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着，皇帝表情开始严肃认真，道：“思宁，其实我最属意的正妻和皇后，唯有你一人。”
这些话在万思宁未出阁前，那段爱恋他的日子说出来，肯定开心的不得了。只是如今身份不同，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任何情绪都回不到从前。
于是，万思宁变了脸色，道：“都已经走到如今，我们都往前看，别再提过去了。”
皇帝知道这是他们两人之间隔着的一条河，要多少时间才能跨过去，谁也不知道。
“你都不与他们计较了，我自然是要听你的。”
第二天皇帝就交代了近日宫中发生的事端，明明白白讲清是皇后和那些妃子们的嫉妒攀比，要把对方处置而后快。
皇妃万思宁心胸宽广，向皇帝谏言不予重罚。因此，皇后闭门思过，无大事不得出入东宫；宸妃褫夺封号，降为夫人，迁居西冷宫，无大功不得出。
其余妃嫔，罚一年俸禄，闭门思过。
所有人都闭门思过了，皇帝谁来服侍？大臣们心里嘀咕，却也不敢明摆着说出来。谁让那些妃嫔们站队，还输了呢。本来后宫妃子不多，皇帝一门心思都在皇妃万思宁身上，现在清心寡欲了谁也不好劝。那些妃子，有几个和这朝中大臣没点裙带关系的？
这般轻罚，自然也让一些人觉得，万思宁不过如此而已。之前都传言什么嚣张跋扈，皇帝还偏宠。这会都快被人要了性命，最终也只是罚奉禁足，最严重的就是贬了位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哄哄皇帝，生个孩子，就能恢复了。
更多的，自然是夸赞万思宁了。
皇帝用她的名义轻罚，最终的目的也是因为这么做会让人觉得皇妃大度包容。和那些闹事的妃嫔相比，她更有气度。往后提到她，再也不是以往的嚣张跋扈，都道心善了。
宁静的深夜，下起了小雪。已经被万思宁赶回承乾宫的皇帝，听闻白雪落地，兴致一来也出门观赏。
应是下了许久，地面薄薄一层，像是一张大白纸。
皇帝伸手接住天空中飘落的小点雪片，感慨道：“李泉，你说这会皇妃睡觉了吗？”
李泉道：“娘娘最是喜欢雪天，若早睡了，应该没人会吵她；若是没睡，听到消息，自然是要在雪天下畅玩一番的。不过这雪太小了，下一夜的话，皇妃明儿起来，就能拿着玩儿了。”
这么一说，皇帝心中有一股冲动。
“走，去凤仪宫！”他脚下生风，任由李泉在后面喊着等会，拿披风，他都没停下。
来到凤仪宫，宫门紧闭，里面却传出了嬉笑打闹的声音。
“娘娘，这雪也忒小了些。都下了好一会，滚个小雪球都要半天，走好长的地。”凤青气喘吁吁地说着。
皇帝命人敲门，却发现门缝透出光来，才惊觉门没锁。
他上前，与李泉两人配合，轻轻推开了宫门。
凤青正蹲在地上，用手滚着雪球呢。
万思宁眼尖，披着白虎皮大衣的她，只露出一张小脸，站在院中看着皇帝的方向。
“你怎么又来了。”转问凤兰，“你们刚刚都没锁门的吗？”
凤兰缩了缩脑袋，道：“好像……忘了。”
皇帝没说什么，也学着凤青在地上滚了一手，直接朝万思宁砸去。她没防备，正中脑袋，一下子怒意四起。
大战一触即发。
第17章 新年 一
后宫主事的已经禁足，除夕夜宴席这种大事自然没得到皇帝的准许出来，一切任务都由万思宁一人承担。
皇帝有意让人都知道，他对万思宁，是别人都不曾有过的偏宠。
不过，这偏宠却让万思宁受了累， 她本就不是能完美打理后宅的人。未出阁前，母亲早早亡故，家中一切都有嬷嬷管家。等她大了点，又跟着父兄习武上战场，这写生活琐事，她是真的不太熟悉。是以，除夕家宴要上什么菜，大年初一宴请别国使臣又怎么准备才能面面俱到，这些都让她费神不已，甚至对皇帝都有了很大的怨念。
好不容易确定了上席的菜品，她犹如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并胜利了一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召见，她不见，以忙宫宴为由。皇帝说召她确认宫宴出席人物名单，她说这是皇帝自己的事，与她无关。皇帝好几次吃了闭门羹，不由怀疑自己让她这么忙，到底有什么好处？
除夕在众人期待下顺利到来，皇帝也好不容易等到了万思宁的求见。他整理衣衫，调整发冠，势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接见，结果万思宁进门刚站稳，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解了后宫妃子的处罚。
新年，皇帝不想让她这个忙碌了许久的功臣不开心，就答应了请求。
李泉带着圣旨传了东西六宫，召几位妃子入家宴。
晚上，皇后和众妃嫔早早就入了座，万思宁与皇帝并肩，姗姗来迟。
皇后眼中藏着的妒忌，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引得本没在瞧她的万思宁回过身来。瞧见是皇后的目光，她礼貌淡淡一笑，却被皇后视为挑衅。
她更恨了。只是皇帝也随着万思宁的目光看来，她瞬间敛了神色。
皇帝道：“新年了，皇妃求情，该给你们新的改正机会。”
他只能这么说，没提 让她们感谢万思宁。随口提醒让她们知道，今天能出来见人，那是万思宁大度。
