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真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杜知桃这么想着,软下态度,盯着他,语气诚恳了不少:“不处理伤口会发炎恶化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留下疤痕,我房间里有消毒药水,我去拿过来给你消毒好不好?”
裘师炀眼神冷漠,不为所动,推门的力气还大了几分:“你走不走?”
手臂夹在门缝里,钝钝的痛意从被门压着的皮肉处传来。杜知桃稍微皱了下眉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她坚定地摇了摇头,甚至把手往更里面伸了一点,大有让裘师炀随便夹的意思。
裘师炀咬了咬牙,手上继续使劲,却只用力了一点点就不敢再继续了。他只得败下阵来,放下手后退一步,下一刻却捕捉到少女眼里一闪而过的清浅的笑意,心头顿生被捉弄的恼火和愤怒。
他转头就走,并且暗暗发誓再也不搭理杜知桃哪怕一句话,但是身后的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耳中并没有传来她跟进来的声音。
明明如他所愿了,裘师炀却感到越发憋闷,他将之归结为是厌恶杜知桃的反复无常。
他背对着房门在床沿坐下,缓了缓心情,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但拖鞋踩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裘师炀忍无可忍,猛地转过头,却和杜知桃放大的脸差点贴在了一起。
她就站在自己身后,弯着腰凑过来,如果裘师炀刚刚再偏一点,就能直接亲上她的饱满粉嫩的嘴唇。
四目相对,杜知桃慢慢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心脏不知为何狂跳不止,裘师炀眼皮一跳,率先转过了头,冷漠道:“出去。”
作者有话说:
裘师炀:横眉冷对,但狂摇尾巴
第68章
杜知桃心里想笑,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可太熟悉裘师炀的性格了,这是他的卧室, 想赶她走,对他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现在坐在床边背对着不愿看见她,分明是感觉自己落了下风后的恼羞成怒罢了, “那我走了。”
裘师炀听着离开的脚步声,捏紧的拳头忽然狠狠砸了一下床。
杜知桃忽然折返回来,直接在他身边坐下:“给你消完毒我就走。”打开医药箱,用消毒棉签沾了点酒精。
抬头见裘师炀一言不发, 杜知桃又说:“你把胳膊伸过来,你这个姿势我碰不到。”
说完她就等着裘师炀的动作。
她笃定对方肯定会乖乖照做, 因此心里也不着急, 在等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后,裘师炀不情不愿地把手臂往她面前一横:“消毒完就走。”
“好嘞。”
裘师炀已经把外套脱了丢在地上, 杜知桃帮他卷起袖口,动作小心谨慎地避开了那几道伤口,用棉签给他消毒。
酒精渗入破损的皮肉一瞬间变得又麻又热, 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裘师炀拧眉挣扎了下,却被杜知桃按住了肩膀:“不要动。”
她手下使劲,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脸颊染上嫣红,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不自觉用上了之前用来训斥陆星泽时所用的口气, “打架的时候不知道痛, 现在倒知道痛了,乱动乱动,乱动什么呀,你这一动棉签差点戳进去了,到时候还不得疼死你。”
杜知桃很少在他面前展现出强势的一面,基本都是逆来顺受,像没脾气似的任人搓扁揉圆,所以她突如其来的训斥还让裘师炀怔了一怔。
等他反应过来后,他立刻瞪圆了眼睛,愤怒道:“我也没逼你给我消毒啊!”
“我乐意,行了吧。”杜知桃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腾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青年的头发,“下次不要和别人打架啦,你看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这些伤口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恢复。”
头顶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胳膊肩膀,自上而下缠至心间,带来一阵过电般酥麻的感觉。
放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动弹了两下,然后又被手的主人强制展平了。
杜知桃收回手,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她给每个任务对象的来电提示音都设置成了特殊的,听到是裘时煜打来的电话,她想也不想就拿出来接通了。
“喂,是我,怎么啦。”
她接电话的时候没有避讳身边人,因此裘师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来电显示。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结尾的咬字透出愉悦的笑意,如果把尾音拖长,音调就是软绵绵的,有点撒娇的妩媚,又甜又软。
很刺眼的画面。
又是他哥,又是他哥……
只要有他哥在,她的目光就不能全心全意停留在他的身上,只要他哥稍微一呼唤,她的注意力就悉数被抢走,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难道他在她心里,就真的一点都比不上他哥一句话吗?
