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英明。”
这声不合时宜的恭维，皇后有些不耐烦，却没有直接说明。
“嬷嬷，母亲说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己有数。”
嬷嬷忙跪下：“是奴婢多嘴，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不过是应嬷嬷以为自己和皇后已经算是关系亲近了，才问出那些话，没想到皇后有自己的想法。
皇后收回目光，一甩衣袖下了城楼。
自从万思宁离开，皇帝除了该去的东宫，全都在承乾宫里忙政务，等待万思宁的家书，还有行军队伍传来的消息。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万思宁带领的大军到了边境，第一天就小胜越国军队，挡住了他们继续南下的脚步。消息在朝堂公布时，众人嘴里夸奖的词一个比一个多，又新奇。
看吧，只有利益波及自己的时候，这些人才会勉强虚伪的夸赞一下。
一个女人，做的比大多男人都厉害时，不止是男人诋毁她，就连女人都会发出嫌弃的言论。因为不能太优秀，也不能和自己不一样，太潇洒了就是对被困在后宅女人的侮辱和蔑视。
晚上皇帝喝了酒，思念和庆祝的喜悦弥漫在心头，除了李泉再也找不到可以分享的源头。
一杯接着一杯，酒过三巡眼花缭乱，想要继续好好醉一回，耳边忽然就想起了万思宁的骂声：“别喝了！”
甩了甩头，发现这 殿内空无一人，连李泉都没了人影。
“果然还是太想她了。”皇帝自言自语道。
又自己倒着喝了两杯，听见门外脚步声接近。
“你去哪了，都不说一声。”皇帝以为来人是李泉，看也没看便说了这话。
李泉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面露难色，却还是回答：“陛下，刚刚奴才去给他们交代做点醒酒汤。”
皇帝转身，便看到了皇后。她手上拿着一个食盒，面带担忧，李泉的脸都快拧在了一起，为难地笑着，似是在抱歉自己没拦住皇后。
“陛下，臣妾听说您喝了酒，亲自煮了些解酒的汤药来。”皇帝欲张嘴拒绝，皇后又道，“皇妃姐姐若是在的话，自然不愿意看到陛下这般。”
她不问自坐，十分熟练地拿出食盒里的汤药，放到桌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暗金长袍，甚是眼熟。皇帝盯着看了好一会，她娇羞地挡了挡脸。
“陛下……”
“脱了。”皇帝忽然冷冷道。
李泉吓个半死，以为皇帝要在这个时候宠幸皇后，连忙红着脸退下，还把门带上。
皇后自然是不会误会，皇帝是不想让她穿这样的衣服，因为这是万思宁往日最常穿的。
可皇帝喝了酒，行动思想都慢了很多，李泉误会离开关门，这么好的机会皇后可不想放过。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摆弄着桌上的食物，把那碗汤给他端到面前。做一切动作时，故意学着万思宁的利落，倒有几分相似。
正因如此，皇帝目光闪烁，差点以为万思宁在面前。
趁皇帝不备，皇后挪开食盒时，悄悄把里面已经点燃的香放出。
只需要半柱香，她熬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行。
皇帝的脸色，再次确认面前的不是他想见的人时，已经显得十分不耐烦。
“脱下这件衣服，立马离开，以后别在碰。”
皇后跪下，哀戚道：“臣妾知道陛下对皇妃姐姐情深义重，只是臣妾身为皇后，陛下也要为臣妾想想。臣妾不要求陛下宠爱关注，只求陛下别让人笑话臣妾就好。臣妾自知比不上皇妃姐姐，可皇妃姐姐不在，就让臣妾代替她先照顾您吧。”
皇帝觉得好笑，慢悠悠地哼了一声：“你替她？真有这个脸说。”
皇后一怔，心觉侮辱，也没有悲痛跑开。
“滚。”皇帝还是下了逐客令，一点情面都不留。
皇后算着时间，再撑一会皇帝就要倒了。
“陛下，臣妾没什么要求，希望在您喝醉的时候，能照看一二而已。如今大家都知道臣妾来照顾陛下，哪怕不侍寝也好，至少晚点回去，才能不成为笑话。”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皇帝眼神迷离，神智模糊无比。
他想要抬手指着门口让皇后滚，到了一半却软下来。
第41章 出征 三
只哼哼了半个字，皇帝便倒在桌上昏睡。皇后见此，心中大石落下。看着门外的李泉等人的身影，起身走向皇帝，把他的脑袋扶起，靠在自己腹部。
她的脸色渐渐变红，许是偷偷摸摸的事让她激动了。
忽然，她那娇俏的媚喊：“疼~”让外面的人一阵脸热，李泉打了手势让其他人都走远些。
彻底没了人影，皇后熄灭食盒里的香。用尽全身的力气，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让人怀疑进来的诡异声音，把皇帝拖进寝殿。
只到床边，皇后已经是筋疲力尽。她知道男女不一样，觉得自己至少还能勉强扶着皇帝回床上，谁知真正行动了，才知道皇帝看着微微瘦弱，却这般有重量。
