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我呀,超善解人意的——一只肥鱼【完结】
时间:2023-05-03 14:38:27

  这点动静自然逃不过俞倾夭的眼睛,待十遍剑招全部走完,她招手让他过来:“觉得难受为何不说?”
  顾明霁犹豫了下,收起木剑。少年身量如青松,碎发沾在了前额,汗水顺着清晰的下颚线,滑落到敏感的喉结上,明显地滚动后滑落进领口。黑衫紧贴,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似乎要比盛夏更加灼人。
  “没有难受。”他说着,先用衣袖垫着拭干了汗液,才把木剑原封不动放回桌上。
  “那就再来十遍入门剑招。”俞倾夭眯着眼不悦道。
  顾明霁没半点犹豫,再次拾起木剑向外走去。
  “回来!”
  顾明霁立刻停下脚步,识海里的声音戏谑道:[她在戏弄你,你还照做,真是个呆子!]
  顾明霁疑惑地回头,发现俞倾夭正用凤眸瞪着他,平日无甚波动的眉眼似隐隐有怒火在烧。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乖乖道歉。
  俞倾夭憋了口气,她是第一次遇上像顾明霁这样的人,像块木头与世隔绝,但偶尔又会出人意表,让人全然捉摸不透。别扭了片刻,她强装镇定地侧眸:“先前的要求,我答应了。”
  顾明霁曾请求若他短时间内能进阶,希望她能答应一件事。她之前不想承他这份因果,所以没有理会,但演武场上他替她出头,虽不是她要求的,但也是误打误撞帮到了她,得该偿还。
  她说完了便松了口气,全凭他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都能满足。若超过她现今能力的,就需要等价交换,得他付得起代价才可。
  顾明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长睫在青灰色的眼眸中抖落了一丛又一从阴影,迟疑道:“这把剑……可以送我吗?”
  俞倾夭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定他指的是木剑而不是凌霜剑后,摆手道:“尽管拿去,一把树枝削成的木剑罢了,又不是什么稀世物件。不作数,你重新说。”
  顾明霁轻抿起唇,指尖落在剑刃上轻轻摩挲着木纹的脉络,眼角微合,半晌后认命道:“如果、如果苏和嘉向你邀约……”
  他吸了一口气,发现说不得太多,只能看向她,郑重地请求:“不要答应。”
  更奇怪了。俞倾夭蹙眉:“算了,你先去打水洗把脸冷静下,再好好想。”
  顾明霁还想争取下,见她没听的意思,双目低垂向井口走去。
  沁凉的井水倒入到木盆中,有两滴飞溅到手背上已能让顾明霁感受到清凉。身上出了不少汗,他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的臂膀,浸入到水盆中,青灰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明显感觉到舒适。
  他不觉得在师姐的督促下练剑是一件难受的事,但也确实被闷到了。
  要洗脸就得脱下面具,顾明霁犹豫的当口,突然瞥见荡漾的波纹一角露出可疑的剪影,意识到俞倾夭正屏息藏在她身后,若非他恰好下腰的幅度够大,恐怕就被她骗过去了。
  “师姐!”他未曾料到师姐也会有无赖的一面。
  顾明霁平生一股恼怒,方才指哪打哪的木头人立时变得生动有趣。他红了耳朵,不敢回头,双手扣在木盆边缘,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一般虚张声势。若有尾巴,定然早已炸起。
  俞倾夭丝毫没有偷看被发现的心虚,反而破罐破摔,直接伸手想摘下他的面具。可顾明霁早有防备,捂着脸跳走,错开了她的手。
  俞倾夭讶然于他的速度,再欲出手时,顾明霁已蹲在了角落,严防死守像个贞洁烈夫般死死护住自己的面具,狗狗眼警惕地盯着她。
  “有什么不能看的?你都见过我脱衣的样子了。”还不许她看眼他的脸吗?
