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后面,我已经慢慢接受他了,不过小男孩儿总会有一种别扭的心理,那声爸死活叫不出口,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压力,放任我连名带姓地那样喊他。第一次叫他,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发烧了,车堵在了医院的门口进退不能,他抱着我一路跑到急诊,当时我趴在他的肩膀上,模模糊糊叫了一声爸,他哭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泪滴到我的脖子上,我假装不知道,他也不想让我知道。也是从那个时候,我从心里认可了他。”
小孩子认可了一个人,就会打心眼里想和那个人亲近,那个时候,他三句话离不开一个我爸爸,惹得于佟秋都吃了好大的醋,扬言再不给他做一顿饭,让他饿了去找廉明益,不要来找外公。
于曼对于他和廉明益的亲近不反对,在她的一贯主张里,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无关,廉明益不知道这个孩子的事情,她不会去主动告诉他,既然他知道了,她也不会去阻断父子亲情这种东西。
在五年级的暑假,廉明益带他回了廉家,任熙芳见到他的第一眼,眉头都是皱的,她不喜欢他,他当然也不会喜欢她。
廉明益不在的时候,任熙芳会在他面前说于曼的坏话,从妄想攀上枝头变凤凰到结了婚还不好好在家待着,为了一个破工作整天到处乱跑,再到离了婚还不消停,整出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野种就想充廉家的血脉。
廉正谦毁了她一屋子的花,背着书包,从那个庄园里跑了出来,廉明益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机场,他会打车,也有钱,只是小孩子不能买机票,他打车剩下的钱也不够买上一张回国的机票,不然他不会在那个破地方待一秒,再后来他再也没去过那个庄园一次。
他叫廉明益一声爸,并不代表他认任熙芳这个奶奶。
“你爸后来一直没有再结婚吗?”
蒋琳大概能猜到于教授离婚的原因,老太太能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说那样的话,大概在于教授面前只会说得更恶毒。
廉正谦摇头,“没有。”
“所以,这也是老太太改变态度,想让你回廉家的原因?”
“对。我爸他一直不肯再婚,所以她才会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在她眼里,大概什么都比不得她那份家业的继承要重要。”
蒋琳抚着他眉间的微蹙,“你爸应该很爱于教授。”
能顶住这么强势的一个母亲的压力,这么多年都坚持没有再婚,肯定是还想挽回什么。
“但是于教授不会轻易回头的,要回头早就回头了,没必要蹉跎这么些年。”廉正谦最了解自己的母亲,敢爱敢恨也敢放手,一旦做出了什么决定,就再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蒋琳有些惋惜地叹一口气,并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够终成眷属,童话故事永远是童话故事,现实生活中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阻碍。
“叹什么气?”廉正谦问。
“就是觉得感情这个东西,恩,很复杂。”蒋总难得感性一次。
廉正谦扯了扯嘴角,“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爸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想要公司,想要他母亲的满意,还想要我妈的爱,最终会顾此失彼。”
蒋琳看他,“你呢?你清楚你要的是什么吗?”
任熙集团代表着什么,她和他都很清楚。
廉正谦吻上她的黑羽长睫,他当然清楚并且不介意再告诉她一次,“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你,我以为你知道。至于其他的,我想我不用依靠谁的力量也可以有所成就。”
“廉正谦,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好像对自己过于自信。”
廉正谦纠正她,“不是我对自己自信,是我对你自信,依照蒋总的眼光,选的男人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
好吧,蒋琳嘴角轻扬,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第40章
澜江的员工上下都传遍了,蒋总今天心情很好,面上虽然不显,但眼底深处的那抹笑在开会的时候都没有散去,有眼睛的都能看到。
有了昨天那一出,蒋总和廉助的关系算是过了明路,而且董事长夫人和廉助关在会议室密谈了很久,董事长夫人离开时心情没有太坏,廉助这应该算是过了董事长夫人这一关吧。最后蒋总和廉助是一起出的公司,虽没什么亲密的举动,但不同于以往的蒋总在前廉助在后,这次两人是并肩走在一起的,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种感觉,总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大家都纷纷猜,这是不是要好事将近了,有人撺掇着陆凯去问上一问。
蒋总心情再好,陆凯也没胆子跟老板本人打听老板的私事,更何况还是恋爱的事情,但是他也好想知道,老板的八卦总会让人有那种百爪挠心的想,急于想知道一个故事的结局。
陆凯眼睛一转,他是不能跟老板打听,但可以跟老板的男人打听啊,他廉老大虽然面冷,但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热乎气的,他再拿出他祖传的死皮赖脸的本事,总能从廉老大那里窥得一两点有用的信息。
陆凯思前想后,又拉上陈甜谋划,最后选了一个时间点,晚饭吃过不久,大晚上的,又是吃饱喝足的时候,人的防备心总会弱那么一点点。
陆凯先是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没人接,他紧接着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老大,你吃晚饭了不?】
老大的信息倒是回过来得很快,【吃了,怎么了?】
陆凯太过急于知道八卦,以至于没有发现信息中的不对。
一是廉老大很少会问“怎么了”,他只会回,“说事儿”,二是他很少会用标点符号,句号都不会用,更别说是问号。
陆凯斟酌着字眼迂回着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老大,你要是结婚的话,我是不是得当伴郎?】
如果陈甜在陆凯身边,看到这条信息,得直接扶额晕过去,这哪里是迂回,这就是开门见山,直捣黄龙啊。
过了好一会儿,廉老大那边才回过来,只两个字,【可以】。
陆凯看到这条信息,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结果幸灾乐祸,手机从手上滑脱,直接从半空摔到了地上,他手忙脚乱的捡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条裂缝,不幸中的万幸,还能用,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关心屏幕裂缝的问题,他趁热打铁马上噼里啪啦地敲过一行字去,【那…老大,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好提前准备上份子钱。】
廉正谦从厨房出来,看到蒋琳正对着手机笑,他走到她身后,“他说什么了?”