强烈的嫉妒,夹杂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委屈,酿成愤怒的火焰。裘师炀的拳头慢慢地攥紧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但他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那样,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裘时煜这通电话打过来也没说什么,就是跟她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然后问她过几天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杜知桃挂了电话,拆了包创口贴,转身要给裘师炀贴上,青年却猛地一把挥开她的手,神情阴戾:“我不要你,出去!”
包装袋被他挥到地上,里面的创口贴掉出来撒了一地,杜知桃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打了个电话的功夫,裘师炀又突然开始发飙了。
她弯腰捡起创口贴,无奈地说:“都快弄完了,你再等一下不行吗。”
“不行!”
音量猛地拔高,杜知桃一愣,低头却看到了青年微红的眼眶,要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就听到他怒吼道,“你去关心我哥啊!关心我做什么?你待在我这里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吗?那就赶紧走,去找我哥!”
杜知桃被他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反问砸懵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对方话里的意思。她张了张嘴巴,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所以裘师炀这是……吃醋了?
就因为她关心裘时煜却不够关心他?
这也太小孩子脾气了吧。
杜知桃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轻声细语地哄他:“我不找你哥,我就找你。”
裘师炀虽然还是梗着脖子,一脸的硬气和倔强,但是眼角却更红了,哑着嗓子嘴硬:“我不需要你关心。”
“是我自己想关心你,这不是浪费时间。”杜知桃认真地说,“因为你也是我重要的人。”
“……”这下裘师炀连耳朵脖子都烧了起来。
他不肯说话,杜知桃也就沉默下来。她把创口贴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对着他的伤口贴上,然后收拾好医药箱,站起来往门口走。一直不说话的裘师炀忽然揪住她的衣袖。
杜知桃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裘师炀仍是低着头,过了好半天才别别扭扭地开口,声音仍透着几分沙哑:“你刚才说的,是真心的?”
“真心的。”杜知桃口吻很郑重。
“……哼。”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面上努力装出不屑一顾的模样,眼里的欣喜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算你识相。”
……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第二天,杜知桃发现裘师炀好像重新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先前那些冷战在他这里全部翻篇,他又开始主动跟她说话,跟在她身后叽里呱啦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杜知桃不理他他也不再生闷气了,仍然坚持不懈地缠着她,仿佛要把之前那些天都补回来一样。
甚至比之前还烦人了不少。
杜知桃偷偷腹诽。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当着裘师炀的面说的,小少爷大发慈悲愿意不计前嫌,她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敢说少爷的坏话。
因为他俩关系的好转,现在她也不需要一下班回家就进自己的房间,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客厅休息了。唯一的烦恼是裘师炀实在太过粘人,她看个综艺都要凑过来和她一起看,看了几分钟就皱眉说不好看,顺带嫌弃一番她的口味和审美。
杜知桃反正挺喜欢的,而且这部综艺里还请了姜栖闻呢,她一个没忍住怼了回去:“我觉得挺好看的,好多帅哥,我看都看不过来。”
裘师炀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糅杂了震惊、怀疑、不敢相信等等一系列情绪,好像难以接受似的,说:“你就喜欢这种?”
他手指指着电视里姜栖闻那张脸。
这档综艺是一个记录旅行生活的慢综艺,成员们现在在海边捡贝壳踩浪花。
听当地人说往前走可以捡到好看的石头和贝壳,大部队都走在前面,唯有姜栖闻一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
今天天气很热,他穿的是节目组提供的大花衬衫、短裤加人字拖,明明是很容易被人吐槽的中年男性装束,套在他身上非但不显得难看老气,还被他硬生生穿出了一股花花公子的味道。
他踩着浪花往前走,雪白的浪花卷过他的小腿又很快后退,溅起的水珠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但姜栖闻毫不介意似的,对着镜头笑眯眯地把手指插进刘海往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漂亮的眼睛。
抛开其他不谈,杜知桃还是挺喜欢姜栖闻那张脸的,她看着电视转播出来的画面,坦诚道:“喜欢啊。”
裘师炀哽住了。反正以他的审美是欣赏不来这样的长相和穿搭,他只觉得娘的要死,换做是他,肯定会穿个无袖黑背心什么的,又酷又有型,不要太帅啊。
但是杜知桃就喜欢这种娘炮的人,他撇了撇嘴,双臂环胸,有些不爽道:“你喜欢就喜欢,跟我没什么关系。”
杜知桃:“?”
