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面不断地有因为冷热空气交汇而产生的白色水汽冒出来，在水汽涌动间，米拉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剪子，正埋头在铁柜里修剪着什么东西。
她脸上的表情接近疯狂，带着激动和虔诚的迷醉，就连此刻张锦瑟站到了她的身边，都不能将她到注意力从手中正在进行的事物上转移开。
张锦瑟在靠近她的时候，甚至还听到了她从喉咙里发出的轻轻哼唱的声音。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疯狂了，完全沉浸在手头的事情里，一丝多余的精力都不愿拿出来分给外界的其他事物。
站在米拉身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铁柜被打开了1/3，一个闭着眼睛的黑发亚洲女人正躺在里面，受到柜子里冷气的影响，脸上带着一种不太正常的青灰色。
亚洲女人，被冷冻的尸体，光是这两个线索，就让张锦瑟联想到了久闻其名的卓娅夫人。
而米拉的表现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她拿起剪刀的手在不停地颤动，她的脸上也因为激动而一片通红。
张锦瑟这个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要伸手去阻止米拉往冰柜里伸的剪刀。
可终究还是因为之前的耽搁延误了时机，在她将将伸进铁柜里的时候，米拉已经哈哈大笑着从里面抽回了自己的双手，同时她没有拿剪刀的那只手里，也多出了一缕黑色的发丝。
米拉捧起这缕头发的同时激动得尖叫出声，她此刻的行为就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念已久的糖果。一般的欢笑，已经无法表达出她的喜悦。
而张锦瑟的手在伸入冰柜里之后，却像是陷入了一团韧性极强的棉花团，当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时，却感受到一股相反的力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双手，让她一时之间无法脱离。
这时蓝田恰好就站在门口，
“拦住她！别让她离开！”张锦瑟大声提醒他。
但蓝田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站在门口的一动不动，眼睁睁地任由米拉欢喜地又叫又跳着，离开了这间房间。
张锦瑟用力地想要挣脱自己的双手，里面躺着的极有可能是卓娅夫人，而她并不想对卓娅夫人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所以即便挣扎，也始终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幅度，以防一不小心，损坏了卓娅夫人的遗体。
可这样无疑也限制了她的行动，让她迟迟不能脱离冰柜的掌控。
这情形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明明在她的眼里除了水汽没有丝毫的物体阻碍，可她就是无法收回自己的手，甚至还隐隐被拉着要往里倒去。
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多想，张锦瑟再次开了口，“蓝田，过来帮帮我！”
自从进了这间房间，蓝田就一直低着头。
当张锦瑟再一次向他看去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脑袋，但张锦瑟却惊恐的发现，此时他的那一张脸，和躺在冰柜里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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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醒来
张锦瑟在看清了蓝田脖子上那张并不属于他的脸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冻在了原地，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可即便如此，对方却通过刚才眼神的对视，发现了张锦瑟的存在，身体僵硬地一点一点向着她走了过来。
张锦瑟原本还想着多一个人在遇到意外的时候能够多一个帮手，委实没有预料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加上她的双手也被禁锢着无法移动，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被固定在原地的靶子，连躲都没处躲。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蓝田逐渐的逼近让她的肾上腺素紧跟着飙升。
突然一个脚滑，似乎是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让张锦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她原以为自己会以这个别扭的姿势摔得很难看。谁想到在失去平衡之后，身体却像是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断地往下坠落。
她不自觉地挥动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阻止自己的坠落，这才发现双手似乎在坠落的过程中，重新获得了自由。
无数的碎片和画面进入到张锦瑟的视线之中，一些从未见过的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此时却像是倍速播放的视频一样，飞快地从她的眼前略过。
直到画面停留在两个少女在河边嬉戏的场景，其中一个女孩问另一个，
“阿姐，你长大了之后想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住在哪里不重要，但一定要有一间大大的房子，可以住下你和我，还有阿妈，小姨，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够永远住在一起。”
。。。。。。
张锦瑟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两个少女有些熟悉，直打她们的对话里无意间冒出了一个让她感到熟悉的名字，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女孩子，赫然就是蓝田当初拿给她看过的照片里的人。
