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赵海生攥着手帕擦鼻血,后听他回答一会儿拿些吃的回去,赵海生喜上眉梢,继续厚脸皮了,“再加三瓶啤酒,刚吃了药,晕车好不少,就开始饿肚子了,麻烦你了。”
他说:“别得寸进尺。”
她说:“是,是。”
窗外光线以急速趋势被突如而来的黑暗吞噬,列车正穿越帕尼山谷,前往西部,那片至今受暴虐烟火侵袭的非法黑土,六年来,因安鲁军势占据上风,人口、毒品、军火、实验等一切暗线交易被熟视无睹。犁西的陷落,这一切的开端,始于92年12月24日,赵海生定了很久,等窗外西城的一缕光芒拢进来,眼神清明,一度脱离的左轮被紧捏在手心。
门被敲响,程易山拎着油纸袋进房,没有啤酒,一瓶也没有,她顿时有些无语:“我就那么点兴趣。”
男人将食物放在桌面,看见远处的硝烟堡垒,空中尘土覆面,他拽下窗户,问她鼻子怎么样。
赵海生面不改色地拿手帕擦擦后丢到他怀里:“谢了。”
见男人缓缓回头,脸上表情可谓是沉静中透着股破裂,赵海生心情舒畅,用啃完鸡腿的油手拍拍他肩膀,故作惊讶地哎声:“你这衣服是不是昨天才洗干净的?不好意思啊。”
程易山说:“我弟兼职给买的。”
赵海生评价道:“你弟挺有孝心。”
程易山凉凉瞥她眼:“带的两件便衣,昨天一件被你吐了满怀。”
赵海生沉默两秒后回答:“肯定是我稀罕你衣服。”以这种生硬借口结束了话题,随后她主动提出帮忙洗衣服,反遭对方正面拒绝:“你歇着吧。”
“明摆着看不起,我经常做家务好吗?”
程易山问她:“一分钟的家务吗?”
然后她默默拽了句:“我讨厌你。”
庆幸的是,这场该死的长途旅程总算在凌晨两点拉下帷幕,车达终点,白烟漫地,乘客无一例外遭到当地军权严格把关,当阿沙瞧见军士长趁机揩油的时候,嘴瓢地调侃赵海生你要被摸了。
赵海生云淡风轻地挑眉:“我很期待,你肯定也是,矮姑娘。”
阿沙被戳痛短处,震惊地噢声,往前走了。
见旁边男人盯着自己,她双手一摊:“他先提的。”
他学着摊手:“我没意见。”
“那就行,要不然我。”好在及时止损。
“要不然什么?”
“没什么,快到咱们了。”
“……”
和阿沙通关后,程易山反被军士长客气请到审讯室里,等了差不多一小时,对方才肯放人进城。
阿沙抱怨西边寒冷干燥,程易山问还有个人哪儿去了,阿沙说奈尔不喜欢等人,早晃荡去了。等到有轨电车,大概坐了十几分钟抵达旅馆,阿沙说:“这旅馆还算说得过去,要知道其他旅馆里面可不少蟑螂老鼠,况且这家老板是我熟人。”
程易山瞧着旅馆大厅布置简朴干净,问他:“所以老板是你熟人还是你情报员?”
阿沙摸着胡渣干笑两声,没正面回。
也正好赵海生回来,问阿沙:“得了,我刚进房间就看见老鼠拖家带口从我跟前光明正大经过,你别告诉我它们晚上不会咬我们耳朵,鼠疫,你能理解吗。”边说边用新卖的蓝披肩裹住脑袋四周,“这就是我为什么去集市买驱鼠药和蟑螂药,你们得感谢我,独眼,有时候你确实不靠谱,你得退我点钱。”拎着大包东西上楼。
阿沙摊手:“这老鼠蟑螂我也管不了。”
程易山说:“她说得没错,你得退钱。”
“够了,你向着谁的?”
