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就这样，别想太多。”周坛叹气道，“你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快开学了，不要为这些杂事影响到自己。”
“好，谢谢周哥。”
周坛走了。
姜喜躺回床铺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的身体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摩托车的震动里。
一想到舅舅的超越和刺激，她的心跳就会抑制不住的加快。
姜喜起身照了照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之前金阁的话，她是不是太瘦了，所以和舅舅不像？
还是，她的耳垂是不是不够大？眼尾不够长……？
舅舅那么优秀，她却什么都不行？
越想姜喜就越睡不着，不行，她也要更努力才行。
于是，她起来做题了。
可是那天之后，叶悉归就像消失了一般，一直没来过。
她想去找他，但想到他的提醒又不敢去。
想说点什么，又怕惹他烦，更加不高兴。
姜喜有时候觉得自己能走近他，有时候发现根本走不近。
她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家庭关系，所以也不太懂要如何与家人相处。
舅舅是她的家人，又不像是她的家人。
这是她未曾处理和经历过的情感关系。
甚至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姜喜吃了一块舅舅留在家里的巧克力。
却是苦的。
姜喜十六年以来，第一次发现原来想要了解一个人，真的好难……
第14章
三月春日，姜喜即将前往北雅附中报道。
周坛早在几天前就把她上学的资料都备好送过来了。
北雅附中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她趁着有空就记好了学校的路线，打算步行去报道。
可一下楼，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衣黑裤。
倚靠在栏杆处等她。
俊秀流畅的侧脸被晨光渡了一层暖色。
姜喜惊喜不已，急忙跑了过去，“舅舅！你怎么来了？”
叶悉归双手插兜，语调冷酷：“送你上学。”
“谢谢舅舅。”
姜喜笑逐颜开。
还以为这些小事舅舅不会管了。
雨露晨光。
城市才从沉睡中苏醒，萧条的枝丫上有群鸟发出脆响。
叶悉归走在前面，身形高大沉稳，从容不迫。
姜喜跟在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交代着入学的注意事项。
语气也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舅舅。”姜喜弱弱地喊了他一声。
叶悉归回头：“嗯？”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叶悉归脚步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姜喜不知道怎么说。
周坛跟她交流，甚至都要比他更自在一些。
叶悉归轻瞥她一眼，继续公事公办道，“北附竞争很激烈，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其他都不重要。”
“哦，好。”
舅舅不喜欢她总窥探他的心情。
姜喜也就不敢再多言语。
来到学校，姜喜先参加了入学考试。
等结果的时候，叶悉归让她去学校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姜喜心里始终很忐忑，虽然有了读书的机会，但能不能上现在还是未知。
北雅附中出过不少状元，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高中。
姜喜第一眼就被学校巨大的荣誉墙所吸引。
最中央挂着的照片，她总觉得眼熟。
走近一看，那不就是舅舅嘛。
旁边还附上了他成为状元的各种报道。
745的高考总分，让他创下了至今都无法被打破的记录。
里面甚至还有不少舅舅在各种活动赛场上的照片。
可无论照片上有多少人，他都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视线。
就像家里那一面照片墙一样。
学生时期的舅舅，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校服，却依旧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甚至都过了那么多年，他的辉煌成绩都没有人能替换掉。
列数荣誉墙里舅舅取得的荣誉，姜喜再一次被舅舅的优秀所震惊。
这世上似乎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一样。
再想想自己，姜喜觉得自己仿佛离舅舅更远了。
不一会儿，叶悉归找到了她。
“你的学籍安排好了。”叶悉归道。
姜喜：“那……我考上了吗？”
“嗯。”