皇后锁住寝宫内殿的门，避免李泉到时候进来坏好事。休息片刻，皇后再次发力，连拖带拽，终于是把皇帝给弄到床上。
看着床上如死猪般沉睡的皇帝，皇后不知道是该窃喜自己计划成功，还是悲哀于自己只是想尽一个妻子该有的职责，还要借住别人的影子。
南国的皇后不好当，无论是轩辕氏，还是北堂氏的皇后。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她万氏。
想到那个女人正和别人厮杀，绞尽脑汁怎么为帝后守住江山疆土，她却在这里和她在乎的人，变成了真正的夫妻，皇后就莫名的痛快。
她脱下那件皇帝不允她穿的衣服，丢到地上，还顺势踩了两脚出气。这个款式和颜色，本也就不是她喜欢的。
皇后呸了一声，走到床边，把皇帝的衣服也褪下。直到一丝不挂，她将自己的里衣和皇帝的衣服都挂好。唯有地上那件，嫌恶地瞪了一眼，便钻到床上去。
皇后看着那张棱角分明，俊秀脱尘的脸，心跳都快了许多。
她其实不是喜欢北堂氏，她只是喜欢皇帝。
轩辕祈安还是太子时，她年级尚小，和那些世家小姐比，年龄就输了一头。后来万思宁成为太子妃、皇后，不知道多么嫉妒。
一个不算女人的女人都能成为储妃，成为国母，年龄又算得了什么。
后来想着，等轩辕帝召佳人进宫，以她的姿色和才华，定能入选为妃。只要能见到皇帝，她就有把握自己能一步步接近那个最尊贵的位置。谁知轩辕帝竟宣布自己只与皇后万氏结发，恩爱一生，入宫的路就被堵死了。
时代变迁，轩辕王朝不过三年就出了事。地位更换，北堂承允因美名和轩辕帝挚友的身份，最终成为了南国的主人。
她心心念念等着，后宫大门是开了，进去的都是那些地位较高的家族女子。慕容家虽也尊贵，与那些妃子美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都快要放弃时，皇后被废，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是以，她安排了和北堂夫人的相遇，把唯一的、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北堂夫人身上。
死马当活马医，她终于拿下了北堂夫人，得到了成为皇后的机会。也因为转动了脑子，表现自己喜欢万氏，这才有惊无险地拿下了皇后的位置。
一个母家势力不强，又表现出对皇帝宠妃的崇拜。自身条件也不差，兜兜转转几年，皇后的位置终于落入她囊中。
唯有一点美中不足，就算她不怎么喜欢皇帝，可她也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不把自己当回事。直到现在，和皇帝再无距离隔阂的躺在一起，认真观察他的脸，他身上的一切时，皇后还是被男女之情教唆，沦陷了。
她轻轻起身，把皇帝的手拉过来摆好，垫在自己脑袋下。像是夫妻恩爱的依偎，羞意弥漫，明明什么都没做，皇后却感觉浑身燥热。
皇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万思宁受伤，自己疯了一般朝着西境冲去。到边关军营，看到受伤躺在床上的万思宁，心中一阵绞痛。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终于等到万思宁醒来。两人依偎诉情，难分难舍，就这么从天亮说到天黑。睡觉时，万思宁就躺在他怀中，温热的身体给足了皇帝安全感。
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想也没想地就侧身过去，手臂一用力，把怀中之人抱得更紧。
“陛下……”
轻柔一声呼唤，皇帝从梦中醒来。
眼睛还未睁开，就发现了气味不太对。万思宁的头发，没有这种刺鼻的花香味。
他猛地惊醒，推开胸前的人，才看清了居然是皇后。而此时，也看到了没有什么遮挡他们，皇帝顿时眼前一黑。
他扯起被子跳下床，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连皇后都不顾了。
“你怎么在这里！？”皇帝问这话时，已经转过身去。
皇后裸着，失望震惊，抱着自己挪到床脚。眼看着皇帝没打算管她，委屈的泪水就这么从脸颊上不停划过。
“陛下……”皇后轻轻一声喊，皇帝犹如恶鬼索命的呼唤，又跳开了几步远。
“你别喊，快穿衣服。”
说实话，他自己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昨晚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就停留在自己笑骂李泉的那段。
身上衣服没有，背部有几条火辣，他不敢再想。
皇帝的表现，让皇后彻底失了面子，明白他肯定是不会看一眼自己到底如何。拉着金丝床单包裹住自己，她起身走到衣架旁。一边穿衣服，一边苦笑道：“臣妾是皇后，陛下的妻，您又何必这般躲藏。昨晚的美好，陛下就算醉了忘了，也不至于醒来看臣妾如脏东西。”