他们住在三楼,有间较大空间的房,里面隔着三块木板墙,两室一卫,虽然入睡前会准时听到阿沙那肆无忌惮的打鼾声,但赵海生觉得和阿沙同待在一间房的程易山受的痛苦更大,所以,她放弃用胶布贴住阿沙嘴巴的想法,因为,也许程易山会忍无可忍,直接把人从三楼窗户丢下去。
随着天色逐深,气候持续低温没有丝毫变化,冷得要命,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有充足被褥供着四肢回暖。被阿沙喊醒时天蒙蒙亮,她睡意朦胧地望着独眼那张胡子脸:“……你为什么四肢健全?”
阿沙无语地看着她:“三星街起了冲突,我们得暂时转移。”
“我怎么没听见?”直到街道前方响起一阵爆炸及金属射击声,她说,“现在听见了。”
就近居民如洪水涌出街道,在被人挤人的时候,赵海生说:“我没睡够的原因不是因为三星街,而是因为睡觉的时候,我感受到一群老鼠在我身上蹦迪!”
阿沙可怜地望她一把:“相信我那不是老鼠,那是里兰,他离开的时候帮你加盖了层棉被。”
赵海生惊讶地瞪着眼睛笑了声:“所以我应该感谢那群老鼠没在深夜骚扰我吗?”
阿沙说:“不,我觉得我被骚扰了。”
“那是你应得的。”
第23章 围堵
近日,事关斯诺的行踪没有半点消息。想着自从程易山半夜离开后再也没见面,阿沙猜测里兰去了军区,但如今犁西区由将军独政,虽然明面上支持着甘纳政府以及大总统,背地里却和安鲁军走得极为密切。
她当然不会搭理这些大事:“让聪明的人解决去,让嘴碎的人八卦去。”
阿沙默默转移话题:“嚯,想想西城歧视种族真严重,昨天还瞧见里兰被那些瘦头猴脑的本地人使唤干活,我意思,毕竟他来这里是因为秘密军务。”
赵海生不稀奇:“然后呢?”
阿沙呃声:“为什么你……”
赵海生说:“为什么不觉得惊讶?因为这个剧情耳濡目染,46年版的绝地营救,前两天我还在电影院刷了遍,你要不要去瞧瞧?我大可以陪你再看一遍。”
阿沙说:“是你还想看吧?不过我正想说这句话,也算心有灵犀了是不是,所以你考虑今晚和我睡吗?”
赵海生说:“抱歉,我对小孩子下不去手。”
当时阿沙双手一摊,已经懒得解释身高问题了。
几辆军式卡车朝城边关前行,车轮翻搅泥土,烟尘漫地,两人在某栋写字楼铁网外的小便利店守株待兔半天,赵海生已经梦回两次,直到阿沙冷不丁虎躯微震,吐开香烟:“那人是卡伦・夫斯基,老大么。”转头见她脑袋后仰眼珠子上翻满脸困得不行的状态……没有一点紧张感!阿沙气得咬牙,觉得自己当初接受这个委托本身就是错误的。
阿沙气愤地拧了拧她臂肉:“给我醒醒!”
赵海生醒来了,她瞧了眼外面:“不是他,毒枭要是这么容易露面,早被其他黑老板派出的刺客枪毙了。”
阿沙翻翻眼:“你以为是刺客联盟游戏吗。”
赵海生将披肩裹住脑袋,只剩下双眼窥视前方:“所以现在只能等着你那位友好的犁西少尉帮咱们提前探路了?”
阿沙说:“萨科少尉是极少数愿意帮忙的人,说真的,他的厨艺也很不错。”
十分钟后,犁西军队动作迅速地将写字楼严密包围,阿沙察觉到领队的不只有那位少尉,那位少尉的上层领导竟也位列在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怕双方提早谈妥,进楼搜查只是个幌子。
赵海生咬碎水果糖,正想拍拍衣服站起离开,却听阿沙惊愕一声,再听他说了句:“上帝,里兰竟混在队伍里,哈哈哈,你看看那位校官的脸都黑了,看来将军本来就没打算放他离开驻地,他是偷溜进来的。”
赵海生只能继续看,看他腰板笔直地站在沙地上,直视着面前的方脸校官。“士兵违背军令就是个枪毙的下场,里兰中尉,我想你很清楚这点,就算你隶属守卫军,你在我这里一天,就是我一天的士兵。”校官冷着脸说,“别以为有将军护着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做梦!现在给我滚回去听后处置!”
