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这人虽然讨厌,但是看得出来他也的确很关心舅舅。
姜喜思考了一下,舅舅都不曾对她的选择有过多的干涉,她自己也不会。
于是,对他说道:“这是舅舅自己的选择。他既然选择拉力赛,一定有原因的。”
金阁愣了一下,又恢复之前那副狂傲的样子:“什么狗屁原因,他就是自甘堕落。”
姜喜懒得跟他争。
只要舅舅没什么大碍,她也就放心了。
金阁看她要走,忙叫住了她,“喂,你舅舅都这样了,你就走了?”
“你还有什么事儿?”
金阁长叹一声:“你还真是没良心啊。”
“?”
“不进去看也就算了,好歹给他弄点吃的补补啊。”金阁气愤道,“里面那群人跟没断奶一样,什么都要找他,这种时候你不去搞点啥给他补补,他难道要一直躺医院吗?”
姜喜本来想的就是这个,只不过被他这么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我会的。”姜喜说道。
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问他,“你们一般训练受伤,都吃什么补啊?”
“肯定是灵芝啊,尤其是野生的那种。”
姜喜对这种物品倒是有所耳闻,“我去药店看看。”
金阁一脸嫌弃,“药店那些哪里有山里的好啊。以前我们受伤什么的,都是悉哥亲自去山里采的。不过,现在也不指望有人会为他采了。”
姜喜眼前一亮,“哪个山?”
“你们俱乐部那山头不就多的是。”
“谢谢。”
姜喜说完,转身就跑了。
“哎?你还真信啊?”金阁还想说点什么,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喜出了医院就去附近的药店跑了一圈。
大概记住了他们店里灵芝的样子。
既然金阁说山里有,那她好歹也去了不少次俱乐部的山里,算是轻车熟路。
现在反正还早,姜喜直接坐公交车去了山脚。
然后找了上次舅舅带她看星星的那条小路,直接钻进了山林里。
这座山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车队拿来训练,但是,平时也还是会有人来这里攀爬。
林间有些地方甚至都有被人踩出来的模糊小路。
灵芝这种东西,姜喜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有。
听金阁的语气,舅舅以前就是在这里面摘的。
那她只能根据刚才跟药店的人咨询的时候,他们的说法去慢慢地找。
越往山里走,景色就越发的潮湿翠绿。
也逐渐让人忘却时间。
姜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脚下,在那些不易被察觉的潮湿之处。
她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一边走一边扒拉寻找腐树根。
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颈椎都酸得咔咔作响,也没有看到灵芝的身影。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头顶乌云密布,像是随时要下雨了。
要是在山里遇到下雨就麻烦了。
姜喜也顾不上其他,开始往回走。
可是,这天气变化太快。
才走了一半,整个天空就像是被掩上了一层幕布,黑了下来。
林间山路曲折迂回,从头顶的树叶缝隙里,开始坠落细密的雨点。
风声急急穿掠而过。
姜喜脚步不停,却总觉得路没有尽头一般,开始渐渐感到心慌。
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已经晚上6点。
手机上一格信号都没有。
她手机也没有照明的功能。
苍天巨树遮挡住了更多的光线,让人无法看清楚前方的道路。
就连微弱的日光也彻底消失在云层背后。
狂风迎面扑打在脸上。
夹杂着细小的雨水。
再不快点下山,她会被困在这雨里的。
姜喜心里着急,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被身侧一棵腐树根所吸引。
她停下脚步过去看了看,那相似的半块小伞透了出来。
是灵芝!
真的让她找到灵芝了!
姜喜激动不已,二话不说就蹲下去想要拔出来。
可是,灵芝盘踞在腐根上,因为落了雨水,又滑又腻,一时还不好拔。
姜喜怕损坏灵芝,也不敢太过用力,只能揪着根部试着一点点松动。
天越来越黑了。
姜喜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灵芝从树根里拔了出来,也分不清脸上落下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
她把灵芝身上的泥土擦去,小心仔细地藏在怀里,然后加快步伐往山下走。
可是,还没走几步,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雨水浇灌在枝叶间,发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耳边,喧嚣不息。
风雨的阵势猛烈,打得人寸步难行。
原本还能依稀辨认的路越发看不清楚。
低矮灌木密密麻麻,延伸到不知名的远处。
姜喜的脚底忽然踩空,被藤蔓绊了一下,跌到了地上。
她惊呼一声,顺势抓住了旁边的灌木。
粗粝的叶子把她的掌心划破,鲜血沿着手腕滑落下来。
她强忍着剧痛,扶着叶子,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低矮灌木密密麻麻,延伸到不知名的远处。
雨雾把人隔绝。
孤立无援的处境不是姜喜第一次遇到了。
但她还是对自己说道,不能在这里久待。
这种时候,即便很害怕,也不可以,不能,不敢升起一丝的恐惧。
那样的话,是无法顺利下山的。
姜喜擦了把脸,摸黑继续往前方摸索着走去……
此时,医院里,金阁又晃进了病房。
“金老狗,你们队是没训练还是解散了,你一天到晚在这晃悠什么呢?”周坛看见他就不耐烦地问道。
金阁左顾右盼,问叶悉归:“悉哥,你吃了吗?”
周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吃没吃关你什么事儿?”
金阁无视周坛,又追问了一句,“是你你外甥女给你送的?还是自己买的啊?”
