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危楼——宋思服【完结】
时间:2023-05-01 23:10:03

  刘彦贞额上青筋暴起,连声道:“出发前你不是说,今日的风会吹两个时辰么?这才过了多久?风呢?”
  温时雨却道:“再等等。”
  他说完不久,果然,河面上又起了风,不过风向似乎有些不对。
  温时雨的表情扭曲而诡异:“的确会再起风。不过不是东风,而是要你三万守军性命的西风。”
  风向一变,原本烧向浮桥的大火,转眼间将附近处的南唐战船吞噬入火海,前线守军登时军心大乱。
  西风愈加劲猛,与此同时,后周、南唐的军队也在正阳东相遇。南唐战船阵前摆着不少“拒马”,其上安放利刃,再用铁绳系在一起,又刻木为猛兽之状,号称犍马牌。刘彦贞先的本意,是希望靠这些布置可以帮忙阻挡周兵,此时却成为周军眼中的笑话。
  色厉内荏而胆小如鼠的刘彦贞,难以置信地提起温时雨的衣领,咆哮道:“你疯了吗?今天要是烧不掉浮桥,你和林双都得死!凌迟处死!”
  温时雨冷笑一声:“你这种眼里只有名利的宵小之徒,能轻易饶了林双性命?与其我帮了你,却叫你到头来强逼阿双,钓出阿双背后的主谋,倒不如遂了阿双的心愿,让她开心。”
  大火之中,温时雨淡然一笑,他望着不远之处的如意,对她郑重一揖:
  “齐女侠,记着你答应过我的事。”
  说完此言,他便从袖中掏出利刃,在自己脖颈上用力一划。
  一旁刘彦贞愣了愣,他就算想将温时雨千刀万剐,却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大喊着要找军医。
  鲜红色的血液潺潺自温时雨伤口处流出,染红了他的月白色衣衫。这一刀太过用力,甚至割破了气管,便是神仙也难救。温时雨的生命随着血液而快速流逝,生死须臾之间,他却依然眼神坚定地望着如意,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无法再发出声音。
  如意见温时雨死得惨烈,终是不忍心,连声道:“庄主放心,那日我便答应了你!”
  南唐军士或被火烧,或被周军打杀,登时乱作一团,眼看着一片大败之势,范不凝将剑抽出鞘,正色对诸人道:“正阳城与寿州相聚不过百里,今日若败,周军下一个攻城的目标,便是我们的家了!纵使是死,也决不能让周军顺利守住浮桥!”
  明月堂众将士们皆抽出利刃,正气凛然道:“誓死跟随少堂主!誓死护卫明月堂!”
  透过帅舰上的纱窗,孟倚君见几个南唐士兵将温时雨的尸体移走,面色甚是凝重,端起榻旁美酒,慢慢洒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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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朝堂目前阶段尽力了,呜呜)
  最近本人就是一整个叫做分身乏术。。。
第43章 正阳浮桥
  范不凝带领明月堂众人,率先在前线迎敌,明月堂的精锐虽不过百人,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好汉,不过多时,周围的周军已被他们尽数击退。
  然而后周守军有数万人之多,领头的后周将领见状,让后周军队在浮桥上列队,从上而下射出火箭,势要以火势包围南唐战船。
  尤其是刘彦贞所在的那艘挂着“帅”字的战舰,几乎成为后周军士的首要攻击目标。
  刀光。火影。
  杀戮。嘶鸣。
  南唐数百里旌旗辎重,不过顷刻之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如意和叶子安紧挨着刘彦贞的战船,自然也承受了不少攻击。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如意砍了几个冲到她身边的后周士卒,心下却忽而有些颓然,问叶子安道:
  “小叶子,你说这些人为何会如此不要命地冲过来?他们不怕死么?”
