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瑶想着赶紧道:“我们去戏楼的包厢里找一找,宁儿,你跟好了大夫人,我们分头去找。”
戏楼共有三层,最好的包厢应该是在第二层。沈慕瑶直接走上步梯冲到第二层,刚刚走到最大的一间包厢门外,就听见屋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大人你好生拘谨。今日,只有我二人在此处,便是如何颠鸾倒凤亦无人知晓,大人你怕什么?”
沈慕瑶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她还不敢贸然闯进去。
那女子声音又说道:“大人你和侍女都能缠绵床榻之上三天三夜,怎就不能也来帮本公主暖暖身子?大人若是害怕三妹怪罪,也可以考虑做我的夫君,这横竖不都是驸马吗?”
咏鹂之殇
第九十五章 咏鹂之殇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里座椅打翻的声音。“公主请自重!”是岑沐风的声音,他说得十分艰难。
不好,岑大人中毒了!
沈慕瑶赶紧推门进去,可是门被反锁上了。她想到这包厢为了看戏,朝着戏台的一面应是露空的,便转到戏台那边,用轻功跃上了二层,进了包厢。
大公主见沈慕瑶突然出现颇为讶异。半晌她定了定神便道:“三妹盯着驸马可是盯得真紧。只是你既然能跟侍女分享驸马,为何不能跟姐姐分享分享这三日甚可的奇货?”
在一众皇子公主之中,沈慕瑶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个大公主,成天不务正业,风流成性。眼下,大公主衣衫不整,好生浪/荡。沈慕瑶都懒得理她,她关心的只有岑沐风。
在一旁,岑沐风脸色发红,口鼻之处还在向外渗血。沈慕瑶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他们给岑沐风下的居然是顶级的□□梦鸾颠,沈慕瑶此前见识过,今日一闻便知。
一般的□□还可凭内力压制药性。而服用梦鸾颠之人,若是强行用内力压制冲动,只会导致经脉逆行,暴毙而亡。岑大人估计是不肯就范用了内力压制,导致了严重的内伤。幸亏他发髻上扶桑神木簪的药气稳住了心神,救了他一命。
沈慕瑶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给岑沐风服下,压制住一些毒性,就准备扶他离开。却被大公主伸手拦住:“还没有本公主想要的男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走掉的。”
沈慕瑶:“我暂且尊称你一声长姐,请你自重些好不好?做一个风流□□很值得骄傲吗?眼下还请长姐把衣衫穿好,莫失了皇家颜面。”沈慕瑶现在扶着岑沐风,若是大公主死活拦着,她根本走不掉。
大公主不仅没有穿好衣衫,反倒直接脱下了罩衫,春光乍泄,不忍直视。她狂笑了几声,道:“真是可笑!皇家的权势和颜面不都是私底下拿女子的贞/操去换来的吗?我只不过把这些事情做在了明面上就是荡/妇了?那些白日里道貌岸然,私下里蝇营狗苟之辈反倒是君子了?”
沈慕瑶看到这包厢对着戏台的一面是个露台,游园的人一会进了戏楼坐定之后,皆能看到这个包厢发生的事情。大公主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叫岑大人名声扫地成不了婚。她即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打掉了绑住包厢垂帘的绳子,帘子垂了下来,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沈慕瑶:“这下你的戏没法看了,乖乖让开,省得我对你下手。”
大公主:“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岑大人,能够跟个侍女缠绵床榻为何宁愿经脉逆行也不愿依了我?”
沈慕瑶:“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侍女,试婚是我亲自去的。一生一世只爱一人不好吗,长姐?你要知道,哪怕今日所有游园之人看到你在沐风面前衣衫不整,哪怕他今日声名扫地,我沈慕瑶照样嫁给他,绝不取消婚礼!”
