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宋京萝了,就连傅砚辞也有些想不通,一向古板严肃,恨不得他立马和苏家大小姐成婚的老爷子,这是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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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想通没想通宋京萝不知道,反正她想通了,日子是和傅砚辞过,他们两个组成了一个小家庭,半岛是他们的家。
一年也见不了老爷子几回,即使他极力反对这门婚事,但生米煮成熟饭,他又能怎么办呢?
回老宅的路,是樊叔开的车,樊叔和以前一样凌厉的眼神让宋京萝感到害怕。
“樊叔自小就跟在爷爷身边,对爷爷尤其忠心,爷爷若一天不松口,樊叔这脸啊!就笑不了。”大概察觉到了小妻子的不安,傅砚辞大掌托住她的脑袋搁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
“嗯?”宋京萝抬眸看向他下颚线分明的下巴有些不能理解,她抓住傅砚辞的手,将身子往他身上靠了靠,红唇轻启,“我到底哪里得罪老爷子了!”
“你很好。”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其实一开始樊叔对我还挺好的,后来好像你发烧之后,他就对我愈发冷淡……搞得像是我让你发烧一样。”
坐在前面开车的樊叔嘴角抿了抿,轻轻冷哼一声。
可不就是你这个让先生落下寒疾的罪魁祸手吗?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说出来,先生不让他说出当初的真相,免得勾起小夫人那些痛苦的回忆,他不想让她内疚难过。
即使一辈子想不起来他们的过去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够幸福快乐一辈子。
这是宋泊南和怀素所希望的,也是傅砚辞所希望的。
就在他沉浸在无奈的叹息中时,后座那位明艳动人的姑娘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怪他对我凶巴巴的,他也是因为你发烧而担心你……”
“嗯,我的宝宝可真懂得给自己解开心结。”傅砚辞捏了捏小姑娘光滑饱满的指甲,又用指腹揉捻她的手背,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背延至背后,她将脸靠在傅砚辞怀里不再吱声。
而宋京萝那话却让樊叔的心窝子暖了起来,他摇摇头,当初这事也不怪人姑娘,人姑娘还为此心惊胆战,吓到失忆了呢。
于是下车的时候,宋京萝惊讶地发现樊叔对她的态度突然友善进来。
甚至替她打开门的时候还轻声叮嘱她,“夫人小心。”
宋京萝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白色西装,黑色马甲,手上戴着一副白色手套,文质彬彬的模样,一点也不见平日里的凌厉,她欣欣然接受他的示好,笑着对他说,“谢谢樊叔。”
樊叔的主动示好也意味着她和傅砚辞的这段婚姻终于有些尘埃落定的苗头,老爷子的手下精兵都已接受她,老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举手投降了,也说不定。
知道要去老宅看那个老顽童之后,宋京萝就到楼上挑了幅画,只是画室别有洞天,里面居然还有一扇锁起来的门,宋京萝心头正急,也没想打开看看,连忙拿了一幅自己画的山水画下了楼。
眼下看着樊叔手上拎的营养品和一些古玩意,宋京萝挑挑眉踮起脚尖勉强凑到傅砚辞耳边问,“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就带了一幅画!”
“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咱们是夫妻,是一体的,礼物难道要分开?”
听他这么一说,宋京萝觉得自己看得太肤浅了,没再多想,牵着他的手往大院走去。
傅家老宅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豪华别墅,也不是什么三层小洋楼,而是藏在巷子深处的中国传统四合院。
就建在博物院旁边的巷子深处,青灰抹顶,碎砖垒墙,光一个四合院的大门就占一间房的面积。
在京市,什么豪华别墅,欧式建筑都比不上一座四合院来得珍贵,这屋子值钱也是真得是值钱,有地位也是真得有地位。
宋京萝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了,但在如此传统又低调的四合院面前,却倏然觉得自己真得很“土”。
老爷子正坐在院子的木质躺椅上听收音机,还是那顶黑色贝雷帽,白衬衫,灰色马甲,和樊叔差不多风格的穿搭,穿在他身上倒是多了一丝霸气凛然的味道。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非常具有年代感的老歌,悦耳清脆,温柔动人的声音徐徐传来——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宋京萝抓着画筒的手都快捏碎了,她收回刚刚对他的称赞。
什么霸气凛然,简直就是小肚鸡肠!
