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疏直接忽视那些同情的目光,她走到正拿着玩偶逗薛岚的柳清语身边,让听琴拿了礼物给她。
柳清语见了柳映疏,笑了出来:“你来得正好,我记得你喜欢望春花,武安侯府花园里的望春花此时开得正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身后的丫鬟接过了柳映疏的礼物:“一会儿吃过了午饭,你可以去花园里瞧瞧。”
柳映疏想着正好可以去捡了望春花瓣来收着,等到了天冷的时候用来泡茶,喝了可以缓和一下她身体内的寒气,这是以前给她诊治的大夫说的。
要是还有多出了花瓣还能晒干了做香囊,她上次见谢璟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以前她做给他的就香囊不见了,便打算了好重新制作一个新的给他。
薛岚的生辰柳清语并未请多少人,拢共就来了十来个人,午饭直接摆在了水榭,因为都是女眷,武安侯为了避嫌不便过来。
用饭的时候武安侯府的丫鬟给柳映疏倒了酒,她原是不沾酒的,可见众人都喝了,又听柳清语说这就是果子酿的酒,喝了不会醉人,只好浅尝了一口。
只这一口就让她有点醉了,小时候她偷喝了母亲杯子里的醉,醉在床上睡了一天,这事还被母亲笑了许久。
后来南安郡主知道她一杯倒,就不许别人给她酒喝,身边的丫鬟婆子更是在用膳的时候时刻留意着,不让她碰酒。
今日是薛岚的生辰,加之柳映疏现在出门不再带着孙嬷嬷,听琴又不敢当着柳清语的面拦着她,所以就让她喝了。
等丫鬟将桌面上的残羹剩饭撤走之后,柳映疏脑袋仍旧还有一点晕,她想着不如去花园里走走醒一醒酒。
柳清语看柳映疏并没有醉的厉害,反而因为喝了酒脸上染了胭脂色,比平日里添了一丝媚色。
柳清语让听琴跟着她的丫鬟去取醒酒的药丸,看着柳映疏被武安侯府的丫鬟带着往花园那边走去,于是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水榭。
柳映疏被武安侯的丫鬟带着到了花园,入眼的是好几棵开满了花的白色望春,她面露欣喜,等带她来的丫鬟离开后,便伸出手指碰了碰一朵含苞待放的望春花。
花枝轻颤,像是怕痒一般,柳映疏用帕子掩了嘴笑了笑。
正当她准备弯下腰捡落在地上的花瓣,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人没想到花园里有别人,见了她的容貌愣了一下,很快又低头不去看柳映疏,语气抱歉地说道:“我以为这里没人,姑娘可看见一只小狸奴在这里?”
顾景川是武安侯的表弟,因为春闱的事情暂住在武安侯府,刚才他才吃过午饭没多久就见柳清语的丫鬟来找他。
说是给薛岚养的小狸奴贪玩,跑到花园里头来了,让他帮忙寻一寻,顾景川虽然觉得奇怪,下人这么多不让下人来寻,偏偏让他一个寄住的来寻。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柳映疏,他不认识柳映疏,只以为她是武安侯的姬妾,可方才他又觉得这女子长相与那人有些相似。
柳映疏见来人客气疏离,停在与她几步远的距离,她联想起刚才柳清语将听琴支走,让自己的丫鬟带了她来,现在那丫鬟的身影早就无了。
她心里猜了个七八分,知道柳清语这是故意安排面前的这个男子同自己见面,望春花和狸奴只是借口。
虽说是姑母的一片苦心,可她却并不想领这份情,她朝顾景川道:“我在这里并未见到什么狸奴,想来是跑去别的地方了。”
顾景川抬头,见她面色有点红,知她是喝了酒,只得好心提醒:“姑娘喝醉酒便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免得被人冲撞了。”
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柳映疏脚下一软,身子晃了一下。
就在顾景川上前想要扶住她的时候,她眼疾手快靠在了望春花树粗壮的枝干上。
顾景川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见柳映疏拿着一方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珠,一时细细地盯着那帕子看。
这边正笑着和武安侯说话的谢璟碰巧路过花园,就看见有一对男女站在王春花树下。
今天他有事来武安侯府找武安侯商议,两人刚商议完事情,去了武安侯练武的地方切磋了一下,这地方要路过花园,二人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武安侯并不认识柳映疏,见男的是自己的表弟,不禁笑道:“让你见笑了,那是本候的表弟,正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所以暂住在我府上。”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谢璟不知何时收起了脸上的笑,静静地看着那两人的方向,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谢璟看见这一幕心中莫名地不高兴,他虽然听说了柳映疏在上京被人说嫁不出去,决心要为她找一个好的夫家,可真正见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时,心里又有点不舒服。
他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只得强压了下去,转而露出了一个笑:“贵府上的望春花开得甚好。”
这边柳映疏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二人,她以为顾景川在看自己的脸,心中微恼,正要出声呵斥,就听见顾景川声音带着颤声问道:“姑娘这帕子从何而来?”
