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轻道:“这第一件,我阿娘说,江湖乃是名利场,咱们既然夺魁了摘星大会,那下一步,自当扶摇而上,问鼎江湖。”
叶子安笑笑:“怎么样才算是问鼎江湖,难不成,你要做到江湖至尊,危楼楼主?”
如意想了想,道:“虽然咱们还没有跟孟倚君过过招,不过这个想法不错,值得一试。”
二人皆心知肚明,当危楼楼主这样的话可是开玩笑了,叶子安笑着拱手道:
“齐女侠志若鸿鹄,在下实在佩服,不过这江湖险恶,女侠可不要登高跌重才是啊。”
“所以呀,有第二件事。”
如意的神色稍微郑重:“这第二件,我要你不得贪恋红尘,待功成名就之后,你要放下一切,随我回清谷天,过平淡日子。”
自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寻常之人大凡尝过权利的滋味,便轻易放手不得,叶子安却是朗声一笑:“看来我命好的很,以后跟着齐女侠归隐田园,相妻教子便是了。”
“呸呸呸,我这人懒得很,谁要养你了?”如意望着叶子安满带笑意的眼神,面上不觉飞起红晕。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未来的归宿自然满怀憧憬,只是会有这么一天么?她真与叶子安成为夫妻,叶子安会做她孩子的父亲?
叶子安不禁轻轻抚上如意的面颊,低低道:“如意,你可知你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别说是跟你回清谷天,即便是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将你放手。”
“那你做给我看。”
如意一把将他推开,满心欢喜地晃了晃那串赤色的琉璃珠:“记得你今日欠我的债!”
她嫣然一笑,转身进入地牢归还琉璃珠,叶子安正望着她的背影,忽觉不远处似有小石子掉落的声音。
“谁?”
叶子安心中警觉,一脸凝肃地抽出剑来,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青鸾剑神光暴涨,叶子安似乎觉得黑暗处隐隐有寒意迎面扑来,正想再走近查看一番,如意蹦蹦跳跳从牢里出来,好奇道:“怎么了?”
远处有猫叫声传来,叶子安屏息凝神,似乎周围并没有什么高手的气息。
叶子安于是收了剑,垂首问如意:“还回去了?”
如意点头,说独孤勇态度不甚好云云,自己将珠子扔给他,便连忙出来,此时已是深夜,如意回到自己小院,却发觉阿双似乎还未回来。
这丫头的行事是愈来愈让人捉摸不透了。
如意未曾多想,倒头便睡到天亮,谁知那天夜里,独孤勇在晚上暴毙。龙泽山庄的亭叔派人查看过,说是独孤勇被极其厉害的真气所伤,只怕是当时未能发作,故而在半夜时刻吐血暴亡。
杀害独孤勇之人内力了得,竟连独孤勇胸前的赤色琉璃珠,都被震碎,化成了齑粉。
并州五散人中的老四周长安、老五钱施敏睚眦欲裂,非说是如意在归还琉璃珠时,故意以琉璃珠将独孤勇打伤,毕竟独孤勇也算是一代大侠,若非会使得太虚真气的齐如意,谁能如此轻易让他一招毙命。
“我没杀人!”如意自是愤然:“我答应了小叶子要将琉璃珠物归原主,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独孤勇虽是阶下囚,可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更是后周定远军节度使赵匡胤的心腹,他的死,自会在江湖上生出波澜。
是以龙泽山庄众人听了,一时间众口悠悠,叶子安自然信得过如意,只是如薛道人所说,怕是有人嫉妒如意和叶子安夺得魁首,故意要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在名声鹊起之时,背上人命。
不过,在范不凝的坚持下,此事先按下不提。
如今最要紧的,是后周大军压境,北上烧掉正阳浮桥已是刻不容缓。烧掉浮桥,乃是摘星大会的最后一关,如意和叶子安只得收拾包裹,准备随范不凝北上。
然而临行前,范不凝却叫人押了阿双,说是自己在龙泽山庄暗室之内将行事鬼祟的林双抓了个现行,此女似乎颇通机巧之术,故而范不凝将她抓了,临别之时,才带到庄主温时雨面前。
众人不知所以,温时雨却怎会不知范不凝想要借着阿双请他出山,帮着烧毁浮桥的用心?
温时雨冷冷一笑,“这阿双的亲人的确是我山庄旧人,她知晓些机巧之术属实正常,范少堂主若是有疑,为何不将她先交于本庄主?我们龙泽山庄虽小,却也由不得他人随意指指点点。”
范不凝风度翩然,只道:“温庄主此言差矣,此女若只是在龙泽山庄随意出入,在下当然会将她带到庄主面前,只是我们在她身上,搜到些了不得的东西。”
他让薛道人拿出一块玉佩,对众人道:“众位有所不知,这玉佩乃是后周定远军节度使弟弟的贴身之物,我有充分的证据怀疑,此女乃是后周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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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追更的小可爱,大家等文辛苦啦!首先真的很抱歉,由于三次元事情实在是多到爆炸,停更了许久,以为12月底能复更,结果没有逃过阳的命运,折腾了特别久,准备的考试也不断推迟,把计划完全打乱了。
思服真的抱歉,同时也想告诉大家,我在写作前已经写好了全部大纲,如意和叶子安是去年暑假陪着我度过一段困难时期的朋友,我不会轻易放弃。
最后说说更文节奏,因为之前没完成榜单所以进小黑屋锁了很久,以后可能会等写完全部一次性放出,也可能慢慢爬榜,得看情况,但可能要大家再等一个月也不一定(为了防止后续三次元的一些事儿我已经开始存下篇的稿了orz)。。。
马上是农历新年,祝愿大家兔年突飞猛进,学业事业顺顺利利!欢欢喜喜!