  叶子安用剑迎击着源源不断的火箭与敌人,只道:“各为其主,各承其命,战事无情本来如此。”
  帅舰之上,南唐守军一拨拨地清理着船上火箭,死伤惨烈不计其数,刘彦贞则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缩在船舱,魂不附体地偎在孟倚君脚下,连声求道:
  “孟楼主,如今情势可如何是好?温时雨畏罪自杀,咱们的战船还锁在一起,这已然是火烧眉毛了呀!”
  孟倚君垂目笑着,温声道:“刘统帅身为此役主将,不知有何想法?”
  “咱们跑吧。”
  刘彦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虚,只道:“如今这个情势,楼主想必也看到了,我军守备只有三万,后周军他们占领着浮桥,又有老天爷帮忙,咱们是实在是无法御敌!”
  孟倚君忽而冷笑,眼神似有杀气:“你是准备这么跟国主和皇太弟交代的?”
  刘彦贞陪着笑脸,事已至此,他若从这船上出去,只怕会立马被周朝守军射成筛子,孟倚君是他目前唯一的救星,他只能谄媚道:“今日之情形孟楼主也见到了,要不是那龙泽山庄温时雨阵前倒戈变节,咱们又怎会如此被动?”
  “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座。”
  孟倚君将扇子一收,道:“刘统帅既然要将责任推给温时雨,那是谁将温时雨招到军中来的?”
  “范不凝!”
  刘彦贞恍然大悟:“早就听说后周皇帝和范节度使互有文书往来,定是范节度使不愿意见我上任,分走他清淮军的军权,他才派出儿子前来,先是假意帮我出主意火烧浮桥,后与周朝官员暗通款曲,要我这三万守军,葬身于淮河之中!”
  孟倚君赞许地点了点头:“即是如此,刘统帅当亲笔将正阳之役情形写成急报,飞鸽传于金陵城才好,省得有人恶人先告状,损了刘统帅的清誉啊。”
  刘彦贞深以为孟倚君之言有理,他连忙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下前线军情,加盖大印,将信绑在飞鸽腿上。
  外面火箭如雨一般,刘彦贞手握飞鸽,有些难为情道:“楼主,您看这……只怕这鸽子迟早会被乱箭射死。”
  孟倚君却淡然道:“刘统帅尽管将信鸽放出便是。”
  刘彦贞由于片刻,将信鸽放出,与此同时,孟倚君的扇子也自他袖中飞出。孟倚君用内力控制着扇子飞出的方向,扇子一路护送信鸽,让它安全出了周军的射程之外,将急报传回金陵城中。
  刘彦贞连连竖起大拇指,夸道:“孟楼主好功夫!”
  范不凝自然也看到了火光中飞出的信鸽,他带着兄弟们在前线拼命,却眼见孟倚君和刘彦贞如此气定神闲,不由怒道:“刘统帅、孟楼主,战事如此危急,你们不带着将士们迎敌么?”
  “范少堂主辛苦了!”
  孟倚君收了扇子,笑着回到船舱,在书桌前坐定了身。
  刘彦贞跟着走到孟倚君身边,道:“楼主接下来是何安排?咱们什么时候能走?”
  孟倚君把玩着桌上清淮军行营都部署的帅印,幽幽道:“区区火箭,如何能拦得住本座?本座自是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刘统帅,你得留下来,看着这场仗打完呀。”
  刘彦贞只觉得心下“咯噔”一声,连声道:“楼楼楼主,您千万别抛下我!外面可是刀山火海,我一个没半点武功的普通人,如何能逃得出去?”
  “逃?”
  孟倚君冷笑一声:“你身为一军统帅,不想着如何用兵杀敌,反而只看重自己的性命,你是不是认为这三万守军皆命如草芥,不值得你为之操半点心?”
  刘彦贞满头是汗,道:“我就算在乎,如今也是有心无力,只要孟楼主能带我度过此劫,我刘彦贞愿将万贯家财、府中美姬尽数献上,绝不食言。”
  “本座缺钱的话,会资助你千两黄金,造这些战船么?”