傅砚辞捏了捏她的小指指腹,看着躺在大院里,装睡着的爷爷,无奈摇摇头,“爷爷,我带媳妇儿来见你了。”
老人不动。
傅砚辞又喊了一遍“爷爷?”
还是不动。
“我来看看!”宋京萝将画筒丢给傅砚辞,迈开长腿走到老人身边,弯腰低头在他虽然布着皱纹却依然白皙的脸上看了看,啧啧摇头,“这眼镜可真土,丑死了!”
果然下一秒,老爷子皱了皱眉,摘下眼镜,露出一双乌黑带有怒气的眸子,“真晦气,一睁眼就看见你这个土包子!”
他将墨镜扔给傅砚辞,头昂得高高的,“傅砚辞!你再将这土包子带来气我,可真就是刚刚喊不醒我的样子了!”
宋京萝:“……”
土包子??
“我老婆可不是土包子。”傅砚辞接过墨镜,走到宋京萝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语气认真,“爷爷,您这么大岁数还和小孩较什么劲?”
“我……”他皱了皱眉,拄着拐杖起身,用脚踢了一踢小孙子的皮鞋,“你不是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偏偏就爱她这么多年!故意气我的吧!”
傅老爷子不是讨厌宋京萝这个人,他只是担心宋京萝是个美人祸水,他的两个儿子都是为了救女人而离开,傅砚辞是老二留下来的小儿子,就连他这小孙子年幼时为了救女孩子落下呛烟咳嗽的毛病。
畏寒就算了,还带着女人去挪威北部看极光。
他不知道他身体不适合去严寒之地吗?
他知道,但却为了那个女人甘愿承受一切。
他们老傅家的几个男人都是恋爱脑。
恋爱脑对他们来说都是祸害,是弊端,让他们失去生命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刺穿他们的心脏,狠狠绞动,最终血流成河。
“砚辞,爷爷的宝贝孙子,傅家夫人的位置就不能是其他人吗?”他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
傅砚辞高挑清雅的身段立在傅老爷子身旁,像是一棵挺拔笔直的白杨树,他转动着手上的对戒,摇摇头,坚定不移的开口,“不能,只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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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傅家小夫人宋京萝吃得极其不爽,虽然菜肴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但是她每吃一道菜,傅老爷子凌厉目光就要狠狠攻击她一次。
宋京萝一开始还忍住自己这小公主傲娇金贵的性子,最后直接是不忍了,虽然她家先生一直在给她夹菜,但她还是忍受不了那股探究、凌厉的视线。
她将筷子搁在桌上,用纸巾擦了擦嘴,歪着脑袋很迷茫地看着正在吃菜的傅老爷子,“爷爷,我脸上是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吗?看了一晚上了!要我凑过去给你看吗?”
傅老爷子是谁,年轻的时候可是内地、港澳台甚至在洛杉矶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凡提到傅荣升,都令人打颤发抖。
那就是一个行着□□事,不要命的狠人。
但如今满头银发的老人,昔日霸主,竟被一个小丫头怼得哑口无言。
他不悦地用手帕一根一根擦着布满皱纹的手指,瞪了眼正含笑看着那鬼灵精,像是在看什么宝贝的傅砚辞。
他气得将筷子摔在桌上,大声怒吼一句,“这饭不吃也罢!”说完拿着拐杖起身,快步往屋外走去。
宋京萝看了眼桌上被摔的筷子愣了下,“脾气挺大。”
傅砚辞拿着纸巾给她擦试了下手指,精致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起码他肯和你一起吃饭了。”
宋京萝想想也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吃完饭,宋京萝又被老人叫到了书房,她进去的时候老人家正在欣赏她的画,大概是眼神不好,还拿着放大镜低头仔仔细细瞧着,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在研究什么宝贝。
大概太入神,连她敲门都没听见。
宋京萝内心有些动容,任谁的作品被人这么用心对待,也会有所感动。
“爷爷。”她轻声开口。
傅荣升听见动静,放下放大镜,薄薄的眼皮微微掀动,见她来了,眉头皱了皱,“来了。”
“这画——画得不错。”
他真心赞扬,人虽然不咋讨喜,但这画确实深得他的心。
“谢谢。”宋京萝也接受了他的称赞。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又陷入一片静谧,窗户开着一条缝,凉爽的夏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吹动宋京萝额前的碎发,头发上的香气也在屋子里飘荡起来。
傅荣升不喜欢这玫瑰香味,猛得皱了皱眉,将画往旁边挪了挪,从抽屉里拿出一排房产证扔到她面前,“离开我孙子,这些就是你的。”
宋京萝眉头跳了跳,有些不可置信,刚刚那股感动的心瞬间烟消云散。
她随手拿了本房产证翻了翻,冷嗤一声扔在桌上,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老爷子,你土不土,俗不俗?”