程易山的脸面刚毅沉静,他没有丝毫动容,他将背脊挺得更直了:“是的,校官,但眼下任务是搜救我们最为重要的战友,摩基司上校要我转达给你,那栋写字楼被确切证实这段时间有非法人口出入及黑市买卖,请少校严肃执法,搜救战友,清查独军。”
校官大吼道:“你再和我说一遍?!谁确切证实了这里的非法买卖!?”
程易山说:“是我,校官。”
校官的脸更黑了:“你,总是你!萨科!带人进去搜查!抓住任何可疑人物!”既然提到摩斯基,这位少校自然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撤离现场。
阿沙还说这回里兰更招人恨了。却见赵海生动作熟练地将相机挂到脖颈上,阿沙问她做什么,她说:“假扮记者跟进去。”
阿沙说:“清醒点,里面肯定藏着不少狠人,还是交给他们吧。”
赵海生说:“交给那些早就和安鲁串通好里应外合毁灭布若的犁西军官?”
然后阿沙双膝跪地大声咳嗽:“妈的,胃病犯了,你先进去吧我殿后。”这幅拙劣演技,好莱坞影帝见了都得甘拜下风。
赵海生罕见地露出满脸嫌弃:“谁胃病咳嗽?”
军官审阅完毕,阿沙二人获得随军许可,萨科位于队首,半小时深入建筑,才见到阿沙那张熟脸,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副表情似乎在说我佩服你们勇闯贼窝。
阿沙莫名其妙比了耶的手势,被赵海生拍了一掌。
阿沙吃痛,前方三楼处传来猛烈的枪击声,子弹击打白墙激起一阵蒙眼白尘,大伙散开寻求掩体,赵海生跳到一处断壁角落,因硬地沙石而侧倒,左右两处手肘没个完整的,皮肉模糊,她没多想,瞥见第一列队留下的标记,躲到稍微安全的地段,却发现身后有五个甘纳兵尾随,某个士兵长凶狠地瞪着她,如果不是在打仗,赵海生都怀疑对方要生吞她。
她自知有勇无谋,这里好歹是敌人地盘。
领头士官很快找到地牢所在位置,做了手势。后面一队警惕下楼,地牢也有敌人守着,枪鸣烈火将他们硬是逼退死角,索性政府军跟上了脚步。
赵海生大致看清了地牢的四通八达,如果你是个新手,走进去铁定会迷路,更不提对方是一群疯狂的毒瘾走私犯。她跟在最后装模作样拍了几张照片,在三岔口瞧见一个打算逃走的敌军,那位逃兵正匍匐在地慢慢挪动四肢,赵海生趁机摸拐过去,单膝跪下压住其腰板,双手擒勒脖颈和肩膀两处:“斯诺在哪里?”
“谁?我不知道!”
“斯诺・奥康纳,你最好知道!”赵海生咬牙威胁着。
“奥康纳,是的,奥康纳,那个栗发小伙子是不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人在正东边的监狱里,上帝,求求你放过我!”那个人低喝着声音求饶。
赵海生死压他脑袋:“带路,不准耍心眼。”掏出兜里麻绳准备捆上,谁知头顶上方传来剧烈爆炸,那个士兵借机奋力挣脱,赵海生扑过去,谁知眼前一阵刺光闪来,是刀!
来不及躲避,一个人影半途横插,他单手紧握匕首的同时,右手持枪对准敌军脑门利索开了一枪,安静两秒,回身扣住赵海生肩膀将她拽起来,转头朝二号楼道口喊了声:“……萨科!萨科!”
萨科冲过来:“敌军!”
