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祈骏年上京赶考那一天,他在路上听到了有人要对阮春白下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阮春白招惹的风流债无数,有一些说好了,各取所需,事后不再牵扯,有一些则被阮春白无情抛弃后,心生不甘。
要下药的便是心有不甘,生了歹念,想要通过下药把阮春白带回去。
祈骏年让进京的马车停了下来。
当时,阮春白在纠结,纠结要不要去送祈骏年一程。
她到最后还是去了。
去到的时候,没看到祈骏年以为是他已经走了。天意如此,她不想再与祈骏年有过多的纠缠,决定离开,此后与祈骏年再不相见,却在转身间,听到附近有打斗的声音。
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却还是凭着直觉的不对劲寻了过去,看到祈骏年和别人打了起来。
一起打架的那人她认识,与她有过一宿春风。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阮春白让他滚:“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的命就不要留了。”
那人假意离开,突然朝阮春白扔出一个东西,将阮春白困在了里面。
他不知道从何得知阮春白九尾狐的身份,寻了个仙气法宝来对付她。法宝由某个修仙之人开了阵,施了专门克制她的术法,阮春白痛苦地现回了狐狸身,听到那人洋洋得意道:“不就是一只小小的九尾狐,我还以为有多难对付,识相的,最后跟着爷回去好好伺候爷,等爷腻了,自会放你走。”
祈骏年不知阮春白真身为九尾狐,惊愣几息后,奋不顾身冲去抢夺那人手上控制法宝的旗帜。
文弱书生,看着手无缚鸡之力,那日,却毫不犹豫的,用命救出了阮春白。
“我就是犯贱,人在的时候不懂珍惜,人死才在那追悔莫及,我好不容易盼到他重生和他走到一起,实在是没办法再送走他,”她望着意识渐渐迷离的落颜儿,掉下泪水,“颜儿,姐姐拿走你一条尾巴,待骏年百年归去之后,定把命赔给你,对不起。”
第84章 下毒
青丘的这些狐狸, 不比落颜儿难缠,她们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围着渡无回从姓名、家世、再到过去, 问得比人间的媒婆还要详细。
渡无回能回答她们的只有姓名和年岁。
其中,坐在他对面的一只九尾狐见他脸色有些不耐烦,推给了他一杯酒, 道:“你也别怪她们问得多,颜儿的双亲去世的早,有一半是我们轮流带大的, 难免对她关心了些。”
渡无回抬眸:“颜儿的父母是如何去世的。”
九尾狐:“还能如何,九命赤尾狐的宿命都一样, 躲的了初一, 躲不了十五, 除非他们永远隐世不出,否则, 觊觎他们尾巴的人就会源源不断、来了又来,每一个九命赤尾狐, 到最后都逃脱不了, 断尾而死的痛苦。”
颜儿的父母和颜儿的死法一样, 被贪婪的人砍掉尾巴死去, 渡无回那句“她不会”卡在喉咙,他终究是来迟了, 没能护好落颜儿。
九尾狐接着道:“颜儿的父母死后,族长不是没有想过把她永远困在青丘, 可是颜儿哪里是困得住的性子, 又仗着会磨人, 磨得族长实在是烦透了她, 就放了她出去。”
“是啊,”另一狐狸道,“这是族长最后悔的地方,心软放了颜儿出去两次,一次重伤,一次了无音讯,族长与颜儿的父母一块长大,与颜儿的母亲更是情同姐妹,她受颜儿父母所托,照顾颜儿,颜儿失踪后她常常一个人,在颜儿父母的墓前,一待就是一日,要是知道颜儿平安无事,她肯定很开心。”
“重伤?”渡无回瞳孔骤缩,“她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九尾狐说了个时间,那个时间与他来青丘寻人的时间几乎吻合,渡无回指尖颤了颤:“她是如何受的伤?”
“不清楚。”九尾狐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旁的一只六尾狐,望了眼外面,压低声音说,“那天我看到有人来青丘带走了颜儿,那些人好像是仙界派来的。”
“仙界?”九尾狐道,“颜儿与仙界的人有什么联系,他们为什么要带走颜儿?你确定没看错?”
“没看错,”六尾狐道,“我还看见颜儿奄奄一息被扛回来,她背上的伤口,”她比划着半指的粗细,“那么大,那么粗,从脖子下面,两三道伤痕,一直延伸到腰这里,看着可吓人了,要不是族长搬空了一半的酒窖里的酒,求仙界的人来帮忙给颜儿疗伤,颜儿恐怕到现在后背都得留着那触目的伤痕。”
“这种事你之前怎么不说?”九尾狐责怪道。
六尾狐缩了缩脖子:“族长不是不让说嘛,我是看在事情过了那么久,族长又不在才敢说的,你们可咬紧牙关,别出卖我啊。”
九尾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族长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瞒得如此严?”
