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衍山上的婚宴
江清璃坐在小桌旁没多久，薛灵均就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送药过来的小宫女。
“殿下，奴婢亲眼看到她把药粉洒进了你的饭菜里。”小宫女充满恶意的眼神看了江清璃一眼，得意洋洋道。
薛灵均没应她的话，步步朝江清璃逼近：“是吗？”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江清璃站起身来，仰头直视着他，手里的瓷瓶被她握得越发用力，发出吱吱的声响。
“没有。”
“那……”薛灵均攥住她的手腕带到胸前，神色莫测地看了眼瓷瓶：“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江清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宫女打断，“殿下，此女定是天衍山派来的卧底，她不应该留在魔宫，还是趁早杀了解决掉为好。”
小宫女挑拨离间的话音刚落，就反被薛灵均杀了，连滴血都没能留下，消散在天地间。
他突然这样，吓了江清璃一跳，空着的手一下把住了身后的檀木桌。
“怎么还怕了？”薛灵均的手滑过她的脸颊，所过之处激起皮肤的阵阵战栗，“现在没有碍事的人，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见状，江清璃把瓷瓶放到了桌上，没做太多解释。薛灵均那么聪明，应该能看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谁料薛灵均反拿起那瓶药打开凑在鼻尖轻嗅一下，“化尸散，真是好狠的心。”
怎么秘境复制人的时候，不复制智商？江清璃非常无语。眼不见为净，她移开眼神，不再看他。
“既然也能分辨出这是真药，为什么不放？”薛灵均捏着江清璃的下巴，逼迫她和他对视，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同样的问题江清璃也在问自己。刚刚拿着药走过来的时候，她确实想下药给他迅速解了这个局。可打开瓶子时却发现，她竟下不去手。
江清璃也不是傻子，从重生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若还是什么都察觉不出来才是出大问题。
一直以来，被她下意忽视，或者说，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让她道心不稳的人是薛灵均。
她突然想到了薛灵均自毁的前一秒，他眼尾通红神情悲切，抚着她的脸说：“是不是我不管做什么，你都不懂？”
她要懂什么？脑海中有一道光闪过，可再要去细究时，却是什么都找不到。
但魔宫百年相处，她纵然不懂，也到底对她有影响。
“你在透过我看谁？”薛灵均挑高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厉声问道。
那眼神充斥着茫然和怀念，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信任和依赖，让薛灵均非常不喜。
江清璃移开脑袋，挣脱薛灵均的手，回答了那个她也不知道的问题，本想赌气告诉他自己察觉到了阴谋，但话到嘴边却只轻飘飘说了一句，“我不想这么做。”
听到了她这么说，薛灵均的脸色缓和了点，他揽紧江清璃的腰，额头轻轻贴着她的脖颈，声音低得像是情人之间暧昧的耳语，“是不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舍不得？”
江清璃沉默了。
“我想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含了几不可闻的疯狂：“猜猜，你想我喝这药，我会不会喝？”
江清璃被他揽着，神情冷漠，她知道这只是秘境，“你入魔了。”
“魔。”薛灵均低声失笑，直至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癫狂又可怜，“我早就是魔了，早就是了。”
这种话江清璃不愿意听，重来一世，她不想再和薛灵均陷入命运的漩涡，被迫走上命运对立面，双双再次殒命，还连累了三界众生。
而且，关于薛灵均让她道心不稳这件事，她也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需不需要远离他。
她的丹田又疼了，一下一下的抽疼，痛得让她快要站不稳。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江清璃捂住腹部，尽量面色如常。她的睫毛慌乱轻眨，像漂亮又脆弱的蝶翼。
薛灵均沉默着，时间久到江清璃以为他不再会回答，这时候他才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好。”
江清璃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还没彻底放松，神经又因为薛灵均接下来的话紧绷。
“只要是清璃的愿望，我都会满足。明天大婚，清……不对，应该是夫人，夫人好生休息。”
薛灵均再次离开，还体贴地帮她带上了门。
没多久，那些瞎眼的侍从们推开门进入房间，悄无声息地端走那些没有动过一口的饭菜。
江清璃有点出神，她恍惚想起好像他也只是想和她一起吃顿饭而已，就像人间普通人那样。
可谁曾想，她的目光移向桌上的化尸散，这一丁点的愿望也被有心人设局变成了闹剧。
堂堂魔界至尊，竟也活得备受算计。
