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生活自由，没有喊人早起的习惯，但偏偏有人不着调，精力旺盛的男初中生在门外放肆敲门，大吵大闹，“戌懿哥！大懒虫快起床，陪我去游泳！”
在他喊出声音的第一时间，林叁七的意识骤然清醒，条件反射缩进被窝。
躺在身旁的男生，跟着她动作，翻身将她压住，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颈窝，压低的嗓音充满磁性，“门锁着，他进不来。”
林叁七拍着他的手臂，小声埋怨，“好重。”
他低笑起来，闭着眼睛，脸在她耳畔轻蹭。
门外的林拾六，迟迟没得到回应，气呼呼离开。
房间里，林叁七还被陈戌懿压着，尽管体重从她身上远离，但身躯还覆在她上方。
于是，她睁眼便清晰地瞧见，他肩上的牙印，伸手便触及，他后背的指甲划痕。
这是昨夜留下的痕迹，也是他揭下温顺外皮，露出獠牙，强势让她屈服的证明。
“我、我要去洗澡了。”
事后突如其来的脸热，林叁七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才套上T恤，被他从身后抱住，长臂揽在她腰间，下巴搭在她肩上。
他仍旧喑哑的声音，带着未完全苏醒的睡意，分不清是提议还是请求，“要不要一起？”
林叁七热着脸扒开他的手，飞快地穿上裤子，“你、你记得把床单换了！”
磕磕绊绊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敢回地跑出房间，离开太急，连房间门都没合上。
陈戌懿看着半敞的房间门，眉眼一挑，失笑，“怕我做什么。”
像做贼一样，林叁七跑去洗手间洗澡，脱掉衣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却又是一阵脸热。
胸口，下腹，大腿内侧，被留下太多红色紫色的印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洗完澡，她又回房间待了许久，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下楼。
陈戌懿也洗完了澡，正在厨房切西瓜。他头发没完全吹干，于是没绑着平时的小辫，额前头发被他随意地撩开，分明有些凌乱，却透出慵懒随性的帅气。
他又穿了那件衬衫，白底竖纹，宽松地套在衣架子般的身上，领口的扣子，也难得规矩地全部扣好。
大概知道，他穿衬衫的原因。林叁七若无其事撇开视线，手指摸了下鼻子。
今天是工作日，陈叔叔在上班，陈妈妈最近准备新书，出门去和编辑洽谈。陈嘉巳在三楼画室，林拾六窝在卧室生闷气打游戏。
一楼就只剩下两个大学生和一只金毛，比往常都安静许多。
阳光从窗户投进，金色落在地上。
林叁七接过他端来的切成块的西瓜，坐上沙发，边吃西瓜边用ipad看动漫。
陈戌懿坐在沙发另一边，电脑架在腿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八月趴在他们脚边睡觉。
看了一集动漫，林叁七往他那边瞥了眼。他戴着眼镜，镜片下的眼睫微垂，在盯着电脑屏幕，神情专注。
平日总觉得他嘻嘻哈哈不正经，一认真起来，却又忍不住想去破坏，想让这样正经的他，像昨夜那样，眉心皱紧，露出迷失又隐忍的表情。
林叁七放下ipad，朝他靠过去，用叉子叉了一块西瓜，递过去。
陈戌懿微微偏头，配合地张嘴，以为她要来喂自己西瓜，却被喂西瓜的人咬了下嘴唇。
林叁七飞快退开，把西瓜塞自己嘴巴里，看着他笑，恶作剧后得逞的笑意。
陈戌懿好笑地看着她，“干嘛呢？”
她装傻充愣，“没干嘛呀。”
他放下电脑，要凑过来回击，却被她用脚抵住小腹，“家里还有人呢，别闹。”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表示抗议。
“你有意见？”
“……小的不敢。”
林叁七忍不住笑，又听他想起什么似的，问，“要不要去便利店？”
“找李华做什么？”她以为他是要去找李梓华玩。
“不找他，买东西。”
林叁七奇怪，“不是昨天才买的零食？还没吃完呢。”
“不买零食。”
“那买什么？”
陈戌懿没说话，手搭上沙发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叁七逐渐反应过来，红着脸踢了他一脚，“你干嘛呀！”
她声音都激动变高，脚边睡觉的八月被吵醒，迷茫地抬头，瞧见男主人的笑脸。
陈戌懿理所当然地说：“暑假还长，一盒本来也不够用。”
“……不准说了！”
林叁七真是烦死他的不要脸，适时听见屋外传来的快递小哥的声音，她立即起身，去签收快递。
她拿着快递回来，陈戌懿随口问了一句，“又给八月买玩具了？”