周坛:“送什么吃的?姜喜又不知道悉哥住院的事情。你有什么屁赶紧放。”
叶悉归却直接起身,冰冷的目光似是看穿了一切,问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金阁心虚地在房间里踱步,不敢看叶悉归的眼睛,“就……也没啥,就是带她来看了看你。”
周坛正要骂人,叶悉归抬手拦住了:“还有呢?”
金阁:“就跟她吐槽了一下你们队友不照顾你的事情,让她给你准备点啥吃的补补。那什么,我估计她还没做好吧?她住哪儿啊?要不我先去看看?接她一下?”
“金阁。”
叶悉归压低声音,语气里是少有的警告。
金阁哆嗦了一下,一口气说道:“我就是跟她说让你吃灵芝补补,没想到她还真信了,去给你采灵芝去了。我看她现在都没来,所以……”
“她上哪里采的?”叶悉归打断他问。
金阁:“我说你们俱乐部山里有,我……苍天可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我没想到她会当真的。”
周坛忍无可忍上去就给他一脚,“你是不是有病?那山里能有个鬼的灵芝,她一个小姑娘你把人骗进大山里?你缺不缺德啊?”
金阁:“……我没想过她会真信了啊。我话都没说完她就跑了……”
叶悉归打了一个电话,没有接通。
他当即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换衣服:“什么时候去的?”
“早上。”金阁越说越心虚,“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许她就只是回家了呢?”
叶悉归没理他,“周坛,先去确定下家里和俱乐部是否有人见过她,把队里的人都叫上,一起进山找她。”
周坛:“是。”
金阁也开始有点慌了,“哎,悉哥。那我呢……”
“先跟着去找人,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
金阁大气不敢出,以前不管他再怎么放肆,叶悉归都没真正的冲他发过火。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说,金阁却已经觉得自己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金阁赶紧打电话通知了队里的人一起。
很快,两个车队的人都到了俱乐部的山头。
山上还在下雨,大家都只能穿着雨衣。
周坛神情凝重:“悉哥,电话打了,打不通,没信号。”
金阁:“现在雨太大了,要进山找人这怎么找啊。”
叶悉归没理他,拿过一个远光手电筒,分配好人马,直接进了山……
*
大雨滂沱,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
姜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的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风一吹,人的骨头都是凉的。
早上出来的匆忙,也没能多吃点东西。
现在饥寒交迫,她想走快一些,可大雨把路变得泥泞不堪。
她都不记得自己摔了多少次了。
她只能放慢步伐。
可是,心里又无比慌乱。
害怕这一夜都要在这山里度过。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姜喜……姜喜……”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声音细细碎碎,被风雨割裂。
姜喜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没走两步,喊声又一次传来。
“姜喜……姜喜……”
这声音如此熟悉,像是舅舅的!
姜喜也不管是不是错觉了,用尽力气回应着,“舅舅!舅舅我在这里!”
姜喜的脚步不由得加快,想要去寻找声音发出的方向。
可这一急,她的脚崴在旁边突出的土丘上,再次摔倒。
这一次,脚上钻心的疼,让她无法顺利起身。
她仰躺在地上,只能用声音拼命喊:“舅舅!舅舅!”
丛林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一束光远远地照了过来。
光源在她周围晃了晃。
看到光源,姜喜激动地挺/起身板,用力挥舞自己的手臂,“我在这里。”
“姜喜!”叶悉归急促的声音传来。
姜喜抬眸,雨雾弥漫中看到叶悉归的身影,内心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他总能如神祗般降临在她的生命里。
叶悉归当即把她扶了起来,他指尖冰凉,但掌心却是炙热的。
热意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
舅舅真实地出现在了面前。
叶悉归感觉到她身体冰冷得发僵,顺势脱下雨衣和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姜喜走了这一路都没有哭。
可低头看到舅舅还包着纱布的手,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以为舅舅再也不想看见她,也不原谅她了。
可每一次她遇到危险,舅舅又总是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
她强忍着哭腔问他,“舅舅?你怎么来了?你这样来了,你的手怎么办?”
说着,她还想把雨衣脱给他。
被叶悉归按住了。
“别动。穿好。”
叶悉归命令道。
她的声音里能听得出来微微发颤的哭腔。
他要是再来晚一点,都不知道会发什么事。
偏偏都这种时候了,她不想着自己,还关心他做什么?
叶悉归在来的路上,明明都想了很多想要训斥的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我们下山再说。”
叶悉归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可她才站稳就跳了一下,险些又倒下去。
“脚受伤了?”叶悉归低头瞥了一眼。
姜喜的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不想让舅舅听出来,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叶悉归当即把手电动递给她,半蹲下去,“上来。”
姜喜怔愣了一下,忙拒绝:“不了,你手上有伤,我还能走。”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叶悉归的语气里没有一丁点耐心可言。
手电筒余光照到他的脸上,像是带着怒色。
姜喜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地趴了上去。
舅舅的后背带着一股暖意,消融着她身上的冰冷。
可是,她知道舅舅手有伤,又不敢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所以,从他背着自己起,就极其紧绷,想自己收一些力气让舅舅别那么辛苦。
然而,还没走两步,叶悉归停了下来。
“姜喜。”
“?”
叶悉归:“你这样我会更累。”
姜喜:“……”
叶悉归有些无奈地说道,“放松就行。我一只手也背得动你。”
“哦。”
姜喜缓慢地朝着舅舅的后背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