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不复电话里的尖锐,起身笑眯眯地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沙发跟前,轻声慢语的,“你怎么才来,昨天去哪儿了,陈老板可是等了你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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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眠:昨晚围观你竞争对手去了。
第4章 日与夜
陈运的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但也只是一瞬,盛眠察觉到了。
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坐到那人的身边,但是身体却是一动不动,身边的花姐推了自己一把,笑道:“快去啊,杵着干嘛?”
原本坐在陈运身边地几个女子都很识相的起身给她腾出位置,盛眠深吸一口气便迤迤然走到他身边坐下,不太习惯身上这件被叫做旗袍的裙子,只觉得坐下后就绷得更紧。
陈运自然而然的把手搭在她肩上,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我查到了,你昨天是被曹垄那老东西带走了,这个我也就不和你计较。”
“我以为你晚上还是能来的,毕竟你那么敬业。谁知道轮到我的时候就不敬业了,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盛眠低眉顺眼,手端正地放在自己膝盖上,指腹在旗袍光滑的面料上摩挲。
“陈老板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我尽力就是。”
说完她便有些想笑,原来自己进入状态还是这么快,果然天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运脸上的笑意更深,“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都只能陪着我。”
花姐惊呼了一声,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陈老板,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不符合咱们这的规矩啊,每天咱们都是谁出的价格高,便赔谁。”
盛眠抬眼看她,又将目光落向别处,手上的动作也停下,转而被陈运把玩在掌心。
“我懂你们的规矩,既然我说的出这话,当然是做好了准备,在这个月内,若是有别的人出价,我定会更高,这样如何?”
这些花姐满意了,点点头,招呼着等在另一边的姑娘,“既然如此,那也是我们眠眠的福气,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一行人鱼贯而出,偌大的房间空了下来。
陈运将她揽进怀里,盛眠的身体有些僵硬,但随即就放松下来,软绵绵地靠上去,依偎他肩上。
“昨天的事情是不是被吓到了,看你今天一直不在状态。”陈运的手顺着胳膊一路往上,捏住大臂将她扣在怀里。
盛眠笑了笑,“没事,已经过去了。”
“嗯,那就不提。”陈运从善如流,手也游移到她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今晚陪我去一趟海晏,那边有几个兄弟凑了个局,我不想被他们塞人。”
“好。”
海晏,应当是本地最为出名的会所,也是危机藏的最多的地方。
将事情讲完,陈运也松弛下来,侧过脸要亲她耳垂,盛眠偏头躲开了,对方也不意外,笑了一声,“我就喜欢你这种清高的。”
清高,这个词用在盛眠身上有些可笑,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一个命运不被自己掌控的人,再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工作,清高这两个字便是最大的讽刺。
她的父亲握着她的手将她交给那个男人的时候,她便不再清,也不再高。
“可惜啊,要不是已经娶了老婆,我倒是真的想和你谈论一些明天。”陈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然后凑到她身前。
盛眠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对方扬眉,用烟头戳了一下她的唇。
脑中的记忆迟钝的翻上来,她后知后觉的从旁边的茶几上摸到打火机,动作生疏的给他点烟。
陈运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玩味,“这是你最近为了工作去学的表演吗?看起来是出师了。”
盛眠没接话,只觉得手上的打火机很有分量。
烟是顺利的点着了,盛眠又安静了下来,像是一个需要输入指令的机器人,没人告诉她需要做什么,她就什么也不做。
去到海晏之前,陈运给她准备了一身新的衣服,并对她身上现在穿着的这件表示不屑一顾,“你这样的身材,穿这样的衣服,就是暴殄天物。”
盛眠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衣服,曾经作为花魁的时候也穿过很多精致华贵的衣物,但和眼前的这一件比,还是逊色了些。
穿上之后很是好看,但她并不算高兴,倒是陈运很高兴,眼神中也有不加掩饰的惋惜,“很漂亮。不比娱乐圈里现在当红的那些丫头片子差。”
她不明白娱乐圈是什么圈,脑子里随之出现的画面稍稍给她解释了一下疑惑。
“盛眠”对此的理解是,电视上的人。
她的电视被搬走了,暂时没法了解这个圈。
跟着陈运去海晏,这次坐的车和昨天坐的车不一样,内饰要豪华的多,她一碰座椅就知道价格不菲。陈运开的车,她坐在名为副驾驶的位置上。
坐在车上看风景和走在路上看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朝着窗外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发晕,便闭上眼休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看见眼前雄伟的建筑,她才意识到,之前所见过的那两所宫殿,都不算什么,这里,看起来近乎是一个王国。
她没有过多的走神,穿上这身衣服后,她就迅速进入了状态,挎着陈运给她的包,安静跟在他身后。
陈运一开始并没有挽着她的胳膊,在遇上熟人之后就将她揽进怀中。
“哟,这次地姑娘可是比上一次的还要好看,真是艳福不浅呐!”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上下打量着盛眠,盛眠拿出营业性的微笑,并不说话,只是和对方对视时会稍稍点头。
陈运很满意她的表现,安静,乖巧,得体。
都是出来玩的人,其中有不少已有家室的,碰上面后,互相看一眼对方挽着的人,会心一笑。
在众人面前保持得体这件事对她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她时候被妈妈特地训练过,做了花魁之后,更是经历了无数次的众星捧月。
陈运甚至意外她的淡定,无人在眼前时,他偏头看她,“我以为这种场合会是你大展身手的地方。”
盛眠歪头,“难道这不是在展身手吗?”
