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满的嘟囔,“太子殿下不将您放在眼中,殿下何苦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了心意,这积雪霜送去也会被他G去哪里的。”
“无妨。”刘崇笑道:“你送去给他,要嚷嚷的所有人都知他受伤才好,这个当口,他稍微动作便会被父皇疑他因周觅之事而有不满,若父皇生了疑心,他纵使没那个意思,日子也不会太过好过。”
刘崇离间目的已经达到,只看刘岑自己能走多远,他们主仆满意离去,那方刘岑却握紧了拳头,掌心才刚有要愈合趋势的伤口又传来丝丝拉拉的疼痛,鲜血也悄无声息的透湿了他手上的白纱。
可他哪里在意的了这些,他满脑都是刘崇说的话,说周觅去拦了他父皇的辇轿。
他犹记得昨日行玉才说,周觅为人不纯善,对谁都眉来眼去,又记得她说她心机深沉,是为了做他父皇嫔妃才入宫的。如今听闻周觅主动拦了他父皇的辇轿,刘岑无比痛心,可无论怎么痛心,他都无法相信周觅是他人口中的不堪样子。
他认识的觅儿纯真无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定是为了她的家姐才做出这样的事吧?如此一想,他不仅对她无法怨恨,反而更加歉疚。
若那日她问自己可否帮她为周蔷报仇时他一口答应,觅儿还会如此吗?
刘岑苦笑,想说周觅怎么这样傻,便是做了他父皇的少使又能做的了什么,父皇将她弃在云阳殿,如此深宫偏隅一角,她连生存都不是易事,又谈何扳倒庞氏?
刘岑太想去见周觅一面,可她已是父皇后妃,便是避嫌二字,就已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博望苑中一片惨淡愁云,见刘岑心情不佳,婢子们也全都小心伺候,只是临近午膳时长乐宫中奴婢突然来传了话,说皇后娘娘在长乐宫中摆了膳,要他即刻到长乐宫一趟。婢子话支支吾吾,看他时也只敢偷偷瞄着,但那意思显然皇后召他与周觅脱不开干系,刘岑早知躲不过,便更了衣,没作半分拖沓去了长乐宫中。
可谁知裴未央已等他多时了,在摒退了左右婢子,便开门见山的问他:“宫中到处传你因周觅封妃不满而打砸博望苑出气,连宫中婢子也被你惩治了不少,可是真的吗?”
刘岑一愣,便见她又皱起眉来,紧盯着自己的手问:“手是怎么一回事,太子你当真要因一个女人与你父皇闹翻不成?”
这可冤枉了刘岑,虽伤了手的确有周觅因由在,可打砸望苑一事他却从未做过。他蹙眉道:“母后是听了什么?儿臣并未打砸望苑,更不曾体罚宫中婢子,望苑众人皆可为儿臣作证。”
裴未央稍顿,问:“那手呢?伤从何来?”
“伤......伤是不小心被碎杯子割破的,并非打砸什么出气,当日行玉还来看过儿臣......”刘岑看她神色有些惊讶,便道:“那日儿臣心情确然不大好,说了她两句,许是伤了她的心,让她忘记同母后讲罢。”
裴未央心中闷气才平复些许,赐他坐下,道:“是母后急了,听了那些没头没尾的流言,也来不及去证实。”
刘岑依旧忐忑,“是母后记挂儿臣。”
“既你否认,那流言之事定是有人有心在传了,如今虽未到沸沸扬扬的地步,可难保不会传入你父皇耳中,你要小心应付才是。”
裴未央也才有功夫静下心来思考是谁人在其中作怪,自周觅被纳封为少使,她便着人一直盯着她的动静,可她现与幽禁在云阳宫无异,想来不是她在其中作妖。
“想借周觅离间你与陛下的,恐是身边弟兄,小心为上。”
“是。”刘岑眸下一暗,连想起白起种种,似乎也猜到对方是谁。
母子两人总算摊开心结,可刘岑仍心不在焉,知子莫若母,裴氏不难猜到他的心思,“周觅之事,你如何看?”
