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妤”,有人唤她的名字,季清妤向门口张望,是怒火满面的兰歆郡主和跟在身后拦着的管家。
季清妤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兰歆也是这般无缘无故跑到锦绣苑大吵大闹,言语之间还带上了季清竹。
她本以为兰歆郡主没事找事,后来才知道她是在哥哥那儿受了委屈,这次季清妤可要好好问问。
“你先下去吧,兰歆郡主是找我叙旧的”,季清妤找了个由头将管家支走。
兰歆抱着胳膊哼气,“谁找你叙旧,你也太会给自己台阶,跟你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哥哥简直大相径庭。”
季清妤头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哥哥,其他人都夸赞哥哥年少有为少年英雄。不过,说的也对,哥哥除了对自己话多点,倒是不爱说话。
季清妤也不恼,附和道:“哥哥确实话少,常年行军打仗哥哥很少与人交际,也没有心仪的姑娘,久而久之话更少了。”
兰歆不自在走过来,“看你哥哥那个狗脾气,估计也没有女子能看上他。”
季清妤想着撮合两人,听此语气低落,“确实没有女子愿意嫁给哥哥,一来哥哥常年行军没有女子愿意陪他到沙场吃苦,二来战场变化莫测没有女子愿意日夜担忧夫君,不得安宁。”
说着叹气凄然道:“为国为民又如何呢?即便伤痕累累又如何呢?即便哥哥此生只愿娶一人为妻又如何?终究还是没有女子喜欢他罢了。”
兰歆心里懊悔,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太伤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心”,兰歆觉得自己错了但抹不开面子。
季清妤见好就收,“兰歆郡主今日来得正好,不如一同赏歌舞?”
让画屏把之前被季清妤传来,为了连疏敷衍王爷的女子又请回来了。
季清妤叫人摆了两个贵妃椅,本想着跟画屏一起看。但兰歆郡主来了,当然是嫂嫂更重要。
季清妤拍拍手,一水儿的娇人穿着裹着她们玲珑身段的舞服就进来了。
“可会什么?”季清妤扫过千娇百媚的美人们。
美人们低眉回道:“民女善舞”
“民女善琴”
“民女善箫”
“民女会胸口碎大石。”
好像混进来了个不一样的,季清妤也不计较。
季清妤用脚尖挑开地上的箱子,里面的珍珠圆润可爱,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芒,煞是美丽。
“看到了?别等着了,把你们会的展示给本宫看看,好的赏珍珠,任君挑选。”季清妤一声令下,皆露出惊喜之色。
五王妃太大方了,一颗珍珠半年俸禄都不止,于是更加卖力。
舞女们容颜清绝,盈盈带笑,绸带飘逸,如同坠入人间的仙灵,配着天地辽阔的白,美得叫人失了神智。舞女们整齐划一,时而微抬皓腕露出柔美的侧脸,时而轻舒云手身姿婉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各类乐声清泠交融于耳畔,轻拢慢捻抹复挑,如同珠落玉盘空谷幽鸣,拉入仙境。
兰歆初来是想臭骂季清妤一顿,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跟季清妤赏起歌舞来了。
季清妤满肚子都是理,“王爷最喜这个,我想着旁的男人应该也是如此,先前我真不知这有什么好,如今倒是发觉我这些年白活了,他们确实会享受。”
“男子皆多情,嫁人好比尝青橘,永远不知道是甜如蜜饯还是酸涩难言”,季清妤话锋一转,“可惜我哥哥外表不近人情,其实内心很善良,就是没有女子愿意去了解哥哥。”
兰歆垂下眼帘,思绪难辨。
季清妤忽然好奇道:“兰歆郡主,那日寿辰你为何突然发作,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兰歆还沉浸在季清妤对季清竹的评价中,想也没想回答道:“为了救你们。”
兰歆郡主反应过来自觉失言,季清妤笑眯眯将芙蓉糕推过去,堵住了兰歆的嘴,“刚做出来的,又软又甜。”
季清妤好似明白了,三个妇人相争,两个妇人对着苛待她们的婆婆同仇敌忾,国舅公夫人被国舅公害到流产,国舅公于润莹也有灭门之仇。
国舅公夫人是暗中襄助润莹之人,怪不得国舅公府盘查如此苛刻润莹还能带匕首行刺,怪不得国舅公遇刺,国舅公夫人不想着先施救而是先为国舅公正名,借机让润莹宣告国舅公做下冤孽。
齐昀本来是最大的怀疑对象,但是齐昀与国舅公有姻亲,再加上兰歆的话,直接推到是润莹被苛刻主母逼到绝境才干出此事,将齐昀脱罪。
上辈子季清妤可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齐昀,你的仇人到底是谁?国舅公只怕是你的前菜,你谋求的是登顶之位吗?