还未等柳映疏回答,他又有些激动地说道:“虽然这样问会很唐突,姑娘可是认识杳杳?”
杳杳......
很久不曾有人再提起的名字,柳映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抬眼看这眼圈红了的顾景川,淡笑道:“公子认识胞姐?”
柳映疏上头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和姐姐,哥哥柳承霁比她大了八岁,一直在外做官。
而被眼前人换做杳杳的则是与她同胞的姐姐,名唤柳映雪,比她大上五岁,十五岁时去探望外祖父的途中遇到山洪失踪了,众人都说其死于山洪。
柳家和南安王都曾派人去事发的地方寻过,可是寻找了整整三个月都没找到人,后面柳映雪成了柳映疏和南安郡主最不愿意提起的人。
顾景川见面前的女子认识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立马回答:“我十七岁时来上京认识了杳杳,后来因为一些事没能留在上京,我本与她约好了等她及笄了就上门提亲。”
谁知道他家里出了点事,等他再次回到上京,杳杳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他无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
他即便不知道杳杳的家世如何,也准备拿出最好的诚意上门提亲。
柳映疏这才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姐姐那时候经常一个人发呆,偶尔还对着一块帕子发笑,原来瞒着她和母亲偷偷有了心上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将残忍的事实告诉了面前的人。
等看着顾景川像丢了魂一样的离开,柳映疏才缓缓蹲下了身子。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捡起地上的花瓣,然后小心放在了一方帕子上,捡了好一会儿她才捡满,最后用帕子将这些花瓣包了起来。
“你捡这些做什么?”
谢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柳映疏一直没察觉,被吓了一跳:“谢璟?”
谢璟低下头看她,却见她眼角有点红,他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心中莫名气闷:“你哭过?谁欺负你了?”
他这话小时候也对她说过,柳映疏恍惚了一下,转而嘴角缓缓绽开一个笑,声音轻柔:“并未有人欺负我,你可是来这里找武安侯的?”
除了公事,谢璟没有别的理由出现在这里。
谢璟嗯了一声,想问刚才那个男的是谁,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原本气闷的心情见了柳映疏之后又消失了。
柳映疏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地朝他伸了手:“我腿有点麻了,扶我一下。”
谢璟看着她那只看似柔弱无骨的手,表面略带嫌弃地握了过去,但是他却并没有舍得用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她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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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柳映疏被谢璟拉了起来,感觉到谢璟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有些用力,于是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谢璟想起刚才柳映疏和那个男子站一起的场景,一时没注意加深了力度,他懊恼地松开手,只好装作不在意地看了一下周围,才道:“刚才我好像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你认识他?”
不知道为什么,柳映疏感觉他这话听着有些不开心,谢璟这些天遇到她好像都不太开心,难道是还在生她的气?
可是那晚明明她已经解释过了,难不成是因为刚才他看见自己和别的男的一起,所以不开心了?
柳映疏解释道:“那位是武安侯的表弟,我与他遇见了,所以聊了几句。”
闻言谢璟哼了一声,不大高兴地回她:“你如今越发没规矩了,随随便便就跟别的男子靠这么近,也不知道避嫌。”
要是被他占了便宜怎么办,这话谢璟没有说出口。
“谢子疾!”柳映疏听了他这话确实有些委屈,原本她跟顾景川之间就没什么,她只不过是在同他聊姐姐的事情,哪知道他误会了。
她秀眉轻蹙,看着他冷了声音:“我知道我现在处境不好,可你也不用摆出长辈的谱来教训我。”
这回换谢璟愣住了,二人自重逢以来柳映疏对他一直都是温柔耐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就生气了。
谢璟以为柳映疏喜欢那个男子,又见她面上有委屈的神色,眼中也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见柳映疏睁大眼睛忍着眼泪不让掉出来,他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惊慌失措地哄她:“鸢鸢,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
即便他这样说,柳映疏依旧不肯给他好脸色,闷着声音回他:“我跟旁人离得近了点你便说我,那我同你这样,又算是什么。”
谢璟听了她这话,他怕柳映疏真会因为这个疏远他,只好硬着头皮安慰她:“我错了鸢鸢,你要真的喜欢他,我不会拦着你的。”
她喜欢顾景川?柳映疏看着一脸无措的谢璟,心里的委屈瞬间没了,她瞪着眼睛看他,一向柔软的声音升了个调,不仅不刺耳,反而听着有点娇嗔的味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喜欢他!”
