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睁开眼道:“我怎会不知?国子监祭酒鲁子谦的闺女嫁与了相王,昨日进宫拜见贤妃,却也是未能出宫,昨日稍晚些时候,相王想要进宫看贤妃接王妃,也没能进宫!皇子都被拦住了,你我被拦又有什么奇怪?”
萧言问道:“父亲,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接着等吗?”
萧桓道:“什么都不做,就太被动了!若我猜的不错,常良平那个老家伙一定知道什么。”
“对啊,”齐青蒿奇怪道:“常太傅一向身子健朗,怎么今天突然称起病来了?”
“躲着我罢了!”萧桓冲着车外道:“怎么样,去常府的人回来回过话了吗?”
车外的萧府管家道:“回老爷,常府那边的人说太傅昨天着了凉,今天身子不舒服的很,谁都不见。”
“既如此就算了。”萧桓转头对齐青蒿和萧言道:“青蒿,圣上此时生病夏洪却趁机调兵,定有蹊跷,你还兼着谏议大夫的职,你一会儿再去谏议院发动一下,务必让大家对此产生怀疑,尽快把弹劾夏洪和吴啸的折子递上去。阿言,你把前段时间搜集的有关孟氏一族的罪证整理一下,夏洪敢这么干,宫内定有孟贵妃的支持,你叫上几个人一起,今夜就把孟止的十桩罪数出来!另外去请宗正寺安王过来,我有要事同他商议。”
萧桓看着车窗外到处巡逻的神武军军士,心想果然还是大意了啊,还是该让戴扁回西京来做个太尉的,当初想着太尉空缺也没什么,现在可倒好,韩俭北调后,夏洪做了神策军统帅,却又还掌控着神武军,如今生变,他一个人就可以指挥神策神武两支军队,虽然京中还有左右武军,但这两支军队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不能跟神策神武相比,更何况,那右武军的将军也是夏洪的亲信!
到底还是晚了吗?萧桓想,不,他还是要搏一搏的!
而与此同时,常府的门外,来了一个特殊的人,说要给常太傅传口谕。
常府的人将他迎了进去,常唯恒扶着父亲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面白无须胖胖的宫人,就听见父亲对他道:“包公公。”
来的正是孟贵妃身边的包述。
包述对常良平道:“常太傅,宫内有旨,让您进宫一趟,贵妃娘娘听闻您今天身子不大好,特意让奴才来接您!”
“咳咳,有劳包公公了!公公稍等,老夫去换身衣服就来!”常良平对常唯恒道:“唯恒,你在此陪着公公。”
常唯恒目送父亲离去后,转身看向包述,只见这圆润的公公对他笑:“二公子好!听闻二公子去岁考评优异,但最近却在谋求外放的缺儿?”
“是!公公真是消息灵通。”常唯恒年轻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毫无和包述寒暄的意思。
包述脸上的笑也要维持不住了,心道这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富贵公子!
常良平刚刚换好衣服,打开门就看到了大儿子常唯思还穿着官服站在门口。
“回来了?”常良平问他。
“父亲。”常唯思对他拜道:“萧太师今天早上在宫外问了五次,都未能入宫,如今已经回府去了,您今早称病未入朝,现在又要进宫去,不少人都还盯着我们家,这样好吗?”
常良平道:“萧桓担心圣上,我又何尝不担心呢?昨日出宫的时候,圣上晕倒了,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况且如今萧桓恐怕已经猜到什么了,难免他今天不会有别的动作。既然如今已然是这样了,我不如进宫去看看,也免得夏洪最后搞砸了!”
“父亲已经决定好了,支持太子吗?”常唯思问道。
“唉!”常良平望天叹道:“其实从开始我帮助扶太子上位时,就已经站在太子这派了!如今若是放任夏洪他们而不管,若是圣上那边再出什么事,我真的就无颜苟活了!”
“父亲!”
常良平对常唯思摆手道:“我进宫去了,你和唯恒在家里好生呆着,谁都不要见,等我回来!”
常唯思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再阻拦,只得说,“父亲万事小心!”
等常良平跟着包述再次来到文华殿时,却见孟贵妃与夏洪似乎刚争吵完,他也不想理会,问道:“圣上呢?”
赵还带着常良平进了内殿,夏洪和孟贵妃也不放心地再次跟了进来。而内殿里,常良平看到太子妃夏灵正在为梁帝喂药,而太子荣护,则坐在一旁发呆。
“圣上!”常良平踉跄着走过去,跪在梁帝的床前,却见平时精神威武的皇帝此刻却无比衰弱,见他来了,张嘴说话也没有声音。
“圣上这是怎么了?”常良平回头问道。
夏洪与孟贵妃谁都没说话,梁帝的手从被子中伸出,努力地去够到了常良平搭在床边的手,嘴里又是啊啊啊了一通,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流出了不少口水。夏灵凑过来用帕子将梁帝的口水擦去,对常良平道:“太傅,父皇的病重了,如今身子动不了,话也说不出了,太医说得静养着,看以后的恢复了。”
想起这个比自己还小十来岁、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皇帝,常良平的泪一瞬间就出来了,他握着梁帝的手道:“圣上,老臣对不住您呐!!!”
