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戌懿绷紧唇角，才勉强把喉腔里的笑声，变成极轻的咳嗽。
不能笑，不然脸皮薄还好强的人又要跟他吵。
“吃吗？”他把手里的草莓冰淇淋递到她面前，四个象限还剩两个，“那两块我没碰。”
林叁七愣了下，没接，撑着床沿从地上起身，“困了，我回去睡觉。”
走到门口，打开门，又停住。她转身，回头。
陈戌懿还坐在地上，背靠床沿，盘着腿，一只手端着冰淇淋盒，微仰着头，望着她。
他身后的窗外，深蓝色的天空，被碎星缀满。当下太安静，仍能听见虫鸣。
桌上那盒没吃完的冰淇淋，融化成绿色的糖水，塑料盒冒出的水珠，往桌面淌了一片。
抓着冰袋太久，掌心快失去温度，林叁七轻轻舒出一口气，终于开口：“谢谢。”
她说完，马上转身就走，但还是听见，身后传来的那声，“晚安。”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晚安。
睡着之前，林叁七迷迷糊糊地想。
作者有话说：
小狗：这是触须星系巴拉巴拉巴拉
37：睫毛好长好羡慕（……
第15章 帮我挡着
生日当天，林叁七不得不起很早。就算是尊贵的寿星，睡懒觉也会被妈妈骂。
两家父母都不是喜欢应酬的人，两个寿星更加不是。于是，每年的生日，实质上也只是两家人的聚餐，不会邀请多余的亲戚。
林叁七赶在父母来之前起了床，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护肤、化妆。
今天会拍很多照片，她不能在十八岁的第一天，就留下黑历史丑照。
想到照片，林叁七习惯性抬头，看向竖在桌上，靠墙摆放的软木板，最中间那张，她和陈嘉巳的合照。
她伸手过去，想揭下来，却在摸到的瞬间又缩回手，低下头，对着镜子，手指牵起两边嘴角，扯出一个笑。
认真化妆的时间过得很快，涂口红时，林叁七听见院子里的汽车声音。她即刻放下口红，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趴在窗沿朝下看。
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一脸凶相的男人先从车上下来，然后是另一边，留着利落短发的中年女人。
“老林！”林叁七朝爸爸送去一个飞吻。
林爸爸站在楼下，也和她做出同样动作，露出一个和他凶脸一点不搭的慈爱的笑。
林妈妈果不其然问她：“这个点了，还没起床？”
“寿星化妆呢！”林叁七不辜负大清早的闹钟，理直气壮回。
她离开窗户，对着镜子随随便便涂了两下口红，抿抿嘴唇，跑下楼。先抱一下妈妈，再抱一下爸爸，最后捧着脸，眨着眼睛臭美，“我今天好看吗？”
“就知道臭美，”林妈妈第一句是怼她，第二句还是夸，“好看，今天你最美。”
林爸爸的赞美要更具体些，多少带点夸张演技，“不去拍电影可惜了，这一看就是未来影后的脸。”
得到满意回答，林叁七心满意足离开。还没吃早餐，她先去喝杯牛奶垫肚子。
近九点的时候，伍伊可也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礼物盒往她怀里塞，凑在她耳边，小声叮嘱：“等没人的时候再拆。”
“……你给我送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林叁七有种不好的预感。
伍伊可笑得神秘，“让你快乐的东西。”
林叁七皱着眉心想，没想出什么，又听见她故作可惜的说，“看你脸色好很多嘛，看来我那三百块会员费没戏了。”
林叁七心暖地笑了，“谢啦。”
谢谢她没问，给她独处的空间。
“李华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问我们俩是不是吵架。”伍伊可忽然想起这件事。
林叁七疑惑，“他问这干嘛？”
“傻，某些人看出你不开心，关心你呗。”伍伊可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林叁七抬头，顺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陈戌懿正用手臂箍着林拾六的脖子，一面走一面跟他争论什么。林拾六闹着要喝樱桃酒，被他没好气教训：“未成年小屁孩喝什么酒？喝你的可乐去！”
林拾六不服：“明明你也喝了！”
“哈，我今天成年！”
“可恶的成年人！”
两人吵吵闹闹走远。
“他对你挺不错的。”伍伊可意有所指地说。
林叁七收回目光，说：“他肯定是怕再跟我吵架，毕竟我们之前约定过。”
“约定什么？”
“不再骑和平友爱车。”
“……什么车？”
伍伊可并不知道陈家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正要细问，瞥见另一个陈家兄弟朝这边走过来，给林叁七使了个眼色，她随便找个借口走开。
在陈嘉巳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林叁七就变了脸色。