看来这件事,只能从青丘的族长那里获得答案,落颜儿该醒了,渡无回要回去,这些狐狸团团把人拦着,不放他走。
九尾狐下巴点了点那杯酒:“急什么,颜儿那胡奶奶会帮忙照顾,酒还没喝呢。”
渡无回不喝,道:“喝酒误事。”
九尾狐嗤笑道:“奇了怪了,颜儿怎么会找了你这么个闷葫芦,不过至少比春白强,起码没去个寿命短暂的凡人,自己找罪受。”
“对啊!春白姐姐,怎么回来就不见她,她人呢?”一狐狸问。
另一狐狸答:“估计在颜儿那儿吧,她说她找颜儿有事。”
“阮春白?”渡无回蹙眉,“阮春白回了青丘?”
“你知道春白?”九尾狐微微讶异,“才回来不久,怎么了。”
渡无回:“她是与一个凡人男子一道回来?”
九尾狐:“不是,她一个人……”
话没说完,渡无回神色巨变,匆匆起身离开。
其她狐狸面面相对,四目茫然:“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走,去看看。”
渡无回的速度太快了,她们别说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稍慢一些来到落颜儿的狐狸洞,洞里传出了悲痛的呐喊声:“颜儿!”
“坏了,真出事了!”狐狸们进到洞中,看到落颜儿躺在渡无回的怀里,落颜儿闭着眼睛没了意识,胸口的血迹证明被人取了心头血,尾后面露出的尾巴仅剩下两条,地下淌了一地的血。
“发、发生什么事了,颜儿为什么会伤成这样,谁弄的?”一些胆小的狐狸已经慌了神。
狐狸洞里的酒杯碎了,水壶洒了一桌子的水,正在一滴一滴往下滴,九尾狐摘下头上的银簪子,浸到酒水中的那一端变成了黑色:“酒里有毒。”
“阮春白,”缓缓抬起头的渡无回眼睛散发出嗜血的红,此时此刻,他仿佛真正的恶魔修罗,眼中是想要毁天灭地的愤恨,光是对上他的视线,就能令人毛骨悚然,“是你们抓来,还是我去抓。”
渡无回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是谁去抓,到最后都要交给他来处置,但若是渡无回去抓,以渡无回目前的情绪,很有可能,阮春白在被抓到的那一刻当场就会没命。
九尾狐连忙道:“我们去,我们现在就去。”
九尾狐沉着冷静,一面安排人出去搜阮春白,一面安排人去找族长:“快,快把族长叫回来,一定要快!”
“是。”慌神的狐狸们按照吩咐分头行动。
安排好一切,九尾狐转身安慰道:“你先把她抱到床上,给她输送一点灵力稳住她的心脉,族长正在往回赶,有族长在,颜儿一定会没事的。”
“出去。”不用九尾狐说,渡无回的手便一直放在落颜儿的伤口替其疗伤。
见状,九尾狐不再多做打扰,退了下去。
狐狸洞内,石头墙上隐隐约约倒映着浅浅的青色灵光,狐狸洞外,聚集一群关心落颜儿伤势的狐狸,被不知何时召唤而来的莫邪,带着几个化成寻常人长相的鬼差,拦在了洞门外。
“什么情况啊这是,听说是春白做的,现在正派人到处找春白呢。”
“春白?不会吧,春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她和颜儿的关系,她怎么忍心对颜儿动手?”
“谁知道呢,要我猜啊,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为了那个短命的凡人。”
“那凡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连自家情谊都不顾了,”说话这人点了点洞口里面,“你看看外面站的这几个,里面的人来头可不小,春白这次惹大麻烦了……”
“族长回来了!族长回来了!”一人扯着嗓子喊道,人群立即朝两边散开让出中间的通道。
“现在人怎么样了?”青丘的族长,模样看上去不过凡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不同于大都狐狸的媚相,她的眉眼偏柔和,气质秀雅绝俗,看着容易亲近,一开口,语气中却又有身为族长的威严与气派。
刚刚主持大局的九尾狐迎上去,说明:“春白在酒里下了毒,取走了颜儿的心头血和一条尾巴,颜儿带回来的那个相好,正在里面给颜儿疗伤,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他派人守在了外面,我们进不去,暂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相好?”族长走到洞口前面,对莫邪道,“让我进去。”
“请。”渡无回吩咐过,只让青丘族长一人进,莫邪引青丘族长进去,让剩下的鬼差继续将其他人拦在外面。
狐狸洞里面久久未有动静。
青丘族长收回了施法的手势,额间布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唇色在大量消耗灵力后,略微显得有些许苍白。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歇下两口气道:“毒不是什么大问题,到了时辰自会消解,关键是她的灵力被封住了,没有灵力护住心脉,就这样生生砍下她的尾巴,钻心之痛,加上失血过多,再晚一步,恐怕这一条命就保不住了。”
“那现在如何?”渡无回扶着落颜儿躺下,细心帮其盖好被子。
族长将渡无回的一举一动收在了眼里:“现在只能用灵力护住她的心脉,一直到她醒来,能够自己运转灵力为止。”
“我来。”渡无回毫不犹豫道。
望着渡无回脸上的紧张和担忧不似作假,族长叹息了声:“也罢,你来守着,这件事,我得去给颜儿一个交代。”
……
元若山.墨虚门
煊铭坐在大殿之上,屏退一众弟子,独留打探消息回来的业崇在殿内。
业崇打探道:“主子,落颜儿带着渡无回回到了青丘,想必是在查找真相。”
“真相啊,”玩味的语调,阴测测的笑声,煊铭俊美儒雅的脸上,有着如同疯魔般的危险气息,“是该知道真相了,不然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没意义了嘛。”
他问:“颜儿还剩多少条尾巴?”
