛钱庄。
  此后每到收获季节,隆盛钱庄门前都聚满了前来存钱的蚕户。
  直到半年前,有蚕户急需用钱,拿着到期的票据去钱庄兑换银两时,被告知他手上拿的是当票,根据钱庄规定,超过三年期限就是死当,不予领取。
  蚕户当即懵了,好好的存钱,怎么就变成了典当?
  钱庄的伙计冷笑一声道,给你们的红利和米粮,不就是当初典当的报酬?
  徐揭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立刻询问道:“豫州知府没处理此事吗?”
  “没有,”老人摇头,“知府大人说,所有东西都是合规的,是我们没弄清楚情况就交了钱,他们也没有办法。”
  “岂有此理,”徐揭气得胡子都快立起来了,“那钱庄掌柜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跑了,”老人紧紧抓着徐揭的胳膊,说到此处,忍不住再次老泪纵横,“被所有蚕户联名状告之后,那没心肝的东西就带着家产连夜跑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围观的百姓不禁连连摇头,更有义愤填膺者忍不住出站出来帮老人说话:“徐大人定要帮帮这些蚕户才是啊。”
  “是啊是啊,此事实在不公,还请徐大人给豫州百姓一个公道!”
  “你放心,此事本官一定禀报陛下,”虽然事发地并非上京,最终案子也不能交到他手上,但身为上京父母官的徐揭还是尽量安慰道,“定然会给你和豫州蚕户一个交代!”
  “谢大老爷,谢大老爷为我们做主!”老人立刻以首杵地,眼泪很快染湿了地面的尘土。
  “你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徐揭伸手扶住不断磕头的老人,目光落在枯瘦脊背的血痕上,不由得缩了一下,“怎么这么多血?”
  “半年来,断断续续有十几个蚕户进京告状,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老人摇着头泣不成声,“和我一起来的三个蚕户......路上也被打死了......”
  周围的百姓不由得发出一阵抽气的声音,一个个连话都说不出了。
  “什么?!”徐揭瞪圆了眼睛,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全......死了?”
  “是,”老人点头,“幸亏我命大,躲在咸菜缸里才逃过一劫,后又被两个功夫很好的小哥护送过来,才得以在这里见到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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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揭深知此事不能耽搁,稍晚一点,可能折子都递不到皇帝面前。
  回到房间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坐在书案前,将豫州的情况大致写进奏折内,连夜送入了中书省。
  京兆尹府门口接到状纸的事情,很快便在上京传开。盛钦得知后,立刻派人去徐揭府中阻拦,但没料到派去的人还是晚了一步,赶到徐揭府上时,递送奏折的人都回来了。
  徐揭客气的将盛府的人迎入正厅,委婉地表示,自己在府门口接到状纸时,许多上京百姓都看到了。
  这件事他自然不敢耽搁,也不能有丝毫徇私。
  徐揭的语气挑不出半点错处,表达的意思也没有丝毫不妥,即便知道他是怕被拦住,才仓促间将折子递了出去,也依旧挑不出什么错来。
  盛钦的人白讨了个没趣,只好匆匆回到盛府如实禀告。
  眼看事情已然不受控制,盛钦只能硬着头皮去丞相府跟陈伐求救。等陈伐了解清楚情况,带着人匆匆赶往中书省的时候,奏折早已被送进了上德殿,摞在了需要皇帝批阅的那堆折子里。
  盛钦暗道一声要命,脸色倏然白了大半。
第14章
  是夜,珵王府。
  沐浴过后的李煊披着一件纯黑色的锦缎暗纹外衫,松松地靠在正殿坐塌上,单手撑着案几跟自己下棋。
  一侧的铜制落地灯架上燃着高低不一的烛火,将屋内照的亮堂堂的。融融的光线洒在他的侧脸上,在眼睫处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无声地消减了几分藏在眸底的疏冷。
  烛火微晃了一下,一侧的门被轻轻推动,身穿护卫轻甲的谭锐走进房间,低声禀报道:“殿下,今日宫里的消息送出来了。”
  李煊垂着眼观察棋局,须臾,棋子落下,才懒散地应了一声。
  谭锐道:“陛下看了京兆尹递的折子后动了很大的气,立刻下令革了豫州知府邓向的职,命人将其押送回上京查办。但陛下派去的人刚到豫州,邓向就意外暴毙了。”
  李煊落在棋盘上的视线顿了一下,眼皮半抬。
  这个时候杀了邓向,几乎等同于是选择站在了李烨的对立面,去跟皇权作对。
  先不说仓促间的灭口必然漏洞百出,单是这个背地里动手的行为,就无疑坐实了背后还有更大操控者的事实。
  况且如果人被平安押回上京,他们或许还能寻到机会控制邓向,想办法将其变成最合适的替罪羊,从而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现在邓向一死,不仅彻底惹怒了皇帝,更是将自己唯一的活路彻底堵死。再往后,不管他们拿出什么针对邓向的证据,都会显得格外苍白。
  这个道理,陈盛二人不可能不懂。
  所以邓向之死,极有可能并非他们的手笔,应该另有其人。
  “陛下得知邓向的死讯后,似乎更生气了,”谭锐微顿了一下,道,“现在这个案子已经被移交到了大理寺,陈丞相争取了几次,要主审此案,陛下都没允准。”
  这件事情一出,李烨心里恐怕早就有了怀疑的方向。
  不管是钱庄照凭上盖着的户部印信,还是盛钦当年极力举荐邓向的行为,都成了埋在李烨心里的一根刺。
  这个时候陈伐想插手这个案子,皇帝自然极为反感。
  “为了保住盛钦,丞相还真是豁出去了,”谭锐忍不住摇头道,“甚至不惜惹怒陛下。”
  “他哪里是为了保住盛钦,”李煊重新拈起一颗白子,莹润通透的棋子慢吞吞地在指间翻转了半圈,“分明是想保住自己。”
  那些事情看似只有盛钦和邓向在操控,但若没有陈伐的势力在背后压着,他们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
  这其中的最大得益人是谁,自然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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