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滑落。
“吱呀吱呀”的床声响。
有人上了雪山,摘下了挺立在雪峰的红梅。
有人将随处可见的雪融化成了绵绵的春水。
有人探索到了更深处……
那人久久不愿离开,终于承受不住重量,雪崩。
渡无回的后背留下了几道抓痕,他温柔的吻去落颜儿眼角挂着的泪水:“生气了?”
能不生气么,每次都叫不停。
她就像是块被摊的饼,被翻来覆去,来回蒸腾得都快散架了。
落颜儿撇过脸,气鼓鼓的声音哭哑了,说出口来很没气势:“生前没开过荤的童/男/子/真可怕,叫你慢点你当没听到,不理你了。”
“真不理我了?”一抹宠溺的笑容在渡无回的嘴角荡漾开来,他抓起落颜儿手,轻咬指尖。
落颜儿抽回手,背过身,挪远了些:“累了,我要睡觉。”
记忆里,这是落颜儿第一次在他面前耍脾气,想是真的闹得过份了。他没哄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有些手足无措。
嘴张了张,话又咽了回去。渡无回贴近抱住落颜儿,是一个类似于禁锢的动作,落颜儿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索性闭上眼睛,不管不理。
旖旎的气味减淡,久违的安静代替填满了房间。背后的人没动静,正当落颜儿以为渡无回睡着了,自己愈发的生着闷气时,渡无回忽然道:“别生气了,下次听你的。”
渡无回在低头哄她。
落颜儿猛地睁大眼睛,眼底写着不敢置信,心里涌出一股暖流,火气瞬间全消,但她没什么动作表示。
容易让人误会她依然在生气,接着,渡无回又道:“可以生气,别不理我。”
天地良心,她自认为不是那么好哄的人,怎么就一下子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翻身回抱住渡无回,落颜儿的声音实在哑得不成样子,说话间还含着浓浓的鼻音:“下次……轻点。”
筛选了很多话,说了句最没用的,这话无异于默认给了渡无回继续掠夺她的权利。
“好。”渡无回肆意的看着落颜儿,笑容明媚,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落颜儿忘了眨眼,干渴地舔了舔嘴唇,仰起头亲在渡无回月牙般弯弯的嘴角上。
她不能完全确定渡无回以后会不会恨她,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大人。”
“嗯?”渡无回应道,心情不错。
落颜儿望着渡无回的眼睛,认真道:“你和煊铭不一样,我对你有男女之情。”
轰隆!
一声雷响,震住了所有的胡思乱想。
渡无回怔怔少息,翻身压在落颜儿的身上,略微停顿的声音能明显听得出,他在紧张:“再、说一遍。”
凌乱的青丝散落在枕上,落颜儿扯了扯被子盖过锁骨下面的吻痕,再说一遍显得有些许扭捏:“你和煊铭不一样,我心里有你。”
“再来一次,好不好?”渡无回眼神渐深,眼底是翻江倒海的巨浪。
“不、不说了,听不到就算了。”都说了两遍,落颜儿觉得渡无回是在故意逗她,不肯再配合。
结果,暧昧的吮吸声告诉她,这个“再来一次”究竟是什么意思。
迎上渡无回征求的目光,落颜儿认命躺平,点下了头。
春宵消磨卧榻息,终日疲累不出门。两人在客栈闭门待了一日,第二日才出来逛逛。
街边有卖同心结手绳,落颜儿拉着渡无回过去:“大人,这次我亲自买来给你戴上好不好?”
细细的绳子绕一圈,中间编了个同心结,同心结两段分别放了两个玉做的小圆环,小玉环旁边,绕有金色的丝线。落颜儿选了一红一黑,拿起渡无回的手,这次渡无回没有拒绝,由着落颜儿将黑色那条系在他的手腕。
戴完,伸手让渡无回给她戴上,戏谑道:“大人不是说我不知道它的含义,所以不肯带,怎么,现在就肯带了?”
“同心结示意永结同心,自是要在同心的时候戴上,”替落颜儿戴上手绳,渡无回握住了落颜儿的手。
一黑一红,此后,携手与共,相伴余生。
就是……
落颜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好亲自买来,才想起自己没钱,到头来,还是渡无回掏的钱。
故意走快几步缓解尴尬,路上偶遇侯修远,在酒楼喝酒,她跨步走到对面坐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
侯修远身上的酒气并不重,抬眸看见落颜儿,清醒的打了声招呼:“颜儿姑娘。”
落颜儿颔首,叫来小二加了壶酒:“你这是退亲失意,借酒消愁?”