孟贵妃听着老头哭的心烦,转头又走了出去,夏洪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内心也生出些愧疚之情,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等常良平再次从内殿出来时,却见孟贵妃坐在一个案桌前,桌上放着一方印章,赵还从印章旁拿起一方稠帕过来交于他,孟贵妃的声音随即传来,“常太傅,昨日邓氏对圣上出言不逊,已被圣上废除皇后之位,今日邓氏已经自缢赔罪了!但后宫到底不能一日无主,所以圣上要立本宫为后,这是圣上的谕旨,还请您对外宣称,也让钦天监挑个封后大典的好日子出来!”
常良平将稠帕合上,平静地对她道:“圣上如今身体不好,不适合在此时册立新后,更不适合举行什么封后大典!”
“呵!”常良平的身后,夏洪发出一声笑。
第50章 新君
“我跟她再三强调,这个时候最该做的就是册立新君!这妇人却只记得要把自己提到皇后的位置上去!”在送常良平出宫的路上,夏洪抱怨道,“还好又太傅您劝阻她,您德高望重,想她不会不听。”
但常良平本人却不觉得乐观,“我未必就能劝得住她,贵妃虽然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但皇后才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想来为后也是她的执念。况现在册立新君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是只有我在而萧桓不在,即便太子登位,萧桓也定会惹出事端来!而且保不准,他现在已经在筹划了!”
夏洪急道:“那怎么办?且如今这个情况,他连圣上都见不到,能筹划什么?”
“你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常良平瞥了他一眼,“就说他见不上圣上这事,就够御史台和谏议院那群人念叨一阵子了,但他肯定不会只闹出这点动静来!”
“不行,还是要抓紧册立新君!”常良平对夏洪道:“现在可是贵妃娘娘守着圣上吗?”
夏洪愁道:“是,她一刻也不肯离开文华殿,且我每次去看圣上,她必跟着。”
“但我看她对太子妃似乎还算是信任。”常良平想起今日自己进内殿时,见到太子太子在里面,但孟贵妃那时却在外面,于是他便说道:“志恒,册立新君的事情最迟明天就得定下来,再拖下去肯定会有事端!你想办法,让贵妃离开文华殿,届时再叫我和萧桓进宫来!”
夏洪开始还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诧异了,“萧太师也来?”
“我与他同为宰相,册立新君这么大的事情,没道理他不在,志恒,这事绕不开他的!”常良平也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于是只道:“没事的,你不必担心,我到是自有安排!”
夏洪想了下,整个皇宫他都布满了人来把守,到时萧桓即便进宫也是一个人,确实没什么好怕的,现在棘手的是把孟贵妃支开。
再次回到文华殿,夏灵见到他便迎了过来,对他道:“父亲饿了吧,我已经让人做好的吃食,父亲来用饭吧。”
夏洪看了殿内皆是宫人,便问道:“贵妃在内殿吗?”
夏灵点头。
夏洪跟着夏灵去到了偏殿,果然见到备好的饭菜。常年的军旅生活使得他并不是很在意饮食,只要能吃饱就行,尤其是现在这个情况,给他一种正在行军打仗的紧张感,于是基本是不用吞咽般,他很快就吃完了。
夏灵看着他吃完了,伸手制止住了要过来收拾的宫人,对夏洪道:“父亲,这里伺候的宫人都是赵喜公公的亲信,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单独跟赵喜公公聊过了,他果然比赵还公公识时务的多,他已经承诺,只要能扶太子上位,他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像是没想到她的动作能这么快,夏洪挑了下眉,按下诧异,伸手抹了下嘴巴道:“倒也不用他赴汤蹈火!不过赵喜若能站在我们这边,事情的确会更好办些!为父已经跟常太傅商议过了,不能再和贵妃耗着了,要抓紧时间册立新君!我之前让你在各宫安插人手,这事你可办妥了?”
“是,父亲,女儿已经在后宫各处都打通了人盯着,虽说不能让所有人都听从与我,但得知些消息还是很快的!”
夏洪冷笑道:“你最好是能控制住这些眼线!不然再发生一次昨天的事端,你也不至于应付不来!”
想到昨天梁帝突然到了东宫,夏灵的确是没能提前收到消息,且邓皇后那里因为逐渐消匿,她也没有派人盯着,正是这一切的突然发生,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夏灵的确难辞其咎。
“父亲放心,女儿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洪也没有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又对她道:“你今天就想办法,让贵妃离开文华殿!”
“这……”夏洪这话说的简单,但孟贵妃盯梁帝盯得如此之紧,夏灵实在很难想到用什么法子能引开她。
“看看后宫内,能不能有人给她找点事情出来!”夏洪道。
夏灵知道,如今就算是没有事情也得找些事情出来,而且必得是需要孟贵妃亲自过去的事情才行。“是,父亲,我来想办法!”