陈运笑着点头,“是是,你说的也对。”
后来她被陈运安排在沙发上坐着,他出去和朋友单独说几句话,期间她安静的等待,有不少人朝她的方向投来眼神,她直到人坐到对面了都无动于衷。
有人跟她说话,她便指指不远处和朋友相谈甚欢的陈运。
有不少人识曲的离开,也有不识趣的,在盛眠第五次抬眼看向陈运的时候,这人还是坐在了她的身边,紧挨着她的身体。
“我可不忌讳陈运。”中年男人的头发光亮,慢悠悠地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他看见我也得叫我一声叔叔。”
盛眠站起身,斟酌了一下措辞,“抱歉,去一下洗手间。”
男人没想到她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周围观望的人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
她没有去厕所,而是走到陈运对面不远处,将自己置身于他的视线中。
陈运当然看见了她,将手中的酒杯放在路过的服务员手里,然后看向沙发,原本她的位置上做乐另一个人,他心下了然。
“我家小猫受委屈来找我了,回聊啊。”
朋友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见了安静站着的盛眠,挑起眉梢,“这是不夜天的盛眠吧,久闻大名。”
陈运点头,“嗯,是她,不夜天头牌,卖艺不卖身。”
朋友笑起来,“她有什么艺?”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不然我这钱不就白花了。”
盛眠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抓着包的手微微收紧,将带子上抠出两道折痕。
陈运深深看了一眼那边沙发上坐着的人,然后拉着盛眠的手去了另一侧。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他说。
盛眠看完他所说的重头戏之后跑到卫生间吐了半天,中午和他一起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陈运看完之后终于露出了他最真实的面目,笑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她却在这样的目光中发起抖来。
“我觉得,你会比他们都要值钱。”
陈运站在厕所外面等她,她站在镜子面前凝视自己良久,然后爬上厕所的窗台,从三楼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夜间的风带上了凉意,她在草丛里被疼醒。
想到身后的这堵墙后面正在进行什么样的交易,她就浑身发冷。
以前她是见过的,但并未见过那么多人在一起,像是一场盛大的肉宴,不堪入耳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空间,而在二楼向上,每一层楼都满满当当的站着人围观,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斥着兴奋或是麻木。
她不知道自己逃出来了,还是陈运放过自己了。再一次沿着街道一步步向前,已经不复来时的心态。
凉风从领口钻进去,贴在心上,怀里是硬邦邦的钞票,上面还混杂着各色酒水的气息以及陈运身上的香水味。
陈运说这是陪他来的小费,如果她愿意,还会有更多。
能看见不远处驶来的轿车,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以上前两步好让车撞个结实。这么想的时候,身体也这么做了。
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第一步踏实的一瞬间,一股大力将自己拽向另一边。
“把怀里的钱给我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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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暄:出场了出场了!虽然只有声音,但也是出了!