姜喜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辜负舅舅。
叶悉归垂眸看了她一眼，“不过，毕竟你学习的时间短，和同年级比还是有一定差距，所以，你目前只能先去九班报道。”
姜喜听周羽豆说过，北雅附中是按成绩排班的。
高一年级有十二个班，她在第九，应该不是太差，还算有救。
姜喜没再追问她的分数，而是郑重地鞠躬道，“谢谢舅舅。”
叶悉归怔了怔，有些不适应，忙把教材递给了她，“去报道吧。校服到时候做好了，学校会发给你的。”
“嗯。”
姜喜应了一声，拿着东西就前去高一九班报道了。
她的教室在走廊尽头，班主任才带着她进去，教室里就乱成一团。
“我去，咱们班这是终于转来个美女了啊……鼓掌，快鼓掌。”
“……”
姜喜紧张地站在讲台边，以前在学校里大家碰到她，都是躲着走的。
现在，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欢迎，她简直受宠若惊，一张脸羞的通红。
大家看她害羞成这样，起哄更厉害了。
班主任赵中拍了好几回桌子，众人才消停下来。
姜喜被安排到了中间的位置。
她的同桌是一个叫盘笑笑的女孩，笑声爽朗，一头干净短发利落清爽。
看到姜喜坐下，就热情地帮她整理书籍和位置，一边整理还一边闲聊道：“……姜喜，你上学期在哪个学校读的啊？”
姜喜：“在家自学的。”
盘笑笑：“自学？你是直接上的下学期？”
姜喜：“嗯。”
“厉害啊。”同桌竖起大拇指，注意到她的两套课本，随手翻了翻，“不过……自学的话你笔记估计不全吧？给，我的，拿去用。”
身后的同学也凑了过来，把自己的笔记丢给了姜喜，“还有我的。”
姜喜惊呆了，“啊？我可以用吗？”
盘笑笑：“当然，拿去随便看。”
姜喜没想到大家会这么主动的帮助自己。
以前班里的笔记，大家都是非常小心谨慎，恨不得谁也别看到的。
她从未想过，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校园生活，就这样真实的降临在了她的生活里。
这里和益通镇不一样。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她喜欢这样的开始。
更不敢辜负这样的开始。
所以，从来到学校起，为了追上别人的步伐，她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只是，她却没有想过，开学两个月，她就被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赵中喝着胖大海，悠悠对她说道，“姜喜，把你家长叫来一趟学校吧？”
姜喜吓了一跳：“老师，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先跟我说，我会努力改的。”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家长聊聊。”
姜喜不安地攥紧袖子，“……就不能只和我说吗？”
赵中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的周记本放到了桌面上。
姜喜茫然地看过去。
“我看了你的周记，你没有发现你其实是在背诵作文？”赵中意味深长地说道。
“背诵？”姜喜不解地问道，“是我写的有问题吗？”
“不是在于你写，而是在于你。”
姜喜听的更懵了。
赵中：“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从技术层面来说，你的周记每篇都能拿到高分，没有任何问题，但我却从这里面看不到你……你明白吗？”
姜喜摇了摇头。
“我让你们写周记的目的，是记录自己的成长，而不是为了应付我。”赵中叹了口气，“你在学校一个社团都没有参加过？”
“嗯。”
“班级活动你也不参与。”
“我……我想尽快追上大家。”姜喜诚恳道，她不敢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之外的地方。
“你的想法没错，但你把自己困住了。”
“？”
“我问过班里其他人对你的印象，除了你前后同桌和你说过几句话，其他同学对你都不了解，只知道你每天都在埋头做题。姜喜啊，我不是说你认真学习有错，而是你要抬起头来看看，你的生命里，不仅仅是只有做题。”
“……”
“我看过你以前的成绩，的确很优秀。但我们这里是北附。北附培养的不是书呆子，也不是唯分数论的读书机器。”
赵中指了指桌面玻璃板下的照片，“叶悉归当年也是我带的学生，那会他不仅成绩好，也有很多朋友……他的生活每天都是丰富多彩的。”
“……”
“……想必他把你送来这里，也是希望你能允许你生命中，出现更多的东西……姜喜啊，我的话，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
姜喜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办公室。
可刚一出去，就被周羽豆给拉住了。
姜喜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周羽豆：“我刚才来送作业，听到你们老班找你谈话了。”
姜喜失落地叹了口气，“我让……大家失望了吧？”