夏洪接着去内殿与孟贵妃耗着,夏灵则坐在偏殿内叫来了周殊。
周殊刚刚处理完昭仁宫内的活下来的小宫女,也正巧要来跟夏灵说这事,听到夏灵问她如今后宫的情况,她也就把今日得到的消息跟夏灵说了。
“那些嫔妃们虽然都着急害怕,但也听话,说不让出门也就不出门了。就是那些小皇子们难管些,不过敲打了下几个管事的太监后,也好多了!”周殊又想了想,“哦,对了,贤妃那里,昨日正巧相王妃进宫来看她,好像中午用饭时她有些不舒服,贤妃就叫了太医去看,原来是相王妃有孕了!后来赶上咱们这边出事,相王妃也没能出去,如今还在贤妃那里。相王晚些时候想进宫,也被拦住了。”
夏灵的手指轻点在坐塌边上,皱眉问道:“没了?”
周殊摇摇头,“没了。”
“这些人,平时一个个跋扈的要上天,没想到如今真遇到事情了,却都成了不出声的王八了!”夏灵想起梁帝的那些个嫔妃,平时风情万种的,更是鲜少有能看的上她的,如今倒是一个比一个怂。
周殊道:“贵妃娘娘手段非常,她们这半年本就乖了不少了。”
夏灵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得找出些事情来了。对了,四姐你方才说,相王妃有孕了是吗?”
“是,永兴宫的宫女说,好似才一个月的身子。”
夏灵想了想,“给她们的饮食中下些东西吧!但别让相王妃真的吃下了,只做出有人想害相王妃,但却阴差阳错地被贤妃吃下了的样子就行。”似乎觉得只这样还不够,她又道:“再搞点别的事情出来,对了!让人漏风声给永兴宫,就说圣上病重是对太子不满,有废太子之心,且有大臣建议按序可册立相王!”
周殊还未串起这两件事的关联,但她凭着直觉道:“那害相王妃的理由,贵妃知道相王有孕,故而不想这个孩子出生?”
“没错!”夏灵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贤妃必然会自己把这些事串联起来的,这些事情要现在就去安排,一定要让贤妃那边闹起来!”
周殊点点头,刚准备起身,夏灵又叫住了她,“对了,四姐,圣上这边的病情,不要多漏出什么,让要贤妃以为圣上如今还能主持朝政!”
周殊点点头,但又有些担忧,“贤妃真的有那么笨吗?如今神策军进驻宫内,守在各个宫门口,贤妃真的会猜不到别的吗?”
听得周殊的这个担忧,夏灵点点头,“贤妃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未必就知道这些人是神策军的。但你说的也有理,这样,我让父亲先把永兴宫门口的军士换成内侍,也好打消些贤妃的顾虑。不过,她向来是个目光浅的,如今听到相王有机会上位,想必这个好消息本就会让她晕了头脑!”
永兴宫的眼线是贤妃身边的贴身女官,这人其实一开始是孟贵妃安排过去,但孟贵妃近来脾气很大,有一次这女官因为没有及时报告贤妃的近况而被孟贵妃找了个由头光明正大地打了一顿,且用的名义还是替贤妃代过。
打的半死不活之际,孟贵妃身边的惠姑好生提点了那女官一顿,正巧被夏灵听到了,她这才摸清所有孟贵妃安排在永兴宫的人手。于是夏灵便借着这个机会,跟这个女官搭上了线,并成功收服了她做了贤妃与孟贵妃两处的眼线。
这女官自从挨了那次打后,愈发地得了贤妃的重视,因为在贤妃心里,那次孟贵妃根本就是没事找事,这女官完全是为了护她才挨了毒打,好险没丢了性命!所以夏灵的这番布置,对于这个女官来说,要完成容易的很。
于是在天刚黑下来的时候,孟贵妃身边的宫人便来报信了,说是永兴宫那里,贤妃闹着要叫太医过去,说是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但孟贵妃哪里想管她的死活!
但同时,把守宫门的吴啸派人来了,跟夏洪及孟贵妃说,宗正寺的安王来了,要求见圣上!
安王是梁帝的堂哥,很得梁帝的信任,身为宗正寺寺丞,安王统管着皇室宗族大小事务,如今梁帝生病,他的确有充分的理由进宫探望,而不管是吴啸还是夏洪,都没有权利拦着他。
但安王这个人平时十分低调,乃至不管是常良平、夏洪还是孟贵妃,没有一个人想起他来,如今他要进宫,夏洪及孟贵妃着实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自然是拦着不让他进来!”孟贵妃理所当然道。
“拦着?”夏洪嘲讽,“若是你拦住了他,安王明日就能联合皇室宗族,从京畿道调兵来勤王!”
“什么?”孟贵妃敢拦着不让别人见梁帝,靠的就是夏洪手中的军队,可若是安王真的能调兵,那就糟糕了!
“那你说,这如何是好?”
夏洪叹气道:“只能让他进来了!不过我不能露面,得靠娘娘您与他周旋,若是安王问起我来,您就说我是受圣上的命令进宫,具体在做什么您也不清楚。对了,安王进来时,圣上决不能醒着!”
孟贵妃瞪了他一眼,“这个还不用你来提醒本宫!既如此,赵还,去把安王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