第5章 死了没
风力在一瞬间忽然高涨,头发被吹得乱舞,盛眠甚至感觉到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唇上。
下雨了。
她踉跄了两步后站稳,转头打量这少年。
很瘦,干瘦,像被抽空一般,只剩下骨头架子。宽大的T恤被被风一吹就贴在身上,勾出营养不良的身材,盛眠都没有想到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五官但看都是好看的,只是因为瘦的过分而有些脱相,还有些青紫痕迹。和他对视,漆黑的眼珠子盛着赤裸裸的阴郁,还有不屑。
她后知后觉这张脸有些眼熟,是昨天在车上被痛骂的那位,今日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
她掏出怀里的钱,随手分成两份,将多的那份递到他面前。
“给。”
大概是没想到她真的会给,少年目光中的不屑稍微凝滞了一下,然后迟钝的伸出手。
盛眠的恶趣味上来了,在他即将碰到钱的时候又往回缩了一点,晃晃另一只手上剩下的钱。
“你若是能看着我死,那剩下的钱也给你。”
少年眼中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上前一步直接将她手上的钱全部抽走,然后朝着马路扬了扬下巴,“去吧,我看着。”
盛眠悠悠然笑着,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到他身上,当真是再次迈向马路中央。
远光灯一瞬间晃了眼,鸣笛声冲击耳膜和大脑。
钱离开自己手心的一刹那,心像是漂浮起来,很轻,很快。
这次经过的不是小轿车,而是一辆载满货物的卡车。即使还有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车身的沉重。
少年的眼睛蓦然睁大,也顾不上两手的钱,往地上一扔就去捞人的胳膊。
盛眠和他一起摔在地上,周围是飞舞着落地的红色钞票,她躺在地上笑出了声。
“好多银子啊。”
少年没管她用词的奇怪,翻身坐起来,拽了她铺在地上的长发一把。
盛眠倒吸了一口凉气。“做什么?”
他冷笑一声,“看你死了没。”
两人在地上躺了一会,这条路上现在没有人,只有忽明忽暗的路灯。
少年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钞票一张一张捡起来,盛眠就坐在路灯下撑着脸看他捡。
“你救我一命,我是不是该说以身相许?”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你这种一点不惜命的人,我看见就烦。”
盛眠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那谢谢你,我走了。”
手中的钞票有些散乱,少年也没想着整理,直接塞到裤子宽大的口袋里。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碰了一下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追了上去。
“等一下。”
盛眠背过身看他,挑起眉,“后悔了,还是想我以身相许?”
少年撇撇嘴,拍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看在钱的份上,我请你吃一顿饭。”
顺着这条无人的小道一直往里走,路灯几乎都坏了,只能借着路边人家的灯还有天上的月亮看前方的路。
走了很久,走到只剩下月亮的时候,盛眠听见不远处的一声狗叫。
还听见少年唤了一声,“小黄。”
狗叫声越来越近,盛眠瞧见一只土黄色的狗摇着尾巴飞奔过来,绕着少年转圈,少年低垂着目光,眼里是清凌凌的笑意。
“到了。”
两人停在一个老旧并且有点歪的木门前面,盛眠看着他从地上的一块石板下面拿出钥匙开门,黄狗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我以为你是要带我去饭馆吃呢。”盛眠跟在少年身后进屋,打量了一下四周,白粉墙上有不少划痕,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里面灰色的水泥,“我以为我的房子已经足够简陋了。”
“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径直走到屋子的角落,那边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是一个新的电饭煲还有三个摞在一起的碗,最下面的那个大一些。
盛眠看着他熟练地用那个叫做电饭煲的东西,淘米看的懂,打鸡蛋也看得懂,然后把淘好的米放进那个煲里,加上水,将两个鸡蛋打在那个大一点的碗里搅拌匀,再加上一点油和水以及盐花。
“你去干嘛?”她看见少年又拉开门出去,不解道。
“掐点葱。”
鸡蛋放在了上面的蒸笼里,这些她都是明白的。但看见他将那个看起来很像暗器的东西插进墙上的眼里,然后吧嗒按下了舌头一样的东西,舌头上面就亮起一个红点。她奇道:“不用生火吗?”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用。”
做好这些之后,两人一狗坐在电视机前面,一个屁股一个板凳。
“还没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盛眠……怎么称呼你?”
少年一下一下摸着黄狗的脑袋,目光就没有移开过,“叶暄。”
“好名字。”盛眠品味了一下,“那他为什么叫小黄。”
叶暄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你看不出来吗?”
盛眠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稍微敷衍了一点。”
小黄笔直地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尽管此时并没有打开,里面只有两人和狗的身影。
“想看电视了吗?”叶暄撑着膝盖起身,去拿了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