大公主被说得眼角泛出了泪光:“一生一世只爱一人,你以为谁都有你沈慕瑶这么好的命吗?你以为是我不想只爱一人吗?我今日偏要叫你尝尝被他人侧目、非议、污蔑的滋味。”大公主说着,张开双臂拦在沈慕瑶跟前。
“瑶儿……”岑沐风十分艰难地说道,“去叫我娘亲。”
“沐风你不能说话,不用叫兰姨,我今日带了暗器。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我也没辙了。”说着,沈慕瑶刚准备朝大公主放毒针,包厢的门被踹开了,竟是四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沈慕瑶左手的手腕,朝其他三个人点了点头,四个人抽出兵器齐齐地向沈慕瑶杀过来,完全是要置她于死地。
岑沐风慌了神,但他动不了武,心中一急,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整个人都站不住了直接摊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大公主见这架势吓得不行,还好这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她飞快地穿上了衣服,一溜烟跑了。
幸亏沈慕瑶轻功非凡,她奋力一跃,躲过了那几把利器,但是那利器又齐整整地扑了过来。沈慕瑶借着包厢里的着力点左右腾挪,上下翻跃,躲过了几招。可是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她的领口、手臂上已经被弯刀给划伤了渗出了殷殷血迹。
沈慕瑶赶紧朝着那几个黑衣人投出了毒针,毒针皆刺中了黑衣人,可他们毫无损伤,继续砍杀过来。
好在这时钟仪兰听到了械斗声,朝这边跑过来了。岑夫人在走道里喊着:“瑶儿!”沈慕瑶赶紧大声喊到:“兰姨,快去叫人来!去叫侍卫过来!”
钟仪兰哪里还敢跑走,直接闯进了包厢,一看见这么多刺客,赶紧护在了沈慕瑶身前。就在这一瞬间,四个黑衣人砍杀的动作全部停滞住了,他们好似被冰封住了一样,齐齐看向钟仪兰,眼中尽是震惊。
为首的黑衣人缓过神来看向钟仪兰后朝其余三个人点了点头。还未等岑夫人反应过来,为首的黑衣人腾空而起,用他手里那把弯刀直直地朝钟仪兰的咽喉划去。钟仪兰侧身躲过了弯刀,却迫不得已把沈慕瑶暴露在这些人面前。可这些人似乎全然对沈慕瑶不感兴趣了,他们全都发了疯似的朝钟仪兰砍杀过去。
钟仪兰不愧为将门之后,虽然未带兵器,但是左躲右闪躲过了黑衣人数次进攻。为首的黑衣人见再拖下去帮手就要来了,得速战速决,于是一跃而起朝着沈慕瑶就砍了过去。钟仪兰被吓得一惊,转身过去就要护住沈慕瑶,就在这一刹那,三把利刃齐齐地从背后插进了钟仪兰的背心。
黑衣人一得手,瞬间就散去,留下岑夫人停在了原地。她想试着朝沈慕瑶再走近一步,却无法挪动步子。她的手臂朝前伸着,还想努力去拉住沈慕瑶的衣衫,却怎么也够不到她的衣服。
生机正在一点一点从钟仪兰的身上抽离,她感觉有些累了,撑不住了,朝前倒了下去。
“兰姨!”沈慕瑶喊着,疯了似的朝钟仪兰跑了过去,她接住了快要倒下的兰姨,又害怕碰着她背后的伤口,便将她侧身靠在了自己身上。
鲜血顺着刀锋一点一点地流到沈慕瑶身上,她的裙摆被血染透了,一片鲜红。沈慕瑶托着岑夫人的手也沾满了鲜血,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止住这横流的鲜血,几近崩溃。
渐渐地,沈慕瑶感觉钟仪兰的身体越来越冷,她害怕极了,全然忘记了哭泣。她感觉自己像被诅咒了一般,又一次看到疼爱自己的娘亲在眼前逝去。
眼泪终于从沈慕瑶的眼眶涌了出来,她哭喊道:“兰姨,你别睡着,一会就有人来救你了!求求你醒过来!”
