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同事明显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纠缠着非要见一见公司老板。
“我们恒峰食品厂也算是南城的老厂牌了，各方面都有保证，与其跟那些小食品厂合作，还不如选择我们恒峰。我保证一定会向公司争取最大的优惠，你们就让我见见你们老板，让我亲自跟你们老板详谈，好不好？”
尽管已经调任到现在这个部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陈峰还是没法适应同事这种办事方法。
双方合作，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死皮赖脸有什么用。
玲玲食品公司的前台已经快没了耐心，她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我说了，我们老板今天真的不在公司，你在这里等也没有用。”
“没事，我可以等一会儿，你先让我们进去吧。”
一个要往里冲，一个拦着不让进，本就不大的门口瞬间被堵得不能同行。
这时，外面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双方同时朝外面看了过去。
前台的小姑娘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她非得好好跟老板说一说这个恒峰食品厂的业务员，明知道自己公司名声差，还敢上她们公司来自荐合作，真就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陈峰的同事看前台小姑娘直接越过他出去，他立刻意会，紧跟着过去了。
留下陈峰停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初月自然也看到了陈峰，但她只是淡淡扫了眼，就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家前台小姑娘。
“怎么了？”
前台小姑娘两句话解释了前因后果，惹得初月拧眉看向了纠缠不休的业务员。
“你们公司的业务员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我们跟目前合作的工厂合约还没到期，等快到期的时候，我们会考虑贵公司的。”
初月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对方也不好再继续磨下去，只能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见初月接过去后，才拉着陈峰离开。
进了公司，初月随手把名片扔进的垃圾桶里。
这一举动，让陪同的助理瞬间把要说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她们公司的合作的工厂上个月就到期了，现在公司的卤味用的是自己的新成立的工厂的生产线。
何况，就算她们公司自己的工厂还没办好，也不会跟恒峰签约。
整个南城，谁不知道恒峰是个什么德行，跟它合作，不被坑破产才怪。
陈峰几乎是被同时拉着走出办公大楼，同事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以为他不舒服，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也不热啊。”陈峰同事苦口婆心的劝他说，“小陈啊，你这个工作态度可不行，就是再给你两个月，你也开不了张。这要是一直没业绩，月月拿底薪，怎么养家呢。”
陈峰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封住，好半天才突出几个字，“知道了，谢谢王哥。”
原本俩人下午还打算去别的公司碰碰运气，现在看陈峰的状态，同事直接让他回公司了。
坐在工位上的陈峰，几乎是走了一下午的神。
任凭他怎么样想破脑袋，都始终想不明白，初月一个只种过地的半文盲农村老太太，是怎么变成了人家的公司老板。
陈峰不相信公司是初月自己创办的，尽管公司的名字跟他女儿的名字相同，他也觉得那只是个巧合。
至于为什么公司前台称呼初月为老板，陈峰猜想初月很大可能是被人骗了。
说不准那个公司就是个即将破产的皮包公司，初月是被人忽悠当了老板，等公司破产以后，就成了替他人背债的黑锅人。
陈峰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否则要他承认现在初月过的比他好，还比他更成功，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陈峰没有跟王亚娟提起碰见初月的事情，王亚娟也知道他最近工作变动，心情不好，也很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
就这么过了几天，先前那位王同事拉着陈峰，吐槽起了玲玲食品公司。
“这老太婆也太贼了！明明跟上个厂子的合约早就到期了，还骗我说没到期。不想合作就直说，搞这些弯弯绕绕。要不是我去跟朋友打听，还不知道人家老早就开始筹办自己的工厂了。”