第36章 正阳浮桥
那玲珑玉佩上刻着“廷宜”二字,正是赵匡义的玉佩,薛道人质问林双玉佩从何而来,林双却垂首不言,不回应玉佩来历,也不离温时雨,只说范不凝若怀疑她通敌叛国,大可以将她带走审讯。
如意闯入人群,连声道:“这玉佩分明是我的,阿双只是替我保管而已。”
她将自己和叶子安如何与赵匡义在揽月楼相遇之事讲于众人,又不满于范不凝处理阿双的方式,护在阿双前,道:
“范不凝,你可知阿双是我带来的人?我曾答应了一个人,要护着阿双的平安,玉佩的来历暂且没问清楚,少堂主就急着定她的罪,难道你们明月堂都是如此行事?节度使大人便是这样教你?”
若是旁人如此对他指名道姓,连带着一起询问被范不凝奉若神明的父亲,范不凝定会大动肝火,可他却望着如意双眸中天生的傲气,心情复杂莫名。
范不凝原以为自己注定要与曾雨桐举案齐眉相守一世,不论是出于家族还是政治的目的,却不想,遇到了这么天性自然、纯真而又明媚的如意。
他自小被人众星捧月般地长大,由于是家中独子,更承受了父母所有的宠爱与关心。他以为自己在节度使兼明月堂堂主的精心抚育之下,一定是朝堂和武林的栋梁,却不知如意的出现,让他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如意的随性自由,似乎在嘲讽他从小恪守的道德与礼仪,每次如意与他对视,似乎都在讽刺他:瞧瞧,你获得多累啊,你一辈子都在扮演明月堂合格的继承人,你一辈子都带着面具,不知道如何做自己。
他引以为傲的武功,在如意面前也不值一提,而她齐如意,只是一个清谷天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而已。
当然,最刺痛范不凝的,是如意竟然会喜欢身世平凡而又一无所有的叶子安,在他看来,叶子安只会巧言令色,他跟他那个臭名昭著的师父碧虚子虽出自青鸾剑派,实际却连武林正派都算不上,如意跟他在一起言笑晏晏,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范不凝的心思百转千回间,如意乌黑清亮的双眸正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没理?”
“若着玉佩真是齐女侠的,今日便只当是误会。”
范不凝颇有些怅然若失,只因眼前这人是如意,他连争一下也不愿意了。
他只能让薛道人放人,将林双交于温时雨处置。谁知林双望着温时雨的面庞,以细弱无蚊的声音道:“我是跟随如意姐姐来的,我要跟如意姐姐一起去正阳城。”
温时雨修眉微蹙,哂笑着道:“不行,你私闯我龙泽山庄密室,本庄主还有话要问你。”
一向软弱的林双骤然抬头,神情如铁般坚定:“温庄主,可要我当众向众人解释,我对龙泽山庄如此了解的原因?”
四周一片窃窃私语之声,素闻温时雨对亡妻情深义重,自亡妻死后,山庄里是连朵花儿都见不着,林双毕竟是芳龄少女,没人不在猜测林双与温时雨的关系。
“不要以为你家里人对本庄主有过恩惠,本庄主便奈何不了你。”
温时雨仰天长笑了几声,对范不凝道:“范少堂主,龙泽山庄有些家事,不便在众人面前提起,我看这丫头铁了心要北上,只怕她真与后周脱不了干系。”
“你想北去,我不拦你。”
温时雨定了定神,幽幽对林双道:“齐女侠原本就是要将林双带回我龙泽山庄的,她既是我龙泽山庄的人,我便是拼着这身残躯不要,也得将她盯紧。”
林双则双目失神坐于地上,长久沉默无语。
一来二去,温时雨竟然答应了范不凝北上,这对范不凝而言,可是意外之喜。
北上途中,如意很是好奇,林双与温时雨到底有何爱恨情仇,在众人面前连说都说不得,叶子安却劝如意,不是谁都像如意一样无忧无虑,有些人心底的伤疤,就是不能被轻易碰起。
一行人马不停蹄,昼夜不停地奔波,不到三日便至正阳城下,范不凝等人着实疲惫不堪,故而进城之前,范不凝先叫众人将车马停在淮水边,打了些来,让大家先填饱肚子。
此行有众多明月堂心腹,他们迅速将四周的野鸡、野兔打劫一空,在火架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烤野鸡、烤兔子便摆在范不凝面前,温时雨乃范不凝的座上宾,一应饮食自然与范不凝无异,只是肉食毕竟稀缺,其他人也只能先以龙泽山庄带来的口粮来充饥。
如意闻着诱人的烤肉香,心下实在是犯馋,不免在心下嘀咕明月堂之人太过小气,这么一点地方的野味,全都被他们拿来孝敬少堂主,真是欺负他们没有帮手。
叶子安见如意眼馋,将裤腿挽起,手拿短刀,去淮水边捉鱼。只是这个时节,鱼儿甚少游到水边,抓鱼也并非一件易事。
范不凝见如意在河畔翘首以盼,终于于心不忍,叫薛道人将自己面前烤地金灿灿香喷喷的鸡腿,给如意送去。
薛道人忍着心下疑念,这一路上,范不凝虽没怎么跟如意叶子安他们说话,可却经常在不经意间问起如意的情况,这是什么道理?