谢璟以为柳映疏只是害羞,只好顺着她的话道:“好了,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不会同别人说的,你放心。”
什么她放心!谢璟真的能把她气死,到底是什么让他误会她喜欢人家,柳映疏从小跟谢璟争论,最后谢璟都会将争论的重点歪掉。
柳映疏拿帕子的手扇了扇被气得发热的脸,不想再跟谢璟在这纠结没有意义的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园。
留下一脸无辜地谢璟在原地。
自那日从武安侯府回去后,柳映疏开始在自己的院子晒望春花瓣,闲来无事她便坐在院子里缝制香囊,原本她不打算给谢璟做新的。
可是前几日河阳郡主还来找过柳映疏,说让她帮忙缝制香囊,说她绣的花栩栩如生,自己的丫鬟绣得不如她,只好拉下脸让她做几个。
河阳郡主给的料子有多,做完了之后还剩了一些还能再做一个,柳映疏打算用这些边角料随便给谢璟做一个。
谁让他那天那样气她。
她正坐在梨树下认真的打穗子,一阵风吹来将她放在桌上小竹筐上的花瓣吹了一地。
五月初的天风依旧有点大,她放下手中的穗子,跟着听琴和锦书一起捡吹到地上的花瓣。
正捡一半就见柳映虞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诃子裙,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山茶。
她见了柳映疏忙走过去将她搀起:“二姐姐,咱们去放风筝吧!”
柳映虞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柳映疏把手中的花瓣放回竹筐里。
暮春的日头还温和,并不毒辣,柳映疏经不住柳映虞的软磨硬泡,只好带着她去了离上京城外的河边放风筝。
河边的种的柳树此时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柳枝在一阵阵的风吹下晃了晃,柳映疏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坐着。
听琴站在一旁伺候,而锦书则跟着柳映虞一起放风筝,时不时传来柳映虞的笑声。
今天王氏回了娘家,柳映虞才敢让柳映疏带着她出来,平时王氏将柳映虞管得严,并不许她在外面抛头露面。
柳映疏将手搭在栏杆上,看了一眼亭子的周围,发现附近都是草地,很是宽广,是个骑马的好地方。
听琴眼尖看见柳映虞的风筝断了线,忙道:“小姐,三姑娘的风筝断了!”
柳映疏往那边看去,就柳映疏的风筝落在了河边的一棵柳树上,此时她正在树下急得直跺脚。
而锦书则不知道从哪拿了一根竹竿在那乱杵,柳映疏看着这副画面,思绪突然飘远了。
小时候她也很爱放风筝,只是南安郡主不让她去外面放,她只能在花园放。
有一次她的风筝断了线挂在了墙头,刚好谢璟来找她,见她眼中包着泪,才知道她的风筝断了线。
那是姐姐亲手给她做的,就在柳映疏眼中的泪包不住掉下来的时候,谢璟拍着胸腹说帮她取下来。
八岁的小少年身手敏捷地爬上墙边的一棵树,然后伸手去够墙头的风筝。
而柳映疏站在树下紧张地看着,嘴里喊着小心,一双眼睛黏在谢璟身上一眨不眨,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掉了下来。
幸好谢璟出身武将之家,自小就跟着谢将军练武,他很快就将风筝取了下来。
柳映疏擦了擦眼泪,夸了好几句谢璟,结果却看见风筝的翅膀破了。
眼见着柳映疏又要哭了,谢璟只好一手拿着风筝,另一只手牵着她去找柳映雪。
结果柳映雪看见妹妹哭红的眼睛,又见谢璟手上拿着破了的风筝,以为是谢璟欺负了自己妹妹,逮着谢璟揍了一顿。
想起这些往事,柳映疏眉眼染上了一丝笑意,她跟着听琴走到柳映虞身边,见风筝已经被锦书捅了下来。
这时柳映疏听见身后传来急急的马蹄声,柳映疏一回头,就见到好几个人骑着马朝她们这边来。
最前头是夏南霜,她今日也穿着一身红色,只是与柳映虞的风格截然不同,柳映虞是山茶花,而夏南霜便是蔷薇花。
就在听琴以为夏南霜要撞上来,准备将柳映疏护在身后时,她停了下来。
看着离自己才五步远的马,柳映疏微微抬头,见夏南霜面带傲气地将她望着。
夏南霜本来想吓一吓这个深闺小姐,结果发现出了柳映疏身上除了被风吹起的广袖,身形根本没动。
像是不服输一般,她盯着柳映疏道:“听说上京的闺阁姑娘也会骑马,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上次投壶夏南霜赢了柳映疏,就觉得她不过是温室里被娇养的花,中看不中用。
见柳映疏没说话,以为是她不敢,夏南霜嘲笑着说道:“我倒是忘了,上京的女子柔弱,让人牵着走几圈便叫骑马。”
她刚说完就见身后的几个男子笑出了声,她身后的都是些十八九岁的世家公子,虽然他们心中怜惜这样一个美人被夏南霜针对,但是柳映疏的爹和夏南霜的爹没法比,所以只得面上捧着夏南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