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顾明珠道:“居然拿我当试食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马家,都尉夫人的娘家,我好像听说过,传言杨福廷有个貌美无比的美娇娘,捧在手心含在嘴里,跟个宝贝一样宠着。”
徐珏说:“朱洪源在柴房一住就是好几个月,说什么也不肯出来,这上来个杨福延,倒是会生事。”
“怪我咯。”
杨福延的任命是她批准的,荡州无都尉,朱洪源起初不肯出牢门,后来哥哥临走时,他这才随着迁府将自己关在了柴房中,日日闭门,就连妻儿也不见。
徐珏哼笑:“东南十二州,谁敢怪你?”
顾明珠眉眼带笑:“你啊!你敢,你不仅怪我,还凶我。”
徐珏难得疑惑:“我凶你?我又何时凶你了?”
顾明珠挑了挑眉。
徐珏顷刻明了,顿时哑然失笑。
顾明珠见他不语,偏生作恶心,凑近耳边,当着这一群人的面,微不可闻的轻叹:“你昨夜可凶极了,腿到现在还酸着呢……”
徐珏淡笑,风轻云淡侧耳道:“纸老虎。”
顾明珠轻哼,不似生气,也未在说话。
第108章 见色
相较于二人面不改色的镇定,一旁伤伤哀哀的官兵却是踌躇着不敢上前,更不敢后退,生生将人围成一圈,就怕人跑了没法交待。
他们的谈话奇奇怪怪。
有人悄悄道:“这听着好像有来头啊。”
“来头?什么来头能大过都尉大人去?”
小兵点点头,说的也是。
这街上就有巡视的士兵,传信的人回来的很快,也带来了装备精良的一队燕云骑。
顾明珠噙着笑的嘴角淡了下去。
燕云骑?
她凉凉勾起一个笑:“本以为是小打小闹……杨福延胆子真不小,居然私调我的人。”
顾明珠朝他道:“事大了,走吧,我听听他怎么解释。”
徐珏起身。
燕云骑上楼来,扫了一眼情况,为首的斜着眉:“有什么去都尉府说吧!带走!”
话音一落,两套镣铐扣在了二人手上。
戏园子离都尉府两条街远,带队的骑着马,二人在后面慢吞吞跟着,有官兵催促来推她,还未挨上,徐珏一挡,神色寒漠看他。
那官兵莫名一寒,唯唯诺诺道:“走……走快些……”
顾明珠嗤笑:“走那么快做什么?赶着投胎吗?”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镣铐,说:“平生第一次戴这个玩意。”
徐珏也笑:“敢拷我的人也不多,这半年新鲜事全尝了个遍。马夫已经回去报信了。”
明明被押着,二人硬生生走出了逛街的感觉。
顾明珠道:“我倒是好奇,没有我的令,他是如何能调动燕云骑的?”
徐珏一笑,歪了歪头:“你看前面。”
“嗯?”顾明珠依言看去。
“看见那身铠甲了没?”
顾明珠点点头,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徐珏凑近,顾明珠也提了精神,便听得他道:“你是猪么?”
顾明珠顿时白了他一眼,徐珏压着笑意,心情有几分愉悦,道:“你看看那几个士兵穿的铠甲,还有靴子,是原来的那一批么?”
顾明珠经他提醒,这才注意起燕云骑的装扮来。
徐珏说:“上好的铠甲、靴子,这一身下来没有个二十两做不到,留在荡州的燕云骑,你猜有多少人换了这身新裳?马家财大气粗,这些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不然在大街上家仆也不敢如此蛮横。”
“嘶……四十万吗?财大气粗啊。”
徐珏好笑看着她,说:“你这嘴巴从今早就没停过,我看看,是不是昨晚被我咬破了?”
这厮找着机会总能将自己的作为原封不动还回来。
顾明珠撇了撇嘴,目光看向一旁,眼尖望见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火红,遂道:“真想吃糖葫芦啊……刚刚的糕点就吃了一块,剩下的忘记带了。”
徐珏摇头:小孩心性。
随即道:“等等。”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皆停下来看他,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就连顾明珠,也疑惑望着他。
徐珏从怀着摸出一块碎银,朝一旁道:“来串糖葫芦。”
燕云骑:“?”
官兵:“?”
百姓:“?”
顾明珠扑哧一笑,纯属没忍住。
徐珏面不改色接过老板愣愣递过来的糖葫芦,转手便递给顾明珠。
她伸手接过,举着咬了一个,味道酸酸甜甜的。
“老实点!”有人吼了一声。
两人也不在意。
在顾明珠咬到第三颗糖葫芦时,都尉府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二人被押到后院。
顾明珠饶有兴致:“我记得住这的时候庭中还有海棠花,现在都枯了。”
徐珏望了一眼她说的地方。
“阿珏。”
“嗯?”