回答却是否认，“是给我家小狗买的生日礼物。”
他惊讶，“我的？”
林叁七笑眯眯地把快递盒递给他，“要拆开看看吗？”
“不用等生日那天？”问归问，他还是伸手来接，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剪刀，拆开快递，取出里面的黑色盒子，打开，然后沉默。
项圈，链子，眼罩，狗耳朵头饰……
陈戌懿的脸又红又绿，僵硬地，不确定地问，“这是……给我用的？”
林叁七微笑着点头，又说，“我想让你送的生日礼物，就是用上这些的你。”
“……”
陈戌懿沉默几秒，利落关上盒子，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往屋外走。
林叁七一惊，“干嘛？”
“去便利店。”
“……”
第51章 拥抱夏天
生日前一晚, 在蓝色的房间里胡闹得过分，当天早上，两个人都起晚, 定了三个闹铃, 竟然都没把他们叫醒。
听见楼下的汽车声, 林叁七在半梦半醒间恍惚想起今天是生日，爸妈要驾到, 才立刻醒了瞌睡, 也把男大学生踹起来, 偷摸着跑出他房间，去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 回房间化妆时，不出意外地听见妈妈在楼下抱怨她的声音。
她假装没听见, 跑回房间化妆。
在镜面唇釉和雾面口红中纠结几秒, 选了前者。反正在家，时刻能补妆, 喝水吃花也不必担心。
化完妆, 换上连衣裙，亮眼的红色, 尤其显白，与她今天涂上的樱桃红唇釉, 十分搭配。
在全身镜前满意地转了圈，她开门要下楼, 隔壁房间的人，同时也开门出来。
陈戌懿今天穿着她昨天钦点的衬衫, 克莱因蓝, 同样的醒目。他太适合穿蓝色, 和他的笑容一样，清爽的少年气，让人难以拒绝。
“我女朋友真漂亮。”他一向不吝夸奖。
“我男朋友也不赖。”她难得心口如一。
陈戌懿唇角一弯，问她，“你打算今天什么时候说？怎么说？”
林叁七早就做好计划，严谨地说：“吃完晚饭，在八点三十七分和八点四十四分之间，跟他们说这件事。”
相识十九年的默契，无需多解释，他即刻了然，挑起俊眉，“给他们七分钟的缓冲时间，我们就走？”
“去哪？”
“海边，我让李梓华买了烟花棒，晚上一起去玩。”
林叁七惊讶，“你也买了？”
“嗯？”
“我让伍伊可也买了。”
林叁七同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失笑。
“这算什么？”陈戌懿笑着问。
林叁七眨了下眼，“七分钟的默契？”
她眨眼时扇动的睫毛，总是过分勾引人，于是他俯身，一只手撑在墙边，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吻在她眼睛上。
像羽毛一样的轻吻，太容易让人卸下防备，林叁七不自觉沉迷其中，当吻动眼睛移到嘴唇，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他的脸推开，小声抱怨，“我刚涂的唇釉！”
和她话音同时丽嘉落下的，还有男初中生手里啃了一半的西瓜。
两人同时朝声源处看过去。
被大人吩咐来喊两个寿星的林拾六，正撞见人生中最具冲击力的一幕，西瓜落地，嘴巴张开。
“……啊！！我的眼睛！！！”林拾六疯喊着跑下楼。
林叁七手忙脚乱去推陈戌懿，“快去抓住他！”
林拾六喊了一路，边喊边跑到楼下客厅，又跑去前院的花园，跑到正在聊天的长辈们面前，“爸！爸！爸！”
被儿子大声呼唤的林爸爸，停下和好友的聊天，疑惑问，“怎么了？”
“我姐亲了我呜呜呜——”
林拾六话没说完，被追赶着跑来的陈戌懿捂住了嘴。
哪怕牵强，陈戌懿也势必要糊弄过去，“林叁七刚刚亲了他一下，他闹脾气呢。”
林爸爸闻言，一半羡慕一半埋怨地嗔怪，“这孩子，你姐亲你一下怎么了？”
他想被亲都没机会呢，上一次被女儿亲，都十多年前的事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拾六一个劲摇头，想说过但嘴巴被死死捂住，只能呜呜呜。
陈爸爸看出他痛苦的模样，责怪自家儿子，“戌懿，你快松手，别闷着他。”
林叁七后一步地赶过来，见事态被控制，松一口气，刚好听见这句话，连忙说：“他闷不坏！”
陈妈妈和林妈妈看到她的模样，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里的无奈。
林爸爸当然也瞧见她此时的模样，立刻关心地问：“叁七你嘴巴怎么了？”
陈爸爸也慢半拍看见陈戌懿的嘴，几乎是同时出声：“戌懿你嘴怎么这么红？”
话一出口，两个爸爸同时沉默。
两个大学生同时默然。
林拾六趁机挣脱捂住嘴巴的手，大喊：“我姐亲了我哥！”
