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奈奈飘到床边,看着床上已经阖眼的男人。
男人一动不动地躺着,五官依然俊秀温柔,却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沉静和成熟,他的脸颊往里凹陷,比先前瘦了很多。
像是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塑,只有胸膛在轻微起伏。
她突然泄了胸口中憋住的那股气。
好落寞、好可怜的样子……
望月奈奈心中知道,等苏格兰先生收到她死亡的消息后肯定会消沉颓废一段时间,所以她在之后写了一封信拜托别人放到诸伏家门前的信箱里,告诉他他怀孕了以及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并且给了他她还会回来的希望。
其实她也没抱多大希望自己能回到地球,灵魂能回到心爱的母星已经是奢求,能回到这里与苏格兰先生和宝宝团聚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望月奈奈蹲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苦恼地皱起小鼻子。
为什么连被子都不好好盖呀?晚上吹空调不盖被子会冷的。
人碰不到不代表没有生命的死物也无法触碰。
想到之前电影里演的那种鬼都能操纵物品来吓人的桥段,望月奈奈眼睛一亮,站起身去够床上的被子。
好吧,手直接穿过了被子,什么也摸不到。
她不死心地紧盯着豆腐块,小脸严肃念念有词:快飞起来,给他盖上。
重复了快十遍了,口令都换了好几个,可被子还是纹丝不动。
好吧,她现在成废物了……望月奈奈心中一阵悲凉。
不能跟苏格兰先生讲话,也不能帮他吹头发盖被子,她这个鬼有啥用呀?
望月奈奈飘到男人上方,气馁了一会儿后她又原地复活了――因为、因为她想偷亲他了。
呜呜,他们之前可是一天要亲几十次的,其中很多次都是要亲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有时候亲着亲着气氛就不对劲了,嘴唇都挪到别的地方去了――感觉怎么亲都亲不够。
在望月奈奈的记忆里,他们已经一个月没亲过了。在病床上躺着,短暂清醒的时间虽然有波本在旁边陪她聊天,但她还是最想念他的怀抱。
即使知道她的唇碰不到他的肌肤,也知道他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望月奈奈还是羞涩地垂下眸,俯身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好吧,嘴上果然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片空荡荡的空气。
她慢慢啄吻过去,直到将唇映在他的唇上。
电光火石间,一股庞大的力量从灵魂深处唤醒,充盈在她体内,四肢百骸过电一般颤抖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嘴唇突然发麻,柔软的触感传输到神经,空中飘起的身体受到重力的影响落到男人的身上!
碰!
她的躯体刚碰到男人的衣摆,身下的男人突然睁开双目,动作迅猛地擒住她的身体将她狠狠砸向旁边的床板。
背脊撞到坚硬的床板,她的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很能忍痛,剧烈的撞击让她眼角溢出泪水。
“好痛。”她呜咽道,眼睛迅速红了起来。
诸伏景光
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后就迅速睁开眼将那人禁锢在身下钳制住不让那人继续动作。
疲惫酸痛的大脑在催促他睡觉,昨夜一夜未眠让他的精神颓靡,再加上白日高强度的工作,他一时间昏昏沉沉的。
但他根本就没睡着,可那人居然能悄无声息摸到他旁边,是个高手!
是谁?
毫秒内诸伏景光就已完成了这些思索。
锐利的眼神扫过去,他瞳孔紧缩,心脏在短暂的紧缩蹦跳后又迅速地落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精致漂亮的脸庞。
少女眼里含泪,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吃痛地扯起嘴角,发出忍痛的嘶嘶声,无形之中在控诉他的粗鲁和蛮横。
很可怜呢。
掌下的触感是不可思议的真实,她的表情灵动可爱,和以往梦里的她不太一样,让他产生一种错位的幻灭感。
“又做梦了吗?”诸伏景光苦笑了一声,锋利危险的眼神柔软了下来。
她已经一周没有进入过他的梦了,他很想她。
很想很想。
“什么做梦?不是做梦!”望月奈奈此时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又突然能碰到他了,欣喜了一瞬,但又被身上居高临下的男人这句话弄得撅起嘴巴。
“嗯,不是做梦。”男人顺从地改了口。
肩膀上强硬的力道在刚刚就松了下来,但还是紧紧钳制着她,她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诶,她想让他从她上方先起来一下。
她想换个姿势。
身上的男人瞬间使了力气死死摁住她。
还没等她开口,他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凑近她,轻微的气息扑在她的鼻尖,胸被他倾轧下来的身躯挤压得透不过气。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别有意味:“奈奈,没穿衣服呢。”
望月奈奈僵住了身体。
好、好丢人。
再次相遇没穿衣服什么的,这也太丢人了吧。
所以为什么鬼形的她会没穿衣服呢?