岑沐风被激得内伤愈发严重了。他已全无力气,但依然硬挺着整个人从椅子上倾斜下来跪到了地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岑夫人的身边,握住了她发冷的手,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微弱地喊了声:“娘亲。”
钟仪兰在沈慕瑶的哭喊声中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竟有了气力开口说话。这声音十分微弱,岑沐风和沈慕瑶都在竭力地捕捉住岑夫人说出的每一个字。
钟仪兰伸出左手抹了抹沈慕瑶的泪水,缓缓说道:“瑶儿不哭,不怨你。莫要因为我误了你们的婚期。”
钟仪兰说着又看向岑沐风,她想摸摸儿子的脸颊可惜够不着。岑沐风赶紧低下头去够到了岑夫人的手。岑夫人轻抚着岑沐风的脸庞说道:“风儿,你和瑶儿要恩爱一生,娘亲才安心。莫要负了瑶儿,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岑沐风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点了点头。
岑夫人又望向沈慕瑶说出了闷在她心中多年的话:“那桂花米糕是我亲手送给你娘亲的。如若能回到那一天,我情愿自己吃下那些糕点。这辈子我都活在歉疚之中,我对不起你们一家,瑶儿。能护你一次,我下了酒泉才敢面对羽岚……来世,我还想做你们的娘亲。”
“娘亲!”沈慕瑶哭喊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岑夫人的手已经垂了下来,整个人都软了过去。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却还留下了一丝微笑。
待岑溪宁喊来了一众人时,岑沐风已经昏了过去。淯王第一个冲进了厢房内,他上前从背后搂住了沈慕瑶,安慰道:“瑶儿,放手吧,岑夫人已逝,叫她安歇吧。你这般哭泣,当心哭伤了身子。”
沈慕瑶:“不,兰姨没有去。皇兄,你快叫人来救她,她的血要流干了,她的血要流干了……”
淯王:“好好,太医这就来了。瑶儿你先放手。”任凭淯王如何劝,沈慕瑶都不肯放手。直到蔡晔带着几十个大内高手赶过来。
蔡晔看到岑夫人离世,先是惊讶不已,而后眼底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走到沈慕瑶身边说道:“殿下放手吧,得赶紧把岑大人送回救治。”
沈慕瑶这才放了手,转身趴在了蔡公公的肩上哭泣。
蔡晔一边拍着沈慕瑶的后背一边吩咐下属道:“即刻封锁今日关于岑夫人遇刺的所有消息。今日所见之人如泄露此消息按泄密罪论处。”
“是!”下属们应道。
蔡晔继续道:“速把岑夫人置于冰棺中,告知岑侯爷暂不发丧。几日后以病逝发丧。”蔡公公又对沈慕瑶说道:“这几日叫沐风去国公府养伤吧。”
沈慕瑶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师傅可是知道什么?”
“刚刚我们追踪几个南昱武士至此,未想到来晚了一步。案子我们还要慢慢查。”
“南昱的武士?他们为何要如此?我们跟南昱之人无冤无仇……”
“待为师查个水落石出。”
祸不单行
第九十六章 祸不单行
回了国公府,沈慕瑶赶紧按照蔡公公所授给岑沐风服了解药和疗伤的药剂,便一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沈公知道此事就赶回了府,将沈弘霁臭骂一顿。沈弘霁本是打着探望公主的名头回京,回京后却没怎么管妹妹,心中也有些歉疚,所以又告了假留在平京一阵子。
国公府害怕有南昱人又来行刺,便在岑沐风卧房周围安排了大量护卫值守。蔡公公叫岑沐风来国公府修养应也是看中了国公府的护卫力量选胜过侯府。
夜里都快子时了,岑沐风卧房里还亮着一盏铜灯,沈弘霁担心妹妹心里不好过,便去屋里探视一番。
沈慕瑶倒是没那么脆弱,她尽情发泄了心中的悲恸后,就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她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些刺客的来历和目的,不然她和岑沐风还摆脱不了危险。
事发已经有三日,岑沐风尚未醒来。沈慕瑶日日难以安眠,她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便在纸上写上了她疑心的几个人:第一行写下了奚薇和梁王;第二行安容公主;第三行淯王;第四行南昱。
沈弘霁走到沈慕瑶身旁,拿起了她写就的这张纸问道:“还在想着刺客之事,不早些歇息?”
