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雯咬着嘴唇,红着眼看着大喊“警察,不许乱”的杨启桦努力拨开人群,将被揍得全身是伤的白麒拉出来。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收起那该死的博爱,愚蠢的英雄主义,多想想,多看看身边的人呢。
“唔……”白麒呻吟了声。
晓雯欣喜地说:“白麒,白麒,你醒了?”
但他没有睁开眼,杨启桦也蹲下来问:“白麒,你怎么样了?”
“再用一个医药包他就能醒了!”晓雯抬起头,却发现此时就剩他们四个人了,另外两个女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们两个呢?”
“大概是走了,给他用吧。”
“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医药包了吧。”
“先给他用。”
“谢谢你。”
杨启桦笑了下:“谢我什么,要没有你们,我早就game over了。现在离地狱模式还有一会儿,你在这里照顾他们,我再去找些医药包来。”
杨启桦走后,晓雯将白麒抱在怀里,细细描摹他的脸,从眉毛,到鼻尖,再到双唇,她低头吻了上去。
自从和白麒分手后,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尤其是分手半年后就看到白麒和另一个女生肩并肩在校园同行,嫉妒和痛苦无时不刻都在撕咬着她的心脏,她只能靠玩白麒痴迷的游戏来分散自己的痛苦。她知道白麒的游戏账号,她申请了好友,组队时却不敢开语音,不仅仅是怕白麒认出自己但声音,更因为队伍里永远有一个白麒的固定搭档。
晓雯无数次想解除好友关系,却又舍不得。她任由自己在这种两难中煎熬着,直到那扇门的出现。
她没想到竟然能有机会和白麒在游戏里相遇。
不管因为什么,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都感谢创造这一切的主宰。
这里的银湖公园和宥城的一模一样,那座亭子也一样,白竹溪走进亭子的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安寻的那天。
他一身白衣白裤,在人群里分外显眼,眼神清澈,五官柔和。
安寻,你在哪儿?
唐筱指着湖面对竹溪说:“竹溪,你看那湖底,好像有东西在发光。”
BB机上叫她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湖底的那个东西吧。
“我下去看看,筱筱,你在这里等我。”
“小心。”
竹溪跳进湖里,朝着湖底的光源潜去。
那是一个白色的发光盒子,很像不久前她见过的装着防护罩的盒子。
这里怎么会遗留下一个防护罩呢?
竹溪带着盒子上游。
“竹溪……”
白竹溪心下一震,有人在叫她,而且这个声音是安寻的!她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
难道听错了?
快憋不住气了,她只好上浮出水面。
唐筱将她拉上岸,“这个盒子是什么?”
“应该是防护罩。”
唐筱打开盒子,惊喜地说:“真的是。这里怎么会有防护罩?没人来抢吗?”
“我也觉得奇怪,筱筱,你快穿上这个吧。”
“我?可是只有一个,还是你穿吧。”
“我不用了,你穿吧,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你赶紧穿上。”
“可是……”
“别可是了,你穿上我放心点,”白竹溪察觉到四周投来的不善眼神,低声说:“筱筱,快穿上!”
唐筱也看到渐渐靠过来的人,声音有些发抖:“竹溪……”
那些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防护罩,她双手发抖着将防护罩穿上,白色的防护罩很快融入她身体,不见了。
那些人也不得不放弃,扭过去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羡慕和不甘。
白竹溪呼出一口气说:“走吧。”
岸上的两人离开亭子,平静的湖面上突然冒出一串水泡,一个人从湖里浮出来,望向两人远去的方向,直至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走出银湖公园没多久,白竹溪突然停下来,打开筱筱的地图,给她定了一个位:“筱筱,你去这里找张昱文。”
“那你呢?”
“我有点事,晚点回去。”
“你一个人吗?”
“嗯,放心,我很快就回去。”
唐筱见她神色坚定,知道就算自己跟在她身边也帮不了忙,只好说:“好吧,竹溪那你自己小心点。这些都给你,”她将自己包里的医药包都给了竹溪。
白竹溪回到银湖公园,湖面上风平浪静,但湖底下……
就算刚才是幻听,她也要再试下。
白竹溪重新跳进湖里,但这一次有些不对劲,她发现自己沉不下去,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让自己完全沉下去。
“安寻,是你吗?”她冲着湖面喊道:“安寻,你在哪儿?出来见我好吗?”