幼稚的童声，在一瞬间转变为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嗓音，他又掐着喉咙大喊：“啊！我的嗓子！！！”
“……”
今年的生日聚会，要比往年任何一次都热闹，严肃。
林拾六嚎的这一嗓子，瞬间让生日聚会变成两个寿星的坦白大会。
两人原本只打算给七分钟时间，让长辈们接受这件事，现实却是，花了七个小时，他们都还没能完全接受。
最崩溃的是两个爸爸，不是因为两个孩子瞒着自己谈恋爱而崩溃，而是，在场所有人里，他们俩竟然是最后才知道。
林爸爸问林妈妈：“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林妈妈淡定道：“你住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们俩有苗头。”
林爸爸震惊：“那你不早和我说！”
林妈妈倒打一耙，“谁让你眼神不好使。”
另一边，陈爸爸也问陈妈妈，“你也早知道了？”
陈妈妈笑着说：“只比你早几天。”
陈爸爸崩溃：“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陈妈妈笑容不变，“怕孩子们不好意思呢。”
陈爸爸又看向陈嘉巳，后者只是笑，看来也早就知道。
晚饭都已经吃完，两个爸爸还在复盘。
陈戌懿默默举手，“我们……可以走了吗？”
刚说完，就被林爸爸瞪了眼，“走什么走？”
林叁七即刻帮他回嘴，“你凶他干什么呀！”
林爸爸心庡㳸痛捂胸，“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林妈妈淡定补刀，“本来也没多向着你。”
“……”
林爸爸抱住还小的儿子伤心难过，林拾六还在玩自己刚变声的嗓子，一会刻意低笑一会儿气泡音讲话，仿佛是个傻的。
林爸爸松开傻儿子，心情更难过。
天边显现出暮色时，林叁七和陈戌懿总算从家里溜出来，骑着自行车去海边。
自行车刚骑出蓝色大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争吵声。
“李华你是不是有病！”
“是李梓华，你才有病！”
熟悉的男声和女声，熟悉的对话。
陈戌懿把车骑过去，停在本该在海边等着的两人面前，问，“你们俩吵什么呢？”
伍伊可先告状：“李华把烟花棒给他表侄女放了！”
李梓华不落后：“是李梓华！你不也把烟花给放了！”
伍伊可理直气壮：“你说你也买了，我就以为我这份用不上啊。”
李梓华也说：“嘿你说巧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
林叁七和陈戌懿双双沉默。
今年的生日，绝对是乌龙最多的一个生日。
林叁七扶额，“所以现在是，只有人，没有烟花棒？那我们还去海边吗？”
“没事，”陈戌懿稳住局面，说，“再去买吧，上次那家店打烊晚，骑车过去用不了多久。”
李梓华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吵架归吵架，身后还载着伍伊可，“那走呗。”
伍伊可突然提议：“来比赛吧，看我们谁先到那！”
李梓华满脸无语：“大姐，骑车的是我。”
伍伊可当即掐了下他的腰，“你叫谁大姐呢？”
“你本来就比我大！”
“你再说一遍试试！”
“……”
眼瞧两人又要吵起来，林叁七和陈戌懿对视一眼，一个耸肩，一个摇头。
林叁七先开口：“我们先走一步。”
陈戌懿后接话：“你们继续相爱相杀。”
吵架的两人同时怼他，“谁跟他（她）相爱！”
把他们甩在身后，林叁七坐在车后座直笑。
她仰头望着头顶的繁星，感慨似的说，“我计划的完美的一天，被笨蛋们全破坏掉了。”
晚风拂过她的长发，陈戌懿的笑声融进风里。
他在风声里问：“要给你补过一次完美的生日吗？”
林叁七笑着摇头，“不用，我喜欢这个生日。”
不完美也没关系，这就是我们的19岁。这是属于我们的，独一无二的，19岁的夏天。
暖黄的路灯，照亮这条蜿蜒的坡道，晚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蝉鸣声时远时近，身后依稀能听见李梓华和伍伊可的吵闹。
她拿在手里的手机，亮起暗光，映在莹白的脸庞。
关掉静音的闹铃，收起手机，林叁七轻轻拽了下少年的衣角，“停一下车。”
自行车平稳停下，她从车上跳下来。
陈戌懿掌着车头，一条长腿屈着，踩着脚踏，一条长腿伸直，支在地面。
他转过头，看着她，带着笑意问，“怎么了？”
李梓华载着伍伊可趁此时超车，伍伊可大笑着放出嘲讽，但没人去搭理她。
林叁七将沾在脸上的发丝撩至耳朵后，朝他笑着说：“现在是八点四十四分，陈戌懿同学，这是你陪我过的第19个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