“没退成,”侯修远似笑非笑,无奈道:“她不肯退,非要我给她一个她能接受的理由,我不善说谎,总不能跟她说我要死了,依她的性子,知道是这个理由肯定更不肯退,何况,她要是问我我为什么会死,这种情况,我还真回答不上来。”
“确实。”小二端酒上来,落颜儿给自己倒满,却在即将品尝到口时,猝不及防被人夺了去,她不爽地抬头望去,刹那熄了火。
渡无回站在她的跟前,手中端着从她手里抢来的酒碗,眉心拧起:“不要在外面喝醉了。”
“就两口,不喝多。”酒浓香醇,落颜儿馋啊,水盈盈的狐狸眼扑闪扑闪,像个讨糖吃的小孩,撒娇卖可怜,哪里让人舍得拒绝。
渡无回端着酒到她的面前,盯着她:“就两口。”
“嗯嗯。”抓住渡无回的手腕,就着渡无回端着的动作,落颜儿喝了起来。
一对有情人旁若无人的调风弄月,略显多余的侯修远握拳咳嗽了几声,提醒着他的存在。
落颜儿看过去,嘴因此离开了碗口,剩下的酒全部被没收,心痛却不能言,几分恹恹,接着之前的话道:“要送走挚爱之人两次,确实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太突然了,还有时间,尽量好好道个别吧。”
“两次?”侯修远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姑娘误会了,我是在重生之后才认识的齐心,并不存在两次之说。”
“重生之后?”落颜儿错愕,“那你跳下忘川是为何?看你也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难不成你有了新欢忘旧爱?也不对,能说忘就忘,你又何必跳到忘川找罪受。”
“我应该没有旧爱?”候修远自己也说不准。
渡无回喝下碗里剩余的酒,启口问:“你可记得你为何跳下忘川?”
侯修远摇摇头。
忘川河能使人失去记忆,越在乎的最容易先忘,没有几个人能够带着完整的记忆熬得过去。
侯修远明显受到影响,失忆了。
落颜儿问:“那你可记得你为何而死,死了多久?”
侯修远凝神想了想:“不记得。”记不得因何而死,记不得死了多久,忘川河里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寸阴若岁、度日如年,他分不清,他在里面到底待了有多久。
落颜儿:“那你是重生之后才认识与你定亲的那位姑娘?”
侯修远:“她很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若是早点知道,我的重生是个意外,就不去招惹人家了。”
他失笑:“刚和人定了亲,转身就把人家抛弃,我都干了些什么啊,不像话。”
第75章 失忆
血黄色的忘川水, 上面漂浮满了点点的黄色荧光,远远看去,像是美丽的萤火虫, 然而,实际上它们一点都不美丽。那些都是不能投胎的亡魂,是它们魂魄的颜色。
侯修远是忘川河内万千“萤火虫”的其中之一, 却在忽然间,他重生了。
浑浑噩噩,不知为何重生, 不知自己在人间还有什么相识的人,不知自己可以去哪儿, 他唯一记得的, 是自己的名字。
漫无目的的随走随停, 在街上碰到人群围观两个人吵架,是一年轻的女子和上了些年纪的卖菜大婶, 大婶泼辣蛮横,女子牙尖嘴利,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听了周围人的议论和吵架的内容, 大致能了解整件事情的发展经过。
原来, 女子在大婶这里买了两颗菜, 她和另外一位买菜的人不过是前后脚走,价格却不径相同, 大婶给女子的报价高了,同样的斤数, 女子比另外一个人多给了几个铜板, 女子知道后便回来和大婶理论。
无所事事的时候, 听人吵架也能打发时间, 这场架吵了将近个把时辰,女子最终成功让大婶退回了多收她的那几个铜钱。
为了几个铜钱,能够计较至如此,当时侯修远就对这名女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印象无关好与坏,仅是深刻。
第二次遇见,是看到几个铜板都要计较的她,将身上的所有银子全都给了没什么关系的人,那是一对孤儿寡母,孩子不过是个在怀里还不能行走的襁褓婴儿。
女子转身看见他时,莫名哭了,他问女子是否认识他,女子道不认识,他就这样惊慌无措的安慰了女子好久,至此相识。
与女子更长时间的接触,他发现,女子帮的,不止孤儿寡母那一家,还有许多老幼病弱,不夸张的说,几十余家,能帮的她都会尽量的帮一把。
他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道,是替一位很重要的人在照顾。
不单是一个两个,什么样的人会需要照顾到那么多不同的家庭,他不理解。他还不理解的一点是,他想帮忙,女子却从不愿让他和那些人有所接触。
每个人都有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人家不说,他便不在这方面细究,保持着该有的分寸。女子是他在这人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认识的人,他很珍惜这段情谊,女子更是经常主动来寻他,你来我往,动了情、求了亲,互许终身。
“她叫边齐心。”侯修远介绍道。
落颜儿好奇:“失忆是什么感觉?”
渡无回幽暗漆黑眸子转向她,眼底泛着朦胧如初晓的微弱光芒,渴望从云层破出,渴望有人能拨开让天际明朗。
落颜儿进一步问:“假设有人失忆了,她有没有可能会不记得自己失忆了?”