刘岑闷闷道:“父皇纳她恐不是她自愿为之。”
“不论如何,你父皇已封她为少使,日后不可来往了。”裴未央道:“免得人言可畏,被人坐实你觊觎你父皇后妃。”
“儿臣晓得。”刘岑抿了抿唇,道:“只是儿臣想求母后,觅儿年幼,还请母后念在她曾侍奉过您的份儿上,多多照拂她......”
裴未央叹道:“只要她安分守己,本宫不会为难于她,不过她若有离间你们父子之嫌,本宫也定不能轻饶。什么都没有你太子之位来的重要。”
刘岑应下,他是太子,自然不敢任性妄为,他只盼着周觅能够安安稳稳,不去搅和什么浑水。
......当天传太子不满刘寡纳妃的流言的奴婢便被裴未央抓住,当众绳之以法了,流言势头渐歇,可这事也到底没能瞒住刘寡。
入夜里,刘寡忙完朝事驾临了长乐宫一趟,裴未央小心的侍奉他入屋,待他在主位坐下,才听他问,“太子的手是怎么伤的。”
裴未央心中一咯噔,但还是答道:“说是碰到了岔口的瓷杯,被划着了。”
“几时的事?”
“说是昨日。”
刘寡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道:“皇后倒与太医院说的一致。”
裴未央双腿隐隐发软,又听他问道:“不过朕听说是朕封了周觅不久,如此巧合,可是太子因朕封了周觅心有不满?”
裴未央再撑不住跪下来,她道:“陛下明鉴,太子不敢。是有人欲借此事离间陛下与太子父子情宜,臣妾已派人去处置了。”
可刘寡看着她的发顶,却是笑道:“朕重太子,因是馆阳想让他来做太子,可若他当不起太子之位,朕自有子嗣来取而代之。”
别说是否生在天家,就是寻常父子之间生了这等嫌隙亦是大忌讳,刘寡向来不是慈父,他身为九五至尊,凡事先君臣后父子,一旦有了兆头,他必扼杀之。
裴未央伏谒在地不敢说话,早些年她没有儿子,还敢与他争论几句,现在有了儿子,倒像被抽去了筋骨。
刘寡深觉无趣,待喝下一杯简茶,才施然站起身来,“周觅朕交由你处置,同样流言碎语,朕的确不想再听到了。”
第99章 青O之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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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未央枯坐在地许久许久,直到行云行玉不忍的前来扶她,“娘娘,陛下已经走了......”
裴未央抓着她们的手臂缓缓站起来,可原本低垂的眸中却满是狠厉,她说,“杀周觅!”
如今有人诚心想拖太子下水,周觅不死谣言还会再起,裴未央深知刘寡脾性,他能容刘岑一次,不意味还会再容他一次。裴未央只刘岑一个儿子,她所有期望都在他的身上,怎么可能再留周觅挡了他的前程?
当夜夜半寒风骤起,周觅所居的云阳宫突然走水,火势凶猛,顺借风势迅速席卷整座宫殿。又因宫殿偏僻,宫中守卫救火不及,待发现时云阳宫早已火光漫天,将整座汉宫映若白昼。大火烧了一夜一日,火焰终熄时周觅已连同宫中多数婢子葬身火海,尸骨都未寻到。
皇城附近的百姓都见到了那晚通天火光,打听下得知有宫妃香消玉殒,更是不胜唏嘘,百姓各种说法,在长安城中传的一度热闹。
而沈奚准听闻时只笑了笑,周觅是死是活于她都无甚关系,她更有兴致的是另一则传闻,说是益王府世子刘贸云要和三等将军王猛的女儿王宝蓉议亲。
王猛这人曾是侯斯年的旧部下,木兰秋A那次,他女儿王宝蓉的确常被苏氏带到身边的。只是刘贸云作为使臣私自离开古滇已惹得刘寡大怒,至今还被禁足在王府中,苏粤安在这时给他议亲好似有些不妥。
可偏偏街坊中众说纷纭,甚至有说益王妃苏氏已向陛下求给他们二人赐婚了的,八卦之势汹汹,一点也不比云阳宫的少使之死要热闹。
沈奚准琢磨着赐婚的可能,想就算刘寡要赐婚,估计也要等刘贸云的事情平息之后。不过她又想起苏氏问过她王宝蓉如何的事,便又觉得议亲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沈奚准叫回一直盯着益王府的探子一问,得知苏粤安早前进过宫一趟,她又听探子回忆着苏粤安进宫的日子,约莫也正是她刚被刘寡接进宫中的那几天。
沈奚准摩挲的杯沿,原本还大好的脸色突然忽青忽白起来。
她早料到苏粤安会想办法见刘寡的,只是她在宫中消息闭塞了,才没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但刘寡既见过苏粤安,她为何没有察觉出来呢?