送鸡腿便送鸡腿,范不凝总是一片好心。谁知如意转手将鸡腿送给叶子安,叶子安不要,二人推推搡搡之间,手上脸上抹了不少油,便在水里玩闹起来。在不远处的范不凝看来,这二人简直就是在打情骂俏,范不凝紧攥了攥手,压着心下怒气,如意的浅笑传入耳中,真是莫名刺耳。
一旁薛道人看地直摇头,对范不凝道:“少堂主就是太小气了,鸡腿咱们多的是,你看你这,虽然没讨好到齐女侠,也用不着自己生气吧?”
“谁要讨好她了?”
范不凝重重咳了声,示意薛道人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薛道人只好悻悻地对河里的如意招了招手,放声道:“如意,你们差不多在河边玩玩就得了,水底再往深处有木桩和铁器,你和子安不小心被绊倒事小,千万别被扎伤了啊。”
淮水之下的确埋着不少木桩,如意正玩地兴起,忽而发觉水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在动,如意连忙拽了拽叶子安胳膊,问他:“小叶子,你看河底那是什么?”
叶子安顺着如意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河底有一团巨大的不明物,似乎是被什么卡主了,正在蠕动来蠕动去。
叶子安分辨不清水下是何物,只道:“我去看看。”
薛道人看出叶子安想要入水,在岸上事不关己地摇着扇子:“听说淮水里近来闹河妖,吃了不少人,河底下可不会是河妖吧?”
如意闻声便道:“小叶子,要不算了?薛道人说水下有河妖,听起来怪吓人的。”
叶子安笑笑:“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鬼怪?怎么,齐女侠是怕鬼吗?”
如意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害怕鬼神,只扬首道:“谁说我怕鬼了?子还不语怪力乱神呢。”
“那你等着我把鬼给你抓回来。”
叶子安目光带着几分宠溺,将外衣脱下递给如意,转身一头扎入水中。
如意只好坐在岸边,问一旁的薛道人道:“薛道人,你怎么知晓水下会有木桩和铁器?”
“还不是先时戍守淮水的军士们留下的?”
薛道人道:“每冬淮水浅涸,国主便命人发兵戍守,谓之‘把浅’,军士们在河边安营扎寨,自然少不了钉下木桩了。”
如意眉头轻蹙:“木桩既做戍守之用,为什么会被泡在水底?我看这一代也没什么军营啊。”
薛道人不觉叹了口气,“先时寿州监军说疆场无事,军士戍守淮水坐费资粮,便让国主将其悉数罢了,范节度使上表固争,也是无济于事。”
如意只道:“这些木桩在河底泡上一年,定然是用不成了,不是说前线危急么?那寿州监军是谁?他说什么,国主便听了么?”
薛道人往如意身边靠了靠,悄声道:“要不是咱们国主天性和柔,喜人佞己,多进用谄谀之臣,我南唐政事又怎会如此纷乱,瞧瞧,也就明月堂范氏父子,对国主忠心耿耿呢。”
如意听着,目光却一直瞄着淮水,叶子安进去有一会儿了,不知何故还没有出来。淮水水面突然有漩涡升起,一圈圈水纹在阳光之下,泛着诡异的光。
薛道人收了扇子直起身,大惊道:“坏了,按照咱们唐人的说法,这是惊动淮水河神了,叶少侠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如意竟然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水里。
如意手握长刀,往漩涡深处游去,河底原来有只长逾两丈,重逾千斤的大鱼,它的腹部和背部都被水下木桩上缠的铁器扎伤,被困在水底动弹不得。叶子安要将铁器从大鱼身上抽出,大鱼吃痛之下不停挣扎,这才掀起了河底的风浪。
叶子安被大鱼挤得几乎没什么空隙,却又不忍抛下大鱼而去,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他见如意到来,连忙伸手指了指大鱼背后的木桩。
如意旋即会意,她和叶子安一齐用力,将大鱼腹部和背部的铁棍一起抽出,大鱼瞬间脱困,从河底一跃而起。
这是条漂亮的大鱼,身躯硕大,鱼身通白而无鳞,嘴前方有4条短吻须,形态实在是威武,在众人的震惊中浮出水面,在空中漂亮地旋了个儿。
叶子安和如意浮出水面,大白鱼似乎明白他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绕着二人不停转圈,头部两侧新月形的喷水孔中不停喷出水柱,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