王同事越说越来气，似乎是气愤自己被欺骗，连呸了几声后，骂骂咧咧道：“一个小破食品公司还自己搞工厂，也不怕赔死。”
陈峰早习惯了王同事人前笑嘻嘻背后骂骂咧咧的德行，但凡没合作成功的客户，没有不被他在背后吐槽诅咒的。
对于王同事嘴里不干不净的话，陈峰没有去计较，本身他跟初月的关系就不好。
他的关注重点，全都放在了初月又开办了属于自己的工厂这件事。
难道说，那个玲玲食品公司，真的是初月自己一手创办的？
为了验证这一点，陈峰花了几天时间，去了解这个玲玲食品公司。
看到注册文件上的法人，清晰明白的写着方喜红三个大字，陈峰才认命。
一处两处的相同，或许是巧合，但处处都相同，就是事实了。
陈峰搞不懂初月是怎么办到的，纳闷的同时，也觉得十分不甘心和愤懑。
凭什么一个乡下种地的老太太能做到今天这样的事业，而他身为村子里少有的几个初中毕业的年轻人，却要面临随时被裁员的命运。
不肯认输的陈峰，回去后就告诉了王亚娟。
王亚娟的反应也没比陈峰好到哪去，就差没跳起来。
“你胡说吧？你妈？她除了会种地，还能干什么。你跟我说她开公司办工厂，别是跟我开玩笑呢。”
陈峰当然希望自己是在开玩笑，可事实就是事实。
王亚娟见丈夫沉默着，慢慢也冷静下来，再次试探道：“真的啊？你妈现在是大老板了？”
听着妻子隐隐有些雀跃的语气，陈峰拧眉道：“你什么意思，她当大老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当初闹成那个样子，几乎是决定了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不能因为初月发财了，他就去贴人家的热屁股，去沾光，他还没那么不要脸。
第19章
“怎么说那都是你妈，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王亚娟显然跟陈峰想的不一样，在她看来，什么面子都不如实打实的好处来的重要。
何况他们跟初月又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人，本身就是一家人，相互拌拌嘴、赌赌气，都很正常的事。
不管怎么说，陈峰和初月毕竟是亲母子。
将来等初月上了年纪，总不能把自己辛苦创办下来的事业，交给外人，还不是得交给亲儿子。
现在就缺个先低头的人，王亚娟是了解陈峰的，这事还得她去干。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陈峰现在的工作出了问题，工资比之前降了许多，家里正是困难的时候。
要是能和好，高低不得给陈峰安排个公司经理的位置。
等过几年初月年纪上去，陈峰再接手公司，以后出门她也能被人叫一声老板娘了。
王亚娟畅想的十分美好，眼睛都比往日亮了几分。
陈峰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哪能想不到妻子在想什么。
“要去你自己去，别指望我。”
“我知道，本来就没指望你。”
王亚娟嗔了丈夫一眼，跟着问道：“咱妈的公司地址在哪儿？我找个时间，带上轩轩去看看她。咱妈就算再生咱们俩的气，轩轩总是无辜的，好歹也是她亲孙子。她连陈玲都疼的跟宝似的，咱们轩轩不必陈玲讨喜？”
陈峰觉得她话说的有点满，不客气的打击道：“她以前就不喜欢咱们偏心轩轩，在咱们眼里轩轩是宝，在她眼里未必敌得过陈玲。要去你自己去车工，别带上轩轩一起自讨没趣。”
“我知道，我又不当着咱妈的面说。狮子还得顺毛捋呢，你当我真没脑子啊？”
王亚娟又不傻，哪能不知道初月心里膈应什么。
何况她也不舍的儿子受委屈，之所以要带上儿子，不过为了能借机跟初月见面。
要是换成她自己一个人去，不被赶出来才怪呢。
到了周六，王亚娟特地给儿子陈文轩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带上他前往玲玲食品公司。
出发前王亚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今天被骂多难听都没关系，只要先跟初月见上面就行。
母子俩坐出租车到了办公大楼外面，进去前，王亚娟再次叮嘱了儿子。
“等会儿见到你奶奶，记得一定要喊人，要是你奶奶问你什么，你就说想她了。”
陈文轩抿着嘴，眼皮微微垂着，小声道：“以前你们都不让我问奶奶和姐姐，现在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想不想以后跟你姐姐一起玩，想就听话。”
王亚娟没跟儿子解释太多，拉着他就上了电梯。
到了十四层，出电梯就能看到公司的招牌。
“玲玲食品公司，还真叫这个名字啊。”
王亚娟小声念叨着，看来婆婆是真喜欢女儿，连公司的名字都要以女儿的名字来命名。
母子俩进入公司，被前台小姑娘给拦住了。
前台小姑娘以为王亚娟母子俩走错了地方，还热心的问她要不要帮助。
王亚娟冲前台小姑娘笑了笑，搂紧了儿子，“我是来找你们公司老板的，她是我婆婆，今天周末，我带我儿子来看看她。”
前台小姑娘一愣，盯着王亚娟看了好几秒，然后又快速扫了眼陈文轩，心里怀疑这母子俩是找错地方了。
“我们老板姓方，只有一个孙女，你们是不是找错地址了？”
偶尔周末的时候，初月要来公司加班，都会带上陈玲玲，所以公司上下都知道初月有个宝贝孙女。