业崇:“据属下所知,青丘好像有一只狐狸抢了她的尾巴而逃,如若没出错,她的尾巴应当还剩下两条。”
“颜儿啊颜儿,你还是一样那么容易心软,我那么了解你,我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啊可惜……”宣铭寒光乍现,眼底的杀意四起,“褚徊,我们之间的仇,是时候清算了。”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改了一下,第81章春白说颜儿第一次出青丘,离开了半年,为了后续剧情的发展,改成了七年。
第85章 真相
“颜儿, 姐姐拿走你一条尾巴,待骏年百年归去之后,定把命赔给你, 对不起。”
落颜儿的脑袋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撞破出。
脑海里的画面,毫无规律的交织着之前的记忆。
先是她在和阮春白喝酒的情景:
“酒里有毒。”落颜儿难以置信地看向阮春白。
阮春白扶着她:颜儿, 我不想真的伤到你,为了避免你费力反抗,我先封掉你体内的灵力, 你放心,我走后, 你体内的毒和灵力都会慢慢恢复正常, 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画面一闪, 是渡无回压在她的身上,问她:“你想起了什么?嗯?告诉我, 想起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渡无回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 萦绕在她的脑海, 再然后, 她的脑中响起一句很模糊的声音:“落颜儿, 百年多以前,你有没有去过桑耶国?”
没有。
落颜儿极力否认, 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在桑耶国救了谁?”
没有!
她使劲摇头,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她的头越来越痛, 痛得快要裂开了。
似乎有什么她脑中极速地穿梭, 忽地, 她回到了第一次走出青丘那天。
那是一百多年前。
那个时候, 褚国和桑耶国还在,她还没遇到煊铭,是真正的,第一次出青丘。
族长送她到青丘边界处,千叮咛万嘱咐道:“记住,出去绝对不要暴露你九命赤尾狐的身份,切记一定要藏好尾巴,还有外面的人不可轻易相信,特别是男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肯定能记得,”落颜儿抱住族长,“我出去看看,玩够了就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因为太想我而整日借酒消愁,记得给我留一点儿。”
落颜儿的调皮劲上来了,生怕自己会埃训,说完急忙跑开,朝后招招手,大声道:“放心吧,我怎么走的,肯定怎么回来,一根头发都不缺。”
外面的世界陌生又新鲜,落颜儿第一次出青丘,她的长相出众,眼里透着一股清澈与无知,恍若写着“好骗”二字,惹来不少见色起意之人过来与她搭讪,但这些人看错了,她好不好骗很难说,却实打实是个爱“色”之狐,这些人长得歪瓜裂枣,入不了她的眼,她理都没理。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有的怒砸千金只为博她一笑,搜寻各种奇珍异宝送到她的面前;有的刻意在她面前卖弄文采,将毕生所学全部搬了出来,以证明他的内在美于外在;有的不自量力,在她面前想要用粗的,对她动手动脚。
这些人在她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
唯一一个勉强能入她眼的,还是沾了他带来的花的福。
此花花瓣呈紫色蝶状,花心呈白色心状,样子独特,甚是好看。落颜儿在青丘长大,青丘灵气厚盛,瑶草琪花遍布,她见过好看的花无数,却还是觉得这花甚得她心。
种一棵这样的花在她的狐狸洞前面,应该不错。
“好看吗?”献花之人得意的炫耀,“这可是我特意从桑耶国带回来,花了大价钱请人在上面施了仙法,方能保存至今,此花名叫桑耶花,其它地方可没有,你就算找遍这荆州城,也就我这一株,这花离开了桑耶国,根本种不活,你若喜欢我便赠你。”
修仙之人少不了在人间走动,他们需要银子,因此,有些时候会与凡人进行交易。
落颜儿不屑笑出声:“这花你在外随身带着,想必靠它哄了不少姑娘吧?”
献花之人油嘴滑舌:“那不是之前没遇到你么,你若真喜欢,我这就去托人再带回来一些,只要姑娘愿意和在下……”
“收回你那龌蹉的心思,”落颜儿还花给他,“我若喜欢,自己会去取。”正好,她嫌没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