侯修远被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这很难说,我的记忆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再者,我知道我自己下过忘川,所以我能很轻易判断出来我失忆了,但……”
“如果失去的记忆是少部分,”他举起酒碗举例,“拿喝酒来说,倘若你只喝了一两口,你是发现不了你醉了,因为你的清醒的意志占据了大半部分,但倘若你喝光所有,第二日醒来,也许你会记不得你是怎么醉的,醉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可你一定会知道,你就是醉过了一场,我想失忆应该也是一样,缺失的少了,或许会有察觉不出来的可能,这都说不定。”
他道:“姑娘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落颜儿抿唇笑了笑,转而关心道:“那你就不想找回你失去的记忆么?”
“不想,”侯修远不假思索道,“该忘记的,总有它忘记的道理,执意去找,反而会自寻烦恼,就顺天意吧。”
侯修远没待多久,他的时间不多,说是连喝醉的资格都没有,喝光手里那碗,他便离开去寻边齐心,打算继续商议退亲的事宜:“哪怕让她打我一顿出气都好,不退亲她以后还怎么论婚嫁。”
对面的位置空了出来,走了的那个人成了谈论的对象。
落颜儿偏过头来:“大人,你觉不觉得侯修远这个人好像太过于淡然了?听到我们要抓他回地府,他很快便接受了,半点没有显露出要逃的意思,我们要取走的可是他的命呀。”
“他逃不掉,又何必徒做挣扎。”渡无回道。
落颜儿:“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他接受得太轻易了,你看啊,薛衡不逃是因为兰月姐姐,秋寄不逃是误认为阿瑾便是百锦,被伤得太深,了无生趣;而侯修远呢?好好地,在阳间还找到一个心悦之人,难道他就不想试一试或求求情?”
“刚刚说到……”落颜儿回想侯修远介绍的那个名字,“哦,边齐心,刚刚说到边齐心的时候,他分明脸上都是不舍,却能说退亲就退亲,说断绝就断绝,见到我们还能如寻常好友般,淡定的和我们坐在一道喝酒聊天。”
“他没得选择,当机立断,才是对那位姑娘最好的安排,”渡无回道,“你怀疑他什么?”
落颜儿:“说不上怀疑,就只是觉得他好像到了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境界,太淡定了。”
酒香持续勾人,渡无回不让她在外面喝,她软磨硬泡,求得了一壶外带回客栈喝。
酒楼的酒到底和客栈的味道不同,客栈里卖的主要倾向于比较涩,从酒楼带回来的这壶,入口醇香浓郁,饮后口齿留有甘甜回味,好喝,容易贪杯。
喝醉的落颜儿向来主动,她的脸上晕开薄薄的红晕,眼尾被酒精染上桃花媚色,双目秋水荡漾,波光粼粼,樱红的嘴被滋润得更加艳丽娇嫩,咬上一口,仿佛就能咬出汁来。
脱去鞋子与足衣的秀美的莲足似妖娆生长的藤蔓,从脚踝慢慢沿着渡无回的小腿缓缓向上爬,酥酥痒痒,在做无声的引诱。
本是想看完最后一点公文,再处理这只不安分狐狸,结果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落颜儿脚握在手心:“再闹,明日便别出门了。”
“不出门就不出门,”落颜儿将另一只脚搭在渡无回的膝盖上,“大人,陪我喝酒。”
渡无回磨了磨牙:“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敢喝醉,便把你装进锁灵待里贴身带着。”
把落颜儿抱到床/上。
一黑一红,戴着同心结手绳的两只手,十指相扣。
翻云覆雨……
“大人,停下。”
落颜儿喊停,渡无回停了下来,轻哄:“乖,快了。”
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
天亮起,落颜儿休养了半日,被伺候得几乎成了一个小废人,药帮擦、衣裳帮穿、饭送到口中,走路要抱。后半日,落颜儿恢复精神,抛弃忙着处理公务的渡无回,自己一个人下楼觅食,顺带走动走动,透透人气。
渡无回不让她走远,只让到楼下,并且离开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她挑了个位置,屁股刚坐下,忽然有个女子怒冲冲闯过来,重重拍了下她的桌子:“是不是你?”
猛地有个人烽火雷霆般出现,落颜儿吓一跳,以至于坐下去时没控制好力道,痛得她五官周起,想揉又碍于位置不好揉,只有强忍着:“你是?”
眼前的女子,身型瘦小,发髻前面留了根辫子垂于胸前,有点肉肉的脸蛋,是偏为可爱的长相,说话时气势很足,仔细看去,就是眼底有一种不该属于她的落寞,其中还参杂着写别的情绪,很难读懂。
女子生气质问,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是不是因为你,修远才要跟我退亲?”
“侯修远?”落颜儿端详着眼前人,“你就是边齐心?”
“是我,”边齐心坐下,“我昨日看到你们在酒楼一道喝酒,他没有别的认识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单独与你喝酒,是不是你,蛊惑他和我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