“我哪里土?我看你才土!”老人看见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就气,想掏根烟出来抽抽,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多少年了,这丫头真是和他相冲,看见她就莫名来气。
“你就不能离开傅砚辞吗?离了个男人你不能过了?只要你离开他,随便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就是不能和他孙子在一起,有一点点祸患危险都不行。
他年纪大了,再也受不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要不这样吧?我把我重孙介绍给你?正巧你们一个学校的。”他自言自语说着,拿出手机就想给傅至清打电话。
宋京萝吓了一跳,连忙“嗖”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椅子和地面地板相撞,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您老昏头了吧?我可是他小婶婶!”宋京萝用力拍着桌子,有些没有想到这老爷子为了让她和傅砚辞分开,竟打着这么不入流的心思。
“小婶婶怎么了?你们年纪相当,我这个长辈的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他还挺理直气壮!
宋京萝怒了,穿着白色板鞋的左脚用力踢了踢椅子,椅子飞出去好远,落在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您当我是什么人了?老顽固!叫你声爷爷还真将自己当爷爷了,在这做主我的婚事!我已经和傅砚辞领证了,到时候举办婚礼的时候您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别在这搞破坏!”
宋京萝想想就来气,直接将刚刚送的画拿了过来,“喜欢这画?现在不送您了!你这态度和三观让我觉得不能正常和您交流!”
老爷子怒了,刚想和她叫板,书房门就被推开了,他那清雅英俊的小孙子紧紧抿唇皱眉,盛气凌人地走了进来,大步走到媳妇儿身边牵住她的手,像护崽子似的将她搂在身旁,“爷爷,没必要和一个小姑娘家生气是不是?和您说过了,我这一生只此她一个,您不悦那是您的事情,结局已定,您与其生气不如欣然接受,这样对谁都好。”
“你!!傅砚辞!!”傅荣升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和他叫板,他哪里欺负这丫头了,明明是这丫头欺负他,又是拍桌子又是踢椅子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名门贵女的样子,到像是目中无人,毫无王法的乡野丫头!
“走了,您早些休息。”傅砚辞没再做什么,搂着姑娘的肩膀大步往外走去。
走出门,怀里的丫头还不忘回头将门关起来。
屋子里的老人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这注重细节的模样还就有点规矩,只是说的话倒是猖狂得很!
刚想叹气,就见那幅宏伟壮丽的山水画被搁在桌子一角。他心中一惊,这丫头的气度比他想象中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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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挺有气度的,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何把画还留给他了?”傅砚辞牵着小姑娘的手往车上走去。
宋京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是不喜欢他,是他说的话很难听,老说我土。”
“嗯?”傅砚辞似乎听见一个人天方夜谭似的笑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还土?”
他媳妇儿典型的时髦精,从头精致到脚,还土?
“是啊!说到这事就气。”
两人上了车,宋京萝就将今天在博物院遇见老爷子的事情和他讲,不过她没有说和苏妤宁在咖啡馆的事情。
听完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恩怨,傅砚辞摇了摇头,轻拍了拍她的手,“爷爷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喜欢我爱的女孩,仅此而已。”
“什么?他还不喜欢谁?”宋京萝睁着一双漂亮晶莹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除你之外,我没有爱的姑娘。”他解释道。
“说到这个,和宝宝说件事情吧。”
宋京萝立马竖起耳朵。
“上次和你说过我父母为了救人被大海淹没,我父亲是老爷子的二儿子,他还有个大儿子,就是我大伯,傅至爱兄妹两个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