吴洁今天早晨和她说在她这边待够久了,要回家去住。现在回去,大概是有和盛奕辰回缓关系的意思,她便没有拦着,他知道吴洁不在她这边了,晚上便提着菜上了门。
刚才手机响,他正在洗碗,便让她帮忙看了。
蒋琳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也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心跳都差点停了,“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我的错。”廉正谦轻抚着她的背,给她回神。
不过抚着抚着就变了味道。
“你的手机。”蒋琳出声提醒,呼吸渐促。
廉正谦手上没有停,现在急的不是手机。
是真的很急,不过几秒钟,蒋琳已经被人抵到了沙发的角落里,衣服是完整的,但衣服下作乱的手该去的地方都去了。
蒋琳按住他的手,本想阻止他的动作,结果反被他带着一起,两个人的手隔着衣服重叠在一起,蒋琳受不住这种双重的刺激,她张嘴咬上在眼前滚动的喉结,用仅剩不多的一点理智模模糊糊地提醒,“别忘了你的柏拉图。”
廉正谦自然不能忘,但他也记得今早给她发过的补充守则,有些事情不是只有一种做法。
蒋琳做最后的挣扎,“还没有洗澡。”
廉正谦埋在她胸前的头只稍稍抬了一下,“待会儿再洗。”
几秒钟后,廉正谦又改了主意,半托半揽把人抱到了自己怀里。
蒋琳的眸子已经迷离成一片水雾,身体骤然腾空,回了几分清明,“去哪儿?”
声音软绵柔媚,和白日大不相同,紧紧缠住了廉正谦前进的脚步,他借着墙把人抵了上去,从唇角吮到樱红的唇珠,细碎的声响和嘤嘤的娇哼在夜晚的房间里格外能撩拨人心弦,廉正谦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腿架到了自己腰上,身下的灼热和炽烈的呼吸交错在一起,蒋琳搭在他脖子上手不自觉地收紧。
两个人从浴室外辗转到浴室内又辗转到花洒下,最后蒋琳是被人抗出来的,她有气进没气出地躺到床上,刚刚小死过何止几糟,她拿被子在自己身上裹了裹,翻了个身,尽可能地离他远了一些。
她不知道是该说她见识太少,还是该说他招式太多,明明他们之间守着那一条线,但是该做的一样不落地都做了。
熟悉的气息又靠近,蒋琳脚从被子里伸出去,直接踢到了他的腿上,“离我远点儿。”
廉正谦在她耳边轻笑,暗哑的笑声是餍足的慵懒,“刚才还说要我再近一些,现在用不到我了,就又让我远一些,蒋总就不怕让人说过河拆桥。”
蒋琳才将将平缓下来的心跳在他的笑声中再次乱了节奏,她用被子包裹住自己的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过河拆桥也好,卸磨杀驴也好,总之你现在快滚回你的楼下去,我要睡觉了。”
廉正谦抚弄着她在被子外的长发,“睡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被子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安静下来的人掀开被子重新把脑袋露出来,看向身后的人,“要走现在就走,我又不是小朋友,不需要人哄着睡觉。”
廉正谦俯身细细地端详她的脸,白皙的脸颊红晕还未消散,水润的唇瓣有些微肿,像是樱桃果冻,诱着人想要吃上一口。
“生气了?”
蒋琳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后面又加一句,“快走。”
说没生气的人也没有多高兴。
廉正谦笑着欺身抵进,“蒋总好难伺候,明明是听你的话,这还听出不对了。”
蒋琳躲不开他,索性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不一向是得寸进尺,我说东你往西。”
她其实没想让他走,刚才不过是恼羞之下的急言。
“舍不得我走?”他直接点破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蒋琳不答反问,“你回去做什么?”