她这两天，一直在有意躲他，就连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也没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
陈嘉巳不是迟钝的人，他肯定能感觉到，但他却没提，只是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送给她，“生日快乐。”
他没有给礼物包上繁复的包装，只是用一个纸袋装着。
他送的，是她很喜欢的一部小众漫画的原画集，已经绝版很久。在很久之前，她和他聊天时，无意提过一嘴，他竟一直记得。
不，她不应该太惊讶，因为他总是这么细心周到。
“谢谢嘉巳哥哥，我一直很想要这个，”林叁七牵出一个笑，努力跟他像往常一样对话，“这个绝版很多年了，很难找到吧？”
“托日本的朋友帮了忙，”陈嘉巳说，“你喜欢就好。”
他丝毫没提起她这两天躲着他的事。
尽管知道，他是在照顾她的心情，但这样做，反而更让她难受。
其实是期待他主动提起的，期待他皱着眉，或者带着受伤的表情，来问她，为什么要躲着他，是误会他生病的事，让她尴尬了？还是他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问，就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林叁七突然有点动摇，产生一个令人害怕的猜测。
他不问，不提，是在照顾她的心情，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她躲着他？
林叁七不敢再往下想，于是主动提起，“前几天偷偷接了你的电话，对不起。”
“没关系，江医生都告诉我了，”陈嘉巳笑着说，“让你担心，我才要说抱歉。”
“你们关系很好吗？”她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这样直白地问他。
“嗯……难说，”陈嘉巳沉吟了下，说，“我们俩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没办法用一句话概括。”
他很耐心地在回答，没有撒谎，也没有敷衍。
林叁七实在没办法继续问下去，找了个回房间放礼物的理由，慌忙离开。
回到房间，她靠在门边，深呼吸了很多次，才勉强把眼泪憋回去。
今天是她的生日，十八岁的第一天，要开个好头，绝对不能哭。
林叁七突然想吃点苦的东西，用嘴巴里的苦，压下情绪。
她走下楼，客厅里人不少，两个妈妈在聊天，两个爸爸在陪林拾六打游戏，陈戌懿在旁边看戏。
林叁七默不作声拐进厨房，去煮咖啡，咖啡煮好，倒进她的白色小狗杯，却在端起来时，烫到手指。
手指本能松开，杯子落地。
响亮的咔擦一声，陶瓷杯破碎，像极她的心。
厨房的动静传到客厅，陈妈妈朝这边问：“叁七，什么东西打碎了？”
“只是杯子，没事！”林叁七蹲着地上，大声回。
她伸手要去捡起碎片，却被人抓住手指，抬头，陈戌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蹲在她面前，“你……”
他的话在看清她表情时，戛然而止。
客厅里，热闹的笑声和说话声，传到这边。
她没能憋回去的眼泪，在和他对上目光的瞬间，毫无准备地掉下来，“帮我挡着，别让他们看见。”
作者有话说：
失去一只小狗杯，得到一只小狗。
第16章 生日礼物
厨房里弥散着咖啡的气味，醇厚的苦，让人止不住眼泪。她低下头，眼泪便砸进地上的咖啡里。
陈戌懿默不作声松开手，去清理陶瓷碎片，动作并不快，等她平复情绪。
她没哭出声，即便他刻意打开洗碗槽的水龙头，冲洗并不需要清洗的干净餐具。
短暂又漫长的几分钟后，林叁七终于止住眼泪，却仍没办法走出去。
她抬头，看向还站在这里的陈戌懿。他会意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嗯？”
压低的声音近在咫尺，钻进她耳朵，莫名有种安全感。
林叁七吸了吸鼻子，小声开口：“可以去我房间，帮我把镜子、卸妆水、棉签、眼线笔、粉饼拿过来吗？”
她肯定哭花了妆，现在出去，一定会被发现。
她说得很详细，陈戌懿却面露为难，“我不认识。”
林叁七也漏算男大学生对化妆品的了解程度，索性说：“那你全部拿过来，我不能让他们看到这个样子。”
在生日当天哭，一定会让他们担心，她不想成为这场聚会的破坏者。
“不用这么麻烦，”陈戌懿搞清了她的意图，说，“我帮你吸引他们注意力，你跑回去。”
林叁七问：“怎么吸引？”
才问出口，就听见客厅那边，陈妈妈招呼的声音：“哎，李华来啦。”
“……阿姨，我现在叫李梓华。”李梓华心累。
厨房里，陈戌懿朝她笑一下，似乎已经有了主意，“看我的。”
他起身，朝那边走过去，长臂一伸，揽住李梓华的肩膀。
李梓华有点懵，问了句“干嘛”，没得到回答，一头雾水地被他强行带到众人面前。
陈戌懿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今天我生日，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陈妈妈问：“什么事？”