天色渐暗,湖水开始变得冰冷刺骨,冻得白竹溪瑟瑟发抖,但她仍然倔强不肯离开。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安寻就在附近。
大屏幕上显示快被冻昏过去的白竹溪,一个人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屏幕,他身后的玻璃台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口中喃喃道:“竹溪……竹溪……”
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转过身,双手撑在玻璃台上,低头看着他:“你说,该不该让你们见面?”
这时,汪庆进来。
那人问:“找到戈涅了吗?”
“还没有。”
“继续找,一旦找到立刻封存。”
“是,那白竹溪呢?还有半小时就要切换模式了。”
“不用操心,会有人来救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引出那些人。”
那人和汪庆离开房间,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低喃声,突然大屏幕上出现一些雪花。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安寻,安寻,醒醒,别再睡了,快醒来。”
躺在玻璃台上的人眉头皱了皱,沉重的眼皮似乎想要睁开。
第75章 绝境大逃亡(7)
晚上十点多,梅绫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正当她敲得入迷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的手指速度慢下来,歪着头看向那行代码,似是不解。
“小梅,你还没回去?”张主管走到她身边,她闻到一阵咖啡香。
梅绫抬头,苦恼地说:“嗯,遇到点问题,主管你能帮我看看嘛?”
“哪里?我看看,”主管弯腰,看小梅的电脑:“哦,小问题,”他挪过键盘,删除几行代码,又敲了几行说:“这样就行了。”
“原来如此,谢谢主管。”
“小事,早点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没事,我看大家最近好像都很忙,部门人手又紧张,我也是多做多学。聂哥真的辞职了吗?”
“是的,”张主管喝了口咖啡。
“佳勇哥和周姐也辞职了吗?好几天没见着他们了。”
“他们休假了,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梅绫收拾东西走出盛源大厦,大厦许多楼层还亮着灯光,她拦了一辆出租,报了个小区的名字。
宥城的夜空空荡荡的,街道也是空荡荡的,她趴在车窗上迎着正面吹过来的凉凉夜风,突然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去南山路23号,溪年书店。”
她推开书店的门,半倚在沙发上的花姐睁开眼,见是她来了,坐起来皱眉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不许来这里吗?”
梅绫放下手里的零食说:“刚下班,路过这里,我想过来看看。”
花姐走到门口警惕地往外看,梅绫说:“没有人看到我过来,而且马上要进入地狱模式了,那个人这会儿应该没空理我们。”
花姐关上门,又拉上窗帘将书店捂得严严实实,严肃地说:“那也不能大意,你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暴露了……”
“我知道了,花姐,喝点什么?我买了好多东西。”梅绫讨好道。
“有啤酒吗?”
“有的!”梅绫赶紧递过去一罐,她自己拿了一罐可乐,插入吸管,开始四处打量这间她早就想来的书店。
乳白色的沙发上放着几个绿色的抱枕,梅绫只见过白竹溪几次,但总感觉她不是那种会选这种或是温和或是活泼颜色的人,前台上放的一株仙人掌倒是像是她会养的,一根根刺长得结结实实,贸贸然碰一下,有些疼。
“她怎么样了?”
花姐看了眼手机屏幕,“还在湖里。”
“湖里?”梅绫好奇地拿过手机,白竹溪半身泡在湖里,她抱着双臂,双眼紧闭,全身瑟瑟发抖,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寒意。
“泡了一晚上了,怎么都不肯离开,说是一定要见到安寻。”
“安寻在湖里?”
花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一会地狱模式怎么办?”
“已经安排人过去帮她了,”花姐眉头微皱,像看麻烦一样看着手机屏幕。
“安寻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见花姐神情有些厌倦,不愿多说话,梅绫也不敢多问,默默坐在一旁咬着吸管喝着可乐。
安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人。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
走在前面的师父头也不回地说:“去朱雀巷,昨天不是才跟你说过的,朱雀巷有户人家家里出现了一只厉鬼,伤了不少人,警局那边请我们过去收鬼。”
安寻记得昨天他将银剑刺入一只妖的腹部,那只妖突然化成一个男人的模样,看着他,痛苦地叫他:“小成,小成。”
和那个男人痛苦的眼神对上时,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师父,我们昨天都做什么了?”