“公司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蒋琳看着他的眼睛,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梢,“廉正谦,不急的,公司的事情慢慢来就好。”
反正她一直都在,所以慢慢来就好。
廉正谦握住她的手,或轻或重地揉捏,“不能不急,得早点得到你父母的同意。”他倾身到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否则……这种隔靴挠痒的做法解不了多少馋,我忍不了太久。”
蒋琳被他的呼吸扫得耳朵发痒,开始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红霞顷刻从脸漫至雪白的颈项,顺着被子掩隆起,往更深处蔓延。
她咬着牙齿,憋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了两字,“流氓。”
流氓廉助头埋在蒋总的颈窝里,忍不住笑出了声,且声音越来越大。
蒋琳拿被子捂在他的头上,也捂住他的笑声,“你快闭嘴吧,大晚上的你想把谁给招来。”
廉助闷在被子里的笑声止不住,蒋总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夜色这样好,月光这样明,有情人仅是相拥就已胜过万千。
陆凯握着手机睡了醒,醒了睡,他以为他那条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了,谁知半夜凌晨叮的一声,手机响了,他迷迷糊糊中看了一眼手机,回过来一句话,钱随时备着。
钱随时备着?
什么钱随时备着,他问的问题是什么来着,陆凯晃了晃脑袋,哦,他问的是什么时候结婚,他好准备好份子钱,陆凯瞬间清醒了,这是说随时都有可能结婚的意思?!!!妈妈呀,他的人生圆满了!!!!
陈锐风觉得奇怪,廉正谦这恋爱谈的有点不正常,别人谈恋爱都是花前月下,商场电影院,与女朋友卿卿我我,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呆在一起,廉正谦这个恋爱谈的,天天在公司加班,而且越加越狠,公司是快速稳步发展了,只是他再这样加下去,女朋友怕是要跑了。
陈锐风忍不住问,“老廉,你不会和蒋总闹别扭了吧。”
廉正谦眼睛不离文件,“没有。”
陈锐风不信,“如果真是闹别扭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想要怎么哄好女朋友,而不是在这儿和工作较劲儿。”
廉正谦看他一眼,很是嫌弃,“你如果很闲就去想想明天的会。”
嘿,陈锐风的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自己加班就算了,还要拉着他加班。
不想加班的陈锐风临出门之前不忘给人添一句堵,“你别不着急,等人和你分手了,可别找我喝酒解愁。”
廉正谦手里的笔扔了出去,“闭上你的乌鸦嘴。”
陈锐风接住笔刚要嘲笑他没扔到,余光里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咧嘴一笑,“呦,蒋总,你怎么来了?”
蒋琳眉梢微扬,笑得明艳,“来送宵夜。”
陈锐风看蒋琳的神色,也不怪廉正谦拿笔扔他,两个人这个样子真不像是在吵架了,还专门来送宵夜,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陈锐风心想,大千世界,情人间的相处,可能不只有卿卿我我一种,也有工作狂对工作狂的相处,人家已经超脱了那种小情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只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
办公室里面,在陈锐风眼里人间超脱了的廉助已经把人抱到了办公桌上,蒋总话都还没说出一句,唇舌已经被人卷了风浪里。
呼吸缠绕的间隙,额头抵着额头,他哑声问,“怎么来了?”
蒋琳手指摩挲着他脖子后的青茬,“你说呢?”
他发信息说想她了,她便来了,因为……她也想他了。
明明早晨才刚刚从一张床上分离,原来想念真的和古人说的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春天过完的时候,蒋琳领着廉正谦回家吃了第一顿饭,以男朋友的名义,她妈依旧没有好脸色,蒋征途倒是很高兴,吃完饭还和廉正谦下了几盘象棋,如果不是俞澜轰人,没准还能吃上一顿下午茶。
夏天过完的时候,一到周五,蒋琳就会收到孙妈的电话,你yihua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好备菜。孙妈用的是“你们”,这里面自然也包含了廉正谦,起初蒋琳以为是蒋征途让孙妈打电话问的,蒋征途近两年痴迷象棋,不知道怎么的,廉正谦下棋对了他的胃口,每次一吃完饭,就拉着廉正谦进了书房,而且时间还越来越长,有的时候下到他们连晚饭也在家吃了。
有一次,只蒋琳一个人回了家,俞澜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廉正谦呢?”
……
廉正谦临时去出差了。
孙妈悄咪咪地和她说,“你妈专门提醒我今天要做一条清蒸鲈鱼,上周正谦说吃鱼喜欢吃清蒸的。”
蒋琳何止是惊讶,毕竟廉正谦来了这么多次,俞澜连一次笑脸都没有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