  孟倚君只道:“至于女人,本座更是不感兴趣。”
  刘彦贞急道:“孟倚君,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局?你是不是故意让我造出战船,火烧浮桥的?我倒忘了,温时雨与你可是知己之交,你还让我写信,将责任都推到明月堂头上,我看你分明是借着此役重创明月堂而已!”
  孟倚君眸中寒意凛人,冷声道:“刘彦贞,你说话前可要想清楚了!”
  刘彦贞忽而后知后觉,他方才所言若是真的,只怕孟倚君早晚取他性命,连声又道:“不,不是这样,是我说错了,危楼,危楼是在为朝廷办事,为皇太弟办事,孟楼主与我原本是一条心!”
  “对,咱们都是在为朝廷效力,自然是一条心。”
  孟倚君伸手捏住刘彦贞的脖子,五指逐渐用力收紧,幽幽道:“刘彦贞,你可知对岸的周朝守军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援军,驻守正阳城的也不过一万人,今日之后,南唐三万守军大败,伏尸三十里,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赔上自己的命?”
  孟倚君说完,甚是嫌弃地将刘彦贞甩到地上,掏出丝帕擦了擦手。刘彦贞几乎透不过气来,断断续续道:“你怎会知晓后周的虚实?你……你这奸细!战船都是连在一起的,你也休想那么容易地逃出去!”
  孟倚君对着肃舀使了个眼色,肃舀会意,掏出一枚丹药逼迫刘彦贞吃下,以免刘彦贞死到临头还乱讲话。
  那是一颗可以让人说不出话,而又浑身抽搐的药丸,孟倚君叫了刘彦贞的亲兵进来,让他们为刘彦贞请军医救治,淡声对地上翻来滚去的刘彦贞道:
  “刘统帅的大印,本座先带回金陵了。国主、皇太弟毕竟对刘统帅寄予厚望,统帅大人怕是只有为国捐躯,才能平息在位者的怒气。”
  孟倚君命肃舀将清淮军行营都部署帅印装好,纵身跃到帅舰一侧,如意和叶子安的战船之上。
  他见如意和叶子安还在辛苦清理周军火箭,只摇摇头,按动船舱木桌下面的按钮。
  几块钢板缓缓升起,将火箭尽数拦下。周遭难得清静下来,如意和叶子安面面厮觑,不知孟倚君想做什么。
  如意先道:“孟楼主来此做什么?”
  “刘彦贞指挥不力,已然是疯了,本座只好来此讨个清静。”
  孟倚君看着叶子安和如意,嘴角微微上扬,道:“我瞧你们只是自保,并未主动伤害周军,定是心下不愿杀戮,不如进来,与本座一同休息。”
  叶子安眉头微蹙:“楼主如何知道这艘战船藏着机关?”
  “战场情形复杂,本座自然是提前求了温庄主,让他帮忙将这艘战船改良了一番,原想着将其作为刘彦贞帅舰的,谁知刘彦贞嫌小,看不上呢。”
  孟倚君说着叹了口气,将两杯酒放到桌前,道:
  “我今天失去了一位挚友,子安、如意,你们陪我喝一杯吧。”
  “温庄主可未必将你当做挚友。”
  如意先坐下身,端过酒杯一饮而尽,对孟倚君道:
  “你若真把温庄主当做朋友,如何从一开始就利用阿双?如何能看着他被刘彦贞逼死?真是不知道温时雨怎么想的,竟还能心甘情愿地为你设计机关遮挡火箭,他怎么不用平生所学,拉着你一并归西?”
  “如意。”
  叶子安生怕如意激怒了喜怒无常的孟倚君,忍不住出声提醒。
  孟倚君苦笑一声:“你不知这身在高位,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如意正为温时雨的死难过不已,只道:“什么身不由己,我看你就是个冷酷自私的大骗子,利用友情将朋友送上绝路,在权势面前失了本心!”