“别这么说。”周羽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学校就这样的，恨不得一天到晚搞一百种事情让你忙死。要想你的周记丰富点，这还不简单嘛，我们可以周末去听讲座啊。”
姜喜眼前一亮，当即就答应周羽豆周末跟她走了。
*
周日，周羽豆一大早就来找姜喜，前往会展中心听讲座去了。
因为是探讨人类文明与科技的讲座，里面除了有不同的教授巡讲，还有不少科技模型的展览。
姜喜和周羽豆随便听了几个讲座，嫌无聊就跟在讲解员的旁边，听他们科普各种科技模型的作用。
可才听了一半，周羽豆忽然拽住了姜喜，激动道，“你快看，那个人不是悉哥吗？”
姜喜愣了一下，循声而去。
发现叶悉归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边眼镜，拿着话筒走上了讲台。
褪去那一身不近人情的冷酷，梳着大背头，一身斯文气息的舅舅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还真是舅舅。”姜喜意外道。
也顾不上参观模型了，两人顿时挤到了讲台旁边。
叶悉归背后的大屏幕上，正放着演讲的内容。
舅舅一开口便是流利的英语，里面夹杂着非常多的专业术语，姜喜只能勉强听懂，他在讲述生物科技与人类文明的变革。
她能听懂的不多，可即便如此，她也能从不断聚拢的人们身上看出来，舅舅在用自己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更多的人。
“悉哥可真够忙的啊。”周羽豆忍不住感慨道，“大周末的还得来宣传自己的公司。”
姜喜：“他不是职业摩托车手吗？”
“是倒是，但我听我哥说过，现在国内职业摩托车还没形成气候，不管是车队发展还是比赛，都是穷且默的，赞助也很难拉，所以其实很多职业摩托车手都是干着自己的主业，业余时间来训练和参赛的。”
这么说，舅舅的主业其实是别的？
姜喜没法去问叶悉归，只能旁敲侧击地冲周羽豆打听叶悉归主业是什么。
周羽豆对着这些讲座实在没兴趣，听得打呵欠，“好像是做生物科技的吧？不过他以前倒也是只骑车的，是这两年才开始接手做这一块。”
“……”
“我哥老在家里念叨，俱乐部就是因为他才能活到现在的……”
后面周羽豆再说什么，姜喜也听不进去了。
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舅舅，她忽然在这一刻，真正明白了老师话里的意思。
正如老师说的一样，她其实把自己困死了。
妈妈总跟她说，只有读书才是出路。
但她又何尝不曾看着妈妈被现实限制了出路？
舅舅这样优秀，甚至拥有着很多底牌的人，为了坚持自己喜欢的事情，都要有所妥协。
甚至都在探索自己更多的可能。
而她什么都没有，却不肯去做更多的尝试。
她何不在年轻时候就多给自己一些机会呢？
除了读书，她也能做好其他？
哪怕去尝试一下也好？
毕竟现实比在校园里要残酷太多了。
周羽豆拽了拽姜喜，“走，咱们去找悉哥去。他讲完了。”
姜喜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急忙簇拥过去，找叶悉归请教的人，摆了摆手，“不用啦，我们讲座都听完了，就先回家吧。”
周羽豆看她不去，也就没坚持，牵着姜喜扭头走了。
而不远处，叶悉归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刚准备叫她，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视线……
第15章
出了会展中心，姜喜和周羽豆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打算去学校附近的图书馆补完周记。
车上有些拥挤，两人没办法，一路被挤到了最后的高台处。
姜喜本和周羽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可在某一瞬间，她却忽然察觉到一股说不上的，不太善意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她太过熟悉了。
那是父亲每次要偷拍她之前，会有的一种极其肮脏的眼神。
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她忍不住环视车内，蓦地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站位那，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趁着拥挤，紧挨着前面的女孩，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了女孩子的裙底。
女孩子看手里提着的袋子，也是和她们一样来听讲座的，年纪应该和姜喜差不多大，她明显感觉到身后人在贴近自己，挪了位置。
可不管她挪到哪里，男人都一直紧挨着。
姜喜一瞬间只觉得脚底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脑海里闪过半夜父亲趁着她睡着了，拿着手机偷拍她睡觉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