  “我没有!我没看!”继耳廓后,顾明霁的脖子也炸红了,不知是气还是羞的,整个人像只烧熟的虾一般蜷曲着。他知道俞倾夭若认真起来,他根本无法阻拦,但大有她若真掀开了他的面具,他便会自绝的架势。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敲门声响起了。
  “夭夭,是我。”又是苏和嘉。
  俞倾夭收回手往外走去,顾明霁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抱住后脑勺,下颚搁在膝盖上,嘀咕了一声,脸还是很烫。
  苏和嘉在门开后,除了俞倾夭,一眼便看到蹲在角落的顾明霁,像狗一样青灰色的眼眸警惕地瞪他。
  苏和嘉敛在袖中的拳头握紧,不由地想到盛白音说过的话和欲言又止的表情“这对师姐弟未免太亲近了,整日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目光微滞,落到俞倾夭时眉眼温柔依旧:“夭夭,你今日有空吗?”
  俞倾夭心思还是散的,眼皮微掀,反问:“你是有话要与我说?”
  苏和嘉品味到她话中的生疏,神色稍暗,抿唇额首。
  “好。”俞倾夭跟随他踏出院门,顾明霁立时顾不上那点羞赧,追了出来:“师姐!”
  只是谈话罢了,俞倾夭示意他回去,指向井边:“先前交代的训练继续,不要因为我不在而偷懒。”
  她从袖中捏出了一道符纸,指尖翻飞三两下便折叠成蝴蝶形状,渡了口灵气,纸蝴蝶立即活了过来,扇动着翅膀落到顾明霁肩上。
  “我会不时抽空看的。”
  “是,师姐。”顾明霁垂目,掩住眸中翻滚的暗色。
  待人走远了,他侧头伸手去捏肩上的纸蝴蝶,却被蝴蝶轻巧地绕开,一圈后落到他耳尖,正巧是方才俞倾夭碰过的地方。
  少年愣了愣,转身回到院中,捧起凉水泼到脸上,水滴顺着面具滑落。
  俞倾夭透过符咒看到此番场景,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眼睛稍稍眯了下。
  苏和嘉尽收眼底,方才按下的嫉妒之火再度燃起,心中五味杂陈,想的是不过分开片刻,就需用视听符去确认,顾明霁在她心中的分量比他预计的还要重。
  “夭夭,听说你向执事堂提请辞去了首席之位。”他故意重咳了下。
  俞倾夭闻声抬起头,见苏和嘉停下脚步,亦在与他有一臂距离的地方站住:“没错,我如今伤势未愈,确实不适合再担任首席。”
  “你的伤还没好吗?我送你的药可用完了?”苏和嘉担忧地追问。
  剜骨之伤岂能有那么快恢复?俞倾夭敷衍了两句,转开话题,不欲再谈。
  苏和嘉听她不似意气用事,放心了不少,当真不再追问,说起其他来。俞倾夭对此,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见怪不怪。
  他今日穿的还是青色的道袍,从头到脚收拾得一丝不苟,除了宽袖上的两道不太明显的折纹。这对苏和嘉来说并不寻常。
  俞倾夭分神看多了两眼,耳畔响起了询问的声音:“你方才可有听我说话?”
  看她点了头,苏和嘉松开了拳头,尽量温和地开口:“男女有别,顾师弟已经不小了,你又与我有婚约在先,应该多注意些距离。”
  俞倾夭片刻后才疑惑地问道:“这便是你想与我说的话?”
  她似笑非笑地审视苏和嘉:“不知师兄和盛师妹又是如何相处的?我在教师弟习剑,听闻师兄近来也在教师妹习剑,该都十分顺利吧?”
  他和盛白音之事,即便俞倾夭没有刻意打听,也知道他们感情甚好。那日演武台时,盛白音还多次刻意偏头向她展示苏和嘉送的发钗。
  再者,盛飞光从来都十分看重苏和嘉,会让他当上门女婿可谓合情合理。
  俞倾夭本以为苏和嘉来找她,是商谈取消婚约,岂料他闻言大怒:“我和师妹清清白白,你不要听别人闲话,损了师妹名声!”