二人穿过拱门,身上的镣铐轻微在响动。
“我现在已经在头疼了。”
“头疼什么?”
顾明珠道:“你说我一刀剁了杨福延后,谁来做这个都尉?”
徐珏说:“也不一定非要剁了他才行。”
“你有更好的主意?”
徐珏来不及回答她,二人被带了进去。
厅内坐着个女子。
马娇娇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时,微微有些意外,她的目光在徐珏脸上扫过,又扫过顾明珠,最后落在了徐珏的脸上。
马娇娇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莫名的笑意:“你们就是在大街上寻衅滋事的人?听说还重伤了知州府的领头?”
徐珏说:“他没死?”
顾明珠勾了勾唇,无声一笑,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荔城重逢的那晚,他风轻云淡的威胁和尚:我砸了你这破庙。
当初翩翩少年郎,如今堂然入梦中。
“没死。公子……是何家的?”马娇娇目光打量着徐珏:“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来游玩还是省亲?”
顾明珠眼梢微挑。
这位应该就是杨福延的夫人,马家幼女马娇娇了。
身姿若柳,音似莺歌,端庄里含着不经意地风情万种,桃花眼里盛着笑,像是三月春风。
怪不得杨福延宠妻,这么一个娇娇人儿,是个男的看了身子都得酥半边。
徐珏说:“还是死了的好。”
马娇娇也不恼,坐在高座,纤纤玉手轻抚茶盏:“你们今日这般行径,可是重罪,砍头不至于,牢狱之灾却是避免不了。”
二人皆是一笑,顾明珠似乎有些不确定:“你……要抓我们去牢房?”
“眼下确实该如此办。”马娇娇说:“不过么……这件事也有折中的法子。”
“哦?还有折中的法子?愿闻其详。”
马娇娇眼神楚楚动人又盛着点媚意:“让你哥哥求我。”
顾明珠笑容加深,指了指身旁的人:“你是说,让他求你,你就能不计前嫌,放过我们?”
马娇娇不语,看着像是默认。
顾明珠看了一眼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徐珏,他接了过去,顾明珠道:“你怎么觉得,他就是我哥哥?”
马娇娇眼神打量着她,说:“公子相貌堂堂,清雅俊逸,貌比潘安。而姑娘姿色平平,怎么看都不登对。”
世上男子大多浅薄,谁不爱好看的皮囊?
“相貌平平……”顾明珠琢磨着这个词,倒是没恼:“夫人倾国倾城,确实看不上我这样相貌平平之人,只是我哥哥家世清白,可不要他人之妻。”
马娇娇道:“小妹妹是个明白人,那就劝劝你哥哥,做我的裙下之臣,与我枕欢,风流快活。”
顾明珠一噎。
有时她调戏徐珏,都会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孟浪了,可徐珏每每回应,心绪也因为她的玩闹而波动时,她又不免沉于此中。
这种事,讲的是你来我往。
马娇娇现在呢?
仗着自己样貌娇美,见色起意?
她要同徐珏枕欢?
顾明珠凉凉一笑:“夫人,你这样可是在给杨都尉戴绿帽子?”
马娇娇,人如其名,娇娇一笑:“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一夜贪欢,醒来两忘……”
马娇娇这要是个未成亲的,那便是妥妥一位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啊。
第109章 痛哭
顾明珠呵呵一笑,神色玩味看向徐珏,略微挑衅:“你敢吗?”
徐珏从善如流:“不敢。”
顾明珠目光投放回马娇娇身上:“哦?为什么不敢?”
徐珏道:“你嫂嫂凶悍,我怕。”
顾明珠道:“夫人你也听见了,家中嫂嫂凶悍,我哥哥惧内,怕是不能满足你的放浪行径。”
马娇娇面色闪过一丝恼怒,一瞬不瞬的看着二人。
顾明珠笑容有些凉:“不过,青楼里多的是小倌,你寂寞难捱,自行去解闷也行。”
马娇娇猛然起身,贴身丫环垂着头,恭恭敬敬扶着她:“伶牙俐齿!不求我,这牢狱之灾可是免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门外有侍卫。
这厅中只有这四人。
顾明珠说:“我觉得吧,坐牢这个处置轻了些,不如砍头吧,你觉得如何?”
马娇娇微蹙眉,像是看傻孩子一样看着顾明珠:“你说什么?砍头?”
还有人求死的?
这怕不是个脑袋不清醒的?
顾明珠笑容满面:“对啊,砍头,罪不及家人,你跟杨福延,两颗头就好。”
马娇娇面容霎时黑如锅底,她顿了好一会,冷笑:“那我开涮?有骨气!来人!”