男人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眼神暗沉下来,气息从她的鼻尖慢慢移动到脸颊,再以一种诡异的轻柔力道落到她的唇上。
若即若离,气息交杂。
渐凉的空气中,只有空调嗡嗡作响的声音和两人渐渐重合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第一次在梦里遇见这样的你呢。”他轻笑,声音更加沙哑,近在咫尺的眼眸仿佛有一团漩涡将身下的少女深深吸引。
他微微抬起头,眼睛慢慢地、认真地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再紧紧盯住她的双眸,似乎要将她刻入灵魂。
望月奈奈在瞬间的迷离后皱起眉头:“都说了,唔――”不是梦。
她瞪大眼睛。
男人的唇实实地落了下来,包裹住她所有的气息,将她破碎的呜咽声席卷进口腔。
“不――”
力道下了狠劲,像是一匹陷入疯狂的狼,意图压制住所有的反抗。
“痛――唔――”吻得好野蛮,和先前的温柔体贴完全不一样,口腔里所有的肉都在隐隐作痛。
“痛吗?呵……痛才好啊……”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她抵抗的手渐渐放下,浑身的力气都松懈下来,身体软在他的怀中。
“奈奈果然是个坏孩子。”
在间隙中,男人轻佻地叹息一声。
第60章 第六十天
苏格兰先生……好可怕QAQ。――奈奈的日记
诸伏景光下班回来时已是晚上七点多。
佑佑白天被送到枫原警官家去玩了。枫原警官当时在他复职后更新资料表时, 知道他有一个孩子时十分惊讶。
有一次两位阿姨都有事请假了他就带着佑佑到公安大楼的休息室,正巧被枫原警官碰见了。枫原警官和妻子没有孩子,看到可爱乖巧的佑佑立马就喜欢上了。
今天他邀请佑佑到他家玩,佑佑在那边玩的太累睡着了, 枫原警官刚刚打电话跟他说明天再把佑佑送回来。
昏暗的公寓里一片寂静, 没有佑佑奶声奶气的声音, 诸伏景光一下子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佑佑睡在那边会不会惊醒, 起来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爸爸不在时会不会害怕。
不过佑佑向来是个胆大的男子汉, 诸伏景光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罢了。
这几天他接连失眠, 白天在公安里连轴转,再强壮的身躯都有些撑不下去了,头脑昏昏沉沉,于是他走进房间准备迅速冲个澡上床补觉。
淋浴头喷洒出的温热水流从头顶浸湿眼睫,诸伏景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睁着双眼,任由水流冲刷视线,眼前一片模糊。
泪水混杂在淅淅沥沥的水流中,没入隐匿, 消失不见。
“奈奈……”他咬紧牙关, 闭上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胸腔中的郁结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 泪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从眼角溢出。
其实他什么都没想, 真的。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数不清的孤独、落寞、绝望的夜晚,他早就习惯了。
就算有了佑佑, 也无法治好他的病。
他无时不刻不在想她, 也无时不刻想要忘记她。
忘记, 不是说将她的剪影从记忆中抛却,而是想要短暂地变回一个正常人,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去思念着她,去继续爱她。而不是整日沉溺在痛苦和惊悸中,脑子里疯狂的思绪在不断撕扯,将他几乎撕裂成两半。
他忘不了的。
这种痛已经深入骨髓,烙印在灵魂里。
他痛得很快乐,很享受。
如果奈奈再次出现,他一定要用铁链把她锁住,用手铐把她铐着将她捆绑在身边,不能再让她逃离了。
她不是说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吗?他会满足她的。他们这一辈子都要捆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疯狂的想法在荒芜的心脏中早已野蛮生长成参天大树,诸伏景光仰起头,水流冲刷面容,慢慢冷静了下来。
没擦干头发,把毛巾随意搭在一旁,他回到床上阖上眼,大脑昏沉,却没有睡意。
房间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月色被窗帘挡住,无法透进来。
只是他没想到他其实已经进入了梦乡,又再次梦见了她。
奈奈真是不乖,居然没穿衣服,还做出这样一副诱人的表情,不知道每次她眼角含泪委屈可怜的样子最容易引起男人内心的暴・虐因子吗?她还是不懂男人呐,每次都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却不知道其实是他一直在忍让着、纵容着她,不然她早就被拆骨入腹,连骨头都不剩了。
从前看她单纯可爱得像是小兔子一样,他不想破坏自己在她心目中温柔体贴的形象一直隐忍着心中隐秘的恶劣心思,不想吓到她。
可在梦里,他也就无需克制了。
他要狠狠惩罚她,撕碎她,吞下她。
泪水流下,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被他亲得小脸迷蒙的少女,破洞的心脏汩汩流出黑色的血液。
心脏在痛,也在兴奋地鼓动。
她真是……很棒呢。他轻扯嘴角,轻轻
吻上她的耳垂,听她像幼猫一样细细的呜咽声,愉悦地想要哼起歌来。
“kondo-mu,唔――”
望月奈奈小脑袋瓜里一片混沌,像是浆糊一样搅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但在最后关头,她突然清醒了一刻,含糊不清地在他唇齿间说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危险,好可怕,好想逃离……
脑子里小动物般对于危险感知灵敏的警铃在拼命作响!