其中一个是卓娅夫人，另一个，就是她外婆年轻时的样子。
可张锦瑟刚想明白这一点，还没有来得及多看几眼外婆，画面一转，就又换了一副场景。
卓娅夫人和外婆之间的亲缘关系，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在张锦瑟的心里尘埃落定。
下一幕场景的画面让她感到熟悉，背景就是在这座城堡里，发生在最具标志性的空中花园，已过中年的卓娅夫人和伊戈尔先生就在那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由于语言障碍，张锦瑟对他们争吵的内容无从得知，但是两人最终不欢而散的场景，让她记忆犹新。
尤其是伊戈尔先生在转身离开之后，挥舞起手中的权杖，将那间花房外的玻璃墙敲碎的时候，破碎的玻璃片散射着阳光，一片片落到地面上的场景，配合伊戈尔先生脸上的狰狞，将暴力美学演绎到了极致。
也许早在那个时候，伊戈尔先生的情绪就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张锦瑟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些。
之后看到的场景，就开始显得稀碎而不成体系了。她看到卓娅夫人和不同的人对话，发生争执，又纷纷转身离去。
在最后她的眼前终于不再出现新的片段，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嗓音。用的是她所熟悉的中文，只是在有些地方，带上了奇怪的颤舌。
那个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和张锦瑟对话，反倒更像是自己一个人的呓语，一遍一遍，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带我回家！”
“带我回家！”
。。。。。。
张锦瑟有心想要给出回应，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哪怕喉咙再用力，在这个一片漆黑不停坠落的环境里，也无法传出去丝毫。
而耳边的呓语的声音听起来却是越发急切，隐隐地听起来还有一丝哽咽。
手边无法抓到任何实物，声音也丝毫不能传递。
张锦瑟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始终无法给出对方想要的回应，恐怕就要在这片黑色的场景下，永远地坠落下去了。
她试着向周边抛出身上的小物件，头绳，鞋子，却像是一颗小石子被投入了沼泽里，连一片水花都没有溅起。
在这样近乎虚无的环境里待的时间越久，给人的感觉就越是不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张锦瑟尝试着重复之前凭借能力燃起的火焰。
虽然她并不明白当时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当好在时间间隔并不长，她的身体还记的那时的种种感觉和反馈。
此时并没有足够的情绪来燃起身体的热度，但耳边想要回家的声音，却让她也跟同身受地感觉到了焦虑。
这种渴望催促着她找回了一点身体的感觉，在某一个特殊的时刻，突然像是点燃了一根火柴，摩擦而出的火花瞬间蔓延出一片，向着四周吞噬而去。
张锦瑟自己都被这满眼的火光晃花了眼睛，脑袋里像是突然绽放开了一朵盛大的烟花，和眼前的场景交相辉应。
不停坠落的惯性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时间像是经历了倒流，又顺着来时的路将她重新推了出去。在最后一刻，张锦瑟只记得耳边传来的不一样的声音，“带我回去吧。”
随后“扑通”一声，终于脚踏实地地，仰倒在了地上。
张锦瑟头一次因为摔倒在了地上而想要大笑出声，没有经历过刚才的事，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脚踏实地是怎样的一种喜悦。
耳边的声音重新嘈杂起来，张锦瑟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在这间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许多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安德烈，叶莲娜，连这里真正的主人伊戈尔先生，此刻也一脸紧张地望着她。
至于蓝田，张锦瑟在回过神之后，再见到他，难免还是心有余悸。过了好一会看清了他现在脸，他的说话举止，都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急速跳动的心跳这才算是平息了下来。
只是下意识地，仍然不愿和他有太多的接触。
所以在距离最近的蓝田向她伸出手，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张锦瑟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挽上了落后半步的叶莲娜。
蓝田也只是不解地抿了抿唇，随后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自然地收回了自己手。
此时的场景已经和张锦瑟陷入坠落之前全然不同，暗室里原本因为低温而产生的水汽早已经散尽，张锦瑟眼前趟着卓娅夫人遗体的大冰柜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两扇安装在地面上的金属大门，门洞的大小，刚好能够让那个金属柜子顺利通过。金属大门上镶满了铆钉，泛着冷光，一眼看过去就像是金库保险柜的大门，看上去就足够的严密和厚实。
“这是怎么回事？”张锦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沙哑了许多。
叶莲娜上前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亲爱的，还好你没事！天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时候，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张锦瑟环顾了一圈，在每个人的脸上看到的神情各不相同，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躺在冰柜里的人，就是卓娅夫人么？”
蓝田第一个回答了她的问题，作为在她失去意识前就已经在暗室里的人，他所知道的事情，无疑要比其他几位姗姗来迟的城堡主人，详细地多。