只是明日的大婚……
江清璃想到了这儿，空间再度扭曲，流水一样地慢慢聚拢过来，包围了整个空间。眩晕感一阵阵传来，等水波散去后，江清璃扶额看了看四周。
她身穿一身嫁衣站在天衍山上，不远处吊着很多人，他们的脸看不真切，但从衣服辨认，都是天衍山的弟子，甚至里面还有她的师傅师叔。
江清璃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头晕目眩，她摘下头顶上的金冠扔在地上，想前去救他们。谁料刚跑一步就被人拉住衣袖。
“清璃想去哪？”
她回过头，是面色阴沉的薛灵均，他捡起地上的金冠重新戴在她的头上，还帮她抚好了耳边的乱发。见到她这样，才重新挂上一个堪称温柔的笑，“你不喜欢魔宫，我就带你回天衍山，开心吗？”
这是能开心的事吗？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人，轻轻笑了一下，低挠着人的心：“因为这些碍眼的人？不急，等我们成亲，我就放了他们，不骗你。”
江清璃晃动手腕，熟悉的紧绷感告诉她，这只是秘境，千万不要迷失自我。
“好。”她闭上眼，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被绑来的媒人吓裂了胆，瘫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次。婚礼现场不像是在结亲，更像是在结仇，好像分分钟都能变成凶案现场。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含着低泣。
薛灵均的嗓音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夫妻……对拜。”
随着他话音落下，变天了。
乌云黑压压的积在他们头上，时不时带上几下电闪雷鸣，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得人站都站不稳。
有人高呼：“薛灵均你坏事做尽，还妄想迎娶江清璃，你看到了没？这就是天道给你的惩罚。”
几息之间，大喊的男子死了，从面容看依稀能辨认出来时季叙策。
“不用管。”薛灵均上前一步护住江清璃，“婚礼继续。”
第26章 道心不稳的罪魁祸首
电光火石间，江清璃突然想到了该如何破局。
她躲开薛灵均迎向她的手，转身抽出了身侧侍卫的剑，抵在自己脖子上，剑刃锋利，刚刚抵上就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
一道闪电划过，薛灵均的脸被照亮，又瞬间暗下，明明灭灭间他神色莫测。
“师姐是想以死相逼？”他轻笑一声，扯断侍卫的手臂，扔在江清璃的脚下。他擦了下脸上溅到的血，温柔道：“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自刎的剑快，还是我杀死他的速度快。你也不想有个人因为你受牵连而死吧？”
侍卫神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碗大的伤口跪在地上，忍着嘴里的哀嚎。
江清璃持剑的手晃了下，她的情绪波动很轻微，只有转瞬即逝的一点点，但也就是这一点点被薛灵均捕捉到了。
“你不求饶吗？她可是捏着你的命？”薛灵均像看死物一样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
他知道江清璃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不会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别人死，就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卑劣的人总会有卑劣的活法。
剑被摔在地上发生脆响。
薛灵均看到江清璃脖子上的血痕免不得心疼，他看了眼横在他们之间的侍卫，嫌恶道了句：“还不谢谢夫人？”
“是是是。”侍卫捡起断臂和剑弓起背连声道谢，“多谢夫人和殿下饶我一命。”
江清璃不忍看到这一幕，移开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断崖。
方才薛灵均的态度证实了她的心底的一个猜想，只要她能以任何方式离开这个秘境，就算破关。
即使是死亡。
她神色缥缈，衣摆被风吹动，像是天上来的谪仙人，仿若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
这样子的她加重了薛灵均心里的不安全感，一点点危机感被放大，“还不快滚。”
碍眼的东西离开后，他靠近江清璃，小心翼翼替她擦掉脖子上的鲜血，手上运起灵力一点点修复她的脖子。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江清璃面露惊色，不可置信抬起下巴看向他，“你怎么会？”
薛灵均仿佛没听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可能这是秘境自动补全的东西。
江清璃勉强安慰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好了。
“我们继续。”薛灵均冲着她笑笑，向后退了一步，“夫妻对拜。”
就是现在，江清璃解开身上外层繁琐华丽的外袍，扔下头顶的金冠，拼尽全力冲开灵气禁锢，运气朝悬崖边飞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秘境仿若一瞬间被摁下暂停键，一帧一帧只能看到江清璃跳崖，连闪电的频率都像卡了壳的磁带。