她只是想偷偷亲他一下罢了,可为什么鬼魂突然有了实体,明明是令她很高兴的事情,可接下来的发展却不受控制了……
他变了好多,让她好害怕……
诸伏景光轻抚她汗湿的发丝,挑眉低声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它的吗?怎么在梦里却想起它来了?”
不是梦!不是梦啊!望月奈奈欲哭无泪,但身体彻底软了下来,没有丝毫力气抵抗。
“会……”她强撑着手臂抵在两人之间,想要努力推开他。
她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可以增加这方面的风险呢。
“那就怀上好了,反正也不是奈奈怀,不是吗?”
男人的声线压抑深沉,带着深深的恶意。
她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咬住男人的肩膀。
尖锐的牙齿刺入血肉,疼痛清晰地从神经传输到大脑,诸伏景光瞳孔瞬间放大,身躯倏地顿住,全身像是被冻结一样僵硬起来。
不是梦吗?
在凝滞的无言中,时间似乎无比缓慢又似乎转瞬即逝,气氛在静谧的压抑中渐渐冷却,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好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就会破碎,化为齑粉,将他的心也一并灰飞烟灭了。
掌下是实实在在的触感,怀里的她如此真实,像是清醒剂一般注入了他的体内,让他萎靡的灵魂瞬间亢奋起来。
是真的吗?不是梦吗?
她回来了……是吗?
身体一动不动,诸伏景光紧紧盯着全身发颤还没缓过来的少女,他不敢闭眼,怕一旦闭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就和之前许多次一样,梦里的她如同脆弱的镜面瞬间破碎,他从甜蜜的幻梦中惊醒,呆呆地望着满室空寂,只剩下孤独的绝望悲怆。
冰凉的泪滚落了下来,坠落而下,撞到少女的肩膀上,泪水似乎有了如岩浆般滚烫的热度,烫到了她的心里。
“唔,苏格兰先生,你怎么哭了?”望月奈奈睁开眼,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后脖颈。她扭动了一下身体,里面……好不舒服……却被他搂过去紧紧抱住。
男人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肩颈处,失控,急促,下巴上的胡渣刺痛进皮肉,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是我咬疼你了吗?”她侧过脸摸了摸他肩上那排清晰的牙印,心疼道。
“你回来了,是吗?”他喃喃道。
很低沉,轻飘飘的,轻得像一缕淡淡的风,消散在耳畔。
死死压抑着胸腔中翻涌的情绪。
“嗯,我回来了。”
望月奈奈顿了顿,察觉到他此时脆弱的心情,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沾满泪水的脸颊,努力想给他安全感。
“我回来了,是真的,不是梦。”她斩钉截铁,语气温柔。
男人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完全不受控制,他的手在抖,他的皮肤在抖,他的血液在倒流。
他的声音也在抖,哆哆嗦嗦,像是乞求神明的绝望者,声音从喉间努力挤了出来:“奈奈,我好想你……”
“四年多了,已经四年了,你已经消失了四年,我快死了……”
四年!?
望月奈奈震惊地瞪
大眼睛。
怎么回事?居然已经过去四年了!
苏格兰先生……已经等了她四年了吗?
她当初留下那封信时,奢望地给两人留下了两年期限,如果两年后她还是没回来的话,她希望他能再找一个相爱的女孩子好好度过剩下的时光。
她不想让他一辈子都在痛苦和愧疚中度过,她希望他能活得开心快乐。
这四年多里,他该多么难过啊……苦苦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人,太累了……
心疼和难过从心间萌生破出,她将所有错揽在自己身上,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在两年内回来。”
好想哭,可是苏格兰先生已经哭了,她得坚强,她要好好安慰他。
“你没食言,是我的错。”
是他自己想等,是他自己想要折磨自己,是他把自己折腾成披上人皮的恶鬼,她没有任何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