沈奚准忽然想到有次夜里刘寡回来的晚,她都睡下了许久他才钻进被子。
她迷迷糊糊醒来,听他轻声说,“今日朝事忙,赶着批了些折子,可是吵醒你了?”
石渠阁也好,天禄阁也罢,不论哪处到椒房殿都要用个一半炷香,早冬夜里寒凉冰蜇,可她却不觉他身上冷。她那时糊里糊涂,只依稀记得他身上沉香馥郁,她问他道:“陛下怎么又去沐浴了?”
刘寡答说,“寒气重,我怕冷了你。”
帝王每日沐浴的时辰固定在巳时,这夜半时分天又冷,他熬了半宿折子却还要沐浴过才来,沈奚准想他是体贴自己,便没有多想。可现在回想来才觉出怪异,近年来国泰民安,朝中能有什么大事非要他半夜批折子?合着那就不是什么体贴,是他见苏粤安去了。
她早该想到的。
沈奚准想起刘寡口口声声诓骗自己说怕她睡得不实,让张玉将龙涎香也点上时关忧爱怜的温柔嘴脸,就没由来一阵恶心。
拟夏看她沉默不语,还当她是在担忧刘贸云的事,她们去宫中的确太久了,她也真怕筹划了这么久的事在这里前功尽弃。
是以她不安道:“娘娘,若云世子真娶了王将军的女儿,郡主是不是就嫁他不成了?”
沈奚准吐出了口浊气才道:“他都为宛儿弃古滇不顾了,不会再听苏氏的话。”
拟夏犹豫道:“.....可益王妃这般,要世子一定娶王姑娘怎么办?”
沈奚准说,“我要郡主嫁,她挡的住吗?”
满城议亲流言又能如何,刘寡赐婚又能怎样?管她苏粤安看重是王宝蓉还是李宝蓉,她要侯宛儿嫁,苏粤安都得改迎侯宛儿入府。
拟冬踌躇问:“可郡主当真愿意嫁与世子吗?”
沈奚准笑笑,“兴许吧,不过做母亲的,但愿她求之不得才是。”
侯宛儿还住在庙中,消息不通,还不知刘贸云要和王宝蓉议亲之事,沈奚准估摸也是时候了,便将她接回了府,果然一路上百姓的风言风语让侯宛儿听了,心慌意乱了整整一路。
她回侯阳王府后,也未去更衣就匆匆来找了沈奚准,“母亲!”
她进门哭道:“女儿听说表哥要娶王宝蓉了,可是真的吗?”
她犹带一丝期冀的看着沈奚准,可沈奚准却面露哀伤道,“是真的,益王妃已去给他议亲了。”
侯宛儿不愿相信,她埋脸痛哭道:“可表哥不是还在古滇,他怎么就要议亲了?他不喜欢王宝蓉的母亲,他还给女儿寄过信来的啊!”
他说他古滇都好,说思念她,不想她与克林多来往,还说要准备滇国女子的衣物送她,要她好好等着自己回长安来。
那封他从古滇写给她的信她还好好收着,每日都瞧上几遍,怎么她在庙中住了几日,他就要议亲了?