师父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小寻寻,你怎么了?发烧了吗?”说着摸了摸他额头,“不烫啊。”
“师父,昨天我们是不是收服了一只妖怪?”
师父摇头说:“昨天一天我们都在车上,你忘了吗?”
“车上?”安寻皱眉想努力回想一些车上的事,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最近没睡好?”
“不知道,”安寻摇头,有些茫然。
“安寻……”
有人在叫他,他回头,没有人,那个声音像是凭空出现。
“快跟上,”已经走出很远的师父叫他。
安寻小跑跟了上去,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师父的瞬移呢。
“师父,我还有多久才能学会瞬移?我都练了快一年了。”
“你才十三岁,功力还不到家,着急也没用,师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足足练了两年多才练成。”
十三岁?
安寻对这个年龄有些恍惚。
“你怎么又停下来了?”
“师父,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说不上来,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你就是整天想太多,把脑子都想坏了。不都跟你说了你小时候脑袋受过伤,所以七岁前的事都记不得了吗?一会儿去抓鬼的时候,可不能走神。”
“知道了,师父。”
“快跟上,马上到了,而且这天也快黑了。”
安寻不再多想,跟上师父的脚步。
这栋房子笼罩在森森的阴气中,没有活人活物气息,连院子里那棵老树都枯萎凋零。
“师父,这里戾气好重,”安寻翻出银剑。
“我去后院看看,你守在这里,自己当心,见到什么先别问,直接撒符。”
“是。”
师父燃起一张明火符去了后院,安寻也赶紧燃了一张,夜风夹着一些不明气味刮来,他手中的明火符晃了晃,在凉风的侵扰下,竟然灭了。
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都蒙上了黑影。
安寻心里一惊!一般的风是不可能刮灭明火符的。
“锵!”后院传来声音,师父的叫声传来:“安寻快走!”
安寻没走,怎么可能仍下师父自己一个人走,他朝后院跑过去。
没有人,只有一扇后门开着,晃悠悠,似乎在朝他招手,请他进屋。
他重新点燃明火符,右手持剑在胸从后门进入屋内。
先涌来的是一阵刺鼻血腥味,地上一道没干的拖行血迹一直延伸到屋子里。安寻心里怕得很,发出的声音都在发抖:“师父,你,你在哪儿?”
无人回应。
他跟着血迹往里走,路过厨房,有光,是从没有关紧的冰箱里露出来的。
冰箱怎么会有光呢?
这里明明早就没人住。
他小心打开冰箱,是空的。
“安寻……醒醒……”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在这幽幽的房子里如同鬼魅的呼唤,他立刻转头,身后只有一片黑暗。
又是幻听吗?
安寻摇摇头,想将自己的幻觉甩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师父。他关上冰箱门,继续沿着血迹寻找。
“安寻!”师父的声音在房子里乍起,带着一丝挣扎和求救的信号。
安寻的心被这声叫声搅乱了,师父出事了吗?
不会的,师父这么厉害,不会这么轻易就出事的。
他赶紧循声追去,慌乱中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除了那一声喊叫,这栋房里一点打斗声都没有。
一道蓝色的火光从房子里窜过,照亮了冷冰冰的地板。
安寻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凝住了,他看见地板上躺了几具尸体,每一具尸体的腹部都被撕开,里头的肠子脾肺都血肉模糊了。
他转过身靠着墙“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几乎把胃酸都呕出来了。
“嚯嚯哈哈……”从楼顶传来奇怪的声音。
安寻忍着未完的呕吐感,侧过头尽量不去看客厅那几具尸体,上楼。
二楼客厅的壁灯亮着,借着灯光,安寻看到师父被钉在墙上,几根粗壮的铁钉穿过他的四肢和胸膛,将他钉在墙上,鲜红的血顺着墙壁流下来。
安寻被血刺激了眼睛,几乎不能呼吸。
师父,他的师父,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冲过去,抓着师父的衣服喊他:“师父,师父!你,醒醒啊。”
悲伤恐惧一起涌上他心头,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小……寻寻……”师父的声音有气无力:“快,快走……”
“不,师父。不会的,我,我救你下来。”
他想去拔掉那几颗钉子,但一碰,师父痛苦的呻吟声刺进耳膜,他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