季清妤沉默躺在贵妃椅上捋着思绪。
“王妃,乔公子来了”,适时画屏带着乔云洲过来。
季清妤抬头,乔云洲绕过各色美女,带着几个香包来到季清妤面前。
“蕲州湿热多瘴气虫豸,带着草药包会好些”,乔云洲递到季清妤手中。
季清妤想通了事,心里愉快邀请道:“小郎中,要不一起看?”
在季清妤再三坚持下,乔云洲坐在季清妤旁边的台阶下。
重头戏来了,身体看似孱弱的女子要开始胸口碎大石了。
只见她下扎马步,气沉丹田随后躺在红色长椅上,协助的两个女子搬起异常沉重的石板压在她的身上,面部因为憋气泛红。
季清妤也下意识跟着放缓了呼吸,紧张得不得了。
协助的一个女子,轮起大锤,“咚”的一声直接砸了上去。石板破裂,躺着的女子移开身上的碎石,站起身拍拍胸脯,四方展示。
没见过世面的季清妤以及见过男子没见过女子胸口碎大石的兰歆郡主,惊住了。
季清妤无法表达自己的震撼,抓起箱子里的珍珠就扔了出去。兰歆也跟着扔珍珠,半箱子珍珠很快就扔了出去,舞女们欢欣捡着珍珠,连连谢恩。
乔云洲想拦着,但是院子里只有他一个男人,院子里的所有女人都陷入高涨的情绪,他着实无能为力。
箱子里还剩少许,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季清妤拎起箱子一股脑洒了出去。
大门“吱呀”打开,散落的珍珠猝不及防打在齐昀脸上。
季清妤僵住了动作,舞女们纷纷跪下,兰歆见此不妙溜之大吉。
“王爷,可伤了哪儿?”季清妤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查看。
齐昀被管家禀告锦绣苑闹翻了天,过来看看就被珍珠打了满脸,齐昀咬牙切齿道:“季清妤!”
季清妤低头装死。
乔云洲上前认错,“是在下没有及时劝阻王妃,王妃孩子心性,王爷莫要怪罪。”
季清妤偷摸给乔云洲竖了个大拇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乔云洲还是这么可靠。
乔云洲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季清妤还是这么能找事。
齐昀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手指悄握成拳,语气晦暗难名,“这是?”
“乔云洲,臣妾的随行郎中”,季清妤率先开口。
“既然是随行郎中,怎么不呆在外院反倒在王妃的锦绣苑乱转,也不怕污了王妃清誉。”齐昀嘴角压平,显而易见的不悦。
乔云洲指着季清妤腰间的草药包,“草民是给王妃送驱虫药包的。”
齐昀垂眼看过去,“送完为何停留?乔公子现住何处,平日多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王府规矩多,乔公子定要谨言慎行,不要行差就错。”
乔云洲拱手称是。
季清妤觉得今日齐昀咄咄逼人,不忿道:“随行郎中自是要跟在臣妾身边,臣妾要有个不测难道还要让臣妾找他么?倒不如直接将臣妾埋了省事。”
齐昀见季清妤为他说话,幽深的目光望向季清妤,语气沉沉,“随你”。
说完,拂袖而去。
乔云洲见季清妤面色有异,询问道:“是不是我惹王爷生气了?”
季清妤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小肚鸡肠就是爱生气,你别在意。”
自从那日季清妤跟齐昀吵过以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话,眼看着就到了出行蕲州的日子,季清妤的气还没消。
齐昀那日刻薄得跟村里的恶婆婆一般,他与爹爹瞒着季清妤那么多事,季清妤都没生气。谁招他了,他气性那般大,活该气死他。
“王妃,走什么神,在想王爷?”画屏收拾着春装和冬袄,对着出神的王妃打趣道。
季清妤回神,“胡诌什么?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还把春装都带上?
画屏叠着衣服,“王妃,水灾难治还要重建民舍,咱们这一去恐怕过年后才能回来了。蕲州常年湿热,带着春装准没错。”
“你收拾了多少?”季清妤打量着,感觉这个屋子都快空了。
画屏细数了下,“不多,也就六大箱。”
季清妤一言难尽,“你怎么不把王府搬去?”
“王妃,不算其他随行人员,这次王府就准备了十辆马车,把王府搬去只怕装不下”,画屏语气认真,可见真的想过此事。
“十辆马车,我人占一辆,东西占三辆,别人的东西不放了?”季清妤反问,随后打开其中一个箱子,“衣服少拿几件,乱七八糟的都放下,两个箱子顶天了。”
画屏噘嘴不情愿,“王妃是女子,东西自然零碎些,王爷带的还多,我听说王爷把黑麦和白麦都带上了。”
“谁?”季清妤都没听过这两个名字,治理水灾还带着新收红颜知己?