“此事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恐怕都难以安眠。”沈慕瑶说着,一脸愁容。
“怀疑这些人?”
“梁王侧妃身上疑点重重,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心思单纯。不知奚薇是不是在为梁王筹谋。而梁王,是不是也如淯王一般只是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虎视眈眈。”
“梁王当不是主使,他为此事,似无利可图。而这个安容公主,脑子甚是糊涂。倘若女人还有几分姿色又蠢笨得可以,在这杀人不见血的皇城之中便只有被人利用的分,所以她才弄得声名如此狼藉。这么大的一个局,不是她这种笨女人能想得出来的。她估计也是被当成了马前卒。”
“若说大公主对沐风有些不轨的想法,我倒是相信。不过她那日的目的是要当众毁了沐风的清誉。安容公主不过想招蜂引蝶,何至于非要阻止我们大婚?”
“满朝上下,我能想到有此目的之人唯有秦墨惜。”
“可若是淯王,何苦找来几个南昱武士刺杀一个与朝政没有半丝联系的侯爷夫人?若说求财,我开始见到他们瞧见我手上的玉镯便齐齐杀过来,还真以为他们识得这宝物,要谋财害命。可他们此后却无意拿走此物。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还难以破局。你日日守着沐风也不好有所行动。我去帮妹妹打听一二。”
“先谢过哥哥了。”
“瑶儿……”兄妹俩还商量着,便听见有人轻唤,是岑沐风醒过来了。沈慕瑶赶紧上前拿了帛枕靠在了床头,将岑大人扶了起来:“沐风,你醒了。”
岑沐风:“我睡了几日?”
“有三日了。”沈慕瑶说着,一直握着岑沐风的双手。岑大人的手很凉,面容十分憔悴,眼中难掩哀伤。
岑沐风:“娘亲呢?”
沈慕瑶稳了稳情绪才答道:“娘亲……在侯府呢。有沈家的冰库,她不会有事,你放下心来。”
岑沐风听明白了沈慕瑶的意思,随即想从床上起来:“我当回去守灵了。”
岑沐风如今的身体哪里能守灵。沈慕瑶想了想才说道:“师傅害怕南昱刺客对侯府不利,吩咐了侯爷要晚些以病逝发丧,再过几日是头七,我们陪你去侯府。”
岑沐风:“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娘亲。”
沈弘霁:“沐风想过去也可以,我调了国公府的护卫随你们同去。只是动静太大,怕又给侯爷横生枝节。”
岑沐风:“那便晚两日。”两兄妹这才合起伙来把人劝下。
岑夫人过世第六日,沈家兄妹带着一众护卫陪着岑沐风回了侯府。岑夫人已着了寿衣,躺在冰棺之中,置于冰窖之内。岑沐风既已回府,侯府速速将岑夫人入殓置于灵堂。
侯爷这几日成日待在卧房之内,闭门不出。才几日的功夫,他已两鬓斑白,瘦削了不少,早无平日的风采。
侯爷此时只剩满心的悔意,后悔在大好的年华未能珍惜爱人。两人终于重归于好之后,却未得一年已是阴阳两隔。再风流之人,也会有放在心底的挚爱,此人一去,心便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目光所及尽是阴霾,犹如乌云蔽日,黯淡无光。
沈慕瑶见到侯爷此般样子,感慨不已。她怕忍不住又流泪,不敢多想,披上了孝衣,同岑沐风一并跪在了灵堂之内。吊唁的宾客前来,见到公主跪下了,也只有都向岑夫人灵前下跪行礼。
岑家的两个男子,皆不愿意将悲伤示人。岑沐风虽这几日醒来均是泪湿衣襟,白日中却不愿诉说,都是沉默不语。沈慕瑶便悉心照顾左右默默陪伴。
还好二夫人主动挑起了筹办丧事诸事,安排了不少哭丧之人。有宾客来吊唁致奠,由二夫人答拜迎送,哭踊如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