侯宛儿想不明白,可待听沈奚准如今也这样说,算是连她最后一点奢望都打碎了,她连跪在地上的身形都变得摇摇欲坠。
“宛儿。”沈奚准亦是心痛不已的上前扶起她,“母亲送你去庙中住着,你可知是为了什么吗?”
侯宛儿泪眼婆娑的摇头。
沈奚准心痛说:“母亲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母亲怕你自责,可事到如今,母亲也瞒不住你什么了。”
她说:“你表哥才到古滇不久,不知听是谁人胡说,说家小公子要娶你过门。他急坏了,也不顾自己还是大汉使臣,就硬是从古滇赶了回来。陛下得知后大怒,下旨将他圈禁在益王府中,说要以军律定处!”
沈奚准字字穿心,在听到她说,“你父亲手握兵权,你也知军律有多严明,陛下这是要削去他的爵位”时,侯宛儿就再也撑不住从她怀中晕了过去。
“宛儿!宛儿!”
沈奚准没料到她这样不中用,幸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拟冬拟夏赶紧将侯宛儿掺到榻上,跑去请郎中了。
不知侯宛儿是不是忧思过度,郎中来了扎了她一针才将她扎醒,见帐中人已悠悠有了动静,郎中便也收整起了砭针,安慰沈奚准道:“郡主是急火攻心,现已无大碍,平日注意休息便是了。”
沈奚准算松了口气,道:“那就多谢先生。”
郎中道了声不敢,便提着药箱退了出去,沈奚准一门心思都在侯宛儿身上,只觉郎中好似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待拟冬拟夏送他出去又回来,她才想起来问,“那郎中可是咱们药房先生,看着有些眼熟,却又不大记得有这号人了。”
拟夏道:“娘娘贵人多忘,他就是前不久您给新铺面请来的顾郎中。”
“顾......”
“顾知慕。”
沈奚准点了点头,“正是,倒是本宫忘了他了。”
屋中没有了外男,婢子便也将通顶木上的纱帐都束了起来,沈奚准坐到榻边看着侯宛儿,见她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帐顶,才安抚似的牵起她的手。
“宛儿,可好些了吗?”
侯宛儿凝神许久,才将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可看清沈奚准后,她的眼中就又冒出了泪花来,接着眼泪便顺着眼角源源不断的滑落进鬓发间。
沈奚准当她是有哪里难受,便又嚷着拟夏赶紧再将顾知慕请回来,可侯宛儿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哭道:“母亲,女儿想嫁给表哥。”
她说:“我想到表哥是因我,心里就难过。女儿喜欢他,他也喜欢女儿。虽然王妃娘娘不喜女儿,可女儿想嫁表哥。”
沈奚准似有些不忍,苦口婆心道:“宛儿,你哥犯的是军法,若被削了爵他就再也承袭不了益王爵位了,可你是侯阳王府郡主,要嫁什么样没有,与他是不同的。”
侯宛儿望着她,眼泪却是扑娑娑的往下掉,她哽咽着对沈奚准道:“可女儿想不到表哥娶别人的样子,更想不到女儿嫁的人不是表哥。”
“母亲。”她求沈奚准说,“便是表哥被夺爵,女儿也想嫁他呀......”
沈奚准感慨万千,与她一道流着眼泪,好半晌才妥协道:“为娘的哪个不盼着女儿好呢?若你执意母亲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如今益王妃已替他相中王宝蓉,你要嫁世子,恐怕要受些委屈才行。”
侯宛儿道:“是表哥,我愿当妾的!”
沈奚准心疼她又说傻话,“母亲怎么可能去让你当妾!宛儿,此事虽有损你名节,却能保你风风光光嫁入益王府,你可愿为世子去做吗?”
这时别说有损名节,便是真让她当妾侯宛儿也都是愿意的,她自然是连连点头。
第100章 青O之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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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准为她这份执着倍感动容,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母亲助你,安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