“就是那俩只鸡”,画屏将装好的东西又拿出来。
季清妤真是觉得齐昀令人琢磨不透,既然他能带鸡,“画屏,你将我的风铃草也带上。”
画屏应了声,将风铃草搬上了马车。
待季清妤走出王府,齐昀正跟太子说话。
“桐鸾快来见过瑞安王”,太子从身后唤着一个清冷的女子。
那女子身量高挑,身材纤细。身穿着淡紫色绫罗衣衫,乌黑的发垂在身后,未施粉黛已是冷艳独绝。眉目冷清,嘴角也没有弧度,看起来不好亲近的样子。
齐昀端详着桐鸾眉眼,饶有兴致:“桐鸾姑娘,气质上乘,是个令人心醉的美人。可惜不爱笑,冷冰冰的叫人心碎。”
“浑说什么?”太子嘴上斥责,眼里确是纵容。
太子介绍,“她可是我特地找来的治水的能工巧匠,别看桐鸾姑娘相貌绝佳,能力也是丰标不凡。五皇弟莫要小看了她。”
“臣弟知道了”,齐昀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不以为然,只当她是别出心裁邀宠女子。
太子见此不愿多言,“五皇弟,那皇兄就先行一步。”
“太子殿下深受父皇信任,事物繁多,臣弟就不多烦扰”,齐昀拱手,“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点头,翻身上马,后面还隐隐传来齐昀的声音,“桐鸾姑娘不如和我一起去马车商讨此事?”
回答他的是桐鸾冷言冷语,“请王爷自重。”
太子扬起不屑的笑,耽于美色看轻女子,老五算是废了。
齐昀也不强求,转身看到伫立在门口的季清妤。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乔云洲打破了平静。
“王妃,管家好像没给在下安排马车”,乔云洲找了一圈不是装了货物就是不能乘人。
乔云洲再傻也知道自己被针对了,所以直接来找季清妤。
“那就跟本宫做一辆马车”,季清妤看着齐昀和他身边的桐鸾善解人意道:“想必王爷还有点私事要解决。”
乔云洲自然愿意。
齐昀不虞抿唇,“不可,孤男寡女传出去对王妃名声不好。”
齐昀说的冠冕堂皇,桐鸾惊诧看了齐昀一眼。
“画屏也在马车,不算孤男寡女”,季清妤辩解了一句直接带着乔云洲上了马车。
齐昀瞧着三人都进了马车,带着怒气上了另一辆马车。
被迫无奈,桐鸾也跟着齐昀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转动,桐鸾坐在角落,不敢碰齐昀霉头。
“你怎么来了?”齐昀弹了弹袖子,硬生生把季清妤带来的火压了下去。
桐鸾语气古井无波,“太子叫奴婢来,奴婢就来了。”
“本王是问,让你待在太子身边当细作,你怎么又被派回来了?被太子发现,送回来给本王警告”,齐昀猜测道。
比起齐昀,太子用人可谓真是不拘小节,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有能力就会得到重用。桐鸾正是齐昀安插到太子身边的棋子。
“表现得太好了,得到太子重用然后就被派过来到王爷这儿当细作”,桐鸾干巴巴回话道。
齐昀不慌不忙问道:“太子派你过来,有什么任务?”
桐鸾恭敬回道:“勾引王爷,帮助王爷治理水灾,待到王爷觉得快要成功后,禀告太子,给王爷致命一击。”
“他倒是会盘算”,齐昀冷笑道。
后面的马车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季清妤爽朗大笑钻入齐昀的耳朵,“在王府怎么不见她这么开心?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就是好。”
桐鸾识时务噤声。
后面得寸进尺越发吵闹,不止季清妤其他人也笑作一团,齐昀使劲儿敲了敲马车,“元忠?元忠!”
管家掀开帘子,“王爷,怎么了?”
齐昀语气不耐,“跟后面说一声,太吵了,叫他们安静些。”
“欸”,管家应了声,跳下马车向后面走去。
管家走到季清妤马车旁,大声道:“王妃,老奴是元忠。”
季清妤头向外探去,“何事?”
管家指了指前面的马车,“王爷的马车坏了,可让王爷与王妃同行?”
“行”,季清妤同意了。
齐昀带着桐鸾,跟季清妤乔云洲和画屏挤在一起,五个人各做各的,马车里气氛沉默分外尴尬。
“刚才王妃马车里欢声笑语,本王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事”,齐昀首先打破沉默。
季清妤在想,齐昀的马车都那么容易坏,是他们在马车做了什么还是这马车质量不好?
画屏叫王妃不搭话,自己回道:“刚才乔公子在讲他遇见的奇怪的病人。”
“哦?”齐昀将目光转向了乔云洲,“要不如乔公子再跟本王复述一遍?”
齐昀都这样说了,乔云洲顶着四个人的目光又讲了一遍。
季清妤和画屏都听过了,再听就不觉得好笑,桐鸾自从上车就冷着脸,齐昀干笑两声,却让乔云洲更觉窒息。
“哈哈”,齐昀给面子笑了两声,后来瞧着其他人问道:“乔公子讲得不好笑吗?王妃怎么不笑了,是因为本王在这儿,王妃笑不出来吗?”
季清妤目光一凝,齐昀就是没事找事。
两人目光交锋,互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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