  相比澄清关系,竟是更担心盛白音的名誉受损。俞倾夭见着那两条皱褶蔓延得更开,不太在意地“哦”了声,双肩突然被揽住。
  苏和嘉把人拉近,让她看向自己,眼角发红:“夭夭,我们总归是要在一起的。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七夕之日,月上柳梢头,我在孤雪峰顶等你赴约。”
第10章 拯救师姐第10步
  长夜悠悠,俞倾夭百无聊赖地倚在床榻上,长睫在眼底落下阴影,“我当初为何会与苏和嘉定亲的?”
  她往被褥一倒,抬手搁在额上,借着明月的辉光,终是从回忆中翻找出答案:是苏和嘉先提出,请盛飞光出面与姬华清相谈,最后她点头的。
  明心宗的大师兄克己复礼,温和体贴,正直刚毅,不止受师长青睐,亦受同辈爱戴。她自六岁拜入门中修行,几乎与他日日相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羁绊仅次于师尊姬华清,连盛飞光都得屈居第三。按人界的习俗,他们缔结婚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通了这一点,俞倾夭掂量起苏和嘉的七夕邀约,再无纠结。
  然第二日申时,她方一拉开院门,便看到少年如孤木杵在了前方。
  “你怎么来了?”俞倾夭分明记得早已传信让他自行修炼。
  “师姐是准备去哪里?”顾明霁微滞后凝眸扫来,少有的没回答而是反问。
  见俞倾夭把往常高束的青丝散下,改为了垂鬟分肖髻,衣物也换做了色彩更柔和飘逸的留仙蝴蝶裙,眉目如画,唇色不点而朱,分明是赴约之态,顾明霁不由地上前了一步,把门堵的严实。
  “师姐是要去见苏和嘉吗?”
  不算宽敞的门庭挤了两人,此时的阳光已然西斜,少年落下的阴影几乎能把她罩住。俞倾夭不喜这般被人支配的姿态,正欲把他推开,抵在他胸膛的手被汹涌的热气烫到了。
  方背着光没细看,此时距离拉近,才发现顾明霁脸色潮红,连灵息都开始错乱。
  “师姐……”顾明霁方开口,一股热涌在体内炸开,每说一个字,心口的绞痛就越发强烈。他渐渐意识到不对,努力想压制但于事无补,只能躲开俞倾夭要来搀扶的手,抖着指尖拽住她的袖子,尽快把话从牙缝中挤出,“你答应我……不去的……”
  “我没答应。”但现在并非能与他争论的时候,俞倾夭强硬地扣住他的胳膊。顾明霁想挣扎,但身体不顶用,根本抵不过她的力气,被半拉半拽拖到了客房。
  他的状况远比她想的糟糕,灵丹无法对症,灌了数枚仍像被淤堵许久的洪流顷刻决堤,每一息过去都是在恶化。俞倾夭起身打算拿水盆去井边打水,但方走出一步就被顾明霁拉住了袖子。
  他以为她是要离开,头脑痛得不清醒,少年声音颤抖中带了几分哽咽:“师姐,不要去……”
  俞倾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去打水。”
  “你病成这副模样,我不可能放下你不管。”并非她有多好心,而是只要他们的牵绊依旧,苏和嘉的邀约拒绝了一次也会有第二次,反观顾明霁的状态勾起了她的兴趣。
  说罢了,她当面拿出玉符向苏和嘉陈述理由,余光睨向他,凤眸轻挑:“可是放心了?”