那两个字像一把刀，刺伤了皇帝。
美好？那可一点也不美好。
“你闭嘴，穿上衣服滚！”
皇帝的声音招来了服侍的宫人，正敲门问是否要洗漱，皇后先一步道：“等会。”
这下更是证明了皇后与皇帝一夜春宵，迟迟不起的状况了。
现在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李泉早些时候在门口喊，皇后替他回答说今天休息，李泉再怎么疑惑也只能先去安抚前朝的官员们。
也幸好去安抚交代了，不然这个时候起床，肯定是让那些大臣白等一早上。
“你可真是好皇后。”皇帝咬着牙，瞪着皇后。
她不惧，理好衣服，那身在地上的暗黄华服没有捡起穿上。在皇帝吃人的目光下，走到门边。
“陛下，让李泉进来服侍您更衣吧。”
毕竟皇帝是不允许她靠近。以前是，现在更不想见她，皇后明白得很。
皇帝一脚踢开皇后落在地上的床单，一手拿着里衣迅速穿上。正好皇后打开门，李泉供着身子等着了。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一眼室内，冷冷一笑：“去服侍陛下吧。”
她就这么衣衫不整地走出宫门。
说时迟那时快，应嬷嬷在她出正殿之前，不知从哪来的皇后制服外衣，直接给她套上。这一路她自己整理衣服，出了承乾宫，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端庄。
众人看到皇后大早就从承乾宫出来，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
李泉战战兢兢进去，走到皇帝身边。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压低声音询问。
李泉只好把自己认为的事情经过跟他说：“陛下昨晚酒喝的有点多了，皇后娘娘不知怎的，带着人进来。说是给陛下祝贺，送汤药，奴才也没有拦着的理由，就随着一起进来。谁知……可能是皇后娘娘穿的衣服，还有梳的发饰，让陛下以为，那是皇妃……”
接下来的话，不用他明说就已经很清楚了。
“你怎么不拦着？”
李泉忙跪下，哭喊道：“奴才冤枉啊陛下。那会、那会……那会陛下您直接喊皇后娘娘脱衣服，奴才一个阉人，怎么可能看娘娘凤体，多少条命都不够奴才看一次啊。”
皇帝懊恼着，脑袋都有好几个重。他沉声道：“让人来收拾这里，这床上的东西全都烧掉。备水洗澡，要冷的，那些清洗的皂角多备一些。”
李泉忙应“是”，立马跑去吩咐手下的人准备。皇帝又道：“送一碗汤药去东宫。”
不用说的太明白，李泉知道那碗汤药代表着什么。
这件事好办，也难办。送汤药的名头，只能是陛下体恤，赏赐皇后。
李泉也命人去找院正准备，同时皇帝也随意说了几样东西，让李泉一并带着去了东宫。
宫里消息传的很快，李泉才刚刚到东宫门口，后宫众人就知道了皇后受宠侍寝一事。那些赏赐之物被五六个人送进东宫，那些没得到过的妃子们都眼红了。嘴上说如何如何，却不得不承认她们没有得到过，就连侍寝都没有。
当着众人的面送了那么多礼物，李泉才让人端出那碗汤药。
“陛下心疼娘娘昨晚劳累，让院正大人准备了补身的汤药。望娘娘照顾好身体才是啊。”
皇后怎会不知这是一碗避子汤，碍于这么多人在，她只能喝下。
端起那碗苦味能熏死人的避子汤，皇后还不死心地问：“陛下真的想让本宫喝吗？”
众人不明白，却也是皇后最后的希望。
李泉冷眼看着，道：“当然。这是陛下的赏赐，让娘娘补好身体，是想让娘娘能给皇室带来第一个子嗣呢。”
一把无形的刀刺向皇后。所有人听闻，都觉得皇帝期待她的肚子能争气，皇帝都亲自发话照顾了。
昨晚作假侍寝，不仅仅是为了面子，这会不喝挑明真相，所有人都知道她被皇帝赐了避子汤。与其被笑话唾弃，还不如现在就承了这份懂事。
皇后目光紧盯李泉，一口气把碗里的避子汤全都喝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口下肚，她忍着恶心重重把碗放在桌上。
“可以了吗？”
李泉笑道：“娘娘真是豪迈。奴才该送的送了，该说的说了，这就回去和陛下复命。”
人离开，看戏的妃子们都进来，边询问边羡慕着。
第42章 西境 一
皇帝的家书在万思宁收服淮安城的时候到来。
淮安成是南国西境最重要的城市，虽不大，地势紧要程度，若不收服，下一个丢的就是最重要的关口。
那会，万思宁正随着将士们安顿城中百姓，把受伤的按轻重缓急送去城外营中军医那里救治。宫内加急书信到来，她也莫名地期待。
那个套着慰问二字的信中，还有抱着一层——思宁亲启。
笔迹就是皇帝，万思宁一眼就认出来。当即脸色微润，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凤兰，你在这里跟着他们安顿好百姓，我先回营帐。”万思宁吩咐道。
本来就说了让她先回去休息，可她说什么都要到现场来看看。这回有借口支开她，凤兰也不管什么理由，“去吧将军，有我们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