显然没人觉得，对万思宁有了感谢的心思，反倒更加厌恶。不过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挂着淡淡的笑，齐齐蹲身应声：
“是陛下。谢皇妃。”
亲自送万思宁入座，皇帝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是除夕，大家也别那么死气沉沉，随意些。桌上吃的喝的，还有等会的表演，都是孤与皇妃合计安排，可能没那么好，总有人胃口不适的，也稍微忍忍。”
皇帝这番话，一点也不像是新年该有的祝福，像是有意在敲打谁的心思一番。
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断了那些刷心思的蠢货。皇帝安排的，谁要是那么没眼力见，敢在这做文章，等同是怀疑皇帝不轨。可南国的天下都是皇帝的，他的不轨，怎会对着后宫这些，任他摆布的妇人。
就算真有人吃出问题，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受不得皇帝的恩赐。
没人再回话了，都默默挂着不清明的笑，应付着。
这顿年夜饭，吃的十分安静。中途虽然有歌姬舞姬助兴，可场中无人真正欣赏开心。她们大多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让皇妃不高兴了。毕竟皇妃一整晚，脸色都没有松过一次。
酒过三巡，万思宁放下筷子，朝萧嬷嬷示意自己吃饱了，皇帝迫不及待地问：“要回去吗？”
看歌舞的众人目光转向他，又看向万思宁。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万思宁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她点点头：“陛下，臣妾吃好了，先回宫休息。”
皇帝忙放下筷子，也站起身：“孤也吃好了。”他手一挥，“众妃吃好喝好，孤先休息。”
众人不情不愿地起身，朝皇帝微微一俯。
“恭送陛下，皇妃。”
皇后动作得体，却不曾言语。目光也不像之前，带着刀子一样盯着万思宁，垂望地面。送走两人，她才抬起双眸，在众人各样嘲笑同情中，心里又有了另一个算计。
跟随皇帝的几十个人，浩浩荡荡跟随在后方，也不敢贸然接近。
“要走回去吗？”皇帝见她叹气，以为是走累了。
“嗯，消食。”
皇帝：“那你累不累？”
她脚步停下，给皇帝翻了个白眼。
“你好烦。”
两人又走了一段，离凤仪宫还有一小段距离，见皇帝跟着，万思宁有些不耐烦问道：“你没地方去吗？”
皇帝呆愣愣点头，像是被她吓到了一样。
万思宁无奈叹气，说：“可以回你宫里去准备明宴请接见他国使臣事宜。”
“你放心，都准备好了，今晚陪你。”
“可是……”
“就算要陪皇后也是初一十五的事，今天大年三十。”
他心意已定，万思宁已经找不到反驳的话了，只能问他：“你确定明天晚上去别人那里，不来烦我吗？”
皇帝思忖半天，才失落又失望地点点头。
“好。”
远处刚听完的李泉，忙招手让吩咐小德子，今晚皇帝留凤仪宫。
走了两步，皇帝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许久，才道：“有件事，本来不想跟你说，怕明天遇上了，你……”
他欲言又止，倒是让万思宁好奇起来。“什么事？”
“这几天，外面都在传。祈安转世了。”
万思宁停下脚步，看着他。
“这些是传言。”
她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
皇帝：“齐国使臣一个月前到了上京城，在佳鹤楼住下了。”
“然后。”
“跟随齐国使臣一起来的，还有蒋国师最小的儿子蒋舒烨。见过他的人都说，长相酷似南国已故轩辕帝。在佳鹤楼这段时间，去拜见的南国人都确认了，确实很像。”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万思宁情绪有点复杂。可能别人都以为，她会被那位国师之子迷惑，失了仪态。就连皇帝也这么认为，才想给她提个醒。
“我知道了。”她莫名有些失望，是对皇帝。
皇帝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猜不透她现在到底是伤心还是期待明天。两人闷着，又各自产生了误会。
回到凤仪宫，刚进殿，皇帝就冷声道：“所有人都下去。”
他尽显怒意，也没人敢问什么，看了一眼万思宁的背影便退出去了。
而她，还走神着。直到坐下，才发现殿内只剩皇帝。
“人呢？”
皇帝阴沉着脸，走到她面前。
“人被我赶走了。”
万思宁道：“还没洗漱更衣你让人都下去了，你来准备吗？”
皇帝扣住她的手，把她逼到墙边。
“干什么？”万思宁反抗不及，脸上已经开始气出了红色。
皇帝再她耳边，咬牙道：“是因为听到他的名字，又让你心神不宁了吗？”
“北堂承允，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万思宁，多少年了，我还算过分？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还能更过分。”