  孟倚君淡然一笑,他对如意的指责置若罔闻,反而和蔼地望着对面二人,温声道:“不管浮桥能不能烧掉,你们都是实至名归的摘星大会魁首,跟我回金陵吧,我会将白玉珏交给你们。”
  叶子安道:“咱们南唐的战船都连在一起,四周都是周军,只怕咱们先得应付眼前危机。”
  “谁说我们的船跟他们连在一起了?二位可坐稳了。”
  孟倚君浅笑着,再次按动桌底的机关,他们所在的船剧烈摇晃了几下,四人所在的船舱内部竟忽而下沉。
  原来这艘战舰乃是船中船,顷刻之间,孟倚君、肃舀、如意、叶子安竟然被放到一艘小舟之上,这小舟上满布机关,既能抵挡周遭的火箭,又能在硕大的战船中间自由穿梭,带着四人从战场上脱险。
  毫无疑问,这也同样出自温时雨的手笔。
  孟倚君怡然自得地摇着扇子,道:“刘彦贞这个蠢货,非要把战船连在一起,说是这样可以如履平地,这下可好,天公不作美,咱们又中了后周人的圈套,便是一只鸟也逃不过这个修罗场,可怜南唐三万将士,都得丧命于此了。”
  叶子安眉心微蹙,道:“也不尽然。”
  孟倚君却是叹息一声,道:“四周都是火,往哪里逃?也就是跟着本座,你们二人才能活命。”
  如孟倚君所言,周遭火光冲天,已是没有半点活路,孟倚君显然想要以此事,让叶子安和如意对他感恩戴德。叶子安却并不领情,只淡然道:
  “我与范少堂主曾在此一带侦查过,正阳浮桥东北方向看似水流平稳,却有一处暗流,我们当时环境所限,来不及去探查一二,也许是条逃生之路。”
  一旁范不凝已然收到属下递来的,孟倚君带着叶子安、如意跑路的消息,连忙奔至船一侧,难以置信道:“临危逃跑,你们可是南唐之人?心中可有家国大义?”
  然而周军锐气倍增,人人奋勇争先,正是一鼓作气要将南唐守军全部拿下之时。明月堂死伤惨重,范不凝来不及等他们回应,只能回去奋勇杀敌。
  肃舀微微蹙眉:“范少堂主身份尊贵,他若是死在正阳城,只怕范仁瞻不会要我们好过。”
  孟倚君冷着脸,他忽而想起那夜在部署营营帐,孟倚君、刘彦贞、范不凝议事之后,范不凝曾将孟倚君拦下,黑着脸让他远离如意。
  孟倚君似笑非笑,询问范不凝对如意如此关心,可是心下对如意起了意。
  范不凝却反问,孟倚君将危楼的烟花筒送于如意,又在摘星大会上为她大开绿灯,难道孟倚君对如意不是男女之情?
  “范少堂主,本座提醒你一句,如意不是你能肖想的,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趁早断了。”
  孟倚君冷声警告范不凝,他在金陵城里,还有未婚妻。
  念及此,孟倚君握紧了扇子,淡声道:“不救。范不凝若是有本事,自会有办法逃出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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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未及朝食,即督以进,遇周将李重进于正阳东,彦贞置阵,横布拒马,联贯利刃,以铁绳维之,刻木为猛兽攫弩状.饰以丹碧,立阵前,号揵马脾,又以革囊贮铁蒺藜布于地,周兵望而笑其怯,锐气以增,一战,我师大败,师朗等皆被擒,彦贞死于阵,南唐丧地千里,国几亡,其败自彦贞始,虽死王事,议者不与也,后数年,赠中书令,谥曰壮,亦不复录其孤云。。。
  浮桥章要终结啦!!!
第44章 破天剑法
  范不凝忍着剧痛,从地上站起身来,周遭是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焰,脚下是无数的南唐守军堆成的尸山,四处弥漫着毛发被烧焦的味道,犹如地狱一般可怖。
  他手握长剑,孤身一人在路上穿行,眼前便是正阳浮桥。
  浮桥之上空无一人,范不凝见状,连连举剑去砍,可任凭他如何用力,那浮桥都巍然不动,如同是铁打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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