“这里还是很危险,麻烦将记者撤回安全区。”程易山不动声色望了眼赵海生,见她皱着眉,沉声道,“战况稳定后才能进来。”
赵海生被移交给萨科,她说:“我们进来是那位校官准许的。”
程易山说:“他现在可没时间管你。”
赵海生觉得要被他气死了:“斯诺在这里,斯诺・奥康纳,正东边。”
程易山沉默会儿:“交给我们。”
旅店周围的店铺陆陆续续打烊,卷帘门咔嚓落地,三辆摩托车隔着玻璃窗从她面前呼啸而过,阿沙没有回来,没有半点消息,赵海生开始怀疑当时离开是错误的决定,毕竟现在凌晨了。昆塔,原本该待在塞尔勒的女人,正拎着背包走进旅店,双方互相看着,昆塔万分热情地冲过去拥住她:“奈尔,你怎么在这里,你肯定想不到我这段时间的精彩遭遇,都可以编自传了,今天一定要讲给你听,对了,我现在很饿,这里还有空房吗。”
赵海生被不间断的话得晕了头:“嗯,这种事得问问老板。”
昆塔露出脸可惜:“我能暂时和你住吗,钱包被人劫了。就睡一晚,明天我得回工厂干活。”
赵海生耸肩:“当然可以,只要你不介意我睡觉打呼磨牙?”
昆塔弯嘴笑着说:“这对我来说是小事了。”
“301房间,没锁,进去就行,我还有点事,晚点回来,你洗洗就睡吧,噢,夜宵问那位老板,就坐柜台里面傻呵呵追美剧的秃头男人。”
此时被点名的秃头老板满脸问题地望着她:“你有事?”
赵海生笑着朝老板摆摆手,嘴里仍旧嘟囔:“电视声音放那么大还能听得见,看来营养都堆到听觉上了。”
“……”
凌晨两点零五,赵海生回到便利店观察,除去当夜值守的几队士兵,守望台长灯慢挪,已没了半点吵闹动静,除去空气里夹杂的枪火气息,此地已被清理得很干净。掏出手机后再次拨通阿沙的电话,仍旧没通,想了想三秒,翻开通讯录,找到里兰,试着拨了过去,程易山也没接,可能在忙。
想到下午他赤手截刀的场面,赵海生皱眉,将手机塞回兜里,问老板娘要了包烟,只是有些心烦,她没想到会有人冒出来,当时已经打算挨住那一刀了。老板娘见她眼熟,想起是一下午待在便利店的记者,笑道:“是不是来找你那位矮个朋友的?八点的时候瞧见他被医护车送走了。”
“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西北方,亚历山大军医院。”
“谢谢。”
第24章 贴嘴
前往医院的路途,路灯忽闪忽明,过往行人没几个,稍不留神还会瞧见躲在暗处的颓废流浪汉带着稍许戏谑的眼神,赵海生没搭理,继续走,三个汉子跟在身后吹起口哨。
想着这种法制社会了也不至于在大白天……现在是凌晨,她顿觉睡意朦胧,张嘴打了哈欠,身后一只手抓住她肩膀,语气不怀好意地问:“嗨美人,有兴趣和哥几个聊天吗?”
赵海生都懒得说话,想走,前面一个人挡着。
“别急着走,头一回见你这么好看的妞,哪国的,中国人?”
“我还没尝过中国妞,前天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很正点?”
赵海生真不耐烦了,想想这里是红灯区,没警察管。对方一手抓着她肩头,嘴里絮絮叨叨什么笑话时,赵海生冷不丁朝他扇了一巴,男人被打得懵逼了,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迎接到第二个巴掌:“他妈的臭婊子!”作势勒住她脖颈,反被捏住手腕且裆下遭到重击,人闷哼后倒在地上捂裤低喝。
另一个胡子男从后箍住她,赵海生脑袋后挪,狠狠砸中对方的脸,胡子男倒提劲儿了,蹦张着血鼻子扑过去准备推倒她,赵海生没急,手段以力化力,看准对方薄弱的后膝关节,将人擒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