“我在听到你让我把人拦下之后，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你当时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挤着嗓子，甚至最后一个字发音都只发了一半，就没有了声音。
“比起抓住米拉，我觉得还是确认你的安全比较重要。所以没有和米拉多纠缠，就直接来查看你的情况。”
这里的前半段，张锦瑟还算是熟悉，可到了后面的一半，和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就有了不少的差距。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蓝田所说的那种幻觉。
“之后不论是和你说话，还是推搡你，都没有任何反应。你的身体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甚至在后来我们想要把你暂时搬离这间暗室，也根本无法把你抬起来。”
蓝田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城堡里的几位主人，努力努嘴，示意张锦瑟注意身后的几人，
“在你定格在这里之后没多久，仪器就被重新启动了，卓娅夫人躺着的那个冰柜也重新收回了底下的冷藏室里。据说这里经过改造，能够提供和冷冻仓里几乎有一样的条件，用以保存卓娅夫人的遗体。至于中途米拉开启了冰柜之后会不会对卓娅夫人的遗体造成损伤，就只有在之后经过检验才能知道结果了。
“至于他们几个，在地上的这扇大铁门关上之后，就自己跑来了。看样子他们对这里的情况应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张锦瑟顺着蓝田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并不算隐蔽的摄像头。
张锦瑟微微点头，只是她有些不明白，
“既然如此，伊戈尔先生之前为什么要骗我说卓娅夫人的遗体不见了？之前进来这里的米拉，也是你们的旧识么？”
眼看着伊戈尔先生在听到张锦瑟的问话之后皱起了眉头，叶莲娜早已经在发觉他表情不耐烦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伊戈尔先生的身边，一边轻拍着男友的胳膊安抚，一边抬起头，带着点请求的眼神望向张锦瑟，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伊戈尔的身体不能在这样昏暗闭塞的环境里待太久，等我们到了会客室，我保证，我一定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联想到伊戈尔先生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张锦瑟并没有拒绝叶莲娜的建议。
更重要的是，在对方说话的同时，张锦瑟发现自己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前对她来说完全无法控制的灵视，在她现在看来，似乎变成了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
在叶莲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锦瑟就已经打开了灵视。在她的视线里，叶莲娜身上平静的气场告诉她，这个红发美人在这一件事上，并没有说谎。
而另一件事谁也不知道的事情是，张锦瑟此刻在这间还带着微微寒意的房间里，早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她现在平静的表像，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撑起足够的气场。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比起之前，似乎更加得不耐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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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传业务
第六十一章 新的习惯
从暗道里出来，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回去休息的几位女巫，早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从里面走出来，脚步还有些虚浮的张锦瑟时，脸色明显地一沉。
叶莲娜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伊戈尔先生的身上，对这几个人的出现只当做没看到。
所以难得的，在叶莲娜和几个女巫碰面的场合里，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
但伊戈尔先生此时也没有过多的心思放在这几位面色难看的女巫身上，在对方再三地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感之后，也只是请她们几位自便，有兴趣的话，当然也不会拒绝她们参加之后会客室里的谈话。
这样明显的敷衍，让那几位黑衣女巫气得不轻。
但奇怪的是她们居然就这样忍下了伊戈尔先生的漠视，乖乖地跟在了一群人的身后。让张锦瑟都忍不住都看了几眼。
张锦瑟的眼角撇到了站在最边缘的娜塔莉亚，这个姑娘此时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藏在了几位长辈身后，拼命地想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被在场的其他人注意。
出于好奇，张锦瑟在见到这几个人的时候，第一次主动使用了自己的灵视。眼前的场景突然之间就像是打翻了颜料盘，各种颜色大面积的晕染，和眼前的这些人重叠在了一起。
三个黑衣女巫周身都弥漫着灰黑色的光晕，色调看上去还有点眼熟，和刚刚从这里逃离的米拉有几分相似。
躲在三名女巫身后的娜塔莉亚，身边却围绕着一圈雾气一样的白色光晕，虽然颜色和亮度浅淡了些。站在那三名女巫身侧却是异常显眼。
她周身的气场，和叶莲娜有些相似。同样地散发着光芒，同样都带着温度，叶莲娜身上的光晕，几乎变成了一片耀眼的金红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小型的太阳。
给人的感觉，就和她整个人一样的夺目。
张锦瑟在心里评估着，大概这些光晕的明暗，与能力的强弱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