之前也有人问过陈玲玲的父母，初月都闭口不答，导致公司的人都以为陈玲玲父母去世了。
要不然怎么从来没见陈玲玲的父母出现过，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现在忽然冒出来个儿媳妇和孙子，不怪前台小姑娘会那么想了。
“没有，我确定就是这个地址，我女儿名字就叫玲玲，陈玲玲。这是她弟弟，陈文轩。”
王亚娟解释了一句，带着陈文轩就要进公司。
前台小姑娘愣神的空隙，王亚娟已经往办公室方向走过去了。
“哎，我们老板今天不在公司，不要乱闯。”
办公室里只有零星两个加班的人，听到前台小姑娘的叫声，才从工位上站起来朝王亚娟那边看过去。
前台小姑娘把王亚娟拦在办公室门口，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能乱闯别人公司，我们老板今天不在，你要真是老板的儿媳妇，也应该去老板家里找她。”
办公室里都是资料，万一要是丢了少了，她都没法交代。
王亚娟见自己被人围观，下意识把陈文轩顺到身后，对前台小姑娘挤出一个笑脸。
“真不好意思，我有点着急了。我妈最近搬家了，地址还没告诉我，要不你给我一个地址？”
这话一出，前台小姑娘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不是说你是我们老板的儿媳妇，哪有一家人连自己婆婆住址都不知道的，别是骗子吧。”
前台小姑娘仔细打量王亚娟，不客气的警告道：“现在麻烦你离开我们公司，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王亚娟吃了个瘪，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也怕前台小姑娘真报警，到时候真被警察带走了。
“我不是骗子，不信等明天你们老板上班，你自己问问她。”
前台小姑娘可不听她解释，直接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亚娟没办法，只好灰溜溜被人从公司赶出去。
到了楼下，王亚娟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不停念叨着前台小姑娘没眼色。
迟早有一天，她得开了那个前台小姑娘。
“妈妈，我们回家吗？”
陈文轩仰着头，明显有些没精神了。
王亚娟心疼的不行，连忙先打车回去。
至于找初月，等工作日再来就是了。
过了两天，王亚娟把儿子送到学校后，就搭车再次来了公司。
不巧，初月依旧不在公司。
前台小姑娘一看到她，连门都没让她进，催着她离开。
王亚娟只好在门外问她有没有跟初月提她周末带着儿子，来公司找她的事情。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前台小姑娘就来气。
虽然初月没有骂她，但明显不高兴了。
“我跟老板汇报了，老板说她没有儿子媳妇，只有一个孙女。我劝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们公司，否则我是真的会报警抓你！”
在公司这边，王亚娟找不到机会，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学校那边。
南星小学对每个学生的资料都登记的十分详细，包括家庭住址，监护人的电话信息。
即便陈玲玲已经从南星小学毕业，她的资料还在。
为了能拿到初月和陈玲玲现在的居住地址，王亚娟甚至带上了老的户口本，用来证明她跟初月以及陈玲玲真的是一家人。
可南星小学的老师也不傻，不可能透露出任何家长和孩子的信息。
这不仅仅关乎隐私保密，更主要是关乎学校的信誉。
只要他们敢透露一点信息，人家回头一告一个准，赔钱倒没什么，关键是对学校的名声影响不好。
接二连三的不顺利，让王亚娟也感到了几分挫败。
回去后，王亚娟就跟陈峰抱怨，说初月做事太绝，真就一点不给机会。
陈峰没说话，这点他早就认清了。
客厅里一阵沉默。
陈峰最近的工作进展不顺利，领导已经暗示过，很有可能劝退他。
他已经是快往四十岁奔的人了。
不管是精力还是学习能力，各方面都不如年轻人。
即便是继续干老本行，工作也难找。
儿子年纪还小，房子也没着落，处处都要用钱。
难道真要带着儿子回乡下老家不成？
陈峰有些不甘心，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最终吐了口气。
“不就是重头再来，怕什么。大不了改行，去卖力气。好歹让儿子在南城念完高中，考个好大学，咱们再回老家。”
王亚娟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面子值几个钱，那可是你亲妈，还真能把你怎么样不成？你就去认个错，说点好话，不为自己也为儿子想想。难道你想儿子大学毕业就跟其他人一样，四处找工作，辛苦实习，到头来还挣不了几个钱。”
这话显然起了点作用，王亚娟趁势继续劝说。
“朝中有人好做官，你难道不想轩轩以后日子好过，不用为钱、房子发愁。不说别的，没钱没房子，儿子娶媳妇都难。总不能一个大学生，还跑回乡下娶个初高中文凭的媳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