李梓华也问：“什么事？”
林叁七也偷偷站在厨房这边看，却见他转头朝自己看过来，短暂的一秒钟，和她对上目光，唇角一勾，示意她准备好。
下一秒，他平静地放出一颗惊雷：“我们在一起了。”
客厅骚动，大人们面露惊愕，李梓华一把扒开他的手臂，像失去清白的良家妇男，抱着胸向后退的同时，大喊：“你妹啊！”
惊疑声和李梓华的骂声乱成一片，没人注意到跑上楼的林叁七。
陈戌懿不着痕迹瞥了眼楼梯口，挂上平日里的不正经表情，“开个小玩笑。”
大人们对他的恶作剧见怪不怪，随便说了他两句，又继续聊天。
只有李梓华还在大喊：“你妹啊！”
林叁七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重新补画哭花的眼线，房门被急促敲响，她说了声：“门没锁。”
门被推开一条缝，陈戌懿从门缝里钻进来，火速关上门，靠在门口，小声说：“让我躲躲，李梓华在追杀我。”
林叁七忍不住吐槽，“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陈戌懿：“管它骚不骚，有用就是好主意。”
林叁七没忍住，笑出声，手里捏着的眼线笔，跟着笑声抖动。
陈戌懿倚在门边，看着她，也弯起唇角。
含着笑的目光在某一时刻交汇，黏着，停滞。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几乎是同时，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撇过头，错开视线。
陈戌懿不自然地咳了声，没话找话地问：“你、你妆画好了没？”
“没、没呢。”
林叁七也没再看他，扭头继续对着镜子补妆，却忽然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看见手里捏着的眼线笔，才想起来。
在她补妆的时候，陈戌懿没离开，走过来，小臂撑上梳妆台，斜倚身体，像个吊儿郎当的小少爷，懒散地靠在旁边。
“为什么要在眼皮上画线？”他像个好奇宝宝，求知欲旺盛。
林叁七给好奇宝宝解答：“让眼睛看起来更大更有神。”
“看起来更凶？”他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又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你不是已经够凶了。”
他声音小，但在只有两个人且离得近的空间里，还是能被听到。
林叁七面无表情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吗？”陈戌懿即刻懂得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装傻充愣，“我刚刚没说话，你幻听了吧？”
“……嗯，可能是鬼在说话吧。”
林叁七拐着弯骂了一句，没再追究，继续补妆。
有前车之鉴，陈戌懿不再乱开口，安安静静看她化妆。
她拧开唇釉盖，唇刷薄涂一层，唇瓣染上浓郁的樱桃红，镜面的质感，水润通透。
陈戌懿敛着眼睛凝视，视线扫过她轻抹嘴唇的指尖，停在微微张开的唇瓣。他垂下的眼睫无意识轻眨，喉结缓慢地滚动。
他想起那晚的樱桃。
在她抬眼看过来时，陈戌懿连忙撇开视线，起身站直，“你、你化妆好无聊！”
林叁七莫名其妙，“那你别看，我又没逼着你看。”
“不看了。”
陈戌懿扭过头，连她的脸也不再去看，却无意瞥见桌上钉着照片的软木板。
她和陈嘉巳的合照，被钉在最中间。和他的合照，却在最不起眼的边角。
他烦躁地抓下头发，索性离开梳妆台这边，眼不见为净。
林叁七房间东西不多，但色彩丰富，淡黄的墙纸，米色的窗帘，浅绿色的被单，床边铺着的浅咖圆形地毯，都是清新的浅色系。
陈戌懿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漫画，量子阅读的速度，随便翻了几页。
以为是普通平常的少女恋爱漫画，却在某页看见没穿衣服的少年少女，用奇怪的姿势，做奇怪的事。
他慌张合上漫画，像做坏事被发现，条件反射，看向漫画主人。她还在照镜子，背对着这边，没在意他的动静。
陈戌懿松一口气，偷偷摸摸把漫画放回去，又在半空停住，犹豫一秒，手缩回来，迟疑又好奇地，继续翻。
于是成年第一天的男大学生，在少女漫画的世界里，解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林叁七检查完补好的妆，收拾好摆放着化妆品的，乱七八糟的桌面，转身，然后看见男大学生通红的脸。
“你很热吗？”她疑惑地问。
在她收拾东西搞出动静时，他就急急忙忙把漫画放回去，装作无事的模样，但还是被脸色出卖。
还好她没怀疑。
陈戌懿连忙点头，“热！”
“热死了！”他头也不回往屋外跑，丢下一句，“我出去吹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