他猛地低下头，万思宁下意识抗拒，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敌皇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好像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权利。
脖子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脑子瞬间空白的万思宁卸了力。没曾想下一刻，那触感忽然一狠，像是咬住她一样，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万思宁回神，准备动手，皇帝也从她身上离开。
他眼里，有一种可怖的表情，好似想要把万思宁给吞入腹中。
手腕处被扣的有些发疼，可皇帝没打算放手。他看着她脖子上，已经显出来的红色小点，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放开万思宁，火气欲念也消了大半。
“这样最好。”
万思宁揉着手腕，狠狠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
“这样，就能让人知道，你是谁的。”
万思宁听不懂，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回了内室。
皇帝恢复了讨好的笑脸，跟上万思宁，给她宽衣盖被。最终，在她一句“滚”下，讪讪离开。到门口，有些尴尬地让萧嬷嬷去收拾偏殿，找了个皇妃风寒了不想传染的由头。
他们刚走没多久，正殿那边的宴席也结束。
众妃跟在皇后身后，一起走到门外。被贬为夫人的萧氏快了几步，与皇后说话。
“刚刚李公公说，陛下去了凤仪宫。”
皇后知道她想说什么，并不在意，道：“今天不是初一不是十五的，陛下去哪他高兴就行。”
萧氏笑道：“也是。皇后娘娘大度，只要陛下能记着您是皇后就行，他偏爱偏宠谁，自然是跟着高兴的。”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皇后也不惯着，回道：“本宫还是皇后，陛下知道这一点，不能随意废黜。哪像你啊，靠着家族势力得了封号和妃位，现在贬了夫人，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皇后和陈萧氏，一个是后宫主导者，一个是家里势力让人恐惧，其他人能远离就远离。也知道两人一直暗里不合，讲话夹枪带棒，可不敢接近。这种互相讽刺的话，也只有她俩和身边人能听见了。
萧氏冷哼一声，抬着下巴高傲道：“皇后娘娘怎么说也好，也就只有一个皇后的位置而已，没人真的把你当皇后尊敬。现在万氏这般得宠，你这个位置，还不如一个美人来的安全呢，谁知道哪天万氏看不顺眼，又把这个位置拿回去了呢。”
“皇后的位置是本宫的，谁也不别想！”皇后被激怒，怒喝声太大，引得周围人看过来。
她反应极快地朝那些人笑了笑，又扯着嘴角，冷冷说道：“这个位置，本宫拿家族地位换的，可不是谁都能上。就算是你，敢觊觎本宫的后位，本宫能让你生不如死。”
四目相对，两张清贵又精致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
“那皇后娘娘可要守好了，不得皇帝宠爱，能坚持多久？嗯？”萧氏最后一挑眉，在皇后心里又刺上一针。
第18章 新年 二
天刚微亮，鸡鸣声扰醒了那些早起干活的宫人们。从开始的寂静，灯盏微微，到繁闹声起，灯盏被光亮掩盖代替。皇宫的大年初一，就在一番略带喜庆和繁忙气氛中，隆重开始了。
宫女烧了水，旁边同伴温着药膳，就等着主子醒来。
宫外，隐隐可闻的炮竹声，穿过层层宫墙，来到了凤仪宫，万思宁的耳朵里。
其实不明显，可她耳力过人，又因为昨晚皇帝的行为，心思不定，自然是把那些几里外的声音给捕捉到了。
睁眼之前，脑子还没从那旖旎的梦里出来，皇帝微凉双唇好像还流连在她脖子上。
伸手摸了摸，有些疼，这才彻底清醒。然而，皇帝已经坐在桌边看着书，等她呢。
“醒了？”见她有动静，放下手中的书，径直走到床边。
万思宁目光闪躲，嗯了一声。
大门打开，宫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皇帝如以往一般，她的一切都要亲自动手。
早餐时，皇帝交代：“宴席开始前，我还要接见那些使臣，就不能陪你了。”
万思宁反驳的话很快：“谁要你陪了，还不是你自己凑上来赶都赶不走。”
皇帝微微一笑，不语，倒让万思宁自己懊恼起来。
早膳结束，皇帝又交代她，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才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事。
万思宁来到御膳房，亲自盯着御厨们备菜。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要入席的她回了宫，沐浴更衣，才悠悠晃晃去正殿宴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