  顾明霁松开手,不好意思地侧过身,把脸埋在被褥间。他并非想用这种方式来搅乱她的约会,但站在门前等待时身体突然出现异样,也算是歪打正着。
  俞倾夭见他不闹了,卷起袖袍去井边打好了一盆水,湿了手帕回来,打算想给他降温。结果尚未到门边,突然察觉到异样——
  一丝黑气被凌空拽出,她捏在了指尖细查,竟是魔气。
  魔族绝迹的年代,与落日渊相隔十万里的仙宗地界竟会出现魔气。俞倾夭眼眸骤沉,即刻把水盆丢下,反身冲到院门关紧上锁,纤细笔直如青葱的手指一息内捏出数个手印,转瞬结成了一个繁复的印记。
  只见明月台上空出现一个透明的光圈,不待察觉便隐匿了下来。
  若放旁人定会觉得讶异。明心宗的护山阵法传承千年,保留了当年魔族盛行时对魔气的敏锐嗅觉,但凡有丁点外泄,都会引起阵法警觉。然而俞倾夭一个骨龄不足三十的金丹修者,竟能有办法屏蔽千年古阵的追踪。
  可惜一人已神志不清,另一始作俑者拔出了凌霜剑,面若寒潭向客房走去。
  前后不过十息,溢出的黑气没有一股脑儿外泄,而是依托着洞府的构架缠绕,曲折蜿蜒,疯狂又克制,在红木框上的黑气如魔蛇兹兹吐舌,露出尖锐的毒牙,把周遭笼罩得生人勿近的可怖。
  如此纯正的魔息,即便是她也难免心绪不稳,俞倾夭抿紧唇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一脚踢开房门。
  冷风扑面而来,预料中的袭击并未出现,俞倾夭横剑警惕地环顾四周,只见魔气如蛛网覆在桌椅上,整个房间被浸泡在黑色的粘液中,阴寒压抑。
  斜对角本应是床榻的位置上,隆起了一个蠕动的厚茧。
  “顾明霁?”俞倾夭放低了声音,抬脚踏入魔气织成的泥潭中。
  刹那仿若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中,黑色的稠液一个个翘起头,明明没有眼睛,却似能看见一般随着她的移动转向。
  魔气暂时没有攻击的意向,俞倾夭没放松戒备,一步一脚印,直到停在了黑茧之前,隆起的稠液聚拢成弯折的向阳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歪头黑洞洞地“盯”着她。
  “原来如此。”俞倾夭垂目看向茧中人。
  顾明霁还维持着她出门前的姿势,不过是更紧缩在一起,随着他痛苦地战栗,魔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溢出,让他看起来像包裹在蠕动的虫茧中。
  少年银黑色的面具早已在挣扎中脱落,记忆中满是疤痕的脸上,在魔气的催化下从血肉中长出一层层黑亮坚硬的龙鳞。整个过程十分血腥,皮肉不断被新生的鳞片拱破,旧鳞被新鳞顶出,碎肉散落,血流不止。
  俞倾夭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右手还按在剑柄,左手慢慢伸向顾明霁的脸。快要碰到之际,少年紧闭的眼眸突然睁开,青灰色的眼瞳一片血红,配合着半边污血和遍覆黑鳞的异人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一瞬间,无脸的“向阳花”也顶到了俞倾夭面前,阴冷的魔息吹吐到她颊边,张开血盆大口。
  俞倾夭没有停滞,葱白的指尖落在黑鳞片。魔气是阴寒的,从血肉中长出的鳞片却滚烫又坚硬得扎手。
  少年像只病猫一般,虚弱至极地睐了她一眼,便带着失去一切的绝望合上眼,掩耳盗铃般往被褥埋去。
  挡不住的,他很清楚,最不堪的模样还是被她看到了。
  哪怕下一息那柄她一直没松开的凌霜剑没入胸口,他也认了。
  试问谁会不害怕一只面覆鳞片的异类呢?
  没人会喜欢他。
  无人爱他。
  他是怪物。
  [杀了她!这样就没人会知道你的秘密了!]
  [杀了她!]
  [杀了她!]
  识海里的声音趁机蛊惑。
  魔息再次沸腾,无脸花开始扭曲,无数触手从黏液中冒头,冲向了俞倾夭。
  [滚——]
  就在快碰到她的刹那,黑触尽数炸开,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痛呓,颈项单薄的皮肤也被鳞片拱破。
  俞倾夭一直面无表情,直到此时才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向师尊求助。”
  顾明霁身负魔息且已濒临爆发的边缘,明心宗内唯有姬华清出手才能替他压制魔气。若是让其他人提前嗅到风声,以他们对魔物的态度,顾明霁必然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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