她有些迷茫,嗯……确实跟他没啥关系啊,这是需要特地说一声的吗?
她搞不懂裘师炀的想法,继续看综艺。
裘师炀却觉得无聊,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摆弄手机,过了一会儿,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放下手机,兴致勃勃地对杜知桃说:“明天你下班我来接你怎么样?”
杜知桃很是惊讶:“你已经会开车了?”
“我是18岁,不是8岁,早就拿到驾照了!”
杜知桃想了想,又问:“但是你的车钥匙不是被你哥拿走了吗,怎么来接我啊?”
“这你就肤浅了。”裘师炀冲她晃了晃手,笑的很是得意洋洋,“谁告诉你我只有那一辆车了?只是另一辆我不太喜欢,所以丢在车库不开而已。”
杜知桃:“……噢。”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是很懂啦。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在公司楼下等我。”
裘师炀看起来比她还兴奋似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上楼回房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杜知桃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眼睛移到电视上,放松地缩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享受她一个人的休闲时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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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裘总, 这是这次的会议记录,请您过目。”
裘时煜接下文件,翻阅了几页, 太阳穴处不断传来的钝痛令他始终难以集中注意力,大脑像是被一把电钻搅得乱七八糟, 裘时煜合上文件,说:“你先出去吧。”
助理愣了一下:“好。”
他转身出去, 却又被裘时煜叫住:“去行政部把杜知桃叫进来。”
助理迟疑了一瞬,就听到裘时煜淡淡地补充道,“就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此话一出,助理更加惊讶。除了高层和跟在他身边工作的人, 他可从没见过裘总对公司里哪个员工记得这么清楚。
只裘时煜还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他,助理不敢表现出震惊, 赶紧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人走后, 裘时煜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手指扶上侧脸, 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台面上,疲惫不堪地阖上眼皮。
杜知桃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她吓了一跳,立刻关上门跑到他身边, 扶住他的肩膀, 满眼都是关切和担忧:“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是。”裘时煜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过来一点。”
杜知桃不明所以, 以为是裘时煜要跟她说什么话,乖乖走近了一点。
下一刻, 裘时煜张开手臂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掌心握着杜知桃的腰, 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 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上,是滚烫的。
知道杜知桃会受到惊吓,裘时煜抢在她前面开口:“让我抱一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糅着化不开的倦怠,像是梦呓一样轻,“我好累。”
杜知桃于是不动了,任由他靠着。
抱了一会儿,杜知桃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劝道:“你请假一天不行吗?你看你都这么累了,再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掉的。”
裘时煜从她肩窝里抬起头,笑容很疲惫:“不行啊。”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被有心之人抓在手里,只有让自己全副武装,每时每刻都保持刀枪不入、无懈可击的状态,才能笑到最后,取得真正的、长远的胜利。”他慢慢地道,神色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像是同时说服了自己似的,重新变回那个不近人情的裘时煜,“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他松开环在杜知桃腰间的手,但下一刻手腕却被抓住了,少女的手不够宽大,一只手也只能坎坎环住他腕部的三分之二,却坚定地执住他的手。
“你错了。”
她偏圆的眼睛里有光影浮动,像是星星的碎光,闪闪发光,漂亮极了,“你错了。”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不知道你的心态为什么这么悲观——但是,我能明确告诉你,你这个观念绝对是错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泄气,懊恼地咬了下唇瓣,“我不是想要对你说教啊,毕竟我自己也没啥资格……但是你有没有试着,哪怕一次,换一个角度看问题?”
“谁都有缺点,人无完人,就连小李子现在也不是在玩水枪?咳,我没有说玩水枪不好的意思啊。”话题有点扯远了,杜知桃连忙拉回来,“我的意思是,没有谁能做到无懈可击、十全十美,你不需要这么逼迫自己,这样活得太累了。为什么不试着善待自己一下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是一门需要学习的重要学问。”
说了那么一大段,杜知桃嘴巴有点干,眼巴巴地看着他。裘时煜看着她,没有说话。
杜知桃舔了下唇瓣,在这阵沉默的气氛里感到些许尴尬。
她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健康积极向上的思想工作,不知道自己业务怎么样,但看裘时煜表情,他似乎没生气,那应该就还好……吧。
“桃桃。”裘时煜忽然启唇。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声音也很平静,近乎到了能够称作冷淡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