侍卫应声而入。
“关到牢里!好好招呼!特别是她!”马娇娇指着顾明珠:“这张嘴这么能说,那就用针缝上她的嘴!”
“是!”
那两个侍卫走近,正要动作,庭院外传来了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
三人目光看去。
大红色绯衣的人恨不得一步跨三步,风风火火朝里赶来,一进门,连看也没看马娇娇,调转视线,看见了一旁的两人,他目光陡现惊恐,视线不由自主往下,瞧见那镣铐,顿时倒吸一大口冷气。
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往顾明珠跟前爬:“下官……下官……荡州知州……魏惠临,见过吾王。”
顾明珠笑意森森:“魏知州……你来得好及时啊。”
魏惠临忙不迭磕头:“是下官的错!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马娇娇面容惊疑,仿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庭院内又风风火火走来一人,马娇娇如见救星:“老爷……”
杨福延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即也是扑通一声跪地,几乎是痛哭流涕:“杨福延有罪!还不快打开!把镣铐给我打开!”
侍卫惊慌失色地解开了两人的镣铐。
“明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都尉府的杂碎瞎了狗眼,殿下息怒啊!”
马娇娇几乎是瞠目结舌,变故太快,她一时无法反应,不由自主跟着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顾明珠松着手腕,这个动作被杨福延瞧见了,登时吓得面无血色,头立时垂到地上去。
她走动两步,在杨福延门前站定:“好一个杨都尉……”
杨福延惶恐不安。
顾明珠又走了两步,到了魏惠临跟前,哂笑一声:“好一个魏知州!”
魏惠临身子抖成了筛子。
“好一个马家啊。”顾明珠讽刺一叹,坐到了上座。
两人麻溜的调转方向跪了过去,嘴里不住道:“下官有罪,下官知罪……”
顾明珠手轻抚着那盏茶,目光柔和里又带着一点恼,猛然捧起茶杯猛地朝杨福延身上砸去,那杯子正砸中人,落在地上碎成渣:“杨福延!你好能耐啊!居然敢把手伸到燕云骑上来!居然敢收买我的人!你自己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杨福延顿时面露惊恐,忍不住头磕得咚咚响:“殿下!下官有错!下官知罪!可下官也是一片好心啊……”
“哦?一片好心?”顾明珠语气冰凉:“怎么个一片好心法?”
杨福延忙道:“下官是见荡州燕云骑入冬后,衣履单薄,这才花费自家银钱捐赠了新裳,绝没有逾越之意,今日……今日是知州府的人正好撞上了巡卫的燕云骑,这才能请来燕云骑镇乱,只是不曾想,误将殿下抓了来,是下官失职,下官甘愿受罚!”
魏惠临急忙跟着磕头:“殿下,都尉大人句句属实,属下行事鲁莽,是下官管教不力,回去之后定当严惩不贷!”
顾明珠眯了眯眼。
都是老狐狸!
她手指节轻缓的敲在桌上,声音缓和几分:“照你二人的意思,今日的事与你们无关咯?”
二人齐声道:“殿下明查!”
顾明珠目光落在魏惠临身上,那压迫的目光太过扎身,魏惠临顿时如坐针毡般难熬。
顾明珠发难,问道:“魏知州御下真是有方,抓人不问缘由,不问经过。还是说,因为是马家折了面,所以才可以不问来龙去脉直接就抓人?”
魏惠临面露土色:“殿下,是下官管教不严,下官甘愿受罚!”
“我且问你,你想好了答。”
魏惠临顿时低头应是。
“除了都尉府的关系外,马家平日里,是不是还许了你好处?”顾明珠翘起一条腿,坐姿随意:“想好再答,我只听实话。”
魏惠临犯了难。
在顾明珠眼皮子底下撒谎,这要是被查出来,那可就重多了。
而且,若不是知道些什么,她又怎么会问出这一番话?
魏惠临攥紧拳头,面色难堪:“殿下明查,我与马家平日里……确有来往!”
顾明珠勾了勾唇,眼底嘲弄,看向杨福延:“杨都尉,当初你当这个都尉,是我亲自批的,我对你好歹有知遇之恩吧,你带着我的人,把我扣到你这都尉府,还要将我关进大牢……”
她阴恻恻道:“你是想坐我这个位子吗?”
此话一出,杨福延三十多岁的胆量差点就被吓破了,忙慌着磕头,声音抖成了瑟瑟狂风:“殿下!殿下明查啊!下官绝无此意!今日千错万错,是杨福延御下不严,是都尉府的狗崽子们都瞎了眼,无论是何处罚,杨福延都甘愿领受!”
顾明珠说:“可是你的夫人,刚刚还说了,要把我二人关进你这都尉府的大牢,哦对了,她还要让人把我的嘴巴缝上呢。”