“师姐。”薛灵均悲痛欲绝大喊。
画面渐渐失真变成黑白色，唯一的鲜活只有身着一身红衣的江清璃。
因为这声师姐，她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他失去所爱的痛苦模样，从初入秘境开始她就很清醒，一直知道这是假的。直到现在，她不禁有点恍惚。这到底是秘境里的薛灵均，还是……真正的他。
但也只是稍稍迟疑，一缕一闪而过，她像蝴蝶一样跃向悬崖，身上隐隐带着微薄的光，像是要冲破天边厚重的乌云。
风停了，可薛灵均心里的风非但不停歇，反正吹得愈加疯狂。
他也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伸出手追逐着那抹红色的倩影，心底巨大的悲切在找到她揽住她后消散了一大半。
他把她好好护在怀里，帮她抚好耳边微乱的发，凑向她的耳边。
失重感还没传来太久，她就被薛灵均抱在怀里，耳边不止有猎猎风声，还有他的安慰：“师姐，我和命运打赌，赌我能不能找到你，你看，我赌赢了。”
这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一句话。
江清璃再也不躲着他的目光，直视着他，看到了他眼底一片澄澈和温柔。
这到底是在秘境还是她根本没有重生，这就是现实。
江清璃逐渐有点混乱，但在极度降落之下，她也不用想太久。
再次触地的感觉传来，江清璃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那片虚无之地。
大风卷激着沙子打在她的脸上，打的生疼，她睁眼一看，这里哪有薛灵均，只有一片黄沙，是个安静的死亡之地。
身上穿得也不是红妆，而是她原本的青衣。她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不，只有江清璃知道她心底的惊涛骇浪。
她是知道了薛灵均就是让她道心不稳的人，可那又怎么样？一切已经回不到原点，她做不到远离他。更何况，这一世从一开始主动靠近的人是她。
江清璃敛下眉眼，小腹处传来一丝丝抽痛，似乎是天道给她违背道心的惩罚。
她咬紧牙关，手撑着剑才不至于倒下。回想起刚刚的发生的事情，薛灵均身着一身红衣喊她师姐朝她跑过来的样子，一时之间灵气四溢，隐隐有溃败之像。即使是出了秘境，但试炼仍未结束，灵鹫秘境的游戏规则谁也琢磨不透，相当危险。
“师姐！”
恍惚之间，江清璃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喜的轻唤。
一切回到了原点，和进幻境之前的那声一模一样，秘境像是在和她开玩笑，要她有经历一次。
江清璃抬头，看向前方那道浅黄色的身影，这一次她不再犹豫，提剑就朝薛灵均斩去。
“师姐。”薛灵均踟蹰了一下，脸上划过一丝茫然，却安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不对，这不是秘境的试炼，这是真的薛灵均。看到她要杀他，只有真正的他不会躲站在原地等着她来索命。
剑气近身前，江清璃挥转剑锋，侧着他的身侧经过。
远方扬起一片黄沙，这要是打在他的身上，怕是已经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你怎么不躲开？”江清璃鬓发微乱，不理解看向他。
“师姐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我听你的就好。”薛灵均说完，低下头羞赧地笑了。
一如他们分开前的模样。
江清璃却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你如实告诉我，你有没有经历过一个秘境，一个有我的秘境。”
薛灵均跟着她一起跳崖的时候，总感觉有千万种熟悉感。
第27章 师姐的试炼里有我？
“师姐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薛灵均的脸上滑过一丝疑问，转瞬间他又低头轻笑了下，然后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清璃：“还是师姐的试炼秘境里有我？”
他太坦荡了，看向她的目光也太正直不像在作假。而且……秘境试炼只有她一个人，别人不可能进去，这太不符合常理。
想到这里，江清璃勉强说服自己，避开那个她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的真相，“没事，你的修为可是进阶了？”
既然能和她来到同一个地方，定然是有了长进。
“嗯。”薛灵均回答道，他也不骄不躁。
和江清璃不同，他经历了很多秘境，遇到了很多凶险，很多次他都差点死掉，但一想到内心深处关于江清璃的不甘，才支撑着他走到如今这里。
在欣喜地喊了她那声之后，他也进入了同一个秘境。不知为何，虽然秘境里的魔界他从未去过，却有一种似有如无的熟悉感。
他和江清璃的路相反，出秘境的方法也不用。她是离开，而他是要让她留在秘境，不惜任何方法。
只可惜他做不到，才会几次三番出手相救。但成亲又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是他入戏太深，在看到江清璃跳崖之后，也毅然决然追随。
她出了秘境，而他却被丢进了惩罚秘境，又是经历了一番凶险轮回，才从里面完整出来。又因秘境里的小世界时间流速不同，才和她在这里相见。
不过，经历这么了世界倒也有好处。
“师姐你看……”薛灵均心念一动，黄符飞至眼前燃烧成灰烬，他纯净的灵力借以符纸汇聚成水汽。几息之间，沙漠下起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